黑色帝國  

日系黑道/美(強)強
靉雲:嗯...一開始我不怎麼愛這篇,因為本雲只愛強強,不愛美強,所以我看了一小段就擱置一旁了,但是某天心血來潮,把他翻出來看,卻發現...啊啊啊,當初不把他看完,真是他(嗶─)的損失啊!
文案:
從來到這世上的那一 刻起,西園寺昭信就明白他將永遠生活在黑暗裏,不過那又怎麼樣呢?他有足夠的野心和狠心,沒什麼能妨礙他建立自己的黑色帝國。可是當他以為這是一個連最強烈的日光都無法穿透的世界時,小早川真一卻信步而來。他開始迷茫了,到底要怎樣才能觸碰和佔有這一絲別樣的色彩呢?

內容標簽:強強 黑幫情仇 天之驕子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西園寺昭信,小早川真一 ┃ 配角:緒方謙和 ┃ 其它:黑幫



第 1 章

  公交車搖搖晃晃,不知道是因為路面不夠平坦還是因為司機的心思被窗外將樹梢壓低的櫻花所纏繞。
  
  小早川真一坐在公車的最末尾,腦袋靠在車窗的邊緣,窗外的樹影一遍一遍掠過他的側臉。車廂內沒有多少人,因為現在已經不是早高峰期了,他遲到了兩個小時。要怪就怪那只沒電的鬧鐘,無法在指定的時間發出聲響。其實早上的六點,真一會在這個時間準時醒過來,只是那個已經停止工作的鬧鐘給了他繼續躺在床上的理由。但願父親小早川修介永遠不知道他今天“無意”曠課了一個上午,真一早已厭煩他對自己的教育,明明作為父親在家裏的時間還不如自己坐在書桌前發呆的時間多,修介憑什麼用幾句話和自以為是的深談就能教育兒子了?
  
  真一撥了撥耳際的發絲,有些煩躁地換了個姿勢。
  
  公車停了下來,兩個將頭髮染得像柴草的傢伙聽著有些嘈雜的音樂走進了車廂。
  
  真一瞥過他們的耳釘和鼻環,將臉轉過去,不要誤會,他沒有看不慣他們,只是在想像如果自己變得和他們一樣,修介將要怎樣來“教育”自己?
  
  他們是福山高中的人,有名的“垃圾”高中。真一所在的立野高中和福山高中只隔著一條馬路,而那條馬路就像某種分界線。
  
  立野高中在東京地區相當有名,每年進入東大和早稻田的學生數量在東京的其他高中裏可以排的上前三。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的父母費盡心血想要把兒女送進這所高中的原因。
  
  有些好笑的是,幾乎歷任立野高中的校長都在致力於這些被社會認為是未來精英的學生們不會被馬路對面的垃圾們所污染。
  
  拜校長們的“教育方針”所賜,立野的學生瞧不起福山但卻又時不時地被福山高中的人欺負。
  
  現在公車上的人很少,真一忽然意識到如果這兩個傢伙看見自己胸前立野高中的徽章,不知道會不會過來找他的麻煩。
  
  別轉頭……別轉頭……真一半眯著眼睛裝睡,他只想安然到站,不想惹什麼麻煩,當然,如果麻煩硬要找上他,他也只好“大開殺戒”了,做立野學生的好處就是無論自己和福山高中的人發生了怎樣的摩擦,永遠都是福山高中的人不對。
  
  就在此刻,公交車停了下來,一個修長卻略顯單薄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了進來。真一看的並不是很清楚,但是對方逆光下的剪影給他一種優雅而……冷漠的感覺。
  
  此刻,福山高中的那兩人似乎完全被來人所吸引了。真一有些慶倖,至少自己不會因為打了福山的人而坐在某個警察局裏等著修介百忙中抽空來接自己回家。
  
  穿鼻環的傢伙和著MP3裏音樂的節奏晃到了那個人的面前,臉上掛著痞笑,這讓真一看了有些無奈,你說大家都是十幾歲的年紀,卻硬要學電視裏面裝出個流氓的樣子來,實在是沒有說服力啊!
  
  “嘿!你是立野的?”穿鼻環的傢伙伸手想要去摸對方的下巴,但是那名學生側過臉去沒把他放在眼裏,“怎麼立野也有像你這麼漂亮的學生?你還挺有趣的嘛,明明是女孩子卻穿著男生的校服。”
  
  耳朵上打滿耳釘的傢伙也饒有興趣的倚了過去,“要不和我們一起去玩玩?”
  
  真一嘆了一口氣,這種土到掉渣的搭訕方式,是從滑稽劇裏面學來的嗎?
  
  “滾開。”那個學生的聲音低沉而悅耳,配合著窗外不時飄落的櫻花花瓣,有一種嗜血的美感,讓人不寒而慄卻又忍不住想要再聽一遍。
  
  “阿拉?看來長的漂亮的人就是有脾氣啊!”打耳釘的傢伙再次伸出手去,手指掠過對方的臉頰,不過一瞬而已,他的胳膊被狠狠揪住,折過去,疼得齜牙咧嘴的大叫。
  
  真一在那一刻完全醒過神來,他幾乎沒有看清楚打耳釘的傢伙是如何被制服的,這個時候,公車開始轉彎,真一抽吸著看著那個容貌秀麗的學生一把將耳釘男的肩膀按在車窗上,握著他的手臂伸出窗外,眼看著就要撞在拐角處的郵箱上,這一撞一定會殘廢!
  
  而那個穿鼻環的則完全呆住了,拐彎時的慣性讓他向後栽倒。
  
  就在那條胳膊快要掠過郵箱時,扼在耳釘男肩膀上的手鬆開了,千鈞一髮之際,他躲回了車廂中,和鼻環男一起,呆坐在地上喘著氣,用看著怪物的目光打量著坐在原處的那名學生。
  
  公車司機雖然沒有弄明白出了什麼事情,但是他是真的生氣了,“嘿!聽好了!別在我的車上惹麻煩!”
  
  車子剛在路邊停下來,福山的兩個傢伙便踉蹌著下了車。
  
  真一站在原處,這一站還沒有到學校。
  
  “你要下車嗎?”司機問。
  
  “不用。”真一坐了下去,他覺得自己不需要下車,他並沒有得罪坐在前面的那名學生,所以他並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來讓人誤會他在心虛。只是剛才猶如動作電影中的那一幕讓他有些驚訝而已,因為立野高中的學生從來沒有那樣的“行動力”。
  
  公車終於開到了學校門口,那個學生利落地拎起書包,每一步就似已經計算好距離一般走向學校大門。真一走在他的身後,他承認自己被那個學生的五官所吸引,他沒有見過那樣精緻的曲線,每一個起伏都在勾勒一個動人心緒的理由。但是真一不會誤會他是女生,因為女生的眉眼不會那樣英挺,嘴角的凹陷也沒有那種冷漠。
  
  他是一個危險分子。
  
  真一在那一刻便給那個學生定性。他從來不想惹麻煩,所以他會盡力避開所有可能的麻煩。
  
  看著緊鎖的學校大門,真一在想自己該怎樣不驚動門衛卻又能夠進入校門。
  
  然後他嗤笑了一聲,這扇門看起來就像監獄,為什麼自己要費盡心思想要通過監獄大門?
  
  他的笑聲惹得前面的那名學生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看著他。
  
  那目光裏沒有絲毫的溫度。
  
  刹那間,真一忽然想到,眼前的這個傢伙也許自尊心超強,現在他說不定正在誤會自己是不是在嘲笑他,然後他會走過來像對待公車上那個耳釘男一樣對待自己,真一承認就算自己的身手再好恐怕也不是那傢伙的對手。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事實上他沒有嘲笑任何人。真一就這樣直落落地轉過身去,他掏出一枚硬幣,向著空中拋出去,如果是正面他就去清樂屋吃一碗烏冬面,如果是反面他就到學校後面的小攤子上買一份章魚燒,等到中午學校大門打開,他再進去。
  
  雖然不論是哪個選擇,他都不可避免地將要引起班主任的注意力,說不定現在那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女老師正在和他的父親打電話,順便交流交流“心得”呢。
  
  唉,但願今天晚上修介不要“教育”自己太久。
  
  就在硬幣落入掌心的那一瞬間,馬路對面幾“穿著”福山高中校服的不良少年朝他們走來。與其說是穿著,不如說“掛著”,他們只是隨意地將校服披在肩膀上,領口皺巴巴的,看起來很多天沒有洗過了,再仔細一看,鼻環男和耳釘男不也正在其中嗎?
  
  真一的兩條眉毛聳起來,天啊,今天看來是麻煩不斷啊!
  
  那群不良少年擺著拽得不得了的表情跨過福山與立野之間的馬路,為首的是一個留著板寸的男生,看起來似乎是三年級的,中山裝被他擰得像是拖把一樣搭在左肩上,沒有意外的話他是來替自己的那兩個小弟出氣。
  
  “中村!就是他!在公車上差一點就折斷我的手臂了!”耳釘男大叫著。
  
  中村歪著頭打量著那名立野的學生,當他看清楚他的臉孔時,如同真一預料的一般,一臉的驚豔,“你是說……這個漂亮的像女人的傢伙差點折了你的手臂?”
  
  真一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為什麼現在以貌取人的傢伙有那麼多,看看那雙眼睛,絕非善類,再漂亮也只是帶刺的玫瑰……等等,這個比喻可不恰當,好吧,至少比帶刺的玫瑰還要可怕。
  
  中村走過去,真一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說:“嘿,以後還是和我們混吧!這麼漂亮的臉蛋要是受傷了……”
  
  話還沒有說完,中村瞬間爆發出慘叫聲。
  
  這一次,真一看清楚那學生的動作了——他猛然拉起中村的手腕,滑到中村的手肘部,壓住關節的運動,然後順勢扭轉過去,那種疼痛,光用想像的就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其他的幾個不良少年看情勢不對,大叫著沖了上去。但是真一知道,那名學生解決他們的時間不需要超過三十秒。
  
  等等,是他們福山高中的找立野學生的麻煩……如果我被他們打了,又或者說見義勇受了點小傷……這不就給自己曠課一上午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嗎?
  
  那一刻,真一覺得自己實在太聰明了!
  
  “嘿!你們要幹什麼!”真一拔腿跑過去,果然一個不良少年轉過身來朝他一拳揮了過來。
  
  等等……別打到我的眼睛了!
  
  那一拳晃過真一的眼窩砸在了他的左側臉頰上,很疼,但是視覺效果想必不錯,他現在一定已經光榮負傷了!真一倒在地上的時候,順手撿起路邊的一根樹枝,猛地躥起來,“面!面!手!”那傢伙立時被打的很慘。要知道這半年,自己在學校的劍道部裏可不是白混的,要不是因為今天沒有社團活動所以沒有帶竹劍,眼前這傢伙會被打的更慘。
  
  當真一解決了襲擊自己的不良少年,抬起頭來便對上了那雙冰冷的雙眼,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除了心臟狂跳的聲音。
  
  這個時候學校的門衛帶著一名體育老師打開大門趕了過來。
  
  他們的叫聲讓真一終於將自己的思想從那名學生的目光中拉了回來。
  
  “你們沒事吧!”體育老師拉過他們,一副關心至極的模樣檢查他們是否受傷了。
  
  真搞笑,剛才福山的人一窩蜂湧上來的時候,你們在哪里?真一心裏面嘀咕著,臉上卻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哎呀,老師你別拉我,疼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抹探究的笑意從那名學生的眼中閃過。
  
  和真一預想的一樣,在年級辦公室裏,帶著黑框眼鏡的松本麗子老師還沒等真一解釋,就露出心疼的樣子問道:“我還在想為什麼你早上沒來上課呢!原來是給福山的人欺負了啊!”
  
  這句話在辦公室裏頓時產生了一呼百應的效果,所有老師都開始憤怒聲討福山的“惡行”。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真一側過臉去,看見那名學生信步走了進來。
  
  松本老師的臉上不自然暈出一抹紅色,拿起在桌上的名冊翻閱了起來,“啊,你是從北海道轉學來的……西園寺昭信……”
  
  “是的。”
  
  在心裏抽了一口氣,原來他的名字是西園寺昭信……真一側過臉去看見對方的側臉,那是一種尖銳的美感。
  
  “第一天上課就受驚了,以後上學放學要小心福山的學生,知道嗎?”松本老師用聖母般的語氣囑咐道,但是目光卻沒有從西園寺的臉上挪開。
  
第 2 章

  真一和西園寺昭信被帶進教室,松本老師向大家“詳細”介紹了轉校生,真一不需要看就知道整個教室的學生已經被這名新生完全吸引走了注意力,說不定下課之後從別的教室過來圍觀的人數會更誇張。
  
  西園寺昭信的位置離真一很遠。
  
  真一坐在第三排最右側的位置,而西園寺的座位在第七排最左側靠窗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距離讓真一感覺到安全。
  
  下課的時候,當所有學生起身懷抱著興奮的心情走向西園寺時,那個傢伙卻將手揣在褲子的口袋裏,直落落穿過所有人的視線,走了出去,留下滿室遺憾的聲音。
  
  真一撇了撇嘴巴,用筆杵了杵望著西園寺背影發呆中的水島宏介,“看什麼呢!難道有什麼比你受傷的朋友更值得注意的嗎?”
  
  可惜水島還在神遊中,只是喃喃道:“小早川……你看見了嗎?那簡直就是藝術啊!”
  
  翻了一個白眼,真一徹底放棄了與水島的溝通,這傢伙只要看見長的好看的人,就會稱呼對方為“藝術”。如果攝影社的人都是水島這樣的白癡,真一就要懷疑所謂“藝術”的意義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一天終於以平淡的方式落幕了,
  
  水島依舊沉浸在對西園寺昭信的驚豔中,而真一只能用胳膊架住他以防身體已經被大腦拋棄了的水島會撞到別的學生或者路旁的樹上。
  
  每一個路過校門口的人,似乎都下意識地側過臉去看向那個穿著西隴高中校服的學生,那個學生帶著無框眼鏡,溫潤的五官,恰到好處的笑容,有一種知性的氣質,他所流露出的溫文爾雅是這個年紀的男生所沒有的底蘊。
  
  “是緒方謙和。聽說他來自外交官世家,他的父親緒方征一郎是駐美外交官,他的祖父也在很多國家任職過呢。”女生們小聲議論的聲音傳進真一的耳朵裏。
  
  西隴是貴族學校,有很多當權者的子女都在那裏讀書,為以後的政途做好準備,而立野則更偏向於學術派,從西隴高中坐公交車到立野來還得花二十幾分鐘呢,緒方謙和來這裏幹什麼?
  
  唉,這不是你該思考的問題,你現在該想的是怎樣讓水島恢復正常……
  
  就在這個時候,真一看見西園寺昭信朝緒方謙和走過去,任由對方熱絡地將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看來他們已經熟稔很久了。
  
  虧得西園寺昭信再次出現,水島立馬將不知道飄往哪里的思緒收了回來,目不轉睛地看著緒方和西園寺離去的背影,說出一句讓真一再次崩潰的話:“真是藝術的雙重享受啊!”
  
  走向公車站,緒方謙和笑著問道:“新學校感覺怎麼樣啊?”
  
  “就那樣。”西園寺昭信的回答依舊簡短。
  
  “真是的,老朋友坐了那麼久的公交車來看你,你竟然還是這麼冷淡。昭信,你真傷我心。”緒方謙和的眉毛皺出悲傷的角度。
  
  “在我面前,你沒有繼續表演的必要。”昭信不以為意地目視前方。
  
  那一瞬間,所有的笑容都從緒方謙和的臉上消失不見,“鳩子夫人這幾天恐怕會對你動手。”
  
  “謝謝。”
  
  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他們面前,緒方謙和的臉上再次漾出笑容,有人從車上下來,將車門打開,緒方謙和彬彬有禮地說了聲謝謝,便坐了進去。車子開走之後,昭信踏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開動的瞬間,昭信從後車窗裏看見一個少年懊喪著追跑著。
  
  “嘿!等等我!”
  
  司機一定注意到他了,但是並沒有停車,少年卻毫不放棄地隨著公車奔跑,似乎如果車子不停下來,他會就這樣跟著這輛公車跑到終點站。司機被他的不依不饒折騰的有些心虛,公車還是在路邊停了下來。
  
  “嘿,你就不能等下一班嗎?不過五分鐘以後而已!”
  
  真一沒說話,笑了笑進入了車廂。要知道五分鐘以後C班的千葉靜香就值日完畢了,到時候他們在公車站碰上了,她還不抓著自己說上半天,還會把甜膩膩的點心塞給自己,想一想,真一的身體抖了抖,他可沒有多餘的五分鐘可以等。
  
  不期然,真一瞥見了西園寺昭信,對方目無表情地看向窗外,修長的身形和完美的側臉已經成為全車廂的關上對象,真一砸了砸嘴,將目光投向其他的地方。
  
  他有的時候會有些小小的同情西園寺,畢竟總是那樣被人瞅著不一定就是一種享受。比如說此刻,那個長相一般的上班族故意若有若無地用肩膀蹭著西園寺的肩膀,還有旁邊那個女學生,那種眼神和視 奸沒有兩樣。最誇張的是那個帶著黑邊眼鏡橫跨著公文包的男子,他的手似乎是按在公文包的包帶上,其實是想要借機去蹭西園寺的臀 部。
  
  嘆了一口氣,真一心想:你死定了啊……
  
  果然下一秒,那名男子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的手腕被西園寺擰得脫臼了。車廂內一片沉寂,所有人驚訝著將視線挪開,張大了嘴吧。終於在此刻意識到眼前的男孩並不是好惹的主。
  
  公交車路過一片高樓,夕陽被遮蔽,車窗在昏暗中變成了反射的鏡面,西園寺昭信能夠清楚地看見真一的表情。
  
  下車時,真一與他擦身而過。當所有人都開始害怕西園寺昭信的時候,只有真一敢進入他的周身。他似乎對他的陰戾無所謂,又或者他是因為自己從未有過邪念所以能夠堂堂正正。
  
  西園寺的目光不自然停留在真一的背影上,他看見那個走在路邊的少年扯了扯挎包的包帶,手指抓了抓脖頸,如此的稀鬆平常。
  
  來到玄關,真一聞到一股食物的馨香,他知道父親修介回來了,不然根本沒有人會做飯。其實真一根本不介意泡一碗日清杯面或者到街對面買一份廉價壽司,也好過跪坐在桌子前低下頭拼命往嘴裏塞東西。
  
  他不想看修介的眼睛。
  
  “你在劍道部什麼時候才會呆膩?”修介的疑問不緊不慢,似乎他並不在乎兒子的答案,但事實上他很在乎。
  
  “目前還沒有。”真一依舊沒有抬頭。
  
  “你在射擊上很有天賦,我不希望你這樣把它浪費掉。要知道你放下的越久,拾起來就越難。”
  
  “如果我根本沒有想要拾起來呢?”真一把空碗放在桌上,將筷子擺整齊,“我吃完了。”
  
  起身離開的瞬間,他聽見修介嘆氣的聲音。他知道自己在射擊上也許真的很有天賦,但是他並不想成為第二個小早川修介或者父親實現願望的工具。
  
  真一聽說過,修介所執教的射擊運動員裏面,有兩個是奧運會十米氣手槍的亞軍,還有一個拿到亞運會十米移動靶的銅牌,這樣的成績在日本已經實屬難得,但是真一知道,他並不滿足。他越想將兒子推上射擊的道路,真一就越是不想按照他的願望走下去。
  
  西園寺昭信來到本家的大門前,他記得母親身生前對他說過,西園寺這個家族從明治維新開始就已經是有名的大家族了。而事實上,這個家族從事黑色交易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古舊的庭院肅穆的讓人不自然感覺到壓力,庭院中央的櫻花在風中搖曳,環繞在庭院四周的流水仿佛已經被時間遺忘一般,如果沒有竹漏發出的吧嗒聲,沒有人知道它是流淌著的。
  
  “回來了。”鳩子夫人跪坐在主物的中央,似乎沉浸在茶道之中。
  
  昭信向她行禮,恭敬地回答了一聲:“回來了。”
  
  茶水繞過那一排扣在竹面上的茶杯,微微偏離了方向。
  
  昭信的唇角向上揚了揚,可惜鳩子夫人並沒有看見。
  
  山原鳩子,你在緊張什麼呢?
  
  不過你確實應該緊張。
  
  你的那個計劃行之有效,但是卻漏洞百出。
  
第 3 章

  終於快到週末了,整個學校的氣氛變得和前幾天不大一樣。
  
  真一在劍道部的更衣室裏脫下護具,拿出毛巾來迅速擦過自己的額頭,今天他的刺擊再一次擊中了奈良副部長的咽喉。他側過臉去,看見副部長朝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摸著自己的喉嚨,眉頭皺出悲慘的形狀,似乎在說:小子,下一次拜託你手下留情啊!
  
  抿了抿嘴,真一不自然笑了起來。
  
  “哎呀,二年C班的千葉來了!”一位三年級的學長望向真一,用幸災樂禍的語調道。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把撩起自己的運動背包,真一知道,今天想要逃過千葉靜香的追蹤似乎很困難。
  
  “好好享受啊~”同年級的長谷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人家怎麼樣也算一個美女,可別老給人家擺臉色看啊,小早川學長!”一年級的香藤咧出大大的笑容高聲道。真一知道,香藤怕是有些喜歡千葉的,只是千葉比他高上一個年級再加上對真一窮追不捨,使得這個可憐的一年級學弟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愛意罷了。
  
  果然,在劍道部的門口,千葉靜香就那樣直落落地站在那裏。真一不知道她到底等了自己多久,不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個女生恐怕從社團活動開始就站在門外了。
  
  “小早川君。”千葉細潤的女性嗓音響起,真一就有些心軟了。
  
  他並不是討厭千葉靜香,事實上他是有些喜歡她的。她長的很可愛,眉眼間的純真讓人總是很容易就卸下心房,但是真一也是害怕看見她的,特別是她眼角的那一顆痣,同他已經過世的母親真是像極了。
  
  “唔。”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從她身邊走過去,不自然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只是這樣的觸碰而已,千葉的臉蛋便開始泛紅了,兩三步追上了真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就這樣沉默著,他們來到了公車站。
  
  站臺上,真一有些意外地看見了西園寺昭信。
  
  似乎已經有很多人瞭解到這位美男子的脾氣似乎不是很好,他周身二十釐米的範圍內似乎沒有人膽敢靠近。
  
  終於,公交車來了,人潮湧動,沒有人想要等下一班,因為下一班車仍然會是這麼擠。
  
  人流將真一和千葉靜香隔開,靜香只能仰著腦袋點著腳尖叫著“小早川君——小早川君——”
  
  真一聽見她的聲音,一陣心軟,伸長了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將她拉向自己。然後,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將她拽上了公車。
  
  公交車緩慢地行進了起來。
  
  伸手拽住吊環的西園寺昭信仍然是許多人目光的焦點。
  
  至此,真一忽然覺得千葉靜香也沒有那麼討厭了,雖然她總是想要跟著自己像是鼻涕蟲似的怎麼也甩不掉,而且總愛做一些自己不愛吃的甜點,但是,當所有人都看著西園寺昭信的時候,真一知道,她看著的卻是自己。
  
  擁擠的人群搖搖晃晃,靜香似乎被擠得雙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真一擠過去,伸手拽住她兩側的吊環,將人群隔開。
  
  儘管真一一直沉默著,什麼都沒有說。
  
  公車再一次開過那一片林立的高樓,車窗的玻璃上映照出那個男孩不動聲色呵護著那個女孩的剪影,西園寺昭信忽然覺得,自己的目光變得柔軟了起來。
  
  但是他知道,心軟並不是什麼好事。
  
  一個穿著休閒衣帶著太陽帽的人走了上來。帽檐被壓的很低,看不見雙眼,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環視著車廂內部。
  
  昭信在心中冷笑了一下。
  
  這麼擁擠的車廂可不會有座位,但是如果你要找我,我就在這裏。
  
  果然,那名男子看見昭信之後,便低下了頭,來到司機身後的位置。
  
  當公交車快要到下一站的時候,那名男子竟然掏出了一把手槍,頂在了司機的腦後,“不要停,繼續開。”
  
  不明就以的司機轉過臉來,便看見抵住自己的槍口,他驚恐萬分,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幾乎就在那一刻,乘客裏也有人發覺情況不對。
  
  “天啊——那傢伙有槍!”
  
  “怎麼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朝持槍男子聚攏。
  
  “不會吧……那是真槍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玩越過分了!”一個中年歐巴桑推開人群來到車廂前列,“要知道我兒子也是這樣,總是幻想自己有一把手槍,然後就能控制整個社會!”
  
  “那是……真槍嗎?”靜香小聲問一旁的真一。
  
  “不知道。”真一皺了皺眉,他的心臟跳的飛快,他有一種預感,那是一把真槍,一把很危險的槍。他下意識伸出手來,將靜香樓向自己。如果那是一把真槍,那麼整個車廂的乘客都是他的人質。那傢伙想要幹什麼?強盜?那他只需要用槍逼迫所有乘客交出錢包就可以了。勒索?可是乘坐公交汽車的人,家裏能有多少錢?反社會分子?
  
  真一的腦袋轉的飛快,他做了無數種假設,但是沒有一種能夠被證明。
  
  就在一刹那,砰的一聲,車廂都在震顫。靜香縮進真一的懷裏,顫抖了起來。
  
  站在人群前面的那名歐巴桑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流血汩汩的胸口,呆然著似乎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
  
  “現在,還有人覺得我的槍是假的嗎?”持槍男子咧著嘴笑了笑,隨著歐巴桑向下倒去的動作,所有乘客都不自然地往後退去,本來充斥著議論聲的車廂,頓時一片死寂,人人自危,甚至有人開始啜泣起來,男子再次用槍口撞了撞司機的後腦勺道,“繼續開!不要停!上今世裏大橋!”
  司機吞咽著口水,朝著今世裏大橋的方向開去。
  
  今世裏大橋是通往郊區的捷徑,這個時間段的車輛是絕對沒有市區這麼多的,像這樣的公交車如果繼續在市區裏開著,停停走走,既給了乘客跳窗逃跑的機會,也為警察採取行動贏得很多的時間。只是僅僅因為這樣……就選擇今世裏大橋……真一忽然覺得應該還有什麼別的原因,他抬起頭來,看見了人群中西園寺昭信的側臉。
  
  他不明白,為什麼當所有人都緊張的不得了的時候,西園寺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
  
  真一拍了拍千葉的肩膀,輕聲道:“我上那邊去一下,那裏有我的同學。”
  
  “不要……”
  
  “別怕。你現在的這個位置離匪徒遠著呢,他傷不到你的。”真一不顧靜香抓著自己的手,擠向昭信的方向,直到他好不容易來到了昭信的身邊,“到底怎麼回事?”
  
  昭信承認,在那一刻他的心臟微微顫了顫,但是只是微微的。他依舊沒有表情地看向窗外。
  
  “那傢伙是不是針對你的?你這個傢伙總是四處樹敵!”真一壓低了嗓音再次問道。
  
  昭信轉過頭來,直視向他的雙目,一字一句道:“既然你覺得他是針對我的——那麼最安全的事情就是離我越遠越好。”
  
  感覺自己被狠狠地堵了一回,真一不理睬對方目光中的嘲諷與冰冷,哼了一聲道:“沒錯啊,最好全世界都給你陪葬!”
  
  那一刻,莫名的慍怒瞬間充斥了昭信從沒有波瀾的心緒,他一把拽住對方的手腕,將轉身離去的真一扯向自己,儘管他的語調依舊沒有起伏,“如果我會死,的確我會想要全世界都給我陪葬。”
  
  一把怒火燒上真一的腦門,他轉過身來想要給昭信一拳,但是太擁擠了,他的另一隻胳膊才剛抬起來,就被昭信給狠狠扼住了。真一從來沒有想過對方的力氣竟然可以那麼大,手指的力度似乎要將自己的腕骨都捏碎。
  
  那一刻,真一瞥見昭信的口袋裏,手機似乎是接通狀態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又並不完全明白。
  
  昭信在那一瞬間鬆開了手,真一活動著腕骨,回頭擠向靜香的方向。
  
  公交司機顫然著開口道:“那個……今世裏大橋目前正在維修……上星期有一部分……坍塌了……”
  
  一記拳頭打在司機的臉上,他捂著鼻子支吾著。持槍男子嘖了一口道:“我叫你開你就開!少囉嗦!”
  
  昭信知道,如果這傢伙一槍斃了自己,父親就算再傻也知道是鳩子在搞鬼。再怎麼樣自己也是西園寺將吾唯一的兒子,他不會放過鳩子的。但是如今要是這整個公交車都從斷橋上落下去,就算自己死了,所有人也只會以為自己是眾多遇難者中的一個,而車上的所有乘客都只是為了掩蓋鳩子真正意圖的犧牲者而已。
  
  “我害怕……”靜香的眼淚流下來,細弱的肩膀顫抖著。
  
  真一沒說話,只是將她摟的更緊。如果……如果我有一把槍的話……
  
  天啊,我在瞎想什麼……真槍和比賽用的氣步槍還有氣手槍可不一樣……
  
  公車離斷橋的部分越來越近了,所有人都提起了呼吸,大家似乎明白這個挾持者是想要所有人都同歸於盡了。
  
  有兩名乘客終於忍受不了,將車窗打開意圖跳車,其他的乘客也湧了過去,此時的情形有些失控了。
  
  挾持者冷哼了一聲,離開了司機,將手伸出窗外,兩聲槍響之後,那兩名意圖跳車的乘客已經變成了屍體,掛在車窗上。
  
  終於,遠處傳來警笛的聲響,所有的乘客為此鬆了一口氣。
  
  但是真一明白,劫持者用的手槍看起來是似乎是M92F,從網上的資料來看,這種槍可以一次裝填15發子彈,他已經用了3發,那麼還有12發,而且沒有人知道那傢伙身上還有沒有備用彈夾。
  
  就算警察將他們團團包圍,這也並不等於所有剩下的乘客都能夠平安無事。
  
  西園寺昭信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他知道,緒方謙和已經準備好了。
  
  果然,就在十幾秒之後,車胎似乎被什麼東西紮破,發出碰地聲音,乘客再次開始不安起來。
  
  公車停了下來。
  
  “為什麼不開了!”隨著警笛的聲音越來越接近,持槍者也變得暴躁起來。
  
  “車……車胎……爆了……”司機拼命地啟動,可惜公交車就是動不起來。
  
  真一望向窗外,遠處的一輛黑色的私家車上,他似乎看見了緒方謙和。
  
第 4 章

  難道西園寺昭信一直開著手機就是為了聯絡緒方謙和?真一回頭望向警笛傳來的方向,不過看起來警車也只是剛上橋沒有多久,在他們來之前,匪徒有足夠的時間把他想要殺的人都殺死。而那輛黑色私家車裏的緒方謙和,臉上已經收斂了笑意,真一想,緒方現在一定已經很清楚西園寺的處境了。
  
  如同真一所預料的,持槍男子的耐性似乎在那一刻消磨殆盡了。
  
  “你說你開不了了?開不了了?那我留著你還有什麼用?”匪徒狠狠在司機的腦袋上敲了一記,所有乘客都在用力往後退,可惜人太多,幾乎退無可退。
  
  千葉靜香被擠得就快嵌進真一的骨頭裏了。
  
  西園寺昭信不動聲色地緩緩向後挪動,真一頓時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媽的,那傢伙明明就是要找你的!你還一直往後退!
  
  下一秒,在一聲槍響之後,司機的腦袋開花,他倒在方向盤上,前車窗上是他飛濺出的血液。
  
  伴隨著尖叫聲,所有人更加用力地向後擠去,但是卻再也動彈不了了。
  
  還有十一發子彈……真一在心中默念,這裏的乘客也就幾十名而已,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真一不明白,如果那傢伙真要找西園寺的話,為什麼不直接過來一槍斃了他?
  
  這個想法很快便得到了證實。
  
  匪徒拿著槍擠向人群,所有人驚恐著閉上了眼睛,“他媽的都給我讓開!”
  
  乘客們儘量給持槍匪徒擠出了位置,有一個肥胖的中年男子,很明顯他的西裝遮不住他那肥碩的肚子,真一很相信他非常想給匪徒讓道,但是他所占的空間實在太大了,當匪徒頂住他的肚子的時候,真一能明顯地看見肥胖男子顫抖的厲害。
  
  大概是由於匪徒已經來到了已經的人群中央,靠近車頭有幾名乘客試圖冒險打開車門逃出去,就在他們去按司機屍體旁按鈕的那一刻,匪徒踮起腳來伸長了手臂一槍打出去,可惜人太多,子彈只是穿透了前車窗,但是明顯的,起到了威懾的作用。
  
  還有十發子彈……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
  
  西園寺昭信越來越接近真一他們的位置,這也令得真一更加用力地帶著靜香向後退去。
  
  “立野的……別擠了!”一個福山高中的學生壓低了嗓音警告真一。
  
  真一艱難地回頭,隱約能從後車玻璃裏看見趕來的警車,當然這一點也更加令匪徒感覺到時間緊迫,又是一槍,那個妨礙他挪動的大肚男被擊中了腹部,“別再擋著我!”
  
  乘客們則更加積極地為他讓道,不管怎麼樣,只要槍子不要落到自己的身上就怎麼都好。
  
  終於,匪徒尋找到了他的目標,西園寺昭信也已然退無可退,四周的人群正在向車頭聚攏,這意味著能夠掩護他的乘客也越來越少。
  
  展露出嗜血的笑意,匪徒的眼睛似乎在說:遊戲就要結束了!
  
  子彈出去的瞬間,真一睜大了眼睛,仰起了腦袋,他看見西園寺昭信側過身去,如果四周沒有人的話,真一會以為他能夠完全躲過去,可惜很快他的肩膀便撞在了身後的人身上,子彈射進了他的胸口,濕潤的痕跡漸漸暈染開來。
  
  那不是心臟,但是至少是肺。
  
  西園寺捂住自己的胸口蹲了下去。
  
  匪徒似乎急於確定自己有沒有把他幹掉,向著西園寺蹲下去的方向走過去,警車終於來到了,喇叭的聲音響了起來,提醒著匪徒他已經被包圍了,退無可退,最好的方法就是放下武器。
  
  真一皺起了眉頭,這幫警視廳的白癡,眼前的匪徒恐怕根本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被警察抓住,會判死刑還是坐牢,他只是想要幹掉他的目標而已。
  
  乘客們讓持槍男子更為焦躁,他舉起搶來,真一猜想他是想要恐嚇一下,但是他猶豫了一下,又把槍放了下來,繼續向西園寺的方向走去。
  
  真一忽然意識到……這個傢伙的槍也許並不是M92F,而是一把改裝過的左輪手槍,只能容納六發子彈。這種槍便宜老套……但是不卡膛。
  
  如果他還剩最後一發子彈,那麼他一定會想要確定這最後一發子彈能夠打在西園寺的身上。
  
  真一安撫著靜香道,“我去看看我的同學。”靜香抓住他的力道比剛才還要緊,真一伸出手來抹開她臉上的眼淚道,“我保證過去看看他怎麼樣了就馬上回來。”
  
  靜香還是拽著他,真一嘆了一口氣,認真道:“我必須去。”
  
  他離開靜香,艱難地擠過去,現在沒有人想要站到匪徒那邊去,所以他想要上前幾乎沒有人反對。
  
  西園寺按著自己不斷出血的胸口,他很想咳嗽,他想他運氣很好,這一發子彈沒有打中他的心臟,但是他的運氣也很不好,如果外面的白癡警察還不進來的話,他會因為肺葉被射穿得不到及時搶救而死。
  
  這時候,有一雙臂膀環繞過他的腋下,一隻手用力按住他出血的傷口,試圖將他往裏拖。
  
  昭信能感覺到那個人的腦袋就在自己的右側臉頰邊,他的碎發劃過自己的脖頸,很癢,但是那感覺卻似乎比疼痛更清晰。
  
  他開始咳嗽了,果不其然,耳邊傳來真一的聲音,“恭喜你被射穿了肺葉!”
  
  “你準備還給我陪葬了麼。”當這句話說出口,昭信覺得不可思議。他應該對一切感到漠然才對,別人的生命,還有自己的生命。
  
  “你的手機還開著麼?告訴你的那位朋友,那傢伙只剩下一發子彈了,就是為你準備的!”真一能感覺到自己的指縫間有溫熱的液體流過,“老天,你的血流的可真多。”
  
  “外面已經架好狙擊手了。”
  
  “但是在這麼擁擠的車廂裏,沒有哪個狙擊手能夠射中目標對嗎?”真一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緩緩站起來,對一旁的人說,“告訴你旁邊的人蹲下去。”
  
  就這樣,乘客們由內至外蹲了下去,真一回過頭去,看見靜香也已經蹲下去之後,終於可以稍稍鬆了一口氣。
  
  “你們怎麼蹲下去了!為什麼蹲下去!”歹徒拿著槍不停地指向不同的方向,但是他不能開槍,因為他找不到昭信,同時他也明白隨著蹲下去的人越多,他就越明顯,那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紅色的斑點掃過他的側臉,他想要躲避,但是還沒來得及委下身體,一顆子彈射穿了車窗穿行入他的大腦。
  
  昭信能夠明顯感覺到真一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掌隨著那聲槍響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匪徒的血液噴灑在幾個乘客的身上,時間靜止了兩三秒之後,大家爭先恐後地朝著打開的車門湧去。真一很費力地想要將昭信拖起來,他可不想就這樣被乘客們踩死。
  
  “有沒有醫生!我的同學中彈了!有沒有醫生!”真一大喊著,昭信靠在他的懷裏,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每一次高喊胸腔的起伏。
  
  緒方謙和已經朝著公車奔跑了過來,但是卻被警察給攔住了。
  
  四周有些嘈雜,昭信似乎看見不斷有人走過他的身邊,唯一沒有離開他的也只是一直在他身後支撐著他的真一。
  
  他被抬上了救護車,按上了氧氣面罩,還有儀器發出有規律的滴滴聲,當救護車的門被關上的瞬間,他看見一個女孩朝著站在空地上的真一跑去,似乎真一身上的血液把那個女孩給嚇壞了。
  
  真一撫摸著她的背脊,一遍一遍似乎在說著什麼,然後救護車的門徹底關上了。
  
  昭信在那一刻忽然覺得有些悲哀。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悲哀的由來。
  
  這一天對於警視廳來說是忙碌的一天。真一和眾多乘客們一起被警察們詢問事情發生的始末。從電視機的新聞裏,真一看見了一系列的報道,由於匪徒的目標並不明確,甚至還試圖讓公車開下斷橋,警方初步懷疑這是一個反社會分子對社會的報復行為,真一明白,這樣的推斷能夠讓他們更容易結案也更容易推卸責任。
  
  真一是被修介接出警察局的。他坐進車裏,繫好安全帶。修介發動車子,壓低了聲音問道,“餓了嗎?我們去清樂屋吃拉麵吧。”
  
  “恩。”真一點了點頭。
  
  當他們來到清樂屋的門口,真一正打算解開安全帶,修介沒有動,一直維持著雙手扶住方向盤的姿勢。
  
  “今天下午……我聽見廣播的時候……嚇了一跳……”
  
  真一停下來,低下頭。
  
  “我在想,你是不是在那輛車上。”
  
  “然後……你真的在那輛車上。”
  
  “當我聽見‘兩死兩傷’的時候,我真的害怕極了。我在想,我對你一直都不夠好……”
  
  “爸爸,”真一抿了抿嘴巴,猶豫著,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那個時候……那個傢伙開槍的時候……我竟然在想,如果我有一把槍就好了,我一定能夠打到他……那距離太近了……”
  
  “真一?”修介轉過頭來看向兒子。
  
  “這種想法……很可怕不是嗎?”
  
  修介伸出手來,摸了摸兒子的頭,“不可怕。你只是想要保護你的那個女同學而已。”
  
  “那麼……想要保護某個人,就可以動殺死另一個人的念頭嗎?”真一歪了歪腦袋。
  
  “……這個世界……沒有完美的選擇。”修介往後靠了靠,“我們總想在不傷及他人的情況下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但是事實上,當我們對那個施暴者心軟的時候,就已經在傷害那個我們想要保護的人了。”
  
  真一揚了揚眉,“在射擊場上,我從來沒想過我的子彈可以殺人……它們只是十米移動靶的靶位而已。但是……今天我忽然覺得,射擊……”
  
  “真一,有的人射擊,是為了享受狩獵的快感。有的人,享受瞄準的過程。你在乎過程多過結果,這也是為什麼你總是比別人更容易射中靶心的原因。”修介嘆了一口氣,“我知道,經過這一天,你更不想回射擊場了。”
  
  “對不起。修介。”
  
  “沒關係,劍道部也沒什麼不好。”
  
第 5 章

  窗外的櫻花開得爭先恐後,仿佛世界末日就快來臨。
  
  昭信的鼻腔裏充滿了消毒藥水的味道,呼吸的時候能夠感覺自己的肺葉在抽痛。他轉過臉去,看見坐在一旁百無聊賴翻閱著金融雜誌的緒方謙和。
  
  “沒去上課麼。”
  
  緒方笑了笑,“你都成這樣了,我還怎麼去上課?”
  
  “你不用內疚。”
  
  “我當然不用內疚,如果我沒有忽略警視廳那讓人‘欣慰’的辦事效率,在你被擊中之前,那傢伙就應該已經被抓住了。”緒方的唇線有些無奈。
  
  “查到那傢伙的身份了嗎。”
  
  “鳩子高中時期的學弟,那傢伙在警視廳的廁所裏用鐵絲把自己勒死了。”
  
  “也好,你把他和鳩子女兒的DNA比對一下,然後送給我父親還有遠藤龍浩。”
  
  “送兩份?”一抹笑意湧上緒方的唇線。
  
  “你很清楚我的意圖,為什麼還要再問。”
  
  “是啊,那傢伙為了完成鳩子交給他的任務,竟然連命都不要,看來他和鳩子的關係一定不簡單,而且說起來,你的那個小妹妹長得和你父親西園寺將吾還真是不像,也許你猜的沒錯——一個偉大的男人為了他的情人和女兒決定謀殺情人丈夫唯一的兒子,真是可悲可嘆。”
  
  “收起你的腔調。”
  
  “把DNA檢驗結果寄給你的父親,我完全理解,為什麼要寄給遠藤龍浩?這位可敬的叔叔一向只打理你父親在外面的‘業務’,可從來不會管理你們的家務事,更何況,他和鳩子父親的青龍會關係還很密切。”
  
  “用你的腦子。”
  
  “你想……試探他。當他發現鳩子和別人有染,他是為了利益繼續站在鳩子那一邊還是站在你父親這一邊?”
  
  “所以,這份DNA結果你一定要給的有水平,不然就探查不出他的真意了。”
  
  “我明白了。但是如果他選擇站在鳩子那邊呢?”
  
  “那我們就拉他下水。”昭信伸手覆上子彈穿透的地方,似乎那個人手掌的餘溫還在那裏,“醫生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嗎?”
  
  “一個月左右,你很幸運,子彈沒有留在你的肺裏面。而且你還年輕,很快就能生龍活虎。”緒方望向好友的眼睛,他在他的目光裏看見了什麼,但是他又不確定那是什麼,“你是不是有什麼需要告訴我?”
  
  昭信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等我弄清楚了,我會告訴你。”
  
  很快,DNA的檢測結果出來了,如同昭信預料的,鳩子女兒的生父現在正躺在太平間裏。
  
  寄給西園寺將吾的檢測結果是通過他的老冤家浦原家寄出去的,在信裏面,緒方謙和還極盡所能地模仿浦原的語氣將戴了綠帽子的西園寺將吾狠狠嘲笑了一遍。而寄給遠藤龍浩的那一份,則是來自一位私家偵探,這位私家偵探在信裏面告訴遠藤如果不想西園寺家的醜聞外泄,就要拿出至少一百萬美金的遮口費。
  
  西園寺將吾拿到檢測結果之後,很明顯對於原本有些寵愛的女兒沒有那麼熱絡了,鳩子畢竟是青龍會的大小姐,現在還沒有到撕破臉的時候。但是遠藤龍浩卻讓昭信有些失望,緒方謙和的手下在他的手機裏裝了竊聽器,很清楚地能夠監聽到他和鳩子見面之後囑咐她要多加小心。看來,昭信只能想辦法讓這位“可敬”的叔叔弄清楚自己的立場了。
  
  真一以為,西園寺昭信在醫院裏呆上了一個多月,他就算回到學校也跟不上進度,但是當期中考試來臨,那傢伙的英文考了全年級第二,物理和化學也在前十名之列,他的偏差值表明如果他繼續保持這種狀態到三年級,進入東京大學簡直是易如反掌。
  
  真一顛了顛自己的成績單,不算太爛,當然也不算太好,他從來沒有羡慕過西園寺的長相,但是他羡慕他的大腦。
  
  當真一的目光不自然掃過昭信的時候,那傢伙正好整理好書本抬起頭來,他的眼神是冰涼的,但是卻莫名地魅惑人心,那一刹那,真一有些心虛地將自己的目光挪向別處。
  
  由於一個月前的那件驚險事件,真一對公交車有一種莫名的排斥感。修介似乎感受到了真一的情緒,所以給他買了一輛自行車。而真一回家的時間也從二十分鐘變成了三十五分鐘。
  
  社團活動結束之後,千葉靜香再一次出現在門口。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猶豫,直到真一背著背包走到她的身邊。
  
  “你要……坐公車回家嗎?”
  
  “哈?”顯然,千葉靜香被真一的突然提問弄得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了。
  
  “我不搭公車了,但是我有自行車,可以載你回家。”真一彆扭的撓了撓耳邊。
  
  千葉點了點頭,嘴上抿起小小的笑容,跟在了真一的後面。
  
  昭信站在公交車站前,不經意一個回頭,便看見自行車道上,看著真一載著千葉駛向遠方。
  
  他有些呆滯,直到公交車停在了站前,魚貫著上車的人群撞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過神來,走上了車。
  
  他的右手掉在吊環上,左手覆上胸口的傷處,那個地方本來已經沒有太多的不適感了,只是肌膚癒合的時候總是感覺很癢,但是現在,卻莫名地隱痛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昭信,下課了嗎?”謙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恩。”
  
  “一起來‘武藏’吧,最近新來了一個廚師,做的河豚味道不錯。”
  
  “恩。”昭信將手機掛斷,然後下車。如果要去‘武藏’,他得找一輛出租車了。但是現在是下班高峰,要等到空車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昭信的手指掠過耳際的碎發,索性決定步行去見謙和。
  
  一個少年從他身邊路過,昭信下意識回頭,但是很快,他知道自己認錯人了。
  
  小早川真一是一個看起來有些保守的傢伙,他不會把自己的頭髮染成那樣媚俗的金黃,也不會穿著滿是補丁的牛仔褲到處瞎晃,更不會任由身上掛滿了叮叮噹當的飾物,活像是一顆行走中的聖誕樹。
  
  唯一迷惑昭信的,就是那少年洗髮水的味道,和那天真一在身後抱著自己發絲掠過脖頸時散發出的味道是一樣的。
  
  昭信閉上了眼睛,他覺得他給與小早川真一太多的注意力了,多到讓自己疑惑。
  
  但是,很快他的遐思便被打亂。
  
  他已經走到了有名的紅燈區,五光十色的燈光仿佛是糜爛的暗示。
  
  “哎呀,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西園寺家的少爺啊。”輕佻的聲音響起,一個流氓模樣的傢伙,雙手摟著兩個援交女郎走向昭信,從暗巷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三四個貌似不好惹的傢伙。
  
  東京的燈紅酒綠意外地將那傢伙不入流的氣質烘托的恰到好處。
  
  昭信在心中冷笑。
  
  山原正雄是鳩子大哥的兒子,青龍會的大少爺。三年前當昭信的母親過世,而西園寺將吾沒有兒子,所以昭信正式被西園寺家承認的時候,山原正雄也來過。
  
  當他第一次見到昭信的時候,便露出了垂涎的表情,噁心到讓人想吐。其後他不斷找藉口來西園寺家,總是趁著沒人的時候對昭信動手動腳,上半年,這傢伙甚至跑到昭信的房間裏意圖霸王硬上弓,但是卻反而被昭信狠狠修理了一頓,踢斷了兩根肋骨外加左肩脫臼。鳩子為了這事情臉都氣白了。
  
  “我可是想死你了。”山原正雄的眼睛裏放出赤裸的欲 望,“每次想到你,我的下面又腫又漲,真想好好爽 一下。特別是放進你的嘴裏……在你的後面狠狠抽 插……”
  
  昭信淡然地站在原處,那種表情和眼神,就是一種無言的蔑視。
  
  很顯然,山原昭雄被激怒了,“別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你和你那個老媽一樣都是騷 貨,沒有男人還不得憋死!”
  
  可惜,昭信並沒有被激怒,他不在乎別人如何說他的母親,因為那個可憐的女人已經死了,就算她被別人謾駡的體無完膚,她也聽不見。而他,西園寺昭信,總有一天會站在他想要到達的地方,然後讓所有人俯首稱臣。至於山原正雄之流,他會讓他連俯首的機會都沒有。
  
  可惜,山原正雄沒有上前的膽子,他早就領教過昭信的厲害。
  
  他身後的那四個跟班倒是很識趣的走了過來。其中一個的手掌剛要搭上昭信的肩膀,只見他微微退後一步,右腿抬起來一個爆發力十足的側踢,那傢伙便轟然倒地。
  
  但是就在昭信落地的瞬間,另一個肌肉男便忽然從後面將他整個勒住,肌肉男的力量驚人,昭信掙扎了半天也沒辦法掙脫,這時候,另一個傢伙走了過來,輕佻地摸了摸昭信的臉蛋,低下身子要去解開他的皮帶。
  
  昭信猛地一個借力,右腿膝蓋踢在那傢伙的胯間,那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他只能雙手捂著自己的小兄弟,鐵青著臉倒在地上,痛得連哀號都發不出來。
  
  肌肉男則更加用力地勒緊了昭信,幾乎要將他勒得無法呼吸了。他的右手形成手刀的形狀,借由小臂的力量,猛地戳在肌肉男的兩片腹肌之間,雙腿猛地登在肌肉男的大腿上,趁他疼痛的瞬間掙脫開來,緊接著回頭便是一個側踢,肌肉男似乎早有準備,伸出力量十足的雙臂想要抵擋,無奈昭信的那一下只是虛晃而已,沒有踢向他的脖頸,而是剛才被手刀戳過的地方。
  
  看著自己的手下們一個二個全倒下去了,山原正雄甩開那兩個援交女,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手槍:“哦,西園寺少爺,讓我看看你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本事!”
  
  “我有什麼本事不要緊,但是你有什麼本事我已經全知道了。”昭信冷然看向山原正雄,在他的眼裏,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好啊,”山原正雄笑得有些猖狂,“讓我看看是你的身手快還是我的槍子快!”
  
  話音剛落,只見不斷變換色彩的霓虹燈光中一道陰影閃過,山原正雄應聲倒地。
  
  他的身後,是一個拿著竹劍的身影。
  
  “他……不會這樣就掛了吧……”
  
  那一刻,昭信的心臟忽然猛地狂跳了起來,“小早川……你怎麼會在這裏……”
  
  真一的身影從逆光下變得清晰了起來。
  
  今天他還沒來得及到家,便接到了水島(就是那個攝影社的)的電話。那傢伙最近迷戀上了一個陪酒女,希望有一天能夠為那個女人拍一些照片。他等了許多天,被拒絕了無數次,終於在這一天,那個陪酒女的生意不是很好,於是她對水島說,只要水島給她十萬塊的模特費,水島愛怎麼拍就怎麼拍。但是這個全身心投入藝術工作的白癡壓根沒有那麼多錢,他只好打了一個電話,哀求真一借些錢給他。
  
  “我……來找一個朋友……”真一有些懊喪,他是個好學生,至少表面上是。要是被學校裏其他人知道他來東京的紅燈區,一定會英名喪盡的。所以當他注意到昭信被圍攻的時候,他是不想多管閒事的,而且昭信的身手很好,一般人只有挨打的份。但是當山原正雄掏出槍來的時候,真一知道,他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第 6 章

  昭信直落落地看著真一,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你能看看……他是不是死了……或者我們要叫救護車?”真一握住竹劍的指骨因為用力而開始泛白。
  
  昭信緩緩走過去,蹲下身子,拾起落在山原正雄不遠處的手槍。但是他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真一。他覺得很奇怪,在這個奢靡世界裏,為什麼有人的眼睛可以這樣的猶豫卻又堅強。
  
  “他還活著。”
  
  山原正雄似乎回過神來了,他按住後腦上被竹劍敲擊過的地方,慢慢把自己的身子反轉過去,可以想像他現在一定感覺到頭暈眼花。當他看清楚眼前的景物時,不由得大驚失色。
  
  昭信把槍口對著他的胯間,手指扣在扳機上。
  
  “……別……別……”山原全身肌肉都收緊了,他的每一根骨頭都在打抖,甚至連一句完整的哀求都說不出來。
  
  真一也被這場景嚇到了,“嘿,你已經沒事了……不要再……”
  
  話音還沒有說完,一陣槍響,硝煙襲向昭信的面孔,發絲在那一瞬間揚了起來。那顆子彈打入山原兩腿間的水泥地裏,他的小兄弟差一點就“命喪黃泉”。
  
  真一張著嘴,下巴微微仰起,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昭信將手槍裏的子彈卸除,山原躺在地上,仰望著猶如阿修羅般的男子,看著他將子彈一粒一粒扔在自己身旁,金屬與地面撞擊的聲音格外讓人心驚膽戰。
  
  末了,那把槍輕飄飄落回山原的懷裏,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接。
  
  昭信轉過身來,走向呆滯中的真一,一把拽過他的手腕,向前走去。
  
  他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是脈搏跳動的地方,這種認識讓昭信的心臟莫名地跳得飛快。他甚至下意識地用自己的拇指細細摩擦著真一的腕骨,描摹著那裏的弧度。
  
  晚風輕拂,似乎把那些迷蒙中的思緒回歸到了正位。
  
  真一將自己的手腕從昭信那裏抽了回來。
  
  昭信回頭,看向停下腳步的真一。
  
  “能告訴我,西園寺君——你的身邊為什麼永遠危機四伏嗎?”真一瞪著他,如果可以,他希望從此刻起,他和他之間再沒有交集。
  
  “因為我的身邊危機四伏,所以你不敢靠近了。”昭信歪了歪腦袋,他的鼻尖在燈光下形成悱惻的剪影。
  
  真一為那一刻的著迷而惱怒,他以為自己和那些相貌協會的完全不一樣,但是此刻他明白,水島說的沒錯,西園寺昭信確實是一種藝術……而且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藝術。
  
  聳了聳肩膀,真一轉過身去,“抱歉,我找不到自己要靠近你的理由。”
  
  真一沒有看見昭信伸出的胳膊,因為昭信也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麼要伸出手去。
  
  抓住他?就因為他說沒有靠近自己的理由?
  
  但是他說的沒錯,他的確沒有非得靠近自己的理由。
  
  還是因為……自己渴望他靠近?
  
  “你心不在焉,昭信。”緒方謙和舉著茶杯碰了碰昭信的腦袋。
  
  “是什麼讓你感覺我心不在焉?”昭信坐在‘武藏’的貴賓廂裏,和謙和一同品嘗河豚。
  
  “你剛剛吃了黑鮪魚刺身,”謙和的筷子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圈,“你最討厭黑鮪魚。”
  
  “我就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品味嗎?”
  
  “改變?”謙和似乎聽見什麼笑話一般,肩膀抖動了起來,“像你和我這樣固執的人……會有什麼樣的改變?”
  
  “那麼其他人呢?他們會改變嗎?”
  
  謙和伸出手來撐住自己的下巴,“那要看……你說的是什麼改變。”
  
  “比如說……原本不想接近你的人變得想要接近你。”昭信的手指撫摸著茶杯的邊緣,他忽然有一種不切實際的錯覺,他的手指依舊停留在那個人的腕骨上。
  
  “沒有人能夠拒絕接近你,在你拒絕他們之前。”謙和的茶杯輕輕碰了碰昭信杯子的邊緣。
  
  “為什麼?”
  
  “因為你比最強力的毒 品還要可怕,一旦沾上了,想戒都戒不掉。”
  
  昭信沉默了。
  
  如果自己是毒 品,那麼比毒 品更容易上癮的是什麼?
  
  離開武藏的時候,昭信坐在緒方家的轎車裏。
  
  他們再一次路過那一片紅燈區。
  
  謙和看著車窗外摟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低聲道:“你說……他們是因為欲 望還是因為寂寞?”
  
  在那一刻,昭信看見真一站在一個酒吧門口,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塞進一個打扮成兔女郎的買酒女手中。那個女人明顯覺得錢太少,似乎在和真一爭執著什麼,真一攤開自己的手臂,兔女郎推了他一把,將那一小疊日幣摔在真一的身上……
  
  “停車。”昭信開口道。
  
  “恩?”謙和以為自己聽錯了。
  
  “停車。”昭信打開車門,“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謙和回頭,看見了真一的身影。他記得那個男孩,就是在公交車事件的最後一直支撐著昭信的人。他忽然明白了什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走吧,介川。”謙和示意司機開車,望著昭信的背影,喃喃道,“阿布羅狄總是在不經意間灑下甜美的氣息……只是我們不知道它是短暫還是長久。”
  
  真一依舊坐在地上撿錢,嘴裏嘀嘀咕咕著:“我就一個學生,哪有那麼多錢。”
  
  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有人在他的面前蹲下,修長優雅的手指將地上的紙鈔一張一張撿起來,真一抬起自己的腦袋,終於看清楚了來人的臉。
  
  “呵——西園寺,一天之內見到你這麼多次一定不是好事。”
  
  昭信將紙鈔遞到真一的面前,輕聲道,“你很喜歡她嗎?”
  
  “誰?”真一的眉毛皺了起來。
  
  “剛才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她是水島最美好的‘藝術’,必須花上十萬塊才能‘買’到的藝術。”提起那個女人真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水島從酒吧裏走了出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天啊,小早川……你就沒有多更多的錢了嗎?”
  
  真一站直了身子,一副快要崩潰了的樣子道:“連你都沒有十萬塊,卻指望我有。我肯把這周的伙食費貢獻出來已經仁至義盡了!”
  
  “可是……我的作品該怎麼辦?”
  
  “嘿,聽著,”真一的手臂環過水島的肩膀,“那個女人,除了臉我看不見任何‘藝術’的氣息,我希望你能夠到此為止,因為十萬元的藝術不是我們要的起的。”
  
  但是水島在此刻卻回過頭來,看向在酒吧招牌燈光下的昭信,喃喃道:“那是……西園寺昭信嗎?你們什麼時候有這麼要好啦?”
  
  “你……什麼也不要想,我絕對不會幫你去說……”真一聳起了眉毛。
  
  反倒是水島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竟然走到西園寺的面前,問道:“嘿,我和真一要去吃夜宵了,你要一起來嗎?”
  
  真一不由得嘖了一口,吃夜宵還不是要他小早川真一掏錢。
  
第 7 章

  昭信沒有說話,只是越過水島看向真一。
  
  真一被他的眼神弄的有些心虛,只好摸了摸鼻尖走過去,“……關東煮,你去不去?”
  
  水島一臉期望的樣子等待著昭信的答復,而真一隻想狠狠揍他一頓。
  
  “恩。”隨著昭信微微點頭,水島露出一副夢幻少女的神色,這讓真一不自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離開了那片不適合高中生夜遊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水島一直試圖打開話題,可惜昭信卻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氣氛有些冷,直到關東煮的熱氣將一切再次溫暖起來。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攤子周圍除了真一他們只有兩個學生模樣的人。
  
  “先說好,十點鐘之前我一定要回家,不然我爸爸會教訓我一整個晚上的。”真一撇了撇嘴,其實他更擔心自己的鈔票,如果他能夠提前撤離,那麼就可以不用付錢了。
  
  “知道啦,”水島揚了揚眉,“你從這裏回家也就二十分鐘而已。”
  
  料理關東煮的大叔朝水島和真一笑了笑,“來了?還帶了新朋友。”
  
  “是啊,”真一伸長腦袋尋找自己最喜歡的章魚丸和甜不辣,“還是個不大愛說話的傢伙。”
  
  老闆已經很熟悉真一和水島的喜好了,然後他看向昭信,“你要什麼?”
  
  真一看了昭信一眼,聳了聳肩膀對老闆道:“一樣的吧。”
  
  當昭信接過紙杯,朦朧的霧氣冉冉而上,真一的側臉模糊了起來。他看著真一吹了吹章魚丸,然後一口把它塞進嘴裏,兩個腮幫變得鼓鼓的,用力地咀嚼著。
  
  “你怎麼不吃?”真一回過頭來隨意地問道,“關東煮不會破壞你的美感。”
  
  昭信低下頭來,咬了一口,皺起了眉毛……很燙。
  
  “笨蛋,吹一吹啦!”真一一副無奈的模樣,水島在一旁有些緊張,因為真一剛才說西園寺是“笨蛋”,要知道凡是在學校裏招惹了西園寺的人,可都沒有好果子吃。
  
  但是昭信只是舉著章魚丸一動不動,真一一副“我服了你”的樣子,低下頭來,替他吹了吹手中的食物。
  
  那一刻,昭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夠感覺到真一柔軟的氣息掠過他的指尖,仿佛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彙聚到了那一點,連呼吸都無法繼續下去。
  
  “當然,你可以一直舉著,它遲早會涼。”真一聳了聳肩膀,腦袋探到老闆面前,再次要了一份甜不辣。
  
  “那個真一,聽說全國大賽要開始了,先是區域選拔賽吧,你們劍道部有把握麼?”水島看昭信沒什麼不良反應,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你能咽下去再說話嗎?”真一擺出誇張的表情,然後模仿起劍道部長的語氣道,“雖然我們立野要衝出東京賽區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大家仍然要努力,也許這一次勝利就在我們眼前。”真一連眉毛形成的弧度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水島不由得笑了起來,連吃了一半的竹輪都噴了出來。
  
  “我想……你們部長說的不是‘勝利’就在眼前,而是奇跡就在眼前……”水島補充道。
  
  “沒錯,我們部突破東京賽區的機會和你成為世界著名攝影師的機會一樣微薄。”真一咧開嘴奚落著好友。
  
  昭信慢慢嚼著章魚丸,安靜地看著真一的臉龐,那是和自己不一樣的表情,純粹的表情。
  
  “是啊,你們部長遇到浦原遊就會輸的很難看了。”水島揚了揚照相機,“在我的有生之年恐怕拍不到浦原落敗的照片了。”
  
  “浦原遊……”昭信默念出那個名字。西園寺家的對手浦原家的二少爺也叫做浦原遊。
  
  “怎麼,你認識浦原?”真一揚了揚眉梢,但是昭信沉默著不說話了。
  
  九點半到了,真一決定回家,果然不如他所料,水島眼巴巴地瞅著真一似乎在說“求求你把錢付了吧……”
  
  真一扁了扁嘴,伸手去掏口袋裏的鈔票,心裏嘀咕著該死的水島,既然你不想付錢就不應該吃那麼多!
  
  反倒是昭信,直落落走到老闆的面前,優雅地從口袋裏拿出錢包來,把錢給付了。就沖這一點,真一對他的印象要好了許多。
  
  水島已經搭上出租車回家了,順帶從真一這裏借走了車費。真一明白,這筆錢他是永遠也要不回來了,因為水島向自己借錢並是不第一次,比如說去年的那個昂貴的嚇人的攝影遮光鏡套。水島……並不是個占朋友便宜的人,只是很多時候,他的腦袋裏少了一根筋。
  
  但是讓真一不自在的是現在,他和昭信擠在一輛出租車裏。
  
  氣氛有些沉悶,如果可以,真一也想一直這樣沉悶下去。但是當他不小心開口的時候,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你說為什麼我每次遇見你都沒有好事?”
  
  “每次?”昭信看向真一,路邊的燈光一排一排滑過他的臉頰。
  
  “好吧……”真一深呼吸了一下,“比如說第一次我在公車上遇見你,你就和福山的人打了起來。”
  
  “但事實上如果不是我,你會煩惱他們去找你的麻煩。”昭信平靜地回答。
  
  “你……怎麼知道?就因為福山的學生總是找立野的麻煩?”
  
  “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那個時候我在睡覺,我會有什麼表情?”
  
  “你在裝睡。”
  
  “好吧……”真一頓了頓腦袋,“那麼第二次在公車上呢?我這輩子除了氣槍還沒有見過打出去的子彈帶硝煙的槍……還有今天,那些找你麻煩的傢伙……”
  
  “大概因為我姓西園寺吧。”
  
  “什麼?就因為你的姓氏?”真一哼了一下。
  
  “山原家、浦原家還有西園寺家,是東京‘地下王國’的三大家族。”
  
  真一呆住了,他不會不明白所謂‘地下王國’是什麼意思。從小到大,他以為像西園寺這種背景的人應該只出現在電影和電視劇裏。他們不會過著這種平常人的生活,比如搭公交車出行,像個普通高中生一樣上課,和同學一起在路邊吃關東煮……
  
  昭信撇過臉去,他能夠從車窗上看見真一的表情。
  
  “如果你害怕,可以選擇離我遠一點。”
  
  “但是往往是越害怕就越難以回避。”真一閉上眼睛,向後靠向座椅。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讓昭信感覺到輕鬆了起來。
  
  “贏過浦原遊並不是很難的事情。”真一下車的時候,昭信忽然開口道。
  
  “哈?”過了良久,他才忽然想到,昭信好像提起過,浦原家也是三大家族之一。但是,就因為他們都是三大家族的,昭信就知道贏過浦原遊的方法了?
  
  直到第二天的社團活動,真一才明白昭信的話是什麼意思。
  
  同年級的長谷川走進更衣室裏,一把拍在正在換護具的真一背上,“嘿,聽說了嗎?西園寺昭信要加入我們劍道部!”
  
  “什麼?你沒弄錯吧?那個傢伙會參加社團活動?”真一的眉毛聳了起來。
  
  “不用懷疑,部長已經確定過了,那傢伙現在已經在裏面了。”長谷川看起來有些興奮,“你說像他那樣的‘美少年’加入劍道部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真一已經穿戴完畢,走過長谷川的身邊,用玩笑的語調道,“像你這樣的‘色 狼’呆在劍道部裏,也許西園寺應該為自己擔心。”
  
  長谷川笑了笑,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所有人分成兩排跪坐在部長和副部長的兩邊,然後部長向大家介紹了一下新來的成員西園寺昭信。這個時候,昭信穿著日式的裙褲,挺直了腰杆跪坐在那裏,他的頭部護具就在自己的右手邊安靜的放置著。
  
  此刻的昭信,有一種莫名的氣勢,當然就算在平常他也是很有氣勢的。
  
  部長在介紹完畢之後,便點了長谷川的名字,“長谷川,你來陪西園寺練習一下,監督要測試一下他的水平,其他人開始練習!”
  
  當其他人向往常一樣揮劍一百下的時候,不遠處和西園寺對打的長谷川不到一分鐘已經落敗了。監督一臉的喜出望外,部長和副部長也一副驚訝的神色,只有長谷川,三次都被擊中面部而落敗,似乎丟臉之極,畢竟在二年級裏他是佼佼者,甚至被認為是下一任的部長人選。
  
  他不甘心地拎著護具走向真一,這讓真一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早川,替我好好教訓他,不然他以為我們二年級的都是菜鳥。”長谷川壓低了嗓音在真一的耳邊道。
  
  “哈?你都輸了,我拿什麼贏他?”一分鐘而已,雖然原因有可能是長谷川輕敵了,但是這樣的速度足以說明西園寺不是泛泛之輩。
  
  “用你的刺擊,連副部長都能栽倒你的手裏。”
  
  “呵呵……”真一扯著嘴巴笑得難看之極,“在我刺中他之前,估計他已經拿滿三分了。”
  
  長谷川側著腦袋對真一耳語的畫面,在這一群大男孩裏並沒有什麼特別,大家偶爾也會咬著耳朵說一些帶顏色的笑話。
  
  但是昭信卻覺得心裏面莫名的不舒服,他甚至能夠看清楚長谷川的氣息是如何挑撥著真一耳邊的碎發,遊走在他的耳道裏……而真一卻絲毫沒有拉開距離的意識。
  
  “這裏我認識的人只有小早川,我不介意和他切磋一下。”當昭信的聲音壓迫者空氣直逼真一的聽覺神經時,真一心想……今天真是不太平啊……
  
第 8 章

  “其實小早川的實力和長谷川是差不多的。”監督開口道,他看得出來,真一併不想與昭信比試,而在他眾多的學生裏面,真一是唯一一個對比賽結果不感興趣,而只是完全專注於過程的人。正是因為真一對勝利沒有過多的渴望,而是懷抱著一種平靜的心態,這也使得監督並不打算在全國大賽的團體賽裏派他出賽。
  
  “他們的風格並不一樣。往往一種風格卻是另一種風格的剋星。”昭信依舊沒有從真一身上挪開目光。
  
  看著他的眼睛,真一在心中莞爾,是啊,這只是切磋而已,自己並沒有害怕的理由,更何況自己也並不在乎是否會輸給昭信。
  
  “好啊。不過請你手下留情,西園寺君。”真一笑了笑,將面罩繫上,走向昭信。
  
  大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跪坐在兩側,看著兩個人擺出上段姿勢。
  
  在大部分人的心目中,真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防守型,也就是在不斷地適應對手攻擊的過程中尋找進攻得分機會的類型,但是這一次,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真一竟然主動攻擊,猛地擋開昭信的竹劍襲向對手的面部,但是昭信偏過頭去躲開了。
  
  真一右腿上前趁著昭信移向自己左側的瞬間再一次攻擊向他的面部,昭信後撤之後,真一的右腳剛落地,昭信的劍端差一點就打在了真一的手臂上。
  
  所有人呼了一口氣。
  
  真一知道,自己不能被動地防守,他對昭信的性格還是有所瞭解的,他的進攻必定是淩厲的,但絕對不會門戶大開,自己想要被動地等待他露出破綻,估計在昭信的空擋被真一抓住之前,真一就已經輸了。所以他必須進攻,由此逼迫昭信在進攻和防守之間給自己製造出得分的機會。但是很可惜,當真一再一次邁出步伐的時候,昭信忽然猛攻過來,瞬間將真一的步伐大亂,每一次攻擊的角度和力度都讓真一只能疲於應對。就在真一努力適應一切的時候,昭信的劍隔開真一的防守,襲擊面部得分。
  
  真一喘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對上護具後面昭信的眼睛,他的心中忽然一震,因為在那雙眼睛裏,他只看見了自己,再沒有別的東西。
  
  那麼自己呢?是否也做到了心無旁騖?
  
  下一秒,真一一步邁了出去,昭信襲向他的側腰,他揮劍隔擋,順勢擊打昭信的面部,但是昭信卻閃了過去,並且不留餘地地再次襲向真一的側腰,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精神足夠集中,昭信的竹劍仿佛一格一格地離自己越來越近,真一在瞬間便閃開了。就在那一刻,昭信站直背脊,真一一劍襲向前方,沒有猶豫,只有速度。
  
  西園寺昭信睜大了眼睛,他想要動,但是他握緊自己的竹劍卻無法動彈,真一的尖端仿佛擁有淩雲之勢,電光火石之間,他唯一擁有的感覺就是喉部被刺中的鈍痛,然後他再無法穩固自己的身體,向下倒去。
  
  “——碰”地一聲,跪坐在原地的部員們紛紛起身。
  
  真一呆在原地,依然維持著那個姿勢。
  
  然後,他驚慌了,看著昭信久久沒有反應的身體。
  
  “西園寺——西園寺——你沒事吧!”他兩步跨過去,試圖解開昭信的護具,然後便看見昭信的喉間吞咽的動作,“天啊,你嚇死我了,幹什麼不起來!”
  
  真一伸出手去,想要把他拉起來。但是沒想到自己卻被昭信一把拖拽了下去,嘩啦一下趴在昭信的胸膛上,一陣頭暈眼花。
  
  那一刻,熟悉的味道滿溢在昭信的鼻腔裏,真一的鼻尖擦過自己的側臉,“哎呀”的叫聲伴隨著溫熱的空氣噴灑在自己的耳邊。
  
  “喂!你們倆沒事吧!”部長走過去準備把真一拉起來。
  
  “沒事!你這傢伙,我好心拉你起來,你怎麼把我下去了!”真一用胳膊肘將自己撐起來,在壓力減輕的那一刻,昭信的眉不自然聚攏了起來。
  
  當自己可以與昭信面對面的時候,真一微微倒抽了一口氣。他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觀看過昭信的臉。
  
  他知道他長的很好看,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楚的明白他到底哪里好看。
  
  “我有那麼好看麼。”昭信的聲音響起,沁涼的,卻有著一種慵懶的誘惑。
  
  這一句話,讓真一清醒了過來。他知道昭信不喜歡別人說他好看,特別是帶有顏色的那種語調,“你哪里好看了。松島菜菜子才叫好看。”
  
  他蹭地站了起來,走到圍觀的人群裏。
  
  而在整個訓練的過程中,他能夠感覺到昭信的目光似乎一直冷冷地看著自己,背脊都在莫名地發涼,這也直接導致他在與長谷川練習的時候,輸的很慘。
  
  “小早川,你真是太沒意思了。為什麼不把對付西園寺的刺擊拿出來對付我?”長谷川對於明顯不在狀態的真一感覺到有些惱怒。
  
  “拜託!”真一將頭部的護具摘下來,“刺擊也要講究時間和機會還有對手的運動狀態的好不好!”
  
  “是不是還有風速和心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說射擊呢!”長谷川無奈道。
  
  那一刻,真一的心臟忽然被猛地敲擊了一般。
  
  射擊……剛才長谷川是說“射擊”嗎?
  
  也許,刺擊是劍道裏面和射擊技巧最相似的部分了吧。
  
  訓練結束的時候,所有人在更衣室裏換衣服。
  
  而西園寺的衣櫃就在真一的左邊。這個衣櫃本來是大家用來堆一些雜物的,現在已經全部清理出來了。
  
  當昭信有條不紊地解開自己的護具和裙褲的時候,整個更衣室忽然變的安靜起來。大家似乎對於他的脾氣早有耳聞,雖然每個人都有著強烈的好奇心,但是根本沒有人敢側過臉去看,除了真一。
  
  昭信的身材讓真一很是羡慕。修長而挺拔,他的胳膊和雙腿相當的精瘦,肌肉的形狀有著恰到好處的美感,充滿力度,但是絕對沒有施瓦辛格那麼誇張。
  
  “看夠了麼。”昭信的聲音傳來,讓他終於回過神來。
  
  “都是男生,你小氣什麼。不過你比我想像中要健壯啦。”真一試圖說些好話,他可不想昭信忽然伸出手指捅瞎自己的眼睛,雖然真一知道,他不會真的那麼做。
  
  “你比我想像的要瘦的多。”昭信將校服的扣子繫好,沒有絲毫拖遝地背上自己的運動背包,走了出去。
  
  “切,下一次我一定刺穿你的喉嚨。”真一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地安慰自己。
  
  夕陽的餘暉將整片校園染成了橘紅色,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掙扎,又或者在疲憊中遐思。
  
  沒錯,你太瘦了。
  
  當你落在我的身上,那麼輕。
  
  似乎只要我一用力,你就會碎了。
  
  那天晚上,昭信做了一個夢。
  
  等他驟然驚醒的時候,將自己的被子掀開,那塊潤濕的地方讓他膽戰心驚了起來。
  
  他想也沒有多想,一把抓起電話便打給了緒方謙和。
  
  “……喂……什麼事……”謙和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還沒有醒過神來,昭信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鐘,現在才淩晨三點不到。
  
  “……沒事。”昭信將電話掛斷了。
  
  三十秒後,電話鈴聲響起,昭信伸手將話筒拿起來。
  
  “說吧,什麼事。”謙和微微打了個哈欠,“你已經把我吵醒了,如果不告訴我為什麼,你覺得我會善罷甘休嗎?”
  
  “……我做了一個夢。”
  
  “嗯哼。肯定不是美夢。”
  
  昭信愣住了,他的夢很瘋狂,沉浸在夢中的時候,他覺得那就是他的世界,可是夢醒的時候,他迷惑了,到底自己要的是什麼。
  
  長久的沉默讓謙和有些失去了耐性,“好吧,你在夢裏做了什麼?”
  
  “……我要他看著我。”
  
  “只是看著你?”謙和在電話那頭聳了聳肩膀。
  
  “我親了他……”
  
  “你知道的,親也有很多種親法。”謙和的嘴上揚起了笑意。
  
  “像發了瘋一樣,不給他喘息和拒絕的機會,我想把他變成我的。”
  
第 9 章

  “恩……”謙和撓了撓眉梢,“很像你做事的風格。”
  
  “我到底怎麼了?”
  
  “很明顯,就像你說的,你要把他變成你的。”
  
  “但是我為什麼想要他呢?”
  
  謙和在那一頭嘆了一口氣道:“我猜想如果小早川是個女生,你壓根不會打電話給我。”
  
  “你怎麼知道是小早川?”
  
  悶笑了笑,謙和無可奈何道:“在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一定不是我。但是最瞭解你的人,一定是我緒方謙和。你試著問你自己,如果小早川是個女生,你會做什麼。”
  
  昭信沉默了,但是卻沒有掛斷電話,謙和不以為意地從床頭拿起那本還沒有看完的書,興致勃勃地翻閱了起來。當他看了十幾頁之後,昭信的聲音悠然響起。
  
  “那麼,我能夠得到他嗎?”
  
  “你都不知道的問題幹什麼來問我。”
  
  “因為你是這世上最瞭解我的人。”
  
  “好吧,”謙和將書合上,“在我眼裏,你做一件事情從來不會考慮結果如何,因為你知道只要你想要的,你都能得到。”
  
  話音剛落,昭信就把電話掛斷了。謙和笑了笑,關上床頭燈,喃喃道,“唉,對不起了,小早川……”
  
  一如每天的清早,真一都有一種半睡不醒的感覺。最衰的還是自行車沒有騎多遠就掉鏈子了。
  
  他只好把自行車就這樣鎖在路邊的電線杆上。
  
  許多天之後,他再一次搭乘公交車。
  
  很多事情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遺忘,又或者有一件現在很重要的事情遮蓋了一件以前發生的事情。就好比現在,對於真一而言,按時到達學校比公交車上被匪徒挾持的回憶要更重要。
  
  當他隨著擁擠的人群擠進車廂的時候,意外地看見了西園寺昭信。
  
  “嘿,今天碰見你不會又有什麼糟糕的事情吧?”真一擠到昭信的身邊,探著腦袋問。
  
  昭信不動聲色,目光直視向窗外。
  
  公交車搖搖晃晃行進著,真一的右手抓著吊環,腦袋慢慢耷拉下來,有一下地一下地肩膀撞上一旁的昭信。
  
  直到十字路口的紅燈忽然變成了綠燈,車子前行的瞬間,真一和許多乘客一樣因為慣性向一旁倒去,只剩下手指的指端艱難地勾住吊環,昭信伸長了手臂一把將真一撈了過去,撞進自己的懷裏。
  
  車子開得平穩了起來,真一的腦袋依舊停留在昭信的脖頸處,他能夠感覺到昭信的手掌覆在在自己的背脊上,將他牢牢按在他的懷裏。
  
  “那個……謝你了……能放開我嗎?”
  
  兩個人拉開了距離,真一抿了抿嘴巴望向別處。
  
  “你不騎自行車了嗎。”
  
  “鏈條掉了。”真一揚起頭來,“不過你的喉嚨沒問題吧?昨天才被我的刺擊擊中了。”
  
  “那麼昨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哦?那我今天可要試一試了,要知道長谷川他們怕你,我可不怕你。”真一的嘴角上翹,昭信第一次發覺原來真一笑得開心的時候,左邊會有一個淺淺的酒窩,著已經讓昭信開始隱隱期待放學之後的社團活動了。
  
  上午第二堂課結束之後,真一還在整理筆記,就聽見水島壓扁了嗓音道:“小早川君,C班的千葉靜香找你。”
  
  聽到這個名字,昭信握著筆的手指微微顫了顫。
  
  真一將筆記本合上,便走出了教室。
  
  “小早川君,”在教室的回廊上,千葉一看見真一走向自己,不由得低下頭來,左腳腳尖不自然地點在地面上轉動著,“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你。”
  
  “怎麼了?”
  
  “我父親要被調至到奈良去了,我們……全家都要一起去……”
  
  真一眨了眨眼睛,兩三秒之後問道:“什麼時候?”
  
  “這周吧……從明天開始我應該就不會來上課了……要做搬家的準備了……”千葉咬了咬下嘴唇,忽然抬起頭來,閃著晶瑩淚光的眼睛讓真一忽然覺得鼻子很酸,“我一直想問你……你喜歡過我嗎?”
  
  面對千葉鼓足勇氣小心翼翼提出來的問題,真一再次愣住了。
  
  然後,他伸手拉起靜香的手腕,“我們走吧!”
  
  “走?去哪里?”
  
  “約會!”真一拉著她跑了起來。
  
  水島的腦袋探出窗子,望著真一的背影大喊起來:“喂!小早川!你上課了!”
  
  “把我的書包帶回去!”真一回過頭來大聲回答道。
  
  “做夢呢!”
  
  “別忘記你還欠我錢!”
  
  水島被這句話砸中了,只好嘆了一口氣。
  
  真一拉著千葉跑出了學校大門,來到了車站邊。
  
  “我們要去哪里?小早川君?”千葉喘著氣,臉上一抹紅色暈染開來。
  
  聳了聳肩膀,真一笑道,“你們女孩子約會的時候喜歡去哪里?”
  
  “……你真的要和我約會嗎?”
  
  “是啊。”
  
  “那麼……遊樂園好不好?”
  
  真一點了點頭。
  
  因為不是週末,遊樂園裏的人也不是很多,幾乎所有的大型項目都不用排隊。
  
  在雲霄飛車上,真一第一次聽見千葉大聲呼喊的聲音,還有在高空中旋轉的巨輪,當他們下來的時候,都沒辦法走直線了。
  
  這一天,真一也是第一次和千葉照了大頭照片。以前看見長谷川炫耀自己和女朋友的大頭照片時,他只覺得戀愛中的人真是傻瓜,但是今天為了千葉,他把所有傻瓜的姿勢都擺了一遍。
  
  “快看那個,那些娃娃真可愛!”千葉跑到一個鐳射射擊的攤位前,“小早川君,你能射中麼?”
  
  真一愣了愣,射擊麼?
  
  “我試試好了,你喜歡哪個娃娃?”好久沒有摸過槍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射中。
  
  “就是那個,穿著粉色裙子有捲髮的!”千葉興奮地指著那個最裏面的娃娃。
  
  “你是小孩子嗎?竟然喜歡那樣的。”真一露出寵溺的笑容,將錢遞到老闆的手上。
  
  “這只夠射擊三次的,要拿到那個娃娃你至少得射中十環。”老闆撫了撫眼鏡。
  
  真一笑道:“如果三次沒辦法射中十環的話,三十次我也一樣射不中啊。”
  
  “就是,”千葉也應和道,“射擊三十次的錢可以直接去買一個啦!”
  
  真一端起鐳射槍,瞄準之後扣動扳機,只有九環多。他在心裏暗自笑了笑,估計老闆調整了准心,就是故意不讓人射中的。要是平常,他根本無所謂,只是這一次,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自己陪在靜香的身邊了。
  
  真一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又是一槍打出去,兩秒之後就聽見一旁靜香發出歡呼的聲音。
  
  老闆抿了抿嘴巴,將那個娃娃摘下來送到了靜香的手上。
  
  “還可以再射擊一次,你想要哪個娃娃?”
  
  “那個那個!”靜香指著一隻魚。
  
  “尼莫?”
  
  “恩,就是尼莫?你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呵呵。”真一再次端起了槍。
  
  “尼莫很紅,要拿到它也得射中十環。”老闆在一旁補充道。
  
  真一挑了挑眉毛,眨眼的時間而已,他又射中了。
  
  老闆呆在原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還是靜香反應快,“哎呀,又是十環,老闆,尼莫也是我們的咯!”
  
  水島撐著腦袋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掙扎著。
  
  忽然教室裏椅子被拖動的聲音響起。
  
  “那個……西園寺,你有什麼問題嗎?”阪本老師朝著已經站起身子來的昭信問道。
  
  “我不舒服。”昭信一把拎起自己的書包便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輕風迎面而來,昭信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發現他總以為所有的事情都能夠按照他所設想的軌跡發展,但是真一不一樣,他永遠走在他的思維之外。
  
  手機在震動,昭信看見屏幕上顯示著謙和的名字。
  
  “喂,什麼事?”
  
  “小早川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昭信聽見一向不緊不慢的謙和語調竟然有些急迫,隱隱開始不安。
  
  “沒有?你們現在不是在上課麼?”
  
  “他逃課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今天早上十點,克雷沙從紐約飛到了東京。”
  
  “Shadow的克雷沙.金.費昂提?我們已經拒絕加入她的組織了,她還來幹什麼?”
  
  “那麼你應該知道,所有被看重但是卻拒絕加入Shadow的人只有兩種後果。第一,被殺死,第二被帶走。”
  
  “在經歷一系列的洗腦和訓練之後,成為被國際刑警通緝的S級殺手。”
  
  “沒錯,因為我們是路易斯的學生,所以Shadow不敢拿我們怎麼樣,但是小早川可不像我們這樣有背景!”
  
  “他……有什麼地方值得被看重的?”
  
  “他?天啊,你對他瞭解的有多少?他十二歲是紐約少年射擊錦標賽的十米氣步槍冠軍,十三歲參加在中國青島舉行的世界射擊錦標賽,他是少年組十米移動靶的冠軍,還有前年奧運會的預選賽,他也是全國冠軍,直到上高中以後,他就似乎完全脫離射擊了。這些條件對於Shadow來說當然不是最重要的,全世界有的是擅長射擊或者格鬥的少年,但是我安插在Shadow裏的人告訴我,那個組織裏對所有有潛質的少年進行評估,小早川真一的名字被列在了前十位。”
  
  “打電話到香格里拉飯店,路易斯在那裏。只有見到他,克雷沙才會放手。我現在要打電話給……”
  
  “給小早川嗎?好吧,萬一你找不到他我這邊也有辦法鎖定他的位置。”
  
  真一正準備送靜香回家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你在哪里?”
  
  “東京遊樂園啊,怎麼了?”真一有些感嘆無論何時昭信的聲音都壓迫感十足。
  
  “呆在那裏,特別呆在人多的地方,我馬上來接你。”
  
  “啊?怎麼了?”真一皺起了眉毛,靜香也一副探究的樣子看向真一。
  
  “你聽明白了麼?”
  
  明明是命令的語氣,真一心裏面不悅卻無法拒絕,“知道啦,你有事就快點來,我可不會等你超過十分鐘。”
  
  掛上電話,真一抬頭去看靜香,赫然發現她不知何時癱倒在一個戴墨鏡的男子懷裏,男子伸長了手臂,真一望向他所示意的方向,一個修長性感的身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金髮在風中洋洋灑灑,湛藍色的雙瞳在夜幕與燈光的映照下魅惑非常,還有噙在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壓迫感十足。
  
  “小早川君,我們終於見面了。”字正腔圓的日語預兆著危險的來臨。
  
第 10 章

  “你是誰?”真一皺緊了眉頭。
  
  “我?”金髮女子順手撩起耳邊的長髮,淺笑道,“當我覺得你有資格知道我是誰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你想怎麼樣?”真一盯著她,心中雖然驚慌,但是卻沒有轉移自己的目光。
  
  “我要你安安靜靜地沒有多餘反抗地和我走一趟。”
  
  “你們是西園寺的敵人?因為上次我在公車上救了他還是因為我敲了山原正雄的腦袋?”真一咬牙,想起今天早上在公車上碰到昭信的時候還在想自己今天會不會又很衰。
  
  女子走過來,摟上真一的肩膀,帶著他向遊樂園外走去,“你是說日本黑道的三大家族?孩子,我只想告訴你,外面的世界更廣闊,而你心裏面的那三個家族我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
  
  “那麼你來自哪里?你們要把靜香怎麼樣?”真一被她帶到了一輛黑色的奔馳面前。
  
  “一個你即將要和我去的地方,至於那個女孩子會怎麼樣,就看你的表現了。”女子笑著捏了捏真一的臉頰,一副好媽媽的樣子幫他把安全帶繫上,車子就這樣開了出去。
  
  既然這個女人和日本的三大家族無關,那麼昭信又是怎麼知道自己有危險的?現在自己已經離開了遊樂園了,昭信還能不能找到自己?也許自己應該像昭信在公交車上聯繫緒方謙和那樣一直讓手機維持著接通的狀態?為什麼這個時候,自己滿腦子想到的都是西園寺昭信?真一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千葉依舊沒有醒過來。
  
  車子開了五分鐘之後,真一的手機響了,他看著正在開車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這個電話,因為這女人一定聽到手機鈴聲了。這應該是昭信在遊樂園裏找不到自己,所以打電話來詢問自己在哪里。
  
  果然,女子將一隻手伸到真一面前,示意他將手機拿出來,然後真一看著自己的手機在車窗外劃出一道弧線,然後“啪啦”一聲脆響傳進耳朵裏,有一種驚悚的感覺。
  
  昭信站在遊樂園的門口,聽著手機裏悅耳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現在無法接通……”
  
  “哎呀,看起來我們來晚了啊。克雷沙是不是已經把他帶走了?”一個帶著銀邊眼鏡的男子痞笑著撞了撞昭信的肩膀。
  
  “謙和,小早川可能已經被帶走了,你試試看能不能追蹤千葉靜香的電話。”
  
  “喲,你怎麼知道克雷沙會把那個小姑娘也帶走?”
  
  “因為上一次她要我加入那個組織的時候,抓走了謙和。她要我放棄反抗一切按照她說的去做!”昭信驀然轉身,他的手指狠狠地扣住手機。
  
  他知道,如果真一被克雷沙帶走,那麼下一次他再見到真一,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車子駛入了一片倉庫,每一個倉庫在月亮的映襯下散發出森冷的光。真一知道,這並不是一座廢棄了的倉庫,應該是某物流公司存放貨物的地方。最後,他們在一個倉庫的門口停了下來。
  
  女子笑道:“親愛的,已經到了我們的‘秘密基地’了。”
  
  雖然小的時候,男孩子總是夢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秘密基地,但是現在聽到這個詞語,真一真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後車座上的男子抱著靜香走向倉庫大門。
  
  真一依舊被那名女子狀似親昵地摟著走了進去,頂棚的燈亮了起來,昏黃而糜敗。
  
  倉庫的捲門在“嘩啦”一聲響之後,真一已然完全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
  
  他看向靜香,她依舊沒有任何醒來的模樣。他知道能夠讓昭信都緊張的人絕對並非善類,而靜香沉靜的臉龐讓他懷疑那個男子是不是把靜香給殺了。
  
  看著真一臉色泛白的盯著靜香,克雷沙呵呵笑了起來。她走到靜香面前,一把將她的上衣猛地拉開,靜香的胸部就這樣赫然出現在真一的面前。
  
  “哎呀,日本的女孩子發育的就是不如我們歐美女人有看頭。”
  
  “你……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克雷沙搖了搖腦袋,“我是讓你看清楚,她還在呼吸。不過如果一會兒你不聽我的話,那麼把這個女孩子扒光的人,可就不是我了。”
  
  “你什麼意思?”真一握緊了拳頭。
  
  “我的意思就是在我的國家,有很多男人對這樣皮膚光潔看似清純的年輕女孩有很大的興趣,一個晚上就能夠讓我賺翻。”
  
  真一倒抽了一口氣,“你想要我怎麼樣?”
  
  克雷沙笑著看了看一旁的男子。那名男子的袖子裏一把手槍滑落到他的手中,然後走到真一的面前,“這裏面只有一顆子彈。”
  
  “而你要做的就是make a choice。”克雷沙笑意盎然道。
  
  “什麼選擇?”真一並沒有伸手去接那把槍。
  
  “你一槍殺了這個女孩,我讓你走,而這把槍上面絕對不會出現你的指紋。”
  
  “這不可能,我不會殺他。”真一平靜地回答。
  
  “哦,那只剩下最後一個選擇了,”克雷沙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我把它拋向空中,在它落地之前你能用那把手槍擊中這枚硬幣,我就讓這個女孩離開。”
  
  “好。”真一絲毫沒有猶豫地接過了手槍。
  
  “孩子,你要弄清楚一點,就算你擊中了這枚硬幣,我也不會放你走哦。”
  
  “我知道。”真一顛了顛手槍的重量,“靜香應該沒有看清楚你們的臉,放不放她走對你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是我卻清清楚楚看到了你的模樣。”
  
  “沒錯。我挺喜歡你的,寶貝。所以我給了你一個大優惠,你手中的那把槍,無論是射速還是後坐力,都和比賽用的氣手槍一模一樣。”
  
  真一冷笑了笑,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氣手槍了。吞咽著口水,他知道硬幣落地的速度相當快,他沒有時間做瞄準,沒有時間將自己的呼吸與扣扳機的瞬間同步,更沒有射擊第二次的機會,除了相信自己的感覺,他什麼都沒有。
  
  “你需要多長時間來做準備呢?”克雷沙按摩著手中的硬幣,調笑道。
  
  “現在就可以。”真一的話音剛落,克雷沙就將手中的硬幣鬆開。
  
  只聽見砰——地一聲,,整個倉庫似乎都在震動,金屬與子彈碰撞所擦出的火花就在克雷沙的腰側閃過,真一站在原地,保持著雙手握槍的姿勢,淩厲而決絕。
  
  克雷沙愣了半秒,微笑著信步朝真一走來,她的手指握上槍口,輕聲道:“我竟然感覺不到你的槍在顫抖……你真是一個寶貝……”
  
  “你答應過我放靜香走。”真一冷然開口道。
  
  “好的,不過現在你得跟我走。一會兒我們路過公園的時候,我會把她放到長椅上。”克雷沙揮了揮手,那名男子便準備開啟倉庫大門。
  
  三秒鐘之後,只聽見男子輕輕叫了叫克雷沙的名字,真一看見他抬起雙手,一步一步後退。一個帶著銀邊眼鏡的男子,笑著用槍指著他的腦門,款款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了,克雷沙。”
  
  只見女子朝天翻了一個白眼,轉過身來,“你該不會愛上我了吧?我一到東京,你就急不可待地跑來找我。”
  
  “如果這樣能讓你開心的話。”男子朝著克雷沙笑了笑,這時候,克雷沙的手下迅速將手伸到自己的腰間。
  
  “住手,伯格。”克雷沙冷冷地命令道,“你快不過路易斯。”
  
  聽到她的聲音,伯格放棄了反抗。
  
  逆著月光,真一看見昭信從路易斯的身後走了出來,那一刻他的心臟莫名地緊張了起來,竟然比他射中硬幣的時候還要緊張,還有一種讓呼吸都莫名地被拉長的喜悅,仿佛自己死了一次卻又再次活了過來。
  
  “原來是西園寺昭信啊。路易斯,你連自己的得意門生都帶來了,應該不是來找我麻煩這麼簡單吧。”
  
  “我要帶那個孩子走。”路易斯伸出手指托了托自己的眼鏡。
  
  “哎呀,你也太貪心了。上一次被你帶走了西園寺昭信和緒方謙和,這一次你又要奪走我的心頭好了。”
  
  “也行,我們就在這裏大開殺戒,做個了結怎麼樣?”
  
  “你就那麼想要抓住我?”
  
  “唔,你知道的,你的腦袋可值錢了,不但國際刑警很愛你,好幾個國家都想要好好疼你,特別是上周被你暗殺了總理的K國。”路易斯的語調似乎在和克雷沙閒話家常。
  
  “好吧,好吧,誰要我們是‘老朋友’了呢?上一次你把可愛的昭信帶走了,今天也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教育成果。”
  
  “哦,你想怎麼玩?”路易斯的食指擦過手槍的某個位置,伯格便應聲倒下了,真一似乎看見他的眉心有一個小紅點,那不是子彈,而是被針紮過的痕跡。
  
  克雷沙看著路易斯放倒自己的手下卻並沒有露出生氣的神色:“我會一次性扔出三枚硬幣,如果你的昭信只用三發子彈就能夠在落地前把它們都擊中的話,我就永遠放棄小早川真一。但是如果他做不到的話,路易斯,我要把昭信還有可愛的小真一都帶走。”
  
  路易斯沒有說話,只是側著腦袋瞄向一旁沒有表情的昭信。
  
  “這太荒謬了!”真一看向昭信,“她分明只是在刻意刁難!”在落地前擊中三枚硬幣,這簡直就是不可能……
  
  昭信默默走進倉庫裏,昏黃的燈光將他絕美的臉部曲線暈染得柔和而神秘。他站到真一的面前,伸出手來覆上他的臉,天知道在來的路上他在來的路上有多麼害怕他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是我的真一,只屬於我的唯一的真實。
  
  “你是害怕我會輸,還是害怕被克雷沙帶走?”
  
  真一呆傻著,感覺到昭信手掌的熱度,甚至有一種溫柔的錯覺,“我什麼都不怕。”
  
第 11 章

  昭信的手從真一的臉龐滑到他的胳膊,輕輕扣上他的手腕,“克雷沙,我接受你的賭注。記住你的承諾,如果我做到了,你永遠不要來找他的麻煩。”
  
  “沒問題。”克雷沙的指間嵌著三枚硬幣,優雅地一甩。
  
  真一以為自己會閉上眼睛,但是他發現自己的目光完全追隨著昭信瞬間抬起的胳膊,他的脈搏他的呼吸都被定格在了那一刻——子彈出膛所帶出的火花,還有昭信穩固地扣在自己腕間的手指,一切清晰無比。
  
  那三聲槍響快得就像一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回蕩在倉庫裏。
  
  真一傻傻地側過臉來,看向昭信,“你……是怎麼做到的?”
  
  “等你對自己也同樣自信的時候,也能做到。”昭信望向克雷沙,“我贏了。”
  
  “對對對,你贏了。”克雷沙走到真一的面前,食指想要去勾他的下巴,卻被昭信擋開了,“要知道,自從西園寺昭信之後,你是唯一一個被測試時握著槍卻不抖手的人。”
  
  克雷沙緩緩走到到底的伯格身旁,對準他的腦袋就是一槍。
  
  昭信就像早就預料到一般,伸出手來捂住了真一的眼睛。
  
  “出什麼事情了?”
  
  “她殺了自己的手下。”昭信淡淡地回答。
  
  克雷沙若有所思地回首,朝昭信一笑:“你太過於保護他了,要知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醜陋的。就算他此刻看不到,他以後也一樣會看到。”
  
  真一呆住了,昭信的手指密不透風,但是真一卻不由自主地在大腦中想像伯格被打的腦袋開花的畫面,這不是電影中的番茄醬,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要怪我殘忍,要知道他在這次犯的錯誤實在太嚴重了。在我丟掉小早川的手機時,伯格就應該想到把那個小姑娘的手機也丟掉。他不該在我們身邊留下任何可被追蹤的東西。”克雷沙走出倉庫,走向那一片沒有溫度的月光,“再見,路易斯。”
  
  路易斯沒有說話,只是倚在倉庫門邊,目送克雷沙離開。
  
  真一被昭信帶出了那座倉庫,路易斯抱著千葉靜香跟在他們的身後。
  
  真一想要回頭,但是卻被昭信拉住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真一搖了搖頭。
  
  緒方謙和坐在車裏,等在那片倉庫外的馬路邊,看見昭信和真一的身影,嘴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
  
  車子行駛在馬路上,路燈燈光一縷一縷掠過車窗。
  
  真一伸手將靜香從路易斯的懷里拉了過來,細細撩開她頸間的長髮,看見了一個小小的紅色傷口。
  
  “不用擔心,伯格應該是給她注射了鎮靜劑,她沒那麼快醒過來。”路易斯安慰道。
  
  正在開車的謙和呵呵笑了起來,“路易斯,其實你是不爽小早川奪走了你繼續佔便宜的機會吧?”
  
  “你這個孩子,怎麼還是這麼不討人喜歡啊?”路易斯笑著將手伸到司機座位,把謙和有條不紊的頭髮弄成了鳥窩。
  
  真一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昭信的手臂倚在車窗上,飛馳的風拉扯著他的發,有一種淩亂的美感,“你想問什麼?”
  
  停頓了幾秒,真一開口道:“當你面對那個叫做克雷沙的女人,發生了什麼?”
  
  昭信的手指微微彎了起來,似乎在捕捉從指縫間遊走而過的風。他沉默著,沒有回答真一的問題。
  
  “那個時候啊……”反倒是謙和意興闌珊地開口了,“我和昭信也被帶到了一個廢棄的建築物裏面。克雷沙給了我們倆一人一把槍,每一把槍裏面只有一發子彈。她說,我們兩個人裏面只有一個能活下來,想要活著,就把手槍裏的那發子彈打出去。”
  
  真一摟著靜香的手指微微顫了顫,“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衡量自己的處境。克雷沙帶了三個人,我們只有兩發子彈,所以我們不可能幹掉他們四個。而那是個廢棄的建築物,裏面什麼可以遮掩藏匿的地方都沒有。所以我們只能按照她說的去做。”
  
  “但是現在你們倆都活著。”
  
  “因為我們運氣好啊。在我用槍指著自己的腦袋的時候,昭信用他唯一的那顆子彈把我手中的槍打掉了。然後克雷沙又給了我們兩把匕首,她說除非我們兩個裏面有一個人死掉,否則這個測試絕對不會結束。後來我想,反正昭信是不會讓我自殺的,既然這樣,我們就和他們拼了,誰先死,剩下的那個還可以理直氣壯的活著。我沖向一個女殺手,結果沒兩下就被對方按住了,她對我露出的笑容是嘲笑,像大人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樣。然後昭信也沖過去了,她瞬間扭過昭信的手臂,拉住昭信拿著匕首的手刺向我的眼睛,你一定想像不到,一個女人的力氣竟然有那麼大。然後,昭信一腳反踹在我的肚子上,害我胃出血吐了那個女的一臉,然後昭信趁她閉眼的瞬間,伸手擰住了她的脖子。我早就說了,那女的力氣很大,一把就把昭信甩開了,她甩開昭信的時候卻沒注意到昭信拿走了她的槍。一槍而已,那女的腦袋就開花了。奇怪的是,克雷沙的屬下們就像在欣賞馬戲一樣,看著我們和那女殺手扭成一團的樣子。更讓我氣憤的是,昭信想要吐那個女人口水卻又不好意思,他可以說一聲啊,我願意用口水吐那個女的啊,不用踹到我胃出血啊!搞的我後來沒有因為克雷沙反倒是因為昭信的那一腳在醫院呆了半個月呢。”
  
  “後來呢?你們兩個把克雷沙的手下都解決了?”真一不自然握緊拳頭,他的掌心已經全汗濕了。
  
  “解決他們?你在開玩笑嗎?小早川?”謙和笑了起來,仿佛他所說的一切都只是電視劇裏的一個故事而已,但是真一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後來我正好在追蹤克雷沙,覺得這兩個孩子挺有趣的,就把他們帶走了。”路易斯朝真一挑了挑眉梢,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
  
  真一沉默著看向前排的椅背,他看不到昭信的表情。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緒方謙和笑著轉頭對真一說:“我留下來就可以了,你無法向她的父母解釋清楚,但是我可以。”
  
  真一有些猶豫,一旁的路易斯開口了,“讓謙和去吧,這種事情我們需要一個好口才的‘外交官’。”
  
  看了看懷裏的千葉靜香,真一點了點頭。
  
  “那好,路易斯你開車送小早川回家吧,”謙和風度翩翩將千葉從後座上抱出來,走向醫院門口,“不要超速啊。”
  
  路易斯哼著不成調的歌曲,偶爾伸出手來想要去撥弄副駕駛上昭信的頭髮,但是卻屢屢被昭信不留情面地打掉。
  
  車子在真一家樓下停了下來。
  
  真一仰頭看了看,發現家裏依舊沒有燈光,看來修介還沒有回家。
  
  昭信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車,他跟在真一的身後,看著真一微垂著腦袋,露出後頸的曲線,在並不明朗的燈光下翻找著鑰匙。他看見投射在牆壁上的影子,這才意識到昭信就跟在自己的身後。
  “你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
  
  “那是因為你心不在焉。”
  
  真一轉過身來,看向昭信,微微笑了笑道:“我在想,如果你沒來,我會怎麼樣?我會被帶走嗎?路易斯說克雷沙是世界頂尖殺手聯盟裏的‘訓導師’……被她帶走的話,我會怎麼樣?我會去殺人嗎?像克雷沙那樣打爆別人腦袋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
  
  昭信沉默著看著真一的眼睛。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就像克雷沙臨走的時候說的那樣,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醜陋的,就算我此刻看不到,以後也一樣會看到。”
  
  昭信的手掌伸了過來,將真一一把拉進自己的懷裏。他把他抱的很緊,緊的讓懷中的少年忘記了這樣的擁抱是多麼曖 昧。昭信深深吸了一口氣,真一發間的味道充滿了他的肺部,進入了血液的循環,侵略一般進入他的生命裏。
  
  “你不需要去想。”
  
  因為連我都不敢去想。
  
  良久,昭信將真一鬆開,“那個女人說到做到,她不會再來找你。”
  
  他轉過身離去,真一看著他消失在樓梯的轉角。
  
  那一刻,他有一種疑惑,為什麼西園寺昭信會那樣在乎自己?
  
  真一走進房間,將燈打開。
  
  冷清的氣息迎面而來,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至少他還活著。
  
  他走進父親的房間,裏面僅僅有條,就像修介一絲不苟的性格一樣。他有些疑惑,為什麼修介寧願呆在訓練場一整晚也不願意回家,是不是如果自己繼續射擊運動員的生涯,就能和父親多相處?
  
  關門的瞬間,真一瞄見書桌下面有一張紙,估計是修介關抽屜的時候,這張紙從抽屜後面的縫隙裏飄出來了。
  
  他走過去,彎下腰,將那張紙拾起來。然後他發覺那是一張診斷書。
  
  當他看明白那張紙上的內容時,他的手指開始顫抖起來。
  
  他的父親小早川修介,被診斷出肺癌早期。
  
  診斷日期就是那天修介做了晚飯,一邊吃一邊問真一有沒有想過回射擊場。
  
第 12 章

  真一的手顫抖著,緩緩癱坐在地上。
  
  他的母親在他讀小學的時候便過世了,修介一直一個人養育他,也是修介握著他的雙手打出了人生中的第一發子彈。小的時候,他一直想成為修介那樣的人,可是越是長大自己卻越是害怕,他想要成為修介,那麼他成為像父親那樣的人之後,還有沒有人想要成為小早川真一?
  
  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今天他經歷了太多太多。
  
  這一紙診斷書是修介的秘密,那麼作為兒子,他還沒有想過就這樣拆穿他。
  
  真一起身,將那張紙從抽屜的縫隙中塞了進去。
  
  他回到自己房間,看著天花板發起呆來。
  
  臉頰有些微涼,液體順著眼瞼流下來,一直延伸到耳根。
  
  第二天的清早,真一沒有去上課。他徒步走去父親的射擊訓練場。
  
  修介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個年輕人練習臥射。真一坐在修介身後的座椅上,看著他時不時因為咳嗽而震顫的背脊,一陣心酸。那個年輕人很有天賦,姿勢很好,呼吸與扣動扳機的動作很合拍,打出來的環數也相當理想,但是真一看著修介低頭研究訓練數據的樣子,就知道他對那個年輕人的表現還不夠滿意。
  
  真一笑了笑,悄悄來到專心致志地修介身旁,“知道嗎?他在子彈打出去的瞬間會下意識的聳動肩膀。”
  
  修介訝異著抬起頭來看見兒子的笑臉,眉頭皺的更深了,“你不是應該在上課的嗎?”
  
  真一後退了幾步,攤開雙臂道:“我們倆來比一場吧。好久沒摸槍了,有點手癢。”
  
  三秒鐘的呆滯之後,修介揚了揚眉毛:“只是手癢而已?”
  
  真一點了點頭,“也許比手癢再多一點點。”
  
  修介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止住了。他伸長了胳膊晃了晃,喊道“小野塚,拿兩把氣槍來!”
  
  頓時這父子倆要在比賽分高低的消息傳了出去,本來空空如也的觀眾席上竟然坐了幾十個人,恐怕整個射擊運動館的受訓人員都來了。還有幾個新晉的知名選手和教練。
  
  “哇,怎麼那麼多人看?”真一扭過頭去,甚至還看見一個教練指著真一對自己的選手說了些什麼。
  
  “你在日本的射擊圈裏也算小有名氣。”修介將槍放進兒子的手裏,“怎麼樣?要多長時間給你作準備?”
  
  真一顛了顛手中的氣槍:“現在就可以,十發定勝負。”
  
  “好小子,”修介重重地拍到真一的腦袋上,“你那麼久沒有訓練過,我怕你九環都打不到。”說完,對著靶位就是一槍,報靶10.2環。
  
  真一揚了揚眉毛,“我忘說了,我想和你比速射。”
  
  話音剛落,所有人便看見那名少年絲毫沒有拖遝地擺出姿勢,他的雙臂有力而堅定,他的目光裏再沒有遊移,他不知道自己在掙扎什麼,但是就如同那沒有間隙般飛馳而出的子彈和槍體所帶來的後坐力,他瞬間將困擾自己的一切斬斷。
  
  看臺上幾乎所有人伸長了脖頸,等待著報靶。
  
  “天啊,十發子彈!全部都在十環以上啊!”
  
  “巧合吧,怎麼可能!”
  
  “我覺得他壓根就沒有瞄準!”
  
  真一依舊保持著握槍的姿勢。
  
  他想起那天昭信伸長手臂射擊的姿態,優雅而處變不驚。
  
  等你對自己也同樣自信的時候,你也能做到。
  
  是的,如果我有足夠的自信,為什麼要花一個世紀的時間來確定自己已經瞄準的目標?
  
  真一偏過頭去,修介並沒有看著自己,而是望著靶位出神。
  
  那一刻,真一忽然明白,修介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自己去實現他的夢想,因為真一就是修介的夢想。
  
  他走過去,緊緊摟住他的父親,輕聲道:“昨天你為什麼不回家?”
  
  “……”修介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被自己的兒子這樣擁抱著了,“因為有很多技術資料要分析。”
  
  “讓你的選手們都成為世界冠軍有那麼重要嗎?”
  
  修介悶笑了起來,“傻瓜,以後你還要念大學……你以為生活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嗎?”
  
  真一鬆開修介,用有些自負的語調道:“嘿,你還有九發沒有打出去呢。”
  
  “不用了,我永遠都贏不了你的。”修介拍了拍真一的肩膀。
  
  離開射擊館的時候,真一忽然感覺莫名地輕鬆了很多。
  
  今天傍晚的時候,修介打了個電話回來,說有從美國的老同學請吃飯,真一並沒有刻意叫他注意身體不要多喝酒之類的,但是父親的聲音讓他感覺到溫暖。要知道,修介在從前只有回家吃飯才會打電話。
  
  真一拿上鑰匙和錢包,剛將門打開,便看見昭信站在門口正伸手敲門的樣子。
  
  “你……怎麼來了?”
  
  “你今天沒來上課。”
  
  真一莞爾一笑,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第一次見到西園寺昭信的時候是完全沒有好感的。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他有一點另眼相待了呢?是公交車上自己拖住了他因為流血過多而脫力的身體?還是因為他優雅淩厲的劍道?或者是因為那日在倉庫裏他救了自己?
  
  “走吧,買點材料,晚上和我一起吃火鍋怎麼樣?”
  
  昭信不置可否,跟在真一的身後。
  
  從頭到尾,都是真一一個人選擇食材,一個人抱著雞蛋、豬肉片還有山菜回到公寓,偉大的西園寺昭信同學除了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後之外,就什麼都沒有做過了。
  
  火鍋的熱氣飄飄嫋嫋,昭信只是端坐著看著對面埋頭苦幹的真一,他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樣的真一似乎很快會消失不見了。
  
  “嘿,你快點吃,吃飽了,我們好一決勝負。”真一忽然仰起頭來,清亮的眼睛讓昭信不自覺倒吸了一口氣。
  
  “什麼勝負?”
  
  “劍道啊。你不是說我不會再有機會刺中你的咽喉了嗎?”真一的右肩向上聳了聳,半邊鎖骨從休閒衫的領子裏露出來,昭信忽然感覺自己的眼睛就似被電到了一樣,只能盯著那個地方,一動不動。
  
  “現在劍道部已經停止活動了。”
  
  “是啊,那怎麼辦?”
  
  “早點吃完了,去我家。”
  
  “你家?”
  
  當昭信帶著真一來到西園寺家的時候,真一終於明白為什麼昭信要說去他家了。
  
  西園寺家不但是東京的黑道三大家族,也算得上是相當傳統的家族了。
  
  昭信走在前面,兩個人穿過長長的回廊,木屐踩在地板上發出規律的聲音。不時有穿著和服大佬模樣的人像昭信行李,這陣勢真一這輩子只在電影裏看過。
  
  當一扇紙門被拉開,真一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那是一間起碼有六十平米的練劍室。
  
  嵌在牆壁裏的那一排排架子上,是一把一把封閉在刀鞘中的武士刀。
  
  沉寂的殺戮隱隱透露出血腥的味道來。
  
  昭信走向房間的中央,緩緩轉過身來對呆在門口的真一道:“就是這裏了。那邊的小間裏有護具和竹劍。”
  
  “我們就在這裏比?”
  
  “你需要裁判嗎。”
  
  真一搖了搖頭道:“不用。這是我和你之間的比賽,勝負也只在你我之間而已。”
  
  兩個人換好護具,暢快淋漓地打了一場。
  
  沒有計分,也沒有時限。
  
  整個練習室裏只有竹劍碰撞、擊打的聲音。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言語交流都是多餘的。
  
  他們就這樣預測著對方行動的下一步,分辨著對方的動作,他們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那不僅是較量,越往後甚至有了廝殺的意味。
  
  得分不再是關鍵,而在於如何擊倒對方。
  
  昭信說的沒錯,真一的刺擊再沒有刺中他的咽喉。
  
  但是對於昭信而言,真一的刺擊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他感覺奇妙的體驗,甚至比子彈穿透他的肺葉更讓他心跳加速。
  
  每一次他偏過頭躲過那穿襲而來的攻擊,他知道,稍有遲疑,那竹劍會狠狠撞在他的咽喉上,甚至撞斷他的骨頭,刺穿他的身體,但是就是這樣驚險卻千鈞一髮躲過去的瞬間,讓昭信莫名地興奮。
  
  直到他的劍狠狠敲在真一的頭頂上。
  
  真一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轟然倒下去,整個練劍室裏,時間仿佛噶然而止。
  
  看著真一躺在地上大口喘氣的樣子,昭信也遙遙晃晃走到他的身邊躺了下來。
  
  “呵……呵……呵……”真一用手垂了垂胸口,“就算……部長也沒有……把我教訓的這麼慘過……”
  
  昭信沉默著,感覺真一的呼吸就像潮水一樣快要將他淹沒。他微微支起自己的身子,將頭部的護具摘了下來。然後側過去,一手撐住自己,一手去拉扯真一頭部護具的繩帶。
  
  他們從九點開始一直比拼到了半夜兩點。真一很疲憊,朦朧著看見昭信優雅的手指隔著護具晃悠,輕輕將繩結拉長,然後緩緩將他的頭部護具摘了下來。
  
  新鮮的空氣肆無忌憚地湧過來。
  
  真一側過臉來,看向呼吸平緩的昭信:“嘿,你真行。打了幾個小時你竟然連氣都不喘。”
  
  昭信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傻瓜,因為你離我如此之近,近得讓我不敢呼吸。
  
  “我一直想問你……”幾縷發絲繞過真一的眉眼,垂落下來,鬆散的領口讓他那深刻的鎖骨再一次昭然若揭。
  
  “恩?”昭信的鼻音退除了冰冷,反而有一種慵懶的感覺。此刻,他有些心旌蕩漾起來。
  
  “為什麼加入劍道部?”
  
  “……”因為我想看見你。
  
  “為什麼克雷沙找上我的時候,你會那麼積極地來救我?”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為什麼……”真一嘆了一口氣,第一次在公交車上遇見昭信,自己就已經給他定性了。但是現在,自己反而看不透他了。
  
  “為什麼你要思考那麼多‘為什麼’?”昭信的手指探進真一因為汗水而緊貼在頭皮上的發絲裏,一縷一縷把它們撩起,風乾。
  
  一切也許只是因為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第 13 章

“我明天會退出劍道部。”真一閉上眼睛,抿了抿嘴唇。

“因為你更喜歡射擊。”昭信不緊不慢地回答。

悶笑了一聲,真一睜開了眼睛,“對……我更喜歡射擊……”

昭信不動聲色望向他,隱隱地心臟沉重了起來。

“昨天晚上,我發了封郵件給紐約一個射擊運動員經理人,他的名字叫安德烈•托馬斯。我已經兩年沒有比賽過了,就算是神童也會被這個領域遺忘。但是沒想到安德烈興奮地當晚就給我回了電話……”那一刻,真一的左手手腕感覺很痛,他知道那是因為昭信用力地掐住自己。

真一真的很迷惑。他以為昭信只是在這麼多人裏面看自己比較順眼一點而已,又或者這個人冷漠慣了沒人敢接近他的時候,自己什麼都不怕地走近他了。也許他們只是經歷了一系列真一做夢都沒想過會發生在現實中的事件之後,有一點朋友的味道了。

那為什麼現在西園寺昭信要這樣狠狠地拽住自己,仿佛他被他拋棄了一般。

“你要去哪里?”昭信的聲音冰冷的就像牆壁架子上的武士刀一般,終於從刀鞘中拔了出來。

“我要去美國,等安德烈確定一切之後我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昭信猛地一下翻到真一的身體上面,他的雙手被他按在腦袋兩邊,還好手上的護具還沒有取下來,不然就昭信的力度,他的雙手敲在木質地面上,一定會爛掉。

真一睜大了眼睛,看著昭信俊美的臉龐,他的目光裏有太多真一讀不懂的東西了。

“西園寺……”他試圖抬起自己的上半身,但是意外地發覺自己幾乎已經全部落入昭信的掌控之下了。

“離開總是那麼輕易的事情嗎?”昭信的發絲在眼前蕩漾,他的語調近乎飄渺,而他的目光太過凜冽,似乎要狠狠將真一釘在那裏。

真一感覺到無形的壓力,窘迫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嘿……你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我把你給拋棄了……”

昭信不說話,真一試著扭動自己的手腕,甚至動用了全身的力量,他驚悚地發覺自己在昭信面前就像一個兩三歲的孩子一樣無力。

他忽然有些恐懼了,想起昭信在公交車上將那個福山的學生按在車窗上的情景,想起他目無表情地將那個騷擾自己的公車上班族擰到手腕脫臼,更加想起他在紅燈區的時候是如何將手槍放在意圖不軌的山原正雄的胯間,那一槍的震撼……

真一早就知道昭信內心深處有多麼暴虐,無論他對自己比對別人也許要溫柔的多,但是本性就是本性。

玫瑰的刺終究是要將靠近它的人紮傷的。

那一刻,真一忽然憤怒了起來。

“放開我,西園寺!”真一的嗓音壓的很低。

昭信微微揚起腦袋,垂下眼睛看著真一,露出他尖銳的下巴曲線,讓人讀不懂他眼中的是輕蔑還是殘忍。

真一低吼著想要從昭信的壓力下撐起自己的身體,無奈他根本沒有著力點,胸膛只是顫了顫背脊又貼回了地板上。

“你的射擊很棒。你的刺擊也不錯。但是其他的,你糟透了。”

“好吧!告訴我你這個混蛋到底怎麼了!”真一咬牙切齒道。

那一刻,昭信傾下身子,當他那讓人羡慕不已的鼻尖在蹭上真一的鼻尖時,微微變換了角度,真一總算明白了什麼,猛地把腦袋轉了過去,“你這個混……”

他擒住他的唇,就似擒住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真一大驚失色,連心跳都脫離了固有的頻率。他的腦袋因為昭信的吻而抵死在地板上,瘋狂地入侵,他的舌只能驚慌失措地逃竄,但是那狹小的空間讓他退無可退。那是滅頂的欲 望,似乎要將他的生命全部都吞噬。他將自己的舌尖頂過去,就像最後的反抗,但是那效果就似欲拒還迎,昭信沒有絲毫猶豫便將它捕獲,吮吸著,掃過他舌頭的兩側,這樣的挑 逗,讓他不自然將膝蓋縮了起來,來不及吞咽的津液沿著唇角流下來,涼颼颼的粘膩感讓真一極度羞恥。

混蛋!混蛋!混蛋!

真一快要爆炸了,把他當做女孩子一樣壓在這裏為所欲為……他要擰斷他的腦袋!

抬起自己的左腿猛地撞向昭信的腰際,對方就似早料到了一般,鬆開他的胳膊,將他撞來的左腿一把擒住,抬高,然後整個腰身嵌入了真一的雙腿間。

媽的!真一在心裏怒駡,感覺自己一不留神反而將自己給送出去了。

最可惡的是自己所有的氧氣都被這個壓在自己身上的混蛋給吸走了。

真一用他唯一能夠活動左手用力想要將昭信推起來,可惜對方卻完全沉浸在與他的唇舌糾纏,又或者是控制 欲裏。他只好更加用力地捶打昭信的後背。

似乎感受到真一就快窒息,昭信緩緩從他的口腔裏退了出來,他的舌尖勾住真一上唇的內側,一個舔舐,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那溫暖的地方。

幾乎就在那一刻,真一的腦袋撞了上來,“老子殺了你!”

那吼聲在午夜寂靜的庭院裏顯得格外清晰,不過很可惜,西園寺家太大了,練劍室一旁還有拳擊室、茶室、大大小小的藏書房、儲物間,然後幾個院落之後,才是主人和傭人們休息的地方。

也許在白天是有人可以意識到他的怒吼,可惜半夜兩點多,大家都睡了。

而昭信只是身體往後一仰,便脫離了真一的攻擊範圍。緊接著他雙手拖住真一的腰,向下一拉,真一原本已經坐起來的上身因為慣性猛地又砸回地面。

而他的兩條腿被昭信抬了起來,以羞恥的姿勢打開著,寬大的日式裙褲的褲口幾乎落到了大腿根,昭信側過臉,親吻上真一的小腿肚,然後再次傾下身子,一口咬住他正欲破口大駡的雙唇。

而昭信的雙手就這樣順著裙褲的褲口伸進去,來到真一的雙臀間,大力地揉捏著,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真一覺得現在自己特別像水島借給自己A片裏任人淩虐的女優。

昭信已經急不可待地將真一的底褲往下拽,雙手的指尖不斷觸碰著那隱秘的細縫。

真一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用力去扯昭信的頭髮,而自己的嘴唇都快被對方給咬下來了。

“哥哥……你在幹什麼?”小女孩帶著驚恐語調的聲音傳了進來。

昭信嵌在真一唇瓣裏的牙齒鬆開了,這讓真一很快掙脫了他的束縛,順帶一拳打在昭信的臉上。然後他一腳踹過去,被昭信給擒住了,但是他不放棄另一腳又猛地踹過去,終於命中目標。

他騰地爬起來,踉蹌著向屋外跑去,離開時他看見一個穿著白色和服睡衣的女孩望著他張皇失措逃跑的樣子。

他知道昭信在後面追他。

他這輩子根本沒怕過誰,但是此時此刻,他覺得西園寺昭信是他生命中最可怕的魔鬼。

真一的五十米衝刺本來就很快,跑過悠長的回廊,在就要觸上大門的門閂時,他的身體整個被昭信從後面給抱住了。

細碎的吻落在真一的耳際和脖頸。

“我喜歡你……”

“瘋子——”真一向後一頂,雙手拖住門閂,利用昭信撐住他的力量將門閂頂了起來,然後手肘向後撞去,昭信一把將他的胳膊擰到背後,撞在大門上,因為門閂已經被頂起來了,這反而讓真一一下子摔了出去。

第 14 章

  昭信想要拉住他,但是真一卻一點也不領情,近乎掙扎般甩開了他的手,一頭哉在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鼻血流下來沿著唇縫,真一抹了一把,臉頰上留下一排印記。
  
  剛想要上前,昭信就被真一狠狠一拳揍在臉上,他可以躲開,但是他卻並沒有那麼做。
  
  真一就似不解氣一般,又是一拳朝著他打了過去。
  
  昭信卻面不改色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滑到他的手肘處,用力一按,真一的小臂就似失去力量般發麻。
  
  “你他媽放開我!”真一怒目,抬起膝蓋撞向昭信的小腹,對方卻提前伸出腿來將他絆倒,然後一個大扭轉,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真一又一次趴到在了地上,那只一直被昭信扼住的胳膊被折在背後,疼得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脫臼了。
  
  “我喜歡你。”這一次,昭信是半跪在地上,傾下身子,在真一耳邊道。
  
  他的聲音很輕柔,讓真一有一種錯覺,那個在自己耳邊呢喃的人怎麼可能是西園寺昭信?
  
  “放我起來!”
  
  壓制住他的人卻紋絲不動。
  
  “有本事你擰斷我的腦袋!不然我揍死你!”真一覺得自己衰透了,為什麼對自己說著這樣傻傻的情話的人不是校花川井惠麗,哪怕是千葉靜香也好,至少自己還會覺得受寵若驚。
  
  而像現在這樣,自己被強迫著趴在地上聽一個和自己一樣……不對,是比自己還要好看上百倍的同性表白!
  
  最慘的是,自己還打不過他!
  
  更慘的是,他還把自己當成女人一樣!
  
  啊,真一甚至想自己要是女人就慘到極點了,有哪個男人是用這種暴力來示愛的?
  
  “你不可能揍死我。”昭信鬆開真一的胳膊,看著他冒著冷汗翻坐過來。
  
  “你看清楚沒有?我是男的!男的!”真一按住自己發疼的胳膊,從牙縫裏擠出那幾個字。
  
  “我知道。”
  
  “是男的你還喜歡我——”真一站起來,看向昭信。
  
  “我喜歡你和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有什麼關係嗎?”昭信的微微傾斜自己的腦袋,那是真一第一次看見他露出疑問的表情,有一點天真,更多的是莫名的殘忍。
  
  “呵……呵……”真一一臉不可置信,“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山原正雄想要對你做那檔子事的時候,你會覺得享受無比嗎?沒有那個正常男人喜歡被別人當做女人用!”
  
  昭信淡淡地看著真一,開口道:“你覺得自尊心受不了了。你覺得自己是男人,所以在做 愛的時候應該是進攻和主導的那一方?”
  
  真一快要崩潰了,“你精 蟲溢腦了嗎!你把我當成女人來用!老天!你為什麼不去新宿隨便找個女人……還是你是g ay?”
  
  “我沒有喜歡過你以外的人。”
  
  “啊,我是你的初戀,所以我應該榮幸之至了?西園寺君?”真一伸手抱住自己的腦袋。
  
  “你在試圖激怒我,讓我對你動手,然後你就可以安慰自己,‘看啊這傢伙打了我,他怎麼可能是真的喜歡我?’”
  
  真一愣了愣,他有一種更加憤怒的感覺,不是因為昭信的糾纏不休,而是他一下子說中了他潛意識了所想的。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我……胡思亂想的?”
  
  “進入劍道部的第一天。”
  
  “呵……”
  
  “然後我每天都想。”
  
  真一握緊拳頭,要不是肩膀疼得舉不起來,他真想再打他一拳。
  
  他有一種無力感……或者可以解釋為一種失望。
  
  “虧我還在想……我們一起遭遇那場公車劫持,我們一起在路邊吃關東煮,我們……我們一起加入劍道部……你還在那個……那個什麼克雷沙的手上救過我……我還以為你不過是表面上惹人討厭!我以為我們算朋友!”真一吼了出來。
  
  “謙和才是我的朋友,你不是。”
  
  “對!我不是你的朋友!因為我是一個腦殘!腦殘怎麼能做你西園寺昭信的朋友!”真一轉過身去,鼻子還在流血,他只好仰著臉向前走。
  
  路燈將影子拉得很長,真一知道昭信還跟在他的身後,“別再跟著我了!”
  
  可是昭信卻沒有停下來,一直跟在真一的身後。
  
  風很涼,真一光著腳,偶爾踩到小石子上有些刺痛。
  
  他後悔極了,為什麼剛才揍昭信的時候不再用力一點,為什麼逃跑的時候不拎上自己的鞋,為什麼自己要跟著昭信去比試什麼見鬼的劍道,最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自己認識他?
  
  四點鐘的時候,真一走回了家,他抬起頭來,發覺燈亮著,天啊!修介已經回家了!估計他給自己已經打了很多個電話!
  
  想起自己的手機,真一更加鬱悶了,他是絕對不會回西園寺家把手機拿回來的!
  
  而昭信就這樣遠遠地看著真一的背影。
  
  冷風揚起他耳邊的碎發,俊美的容顏在月光下泛起憂鬱的美感。
  
  “你知道現在幾點鐘了嗎?”修介看著真一的狼狽的樣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出了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摔了一跤撞到了鼻子。”真一走進洗手間裏。
  
  “你……練習劍道去了?怎麼穿著裙褲就回來了?”
  
  “輸了,心情不好。”真一擦了擦臉,鼻血似乎止住了。
  
  修介起身走到洗手間的門口,看著兒子的側影道:“那麼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去聯繫安德烈.托馬斯嗎?”
  
  真一愣了愣。
  
  “他今天打電話說已經把合約發過來了,還說簽好合約就給你準備簽證。”修介補充道。
  
  拉出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臉,真一轉過身來,看向自己的父親,“因為我要去射擊。”
  
  “射擊?我以為你更喜歡劍道!”修介拉長了音調,“真一,你怎麼了?”
  
  “爸爸,我喜歡射擊,我想要射擊。不只是因為我擅長這個或者你希望我做這個,我以前總是在反感自己是不是走在你給我安排的道路上,又或者自己是不是只是另一個小早川修介……但是,我明白沒有射擊,我也將不再是小早川真一。”真一走到父親面前,他已經和修介差不多高了,伸出上手搭在父親的肩膀上,他的目光已經可以和修介平視,“我會超越你,爸爸。我會成為世界冠軍……你不想做我的教練了嗎?”
  
  修介呆然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良久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一般,“那為什麼選擇美國?”
  
  真一抿了抿嘴,“我只是到那裏去受訓而已,我不會放棄日本國籍……我只是……”
  
  “你發現了?”修介張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兒子。
  
  “是的,我發現了。”真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坦白。
  
  修介轉過身,對著玻璃窗外的黑夜,“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因為我而被束縛。”
  
  “那麼,爸爸,和我去美國吧。”真一望著父親的背影堅定地說。
  
  那一刻,修介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真一陪著修介坐在桌前,那是一種沉默,讓人感覺到融洽的沉默。
  
  窗外漸漸開始泛白,修介從桌前站了起來,真一仰著頭看向他,似乎在尋求一個答案。
  
  “我想在我離開小野塚之前,應該給他找一個更好的教練,”修介換了件衣服準備出門,臨走時,回過頭來,對真一道,“還有,我不會那麼快死。”
  
  門關上的瞬間,真一嘆了一口氣,終於笑了出來。
  
第 15 章

  簽署合約的那天,安德烈特地從紐約飛到東京,還帶了一個律師。而修介也對這份合約研究了許久,一周後,雙方對於真一的運動生涯的規劃終於達成一致,才在最後一頁簽上了名字。
  
  修介在射擊隊還有很多未了的工作,他離開家之前看見真一躺在床上,便敲了敲房門走了進去,他坐在兒子的床邊,伸手摸了摸真一露出被子外面的半個腦袋。
  
  “真一,能告訴我為什麼你不去上課了嗎?”
  
  “我不是正在辦理退學了嗎?”真一的聲音悶悶的。
  
  “但是一旦簽證下來了,你就要離開日本了。依你的性格,你回去學校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放心啦,老爸。我只是有些受不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向我道別,還要說一些讓人傷感的話罷了。到時候鼻涕眼淚流一地,多難看啊。”
  
  修介拍了拍真一,便離開了房間,他希望,他的兒子不僅僅是為了他回到射擊場、離開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與自己相識已久的伙伴們分離。
  
  父親關門的聲音響起,真一便伸手將床頭櫃上的手機取來,給水島打了一個電話。
  
  “喂……小早川,上課呢!”水島的聲音壓的很低。
  
  “恩,那一會兒你給我打過來。”
  
  當二十多分鐘後,真一接到水島的電話時,那傢伙很明顯非常生氣。
  
  “小早川!你這個混蛋!老師說你退學要去美國了!你怎麼都沒和我說過?”
  
  “恩……我這星期才決定的……”
  
  “你馬上就要走了麼?怎麼連課都不來上了?”
  
  “恩……有很多東西要準備的……”
  
  “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個混蛋!”
  
  “那混蛋邀請你和長谷川還要香藤去清樂屋吃拉麵,你也不來?”
  
  “來,當然來!臭小子你等著!長谷川和香藤會把你揍的更慘!”
  
  真一笑了笑,將電話掛掉。
  
  他也很想去學校啊,可是一到學校裏就不可避免會遇見昭信了。他很怕看見他,也害怕昭信看著自己。因為他知道,那樣的眼神不是對他人的冷漠或者輕蔑,也不是自己從前所理解的朋友的意味。
  
  他覺得自己像是西園寺昭信的獵物,一個不小心從頭到腳就被吞掉了,連渣都不剩。
  
  緒方謙和同昭信一起坐在武藏裏一邊品嘗新鮮的鯛魚,順帶要了一小壺梅子酒。
  
  “嘿,你怎麼一直那麼沉悶?”謙和好笑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昭信的肩膀。
  
  “我有什麼時候不沉悶嗎?”
  
  伸出手指,謙和在昭信的太陽穴上彈了彈,“我說的是這裏面。你的思維是沉靜而不是沉悶。你不想要想任何事情,為什麼?”
  
  “他要去美國了。”
  
  “呵,那你更應該積極地和他在一起抓緊這最後的美好歲月啊。”謙和斜著眼睛看著昭信。
  
  “他連課都不來上了。”
  
  聽完這句話,謙和捂住嘴巴笑了起來,“我說你該不會對純情的小早川做了什麼吧?”
  
  昭信啜了一口梅子酒,沒有說話。
  
  謙和捂住嘴巴的手微微張開,“你真的做了什麼?天啊,你這個脾氣一定把小早川嚇壞了!”
  
  昭信給自己又倒了一點梅子酒,依然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會放棄他的。”謙和的背脊微微向後,抵在椅背上,“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遠藤龍浩還沒有站在你這一邊,山原家還在對西園寺家虎視眈眈,浦原家也在觀望。你現在還不能離開日本。”
  
  昭信的指尖在杯子的邊沿敲了敲,側過臉來,他嘴角的笑意讓謙和不由得呆住了,“謙和,你知道嗎?日本太小了。”
  
  他明白昭信的意思,隨即也笑了起來,“你從來沒對小早川笑過嗎?他一旦被你迷的七葷八素,就會自動落入你的懷裏了。”
  
  “沒錯,”昭信的眼睛瞥向謙和,若有所思道,“他是我的。”
  
  真一剛在清樂屋裏遇見水島他們,便被那三人狠狠按在桌子上,頭髮被擼得亂七八糟。
  
  “先說好啦!這頓你請客啊!”
  
  “我們可是一分錢都沒有帶!”
  
  “沒錯,我除了面以外還要壽司和刺身!”
  
  真一只好大放血,點的料理鋪滿了桌子。
  
  當真一告訴大家自己退學的原因時,大家似乎並不驚訝。
  
  “還記得監督說‘小早川沒有求勝欲’,這讓他不敢讓你參加團體賽。”長谷川用筷子指了指真一,笑道,“其實正是因為沒有求勝欲,所以在賽場上才會更冷靜不是嗎?”
  
  “就像射擊一樣,結果只是一瞬間的,所有瞄準的過程帶來最後的那一個結果。小早川學長你更在乎的是過程吧?”香藤嘴裏嚼著魚板還不忘張嘴說話。
  
  真一很高興,他的朋友理解他,沒有把他當成背叛者。
  
  水島把他的照相機拿了出來,“嘿,如果你要去美國訓練,以後是不是還有機會參加世錦賽甚至奧運會?”
  
  “而且我還要拿冠軍。”真一笑了起來,“要知道我拿冠軍的機會可比你水島成為知名攝影師的機會要大的多。
  
  大家都笑了,水島用相機把那開心的一刻記錄了下來,“小早川,你真是個‘藝術’。”
  
  真一看著他,點了點頭。他沒有像以往那樣嘲笑水島,他明白水島這句話裏的意思。
  
  “唉,你離開劍道部的這幾天,部裏面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長谷川聳了聳眉毛道。
  
  “什麼變化?難不成區域賽裏面我們還贏了浦原遊不成?”
  
  “是啊!是啊!”香藤興奮了起來,“再贏一場我們就拿到關東地區的參賽權了!”
  
  “哦?我們部長大人終於得償所願贏了浦原?”真一露出驚訝的神色。
  
  “不是部長,”長谷川聳了聳肩膀,“是西園寺昭信。監督讓他做了主將,部長和副部長是二將和三將。”
  
  聽到那個名字,真一的手指不自然抖了抖,仿佛那個人□的懷抱和壓迫感十足的熱吻再次發生一般。
  
  “是啊,自從小早川前輩你退出劍道部之後,都沒人敢和西園寺練習了。”香藤露出鬱悶的神色。
  
  “怎麼了?”真一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不會你們倆都被他修理了吧?”
  
  “被你這麼一說,我心裏更不平衡了,”長谷川壞笑了一下,伸了伸手臂,“老闆,再來一份烤鰻魚!”
  
  那一刻,真一深深地後悔自己說話不經大腦。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以後也許不會再見到西園寺昭信了。無論他的感情是出自真心還是一時衝動,都將不再具有意義。
  
  既然這樣,自己還煩惱什麼呢?
  
  酒足飯飽之後,水島他們要求真一還呆在東京的時候一定要經常出來聚一聚,就算去了美國也要常聯繫。真一只好一一答應他們的要求,並承諾到了紐約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他們打電話。
  
  晚餐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了。
  
  水島和香藤騎著自行車回去了,長谷川也上了公交車。
  
  真一走在回家的路上,時不時踢一踢路邊的小石子。
  
  走過一個暗巷的時候,忽然一雙手從裏面伸出來,真一的嘴巴被對方用什麼濕巾捂住了,他大力掙扎著,掙脫了對方,順便揮拳揍在對方的身上。
  
  剛抬腿要跑,還沒來得及喊出聲音,真一便再次被拉了進去。
  
  抓他的人力氣很大,手指頭都快掐進他的骨頭裏。
  
  身體撞在垃圾箱上,聽見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疼得他眼淚直往外冒。他往後一腳,踹在來人的大腿上,但是緊接著肚子上就挨了一拳,他剛捂住腹部蹲下來,口鼻再次被濕巾給捂住了。
  
  真一隻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不清醒,迷蒙中感覺有人將他雙手綁住,嘴巴也被封了起來,整個人被對方抗起來,嘩啦一下丟進了後車箱裏。
  
  然後,他的思維漸漸沉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第 16 章

在思維漸漸恢復的過程中,真一感覺自己被人一把扔在一張鐵絲架床上,背脊與鐵絲架相撞的瞬間,震得全身都在痛。然後有人將他綁在胸前的雙手解開,拉向兩邊。

手腕很用力地頂在床架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一圈一圈繞在腕骨上,真一併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再次被綁了起來。

他半眯著眼,只看見頭頂上昏黃陳舊的天花板上的燈泡,因為焦距不清,光源似乎在搖晃旋轉著。

緊接著,床的那一面突然有光線射過來,讓真一下意識將腦袋轉了過去,還有什麼東西被架起來和不斷有人討論的聲音。

真一的腦袋依舊很重,他很想思考,但是大腦卻無法運轉。

有人走過來,用力捏住他的下巴,給他灌下了什麼東西,他只能茫然地吞咽,全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昭信回到了西園寺家,拿著一份晚報外走進自己的房間。

他優雅地坐在書桌前,將報紙抖開,看到首頁上的政 治醜聞在心裏冷笑了笑,隨即翻向經濟版。這個時候,電話響起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昭信揚起下巴,瞥了一眼,將電話放到了耳邊。

經過電腦變聲處理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西園寺君,我寄了一份禮物給你,希望你打開郵箱看了之後會很喜歡。”

“我討厭偷偷摸摸。”昭信冷冷道,在他按掉電話的瞬間,對方卻說出了真一的名字。

“小早川君的特別演出你也不想看了嗎?”

昭信沒有把電話掛掉,只是用另一隻手啟動電腦,將郵箱打開,裏面有一段連接視屏。

點開之後,昭信握住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開始泛白。

視頻裏的真一被綁在鐵絲架床上,似乎失去了意識,雙腿並沒有被綁住,而是在攝像機前極具情 色意味地摩擦著,因為牛仔褲還沒被脫下來,所以發出擦擦的聲響。

“你們給他吃了什麼。”

“不會吧,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啊?”

“想要多少錢。”

“錢,我們不要。只想大家一起快樂快樂。這不,我們快樂著也沒忘記與西園寺少爺共享啊。”那語調聽起來就是個十足十的流氓,猥 褻的聲音讓人反胃。

昭信的嘴角上揚,就像銳利的刀鋒劃開的裂口,他將手機放到嘴邊,依舊是沒有起伏的語調,“希望你們今晚愉快。”

視頻裏的畫面還在繼續,兩三個赤身裸 體的男人走到了床前。

一個輕佻地摸了摸真一的臉蛋,另外一個一把將他的運動體恤拽到了脖子處,開始用力地撫摸和吮吸他胸前的兩粒凸起,並且刻意地發出砸吧砸吧的聲音。

第三個人邪笑了笑,跪坐在真一的雙腿間,在他的腰上大力地按了按,“難受吧?一會兒我們會好好疼你的……”

皮帶搭扣被解開的聲音,在空氣裏格外清晰,讓人不自然吞咽口水。

昭信站起身來,將手提電腦合上,朝屋外走去。

來到一扇門前,他嘩啦一下將紙門推開,鳩子夫人穿著白色的和服睡衣,坐在梳粧檯前,回過頭來,慍怒著看向他。

“昭信!沒有人教你應有的禮貌嗎?”

昭信沒有說話,跪坐在地上,將電腦朝著鳩子夫人打開。

她將護膚品的瓶蓋蓋上,緩緩把整個身體轉向昭信,看見電腦上畫面的瞬間,儘管臉上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但是眼睛裏的得意還是沒有遮掩住。

“這種片子你在屋子裏自己看就好了,跑來找我做什麼?”

昭信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鳩子,那壓迫感十足的目光讓空氣沉重起來,鳩子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十七歲少年面前似乎更本不值得一提。

她下意識避開昭信的視線,掃過電腦屏幕,當她看清楚那畫面的時候,瞳孔放大到極致,無法控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視頻裏並不是她料想中的那個少年。

而是一個女孩,被遮著眼睛,嘴巴上貼了膠條,雙手被捆在床頭。兩條細弱的腿間,一個男人的手掌毫不留情地蹂躪著她的腿根處的嬌嫩肌膚。

女孩啜泣著,身體因為害怕而劇烈地顫抖著。

她小臂上的那個青色的圓形胎記對於鳩子夫人來說實在太熟悉了。

男人將她的雙腿向上壓倒胸前,低下頭去……

“雛子……雛子……”鳩子夫人的聲音開始發抖,“你這個混蛋!你把她怎麼了!”

昭信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將手機遞到她的面前,“現在還只是前戲,後面會怎麼樣我可不知道,畢竟我沒有那樣的興趣。”

鳩子猛地站起來,雙手拎著昭信的領口,歇斯底里道:“放了她!放了她!我要殺了你!”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各自打一個電話。你讓你的人停下來,我也讓我的人停下來。”

鳩子驚慌失措地鬆開昭信,抓過他遞來的電話,手指顫抖著撥通了一個號碼。

“停下來,都停下來!”

“那錢怎麼辦?”

“錢我會照付!”

“唉,我們可是剛進入狀態啊!不打上一炮可舒爽不了!”

“我付三倍的錢!只要你們別動那男孩!”

昭信踱步走到鳩子的身後道:“地址在哪里。”

“你們現在在哪里?”

“能在哪兒,山原家拍片子的老地方唄!”

昭信將電話拿了過來,然後信步朝屋外走去。

鳩子跑過來,一把拽住昭信的袖子,“我已經打了電話了!你也快打電話啊!”

昭信一把甩開她,頭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讓鳩子徹底崩潰的話,“那段視屏是山原正雄昨天晚上拍的。”

“啊——”鳩子按住自己的雙耳,跪坐在地上,難道她的鳩子已經……已經……

顫抖著看著視頻裏那個男人在小女孩的身體裏殘忍地衝刺著,哭泣聲讓人崩潰,直到視頻的末尾,男人身體一震,爽快地趴在女孩的身上,而女孩子已經疼痛得昏了過去。男人伸手拉開女孩眼睛上的黑布,鳩子呆住了。

那個女孩根本不是雛子。

鳩子眨了眨眼睛,大笑了起來。

自己想要借由那個男孩來報復昭信,卻被昭信給耍弄了。

走出西園寺家的大門,謙和的黑色奔馳已經等在那裏了。

昭信將車門來開,坐了進去,車子發動起來。

“鳩子怎麼還沒學乖?上次為了殺你還犧牲掉了老情人。”

“所以這次她要為自己的老情人報仇。”昭信淡然道。

“恩?可是你怎麼知道是鳩子不是其他什麼人?”謙和的語調平緩,但是車子行駛的速度卻已經超過了180。

昭信沒有回話。他知道,這個世上除了謙和沒有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心思,除了那天晚上,雛子在練習室的門口撞見自己將真一按在地上。

雛子畢竟是鳩子夫人的女兒,她看見那樣的場景一定會跑去問媽媽哥哥在做什麼。

“我忽然有點同情小早川了,”謙和看了昭信一眼,“如果他沒有遇見你,生活一定不會如此波瀾曲折。”

昭信沒有說話,但是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

狹小的房間裏充滿了日清泡面的味道。

導演抬了抬眼鏡,轉頭對那三個依舊赤 裸的男人道:“嘿,不是說不拍了嗎?那我能回去了麼?要知道我還有其他幾個片子還沒剪完呢!”

“急什麼,天知道那個婆娘一會兒會不會又打個電話來叫我們提槍上陣?”

其他兩個人淫 笑著吃著面,“沒錯,現在多吃點兒,一會兒幹起活來才有力氣啊!”

“這麼好的貨色,真想現在就去大幹一場!”

“怎麼?”一個男人用筷子指了指另一個男人的下身,“那裏就忍不住了?好像老大沒給你喂藥吧?”

被稱作老大的男人看了一眼鐵絲床上的真一,眼睛裏的欲望幾乎快要湧出來了,“媽的,我那裏也快脹死了,一會兒得去解決一下,都是那個瘋女人,說好的交易!”

此時的真一,只覺得渾身熱的夠嗆,似乎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下 身的那一點去了,他只能拼命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雙腿蜷起來,不斷摩擦著腫脹的下身。

他的喘息聲因為嘴巴被封條封住完全變了調,莫名地撩人。

第 17 章

“老大!我受不了了!射在他嘴裏總沒關係了吧!”一名男子走過去,一把拉起真一的腦袋,發根被狠狠揪住的痛覺卻抵不整個發燙的身體。

另外一個男人也很期許地望向他們的老大。

猶豫了一會兒,老大終於發話了:“成!別玩的太過分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槍響,震得整屋子裏的人都呆住了,子彈似乎是打在門閂上了,緊接著嘩啦一聲門就被踹開。

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走了進來,要不是其中一個人的手裏還拿著槍,那三個男人該慶倖今天又有了高級貨色。

昭信幾乎一眼就看見在床上掙扎的真一。他走到床前,利落地將捆住他雙手的繩索解開,把運動衫拉下來,當昭信想要替真一將已經退到關節處的牛仔褲拉上來時,卻不自然觸上那已經高高抬起的分 身,真一的雙手不再被束縛,終於可以伸手去快慰自己,但是還是被昭信一把擋開了。

謙和好笑地看著昭信利落地替真一把褲子穿好,然後將他抗在肩上,向門口走去。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老大有些氣惱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攪了場子。

昭信聽見那聲音,不由得回過頭來,看見赤 裸的那三個男人,揚起了眉毛。他將真一交給謙和,“先帶他出去,順便打個電話把麻生叫來。”

謙和用同情的目光掃過那三人,攝影師似乎明白氣氛不對,趕忙站了起來:“這……這都不關我的事……我……我先走了……”

昭信一把將意欲離開的攝影師拽過來,扔在自己的面前,“不用急著走,你還有工作沒做完呢。”

“什……什麼工作……”攝影師坐在地上,一陣頭暈眼花,都不知道該怎麼爬起來,只是仰著腦袋望向眼前這個好看的無可救藥但是卻絕對危險的少年。

昭信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走到鐵架床邊,在床頭櫃上拾起那個小瓶,打開來看了看,“二十四粒。”

其他三名男子顧及他手上有槍,只是呆坐在桌前不敢起身。

昭信的手指拎著藥瓶,手腕的弧度與指骨顯得要命地優雅。

他來到那三人面前,小藥瓶啪地一聲落在桌面上,“全部給我吃下去。”

為首的老大終於沉不住氣了,想他混跡聲 色場所這麼多年,拍的片子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就算被警察逮住了也沒有這麼窩囊過,“你讓我們吃我們就吃?”

話音剛落,子彈擦著他的臉頰飛出來,在身後的牆上只留下一個小坑還有硝煙的味道。

昭信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三人。

其中一人顫著手指從瓶子裏到出一粒來吞了進去。其他兩人看了看彼此也照做了。

冰冷的聲音卻再次響起,“還剩二十一粒。”

“這……這玩意兒……不能多吃……”

昭信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一槍再次打出去,震得沙發上的三人幾乎跳了起來,馬上七手八腳地把藥丸倒出來塞進嘴裏。

有人從門口走了進來,嘴裏叼著煙,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少爺,我來了。”

“麻生,看著他們,確保攝影師完成他的工作。”說完,昭信便朝著門口走去。

“不會吧……”麻生的臉上露出難看的神色,“要知道浦原家銷毒 品,西園寺家賣武器,這個色 情行業是山原家的長項……我們這樣是越線了……”

昭信沒有理會他,走在狹小的樓梯上。

“唉……”麻生嘆了一口氣,只好將攝影師拉起來,走到攝像機的後面,“那我們就‘辛苦’一下,把該拍的拍完吧。”

夜風不再像前幾日那麼涼,櫻花也早已經開敗。

昭信打開車門,便看見真一蜷縮在後車坐上,喘息著,雙手在私處擼 動。

“怎麼辦?”坐在駕駛座上的謙和回頭看著昭信,“你不會打算就這樣把他送回家吧?”

“那就去你家。”

“哈?”謙和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是,我家房間多,也不像你們家那麼多人,沒人說三到四。”

此時的真一斜靠在昭信的肩膀上,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聲喘息都清晰無比。

謙和揚了揚眉,伸出手指按了按,CD開始運轉,嘈雜的音樂將真一發出的聲音完全蓋了過去,謙和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和著搖滾的節拍輕彈,順便還回過頭來對昭信道:“你想要做什麼的話,就請自便。”

音樂聲音太大,昭信壓根沒有聽見謙和說了什麼。

真一完全沉浸在欲 望中的表情,連坐在前排的謙和都不得不調整後視鏡的角度。

但是昭信卻完全沒有回避,他看著真一,最後終於伸出手去握上他的分 身。

幾乎就在他觸上真一的刹那,他的手就被真一握住了,以某種頻率快速地擼 動著,然後粘稠的液體噴濺而出,浸滿了他的指縫。昭信不緊不慢地掏出紙巾來擦乾淨。

真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的身體卻再次開始發燙,不安分地雙腿併攏摩擦著,昭信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皺著眉望向真一依舊精神抖擻的小兄弟。

被拉長的呼吸聲再次響起,昭信的右臂撐在車窗上,他的左手托著真一的腦袋,手指摩擦著他的唇縫,能夠感覺到那柔軟的舌尖時不時掃過自己的指尖。

突然,車廂裏安靜了下來。

謙和不好意思道:“哎呀,卡碟了。”

真一的喘息再次充斥著整個車廂。他抓著昭信的手用力伸向那個地方。

昭信不自然收攏自己的手指,他的手中是真一最脆弱的部分。

看著真一故自沉醉的樣子,昭信忽然用力掐住他的分 身,疼得他全身縮成了蝦米的形狀。

然後昭信將他整個攬入懷裏,揉捏著他汗濕的頭髮。

也許是因為太疼了,真一止不住的顫抖,昭信的手從他的肩上滑向哪里,輕柔的撫摸了起來。感覺那個本來已經疲軟的小東西又抬起頭來,昭信再次用力地彈了一下。

“啊——”那聲音從真一的嗓子裏溢出來,那一瞬間,昭信用力收緊手指,真一想要宣洩的出口被硬生生阻隔,他像一隻慌張的小獸,雙手用力地想要掰開昭信的手指。

車子忽然停了下來,原來他們已經來到緒方公館的大門前。

謙和回頭,翻了一個白眼:“你要欺負他我沒意見,但是對小早川君以後的性 生活絕對沒有好處,萬一你傷到他的海綿體,他一輩子都會和你沒完。”

昭信鬆開了手指,只是微微鬆開一點,他溫熱的濁液再次傾瀉而出。

而真一倚著坐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謙和將傳感鑰匙伸出窗外,只聽見吡的一聲,大門緩緩開啟,車子劃出優美的流線,不偏不倚駛入車庫中。

“二樓的每個房間隨便你使,但是別到三樓來,我還想要好好睡覺呢!”謙和笑了笑,鑰匙在手指上轉圈。

昭信的手從真一的私處挪開,車庫的燈光很好,讓他可以看清楚真一那裏的形狀和曲線。他將真一撈上肩頭,來到二樓的一間房間,有些煩躁地將真一丟在床上,便走進浴室裏打開龍頭放水。

第 18 章

  昭信雙手撐在洗漱台的兩邊,看著鏡子裏面的自己。他覺得自己就快變得不像自己了。
  
  他有些迷茫,但是更多的卻是憤怒。
  
  直到浴缸裏的水快要滿出來了,他忽然離開浴室,一把將躺在床上的真一拉起來,幾乎有些粗暴地拖進浴室,按進浴缸裏。
  
  真一的鼻腔被水充斥,一呼吸水就進入了呼吸道。他大力掙扎著想要從浴缸裏坐起來,無奈腦袋卻被昭信狠狠按在水裏。他的雙手撲打著水面,濺起的水花噴在昭信的臉上。
  
  但是那個按住他腦袋的罪魁禍首卻毫不留情地將他的腦袋摁在水面以下。
  
  就在真一掙扎的力氣開始減弱的時候,昭信一把將他的腦袋從水裏拽起來,看著他的頭髮蓋住他的眼睛,因為呼吸道進水而大力地咳嗽。
  
  “憑什麼我要救你?”昭信幾乎從齒縫裏把這幾個字擠出來。
  
  真一似乎有些清醒,但腦子還是在發懵。
  
  眼睛因為進水所以視線也變得朦朧一片。
  
  “西園寺……昭信?”真一一邊咳嗽一邊把腦袋伸向昭信,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時,猛地從浴缸裏站起來,一隻腳剛跨出浴缸,便嘩啦一下栽倒在地上。
  
  這一次,昭信沒有去扶他,只是坐在浴缸的邊緣,看著真一掙扎著爬起來。
  
  腦袋還是在發暈,但是真一下意識卻想要逃跑。
  
  昭信的冷哼聲就像利刃一樣穿透過來,“你跑什麼?現在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天花板仍然在旋轉,浴室裏的瓷磚地板如同海上的油輪上下起伏。
  
  昭信起身,走過真一的身邊,“把你自己洗乾淨,髒死了。”
  
  真一看著昭信走出浴室,也走出了那個房間,漸漸放鬆下來,這時候胃裏面一陣翻江倒海,抱著馬桶他就吐了起來。
  
  在那之後,真一感覺自己清醒了許多。
  
  他將已經貼在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脫下來,再次坐回浴缸裏,沒多久,他又神經質地從浴缸裏爬起來,把門鎖上。
  
  他躺回浴缸中,開始整理自己渾渾噩噩的思維。
  
  今天下午,他和水島他們去大吃了一頓,然後回家的路上……路過了一個小巷子,有人將自己劫持了,後面呢?後面又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西園寺昭信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剛才他說“我憑什麼救你”是什麼意思?
  
  自己的手腕有點疼,好像是被繩子捆過的痕跡……難道是西園寺綁架了我?
  
  真一搖了搖頭,西園寺昭信確實不討人喜歡,甚至對自己做了讓人很不齒的事情,但是綁架這一類不屬於他的風格。
  
  到底怎麼回事?
  
  隱約好像記得有人給自己吃了什麼,然後他覺得很熱,很熱,很想要解脫自己,可是他的雙手怎麼掙扎也動不了,然後有人來給自己解開了……對,好像就是西園寺!
  
  直到水已經放涼,真一嘩啦一下站起來,從架子上撈了條浴巾,走了出去。
  
  他打開門,就這樣濕答答踩在地板上。
  
  走廊裏幾乎一片漆黑。
  
  搞沒搞錯,這是誰家?這麼多房間有人住嗎?
  
  真一四下張望,看見不遠處一間房間的門縫裏透露出微光,他走過去,擰開門把手,不禁呆住了。
  
  昭信穿著日本浴衣躺在床上,頭髮還沒有乾,貼著腦袋垂在那裏,偶爾有幾滴水流下來,落在他脖頸處的肌膚上。
  
  浴衣寬大的領口襯托出他的鎖骨線條,以及從浴衣下擺中伸出來的小腿,修長而有力。
  
  他低垂著眉眼,手裏似乎在看著什麼,書頁遮住了他的鼻尖,但是卻更凸顯了他鼻骨的優雅,細膩的眼部曲線卻有著不可忽略的英挺和銳利,他側了側腦袋,燈光在他的眼瞼處留下了別樣的陰影,神秘而深刻。
  
  “什麼事。”昭信開口問,但是卻依舊沒有抬頭。
  
  那一句話讓真一回過神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昭信抬起頭來,無論何時何地,小早川真一似乎都能這樣無所畏懼地看向自己,沒有閃避,哪怕是在他最害怕自己的時候。
  
  “你被人綁架了。”
  
  “然後呢?為什麼是你來救我?”真一雙手抱在胸前。
  
  “因為他們勒索我了,謙和查到了手機來源所在地,所以我找到你了。”
  
  “就這樣?”真一揚了揚眉,“為什麼綁匪用我來了勒索你?”
  
  昭信放下書,嘴角向上揚起,那樣的笑容讓真一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他在這之前沒有見過昭信的笑容,他的臉部曲線一直就像精雕細琢之後永不改變的雕像,只有此刻,某條曲線改變了原有的方向,依舊完美,卻讓人感覺到莫名地壓迫。
  
  “同樣的理由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真一愣住了,良久,當心臟裏的血液再次疏通,他緩緩開口道:“就算你救了我,也不代表我會喜歡你。”
  
  “會輕易改變你就不是小早川真一了。”昭信將書放下來,不緊不慢道,“還有,如果你堅信自己對我沒有意思,那麼我建議你最好不要穿成這樣來找我。”
  
  真一低下頭,看了自己一眼,掛在腰上的浴巾鬆垮著似乎就要掉下去了。
  
  他咬了咬牙,不發一言的拽著浴巾走了出去,當他的手指觸上門把手的瞬間,昭信的聲音再次想起。
  
  “四年,我給你四年的自由。”
  
  “哈?”真一回過頭來。
  
  “但是四年之後,我會緊緊抓住你。”
  
  “你真可笑,我對你沒感覺就是沒感覺,這跟四年還是四十年根本沒關係!”
  
  “那你就祈禱四年之後我已經死了。”昭信看著真一的背脊,聽見他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我現在就希望你死了!”真一的聲音在走廊裏回蕩。
  
  真一回到屋裏,便倒進了床裏。
  
  他又累又困又餓,這是他最悲慘的一天。
  
  他感覺自從認識西園寺昭信之後,自己的麻煩在不斷升級,說不定哪天小命就玩掉了。
  
  也許,去美國是對的。
  
  可以讓他遠離這些他壓根不想遇到的危險。
  
  第二天清晨來臨的時候,真一醒了過來,準確的說他是被一陣食物的香味給饞醒的。
  
  來到一樓的客廳,便看見緒方謙和坐在西式的早餐桌前喝著牛奶吃著新鮮出爐的麵包。看見真一下樓了,謙和笑了笑,指著對面的位置請他坐下。
  
  真一餓得不得了,他直接坐了下來,拿起夾有火腿和雞蛋的三明治就往嘴裏塞。眼睛的餘光掃過桌子,他發覺桌上似乎沒有準備第三份早餐,這麼說西園寺那傢伙不會來了?
  
  “昭信回西園寺家了。”謙和笑了笑。
  
  真一心裏面不由得碎碎念起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知道我想什麼了。
  
  “逃到美國去並不代表你能逃出昭信的掌控。”謙和看著手中的晨報悠悠然道。
  
  眼下嘴裏的東西,真一笑了起來,“所有人都想要去掌控別人,但是事實上我們最多也只能掌控自己而已。有的時候,連自己都控制不了。所以我不認為這世上有任何人能比我自己更能夠控制小早川真一。”
  
  謙和將報紙翻到另外一個版面,“昭信給了你四年時間。”
  
  “你錯了,緒方君。我的四年,我以後的四年甚至四十年都是我自己的,而不是任何人給的。”
  謙和笑了起來,“沒錯。不過你知道四年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嗎?”
  
  “當然有變化。四年足夠讓腦子不清醒的西園寺回想今天就像回想一個笑話。四年足夠讓他忘記昨天晚上他對我說過什麼。四年也足夠讓他找到那個真正適合他的人。”
  
  看著真一的眼睛,謙和站了起來,穿上西隴高中的校服,走到大門邊,“小早川君,你想什麼時候離開都可以。你房間衣櫃裏的衣服也可以隨意穿走。還有,”謙和轉過頭來,笑容裏意味深長,“四年足夠昭信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把目光伸向更遠的地方,然後,你會無路可逃。”
  
  真一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揚起了下巴。
  
  為什麼你覺得我就一定想要落荒而逃?
  
第 19 章

  半個月後,真一拎著行李箱和修介一起通過了海關。
  
  送別他的是水島。
  
  劍道部的朋友們正在東京地區高中劍道比賽的決賽會場。
  
  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些許的寂寞。
  
  回頭時,水島正在給他照相。他知道,那傢伙是在用相機遮住自己發紅的眼睛。
  
  這時候,水島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裏面傳出歡呼聲。水島將手機遞給真一,長谷川用興奮至極的語調告訴真一,“嘿——我們終於成為東京地區的冠軍了!”
  
  電話裏很嘈雜,所有部員都一一拿過電話和真一說話。部長和副部長要他在美國好好加油。長谷川說如果真一拿不到好成績就用竹劍敲爛他的腦袋,香藤則告誡真一要小心國外的美女,電話傳了一圈,真一知道,那個人也在那裏。
  
  “……那個西園寺君……你也和小早川說兩句吧。”
  
  聽到那個名字,真一的心臟驟然收緊,“那個……他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四年後見。”昭信的聲音傳了過來,依舊冰冷的質感,平靜無瀾。
  
  但是真一卻覺得他將自己的腦神經高高挑起卻又不以為意地放開。就像乘坐雲霄飛車在空中轉了一圈,到達終點的時候,心臟似乎還留在半空中。
  
  “好啊,走著瞧。”真一笑著將手機扔回水島的手中。
  
  拉低帽檐,真一挑了挑眉梢。
  
  我是小早川真一,我走在我自己的路上。
  
  沒有人能左右我,包括你,西園寺昭信。
  
  半年之後,小早川真一這個名字成為射擊界的焦點。
  
  在克羅地亞的首都薩格勒的世界射擊錦標賽,這個初次參加國際賽事的十七歲少年從德國名將拉爾夫.舒曼的手中取走了男子25米手槍速射的冠軍。有人問拉爾夫,自己無法衛冕這個項目是否感覺到沮喪。拉爾夫回答說,“我當然沮喪,那個孩子每一槍都打在了十環上,如果不是幸運之神眷顧他,那麼他的槍實在太穩,而我確實比不上他。”
  
  又是八個月後的,在韓國舉行的射擊世界盃上,這個少年再一次證明自己的實力不僅僅是運氣,男子手槍速射的冠軍又一次被他收入囊中。
  
  在這之後的兩年裏,小早川真一成為其他選手趕超的目標。他在靶位前永遠鎮定自若,其他選手似乎總是在他的世界之外,他不在乎他們的槍響,他看見的只有25米外的那個目標。
  
  他的二十歲生日,正好是悉尼奧運會開始的前一個月。
  
  那一天,他接受了日本NHK電臺的訪問。
  
  主持人是以知性著稱的田中淩乃,真一第一次坐在演播間裏,落地窗外是如同星光般琳琅的東京夜景。
  
  那就像一個黑色的深淵,看起來溢滿了閃耀的靈光,卻不自然將所有的思緒全部吸走。
  
  田中淩乃和真一聊了聊以往的佳績和訓練的情況,終於將話題轉到了這次的奧運會。
  
  “小早川君,你已經贏了很多場比賽,有人說你只差這塊奧運會的金牌。”
  
  真一笑了起來,“奧運會和其他的錦標賽沒有什麼不同。”
  
  “哦,你的意思是這一次奧運會你也一樣會拿下這個項目的金牌?”
  
  “不,不……”真一搖了搖手,“我的意思是無論什麼樣的比賽,作為射擊運動員我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舉槍,瞄準,射擊。”
  
  “呵呵,不少國民對你抱有很大的希望呢。不過小早川君真的很與眾不同。我們知道速射比賽是允許二次舉槍的,但是有人統計過你二次舉槍的概率,是所有速射運動員中最低的。”
  
  “哦?還有人研究這個?”真一睜大了眼睛看向田中,帥氣中略帶天真的表情讓眼前閱人無數的女主持人不由得臉紅了起來。
  
  “是的,那個概率只有百分之二。也就是說你參加比賽的一百次射擊裏只有兩次是二次舉槍的。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真一皺了皺眉,眼光不自然掃過那片已經籠罩在夜幕中的都會,“如果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那麼也就不需要花多餘的時間去確定已經瞄準了的目標……”
  
  那一刻,那個幾乎快被他遺忘了的人猛然間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西園寺昭信握著他的手腕射中三枚硬幣的畫面如同電影般再次重現。
  
  真一不由得嗤笑了起來。
  
  很多事情,忘記了會比較舒爽。
  
  “小早川君,聽見你說的話,我想不少人會對你的表現更加期待了。”田中淩乃忽然一臉神秘的表情,“現在不如讓我們來聊一聊烏克蘭的著名射擊女選手伊娃.沃爾夫。你們好像非常親密,經常看見伊娃在賽場上射擊,而你就在不遠處看著她……”
  
  “啊——”真一拉長了尾音,“我和伊娃不是你們想的關係啦。我們是‘戰友’。我和伊娃在美國屬於同一家射擊俱樂部,所有的比賽日程都是有安德烈安排的,所以我們經常在訓練完畢之後能夠碰見彼此。而且伊娃每次參加比賽就會緊張,所以作為她的朋友我當然要去現場支持她。”
  
  “但是很多人都相信你們是名副其實的‘金童玉女’。”
  
  “呼——伊娃的個性太像男孩子了,還是做‘兄弟’比較合適。”
  
  此刻,在曼哈頓第七大街的賓夕法尼亞酒店裏,一名男子在豪華的浴室洗漱台前,對著鏡子將貼在臉上的鬍鬚和貼在眼角的人造皮膚給撕了下來,原本平凡無奇的臉孔刹那間變得猶如皎月般優雅。
  
  客房裏,一名身著黑色緊身衣的女子躺在KING SIZE的床上,褐色的大波浪鋪散開來,誘惑的畫面讓人不禁抽吸。而她的手指間撥弄著一個小巧的玻璃瓶,裏面的粉色液體在水晶吊燈的映襯下閃耀出魔魅的光華。
  
  “阿瑞斯,真搞不懂你,明明是個天生美男子,非要把自己打扮成醜男。”女子側過臉去,看著那個名叫阿瑞斯的男子信步而來。
  
  “因為在神話裏,阿瑞斯本來就很醜。”男子來到桌前,拾起啟瓶器,不緊不慢地撬開那瓶紅酒,“而你,美狄亞,天生的美女,還不是得給自己畫上雀斑戴上牙套打扮成醜女?”
  
  美狄亞笑而不語,伸手接過阿瑞斯遞過來的紅酒,啜了一口道,“你的手指最優美的時候不是拿著酒杯,而是給來复槍上膛的那一秒鐘。讓我忍不住想要一看再看。”
  
  “能夠取悅你是我的榮幸,QUEEN OF POISON。”
  
  “你的嘴巴才是真正的毒藥,”美狄亞將酒杯放在床頭,“我的下一個目標在悉尼,你呢?”
  
  “看來我們的目的地一致。”阿瑞斯聳起左肩,“克雷沙給我的任務也在悉尼。你好像還拿到了悉尼奧運會工作人員的資格吧。”
  
  “怎麼了?”
  
  “恩,我在考慮能不能給我也弄一個。”
  
  “哦——你的暗 殺對象也出席觀看奧運會?哪個國家的政要?”
  
  阿瑞斯的唇角勾起,雙眼看向杯中那如血的液體,輕聲道:“生活太無趣,該找點樂子了。”
  
第 20 章

  真一坐在去往悉尼的飛機上。
  
  奧運會開始之前,他還有一系列的適應訓練。
  
  窗外夜色早已經降臨,圓形的玻璃窗外,除了一片墨色,什麼也分辨不出來。
  
  真一有些無聊,於是他向服務員要了一杯熱咖啡。
  
  不遠處坐著一家前往悉尼旅遊的日本人,他們認出了真一,熱絡地請他簽名並且還迫不及待地拿出照相機來與他合影。
  
  那一刻,他想起了水島。
  
  四年之後自己第一次回到東京,唯一見到的老朋友就只有水島。長谷川去奈良讀大學,而香藤則回到箱根老家做了一名廚師。
  
  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西園寺昭信在自己去美國一年之後,便前往曼哈頓大學就讀。四年了,真一沒有見過他一次,要知道比起相隔的半個地球,紐約和曼哈頓實在太近了。如果他想見到他,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至少這是一種跡象,表明西園寺昭信的各項激素終於正常分泌,不會在將同 性,至少是他小早川真一壓在地板上做一些讓人髮指的事情了。
  
  “呼——”這樣一想,真一的心情則更加明快,當空中小姐走過她身邊時,又要了一杯熱巧克力,要知道平時他可不喜歡吃甜食。
  
  當飛機到達悉尼的史密斯機場,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也許會有一點小小的麻煩。
  
  果然,在他走出機場的瞬間,有人冷不丁一腳踹向他的腦袋,他的背脊向後傾斜,勉強躲過了那次攻擊。緊接著又是一記手刀砍向他的脖頸,還好他反應夠快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的手腕。
  
  唉,自己真應該去演駭客帝國。
  
  “伊娃……我們一個多月沒見,你不用這樣來招呼我吧?”真一好笑地看著眼前的金髮美女。所有人都被伊娃.沃爾夫射擊時優美的身姿所迷惑,全然不知道她在日常生活中可完全和“優美”這個詞語搭不上邊。
  
  “我警告你,你要是在不放開我的手,”伊娃狠狠瞪向真一的笑臉,咬牙切齒道,“我會打爆你的腦袋!”
  
  “哦——”真一挑了挑眉梢,“可是我覺得我要是放開你,你才會真的打爆我的腦袋吧?”
  
  “誰要你在訪談的時候說我像男孩子?害我收到的信少了好多!”伊娃掙扎著,膝蓋頂向真一的小腹,就在那一瞬間,真一一下子將她撈了起來,扛到了肩膀上。
  
  “親愛的,奧運會結束之後,我打賭你會被崇拜者的信件給壓扁!”真一拍了拍伊娃的背脊,任由她不斷地在自己的肩上叫駡掙扎。
  
  真一信步走到停車場,攔下一輛出租車,將伊娃塞進去。
  
  對方別過頭去不理睬他。
  
  伸出手去揉了揉伊娃的腦袋,真一無奈道:“你會拿到冠軍的,伊娃。”
  
  “而我希望你就是十米移動靶的靶位,這樣我就能一槍打爛你的腦袋!”
  
  悉尼奧運會射擊館 男子25手槍速射決賽
  
  所有運動員舉槍,瞄準,幾乎同時射擊。
  
  槍聲回蕩在整個射擊場館裏。
  
  一個穿著記者工作服帶著眼鏡的女子拿著攝像機靠在記者席前,她身旁一個男子穿著鬆垮的休閒T恤,胸前掛著工作證,拖著下巴望向賽場的中央。
  
  “阿瑞斯,你站到那裏閉上眼睛開槍都會比他們所有人要強。”女子盯著攝像機裏的畫面說。
  
  “多謝誇獎,但是我沒辦法端著槍對著鏡子欣賞自己。”阿瑞斯笑了笑,唇線綻開灑脫不羈的弧度。
  
  “恩,我還以為你就是一朵喜好自我欣賞的水仙花呢。”女子托了托眼鏡。
  
  “呵呵,我更喜歡那種颯爽的舉槍,微微偏過頭去瞄準,”阿瑞斯指了指自己的脖頸,“露出優雅到極點的線條,扣動扳機的瞬間就像要斬斷時間一樣利落,但是肩膀卻依舊穩固得似乎下一發子彈還能射中同樣的位置,那才叫做美得不可救藥,美狄亞。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懂得欣賞那種美。”
  
  美狄亞將手中的攝像機放到阿瑞斯的手中,揚了揚眉梢道:“我怎麼還是覺得你在形容你自己?”
  
  阿瑞斯沒有回應她的調侃,“要去‘工作’了?”
  
  轉過身,揚了揚手臂,美狄亞款款走向貴賓席,沒有人注意到她嘴角的笑意,那是死神的影子。
  所有運動員的子彈全部打完,積分被顯示的瞬間,人群中發出歡呼的聲音,震耳欲聾。
  
  那個年輕的俊挺東方男子快步走向觀眾席,與自己的父親緊緊抱在一起,照相機快門的聲音比掌聲還要頻繁。
  
  “你是我的驕傲……我的驕傲……真一……”修介撫摸著兒子的後腦。
  
  “是的,我做到了……”真一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這就是速射比賽,結果來的幾乎和子彈的速度一樣快。
  
  “真一,你真棒,我覺得我快要趕不上你了。”伊娃走過去,擁抱自己好友。
  
  “不,明天我也會在同樣的地方恭喜你。”真一親吻上伊娃的臉頰。
  
  同一時刻,貴賓席上的美國參議院議員梅林.考米茲因為心臟突然停止而被抬上了急救車。
  
  阿瑞斯捧著攝像機,看著美狄亞擠過人群走向自己。
  
  “你確定他被送進醫院的時候不會被救活?”
  
  “在急救人員給他打入強心針的時候,他就必死無疑了。”美狄亞撥弄著自己的髮髻,挽上阿瑞斯的手臂隨著其他觀眾一起離場。
  
  “你不怕屍檢的時候被查出來?”阿瑞斯垂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我假裝採訪他,然後給了他一瓶水,這瓶水能讓他心臟速率下降,然後他會供血不足而倒下,醫護人員為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注射強心針,”美狄亞的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的色彩,“而強心針的成分會和我的藥劑反應,迅速加快心臟的泵血速率,導致破裂,他想活也活不了了。”
  
  “恩,可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屍檢會不會發現什麼,我可不希望過海關的時候被攔下來然後在某個審訊室裏被盤問。”
  
  “首先,我的毒藥會在他的身體裏代謝為鉀元素,毒物測試是沒有用的,”美狄亞拉著阿瑞斯的衣領,將他的腦袋拉到自己面前,“其次,我不相信有那個‘審訊室’能夠留住我們。”
  
  阿瑞斯笑了笑,紳士風度不減。
  
  “對了,你呢?你要我把你帶進來……你的目標在哪里?還是你已經解決了?”
  
  “我?”阿瑞斯聳了聳眉梢,“我不是告訴你了嗎?生活有些無聊,我只是來找點樂子的。”
  
  “你真是個混蛋。”美狄亞鬆開阿瑞斯的衣領,像是擺脫某種麻煩一般,迅速走向出口。
  
  一輛黑色的寶馬行駛在悉尼喬治大街上。
  
  開車的司機突然鳴了鳴喇叭,大叫了一聲,“太棒了!”
  
  “麻生。”後座的男子只是開口說了這兩個字,司機便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起來了。
  
  “對不起啊,少爺,只是我剛聽見一個很棒的消息而已。”
  
  被稱作“少爺”的男子身著黑色的西裝,得體的剪裁將他的優雅而冷冽的氣質體現得恰到好處,男子似乎並沒有被麻生引起興趣,依舊保持著原有的表情。
  
  “昭信你真討厭,也不問問麻生是什麼好消息。”男子身旁的棕發美女,身著簡約的長裙,但是卻不乏成熟的貴族風度,“麻生,什麼消息讓你連車都不好好開了?”
  
  “嘿,”麻生轉過頭來,“小早川真一拿下二十五米男子速射冠軍了!”
  
  “喔……”棕發美女笑了起來,“這是日本在奧運會射擊比賽裏拿下的第一枚金牌吧?”
  
  “是啊!是啊!回到酒店我一定要看回放!”麻生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了。
  
  棕發美女用肩膀頂了頂昭信,“親愛的,你也是日本人,怎麼一點也不興奮?”
  
  “意料之中的結果,阿曼達。”昭信微微側過頭去,車子正好經過維多利亞女皇樓,大樓前女皇的雕像在日光下有一種莫名的神采,令得她的笑容看起來高深莫測。
  
  “不過我更感興趣明天伊娃.沃爾夫能不能拿下十米移動靶的冠軍。”阿曼達的指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哈,沒錯,如果伊娃也拿下冠軍,那她和小早川就真是‘金童玉女’了!”麻生繼續興奮中。
  “麻生,今天晚上七點,謙和的班機會從華盛頓抵達悉尼。”
  
  “啊……您不會是要讓我去接他吧?”
  
  昭信依舊毫無表情地聽著麻生哀號。
  
  “為什麼麻生你一直不喜歡謙和啊?他是多麼知性和紳士啊……要不是我已經有了昭信,我一定會愛上他的。”阿曼達笑道。
  
  “嘿,我不是女人。”麻生回過頭來,憤憤不平道,“阿曼達,男人無論看起來有多知性多紳士,都是偽裝,不是為了女人,就是為了金錢和地位,像我這樣純天然的已經絕種了。”
  
  “就好像……昭信,你也在偽裝什麼。本質上你的目無表情和謙和的風度翩翩是一樣的,”阿曼達的手指在昭信的肩膀上點了點,“沒有人知道你在想什麼,同樣……無論你有多少的伴侶,沒有一個被你放在心上,包括我在內。”
  
  “阿曼達,感情是這世上比證券交易更不能確定投入和利潤的東西。”
  
  阿曼達笑而不語。
  
  麻生依舊在喋喋不休地懇求自家少爺換人去接那位讓他不舒服到極點的緒方大少。
  
第 21 章

  阿曼達站在鏡子前,調整自己的肩帶,轉過身來望向正在電腦前查看金融信息的男子。
  
  她走到男子的身後,手指劃過對方耳廓,“這條裙子怎麼樣?”
  
  男子抬起眼來,嘴唇在她的鼻尖上碰了碰,“你是服裝設計師。”
  
  “昭信,”阿曼達笑得有些無可奈何,“我知道自己是瓦蘭迪諾的首席服裝設計師,但是你要知道,當我打扮自己的時候,不是為了取悅全世界,而是為了取悅你。”
  
  昭信起身,阿曼達有些失落地看著他走到床頭櫃前,抽屜拉開,昭信取出一個深藍色絨布盒子,然後走到阿曼達的身後,將盒子打開,隨意撥弄了一下她腦後的長髮,然後把某樣東西別在她的頭髮上。
  
  阿曼達不自然露出笑容,來到鏡子前,微微側過頭去,便看見那個由十二顆鑽石點綴而成的蝴蝶閃爍出細膩卻不失耀眼的光澤。
  
  昭信回到書桌前,繼續瀏覽有關船運行業的新聞。
  
  “恩,至少我知道這只蝴蝶你只會用來取悅我。我會帶著它去參加明天的晚宴。”
  
  這個時候,網頁上蹦出一則新聞,烏克蘭選手伊娃.沃爾夫成功衛冕女子十米移動靶,與日本選手小早川真一在場外激情擁抱。
  
  昭信的將鼠標移到新聞右上角,剛想關閉頁面,就被阿曼達攔住了,“嘿,等等,讓我看看……哈,讓他們兩個為瓦蘭迪諾做平面廣告也不錯啊,你知道伊娃的射擊風格以優美著稱,再加上小早川真一的東方氣質,恩——”
  
  磕啦一聲,頁面就這樣被關掉了。
  
  阿曼達嘆了一口氣,“昭信你真沒意思——”
  
  伊娃和真一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機裏的女子射擊決賽的重播,桌上擺著蛋糕和鮮花,還有無數寫滿溢美之詞的卡片。
  
  “天啊,你看見沒有,大家都說我們是金童玉女……看來我們不能總是這樣呆在一起了,你會連累我找不到好男人的。”
  
  真一摸了摸鼻子笑了起來,“恩,為了明天晚上你能夠找到優秀的男朋友,我決定自己一個人去情人港吃龍蝦,說不定還能碰見漂亮美眉,明天的晚宴你記得穿漂亮一點啊。”
  
  “恩,好啦!我也就說說而已。”伊娃癟了癟嘴巴,“明天我爸爸也會參加那個晚宴……你知道的,他是烏克蘭運輸貿易的龍頭。我要做個乖女兒……爸爸很喜歡你,你認真,你有責任感,還有,你一直在我身邊。”
  
  “那是我的榮幸。”真一伸手握住伊娃,“你喜歡我,但是你不愛我。”
  
  “就好像你喜歡我,保護我,但是不愛我一樣。”伊娃起身,走向衣櫃,“這套西裝怎麼樣?”
  
  “恩,別告訴我它是範思哲。”真一聳了聳肩膀。
  
  “你的眼力不錯,那就是範思哲。”
  
  第二天,在萬豪酒店的頂樓,運輸業的大亨名流們彙聚在一起,名義上是晚宴,實際上是洽談、交流甚至互相炫耀的場所。
  
  燈光將餐桌上的食物映照得宛如櫥窗中的藝術品,紅酒和香檳的醇芳讓人有些飄然,每一位男女都衣著品味非凡,就像奢侈品的展銷會。
  
  真一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伊娃也是。
  
  所以當伊娃帶著真一同她的父親別裏斯基.沃爾夫打了個招呼之後,便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
  
  “伊娃,我看見你父親身旁一直有兩個人跟著,他們是保鏢嗎?看起來不像烏克蘭人。”真一望向沃爾夫先生,皺了皺眉。
  
  “他們是美國FBI派來的,你知道前些日子美國盧森財團的主席斯卡被指控非法倒賣重型武器,而我父親是控方的證人。也許你不知道,”伊娃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項鏈,“這裏面有追蹤器,FBI為了防止萬一有人綁架我來威脅我父親……”
  
  “伊娃,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些,FBI也應該派人來保護你……”
  
  “我有你的保護。”伊娃揚了揚眉毛,“而且所有與斯卡有關的人都被監控了,他沒有那麼容易就能夠把我和我父親怎麼樣,我也不是那種嬌嫩的大小姐,自由很重要。還有,我父親也並不只是運輸業大亨這麼簡單。”
  
  真一嘆了一口氣,望向那群社會名流,“就像他們一樣,沒有幾個人的財富是真正乾淨的。”
  
  “感謝你沒有那種近乎天真的世界觀。”
  
  “不是我天真,而是這個世界並不天真。”真一伸長胳膊,攏了攏伊娃的長髮。
  
  “嘿,把那個派遞給我。”伊娃張了張嘴。
  
  真一好笑地把餐盤裏的水果派拾起來,送到她的嘴邊,在伊娃就要咬下去的瞬間,他的手縮了回來,伊娃哼了一聲,抓住真一的手腕,洩憤般一口咬了下去。
  
  “喂……你咬到我的手指了!要是我以後不能扣扳機了怎麼辦?”
  
  “誰要你欺負我來著……”伊娃得意的樣子就像小孩,“以後你可以嘗試用左手扣扳機。”
  
  這個時候,高跟鞋踩著不快不慢的節拍來到他們的面前。
  
  真一抬起頭來,那一刻,他的心臟就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時間似乎倒流回那一日,那個俊美少年走進公車的一刻。
  
  儘管他的臉上依舊面帶笑容,但是他知道有些東西他控制不了。
  
  比如說,西園寺昭信永遠有魅惑人心的氣質。
  
  他身著意大利手工裁制的名牌西裝,每一道線條都收攏得恰到好處,他似乎這四年來又長高了,看起來有一米八幾,但是卻依舊身形優雅。而他的五官,也有原先的俊美轉變成英挺,不會啊再有任何人懷疑他是不是穿著男生校服的女高中生了。
  
  而他的頭髮留長了,很自然地綁在腦後,沒有絲毫優柔的氣息,反而平添了幾分利落感。
  
  “我想你們就是小早川真一和伊娃沃爾夫吧?”摟著昭信胳膊的阿曼達開口道。
  
  “是的,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時裝設計師有何指教?”伊娃笑著拉開身旁的椅子,她畢竟是女孩子,對時尚沒有抵抗能力。
  
第 22 章

作者有話要說:我希望大家發評論的時候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沒有哪個作者喜歡聽讀者說“我覺得很失望,以後也許不追了”,也許你只是在表達自己的失望,但是對於我這個作者而言,你是在用你自己對於我的重要性來威脅我,要我因為沒有按照你的邏輯來塑造形象而感到難過。
另外,我想強調一下,且不說昭信只是把阿曼達當成是女伴,就算他把阿曼達當成女友又怎麼樣?他和真一沒有確切的關係,這麼做既沒有違背道德也不算背叛真一吧?難道要真一占著茅坑不拉屎?就因為昭信喜歡真一就要為他守身如玉了?這種想法很自私吧?而且就算他很愛真一,也不代表這麼多年他要像個虔誠的信徒一樣把真一供奉在那裏每天吃齋念佛吧?如果真一真的接受昭信了,那麼昭信自然會對真一有絕對的忠誠,就好像四年前有個男生說喜歡你,你拒絕了,他說給你四年時間考慮,再見到你的時候他有個女伴,你跑來指責他不夠忠誠,這是不是無稽之談?況且作為一個商界人士,昭信連個帶的出手的女伴都沒有,這不是很搞笑?
我理解大家希望昭信和真一比羅密歐和朱麗葉還要忠貞,但是愛情本來就是有很多轉彎然後走到終點才精彩的。如果有哪位筒子希望繼續發表自己的愛情潔癖觀,請換個地方。如果誰覺得對昭信很失望所以看不下去的,也請你靜靜離開就好,不要說一些讓作者為難或者沮喪的話。另外,我對於自己的每一個設定在以後都是伏筆,我不希望哪個讀者非要跑來改變我的思路,除非劇情設定有問題,謝謝了!

  “恩,我在考慮能不能邀請你們倆替瓦蘭迪諾拍幾則平面廣告。”阿曼達聳了聳肩膀,若有深意地看向伊娃和真一。
  
  伊娃張大了眼睛,擺了擺手道:“哎呀,怎麼大家都這麼想啊?我和真一不是情侶關係,我們是……”伊娃將胳膊搭上真一的肩膀道,“難兄難弟,真一剛來紐約的時候,我和他都被中國來的馬教練管著,你知道的……培養了深厚的‘無產階級友情’。”
  
  真一只是仰著腦袋,望向昭信。
  
  偶爾,他也會想像一下自己有一天和昭信再見面會是怎樣的情景,但是絕對不是像此刻這樣的平靜,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撫平許多可能。
  
  “好久不見了,西園寺君。”真一朝昭信伸出手來。
  
  “恩,很久不見了,小早川君。”昭信握住真一的手指,不是很用力,停留的時間也並不長久,但是卻很有風度。
  
  “哈?你們認識?”阿曼達露出驚訝的神色來。
  
  “是啊,我們在高中的時候作了一個學期的同學。”真一笑了笑,昭信在一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他的神情依舊,讓真一莫名地舒了一口氣。
  
  “唉?”阿曼達的手指在昭信的肩膀上戳了戳,“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
  
  “我知道是為什麼。”伊娃舉起手像是個想要回答問題的小學生,“因為真一在劍道練習裏用刺擊擊中了西園寺先生的喉嚨。”
  
  “伊娃!”真一伸出手去想要捂住她的嘴,可惜不該說的全部都說出去了。
  
  “恩?是真的麼?昭信?”阿曼達很驚奇地側過臉去。
  
  “這是事實。”昭信的回答依舊簡練。
  
  “哦,我想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你昨天看見那則新聞會那麼不爽了,”阿曼達搖了搖腦袋,“你總是想要成功,拒絕失敗。小早川君恐怕是為數不多的讓你品嘗失敗滋味的人了?”
  
  “這也是事實。”昭信不置可否。
  
  “說起來,你應該還在曼哈頓大學讀書,不是嗎?”真一不由得開口問,隨即自己意識到似乎表現出對昭信的過分關注了,“水島說你去了曼哈頓。”
  
  “我已經畢業了。”昭信微微側過臉來,燈光在他的眼瞼處留下優雅的陰影。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曼哈頓見到他,他只是一個大學生而已……好吧,一個很搶眼的大學生,我想讓他做我時裝秀的模特,但是幾天之後,他卻成了億萬富翁。”阿曼達笑道。
  
  “真的?他怎麼做到的?”伊娃很驚奇的樣子,“我父親也說在運輸業裏,西園寺先生是後起之秀,很讓他感到壓力呢!”
  
  昭信欠了欠身子,“我去給你們拿點吃的。”
  
  “你看,他還是不習慣別人誇獎他,”阿曼達撥弄著酒杯上的櫻桃道,用講述傳奇的語調道,“那個時候,華爾街金融震盪,人人自危,不少世界知名富豪的資產嚴重縮水。然後昭信,他帶著五千萬美金……在我眼裏就是炒股票,但是那又絕對不只是炒股票,他喜歡冒險,但是所有的風險都在他的計算內……那有點複雜,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兩個月後,他有了三億美金,買下了PST海運百分之四十二的股權。”
  
  “哦,真的很神奇。我父親在那次金融危機裏都將很多資金撤出來了,西園寺先生真的……你知道的……”伊娃做了個手勢。
  
  “啊,伊娃,我還有幾個朋友在那邊,服裝設計師,”阿曼達站起身來,對伊娃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和他們聊聊?”
  
  “啊,當然。”伊娃站了起來,“真一,你去嗎?”
  
  “我?”真一聳了聳眉毛,“算了吧,時尚是你們女人永恆的話題。”
  
  看著阿曼達帶著伊娃走向宴會中央,真一小小地吹了一聲口哨,讓視線回到面前的餐盤裏。
  
  這個時候,一杯紅酒輕輕地被放在了他的右手邊。
  
  “西園寺,”真一笑了笑,“想不到四年而已,你變了不少。”
  
  “你還是沒變。”
  
  “呵呵,”真一的餐刀在羊小排上劃了一道,“阿曼達真的很迷人,你運氣不錯。”
  
  “你說這句話,我猜測有三種可能。”昭信倚靠在椅背上,目光裏似乎能夠看透一切的神采讓真一不由得緊張起來。
  
  “哦?哪三種可能?”
  
  “第一,為了掩飾再次見到我的尷尬。第二,為了安慰你自己四年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第三,”昭信修長的手指伸出來,就像點碎美夢的魔杖,“你太天真。”
  
  “你確實變了很多。”真一也倚著椅背看向昭信,“要是從前,你不會說這麼多話,也不會這麼自負。”
  
  “也許你說的都對,那為什麼你現在開始心跳加速了。”
  
  真一將紅酒抬起來,“因為它。”
  
  “那真是神奇,你好像還沒有碰過它。”昭信起身,手中的酒杯與真一的酒杯相碰,細膩而輕靈的脆響,卻讓真一不由得倒抽一口氣,“不要心存幻想。”
  
  真一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些生氣,“請問,你所指的是什麼幻想?”
  
  昭信轉過身來,溫歌軟語還在繼續,但是他的聲音卻依舊清晰無比,“你說呢?真一?”
  
  他再一次見到他的笑容,嘴角的凹陷恰到好處,像是某種挑動血脈的暗示,但是更多的卻是重重壓迫感。
  
  真一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皺起了眉毛,“我不喜歡麻煩。”
  
  當然如果麻煩硬要找上我,那麼我們走著瞧。
  
  “伊娃,小早川先生經常談論昭信的事情嗎?”阿曼達替伊娃倒了一杯香檳,狀似無意地問道。
  
  “當然不是經常。”伊娃聳了聳肩膀,“總共也就提了兩次左右吧。他講水島還有長谷川的事情比較多……那些都是他劍道部的同學。”
  
  “那,如果他只提了昭信兩次,你怎麼會記得那麼清楚?”阿曼達微微低下頭來,幾分調皮地看向伊娃。
  
  “你保證不會告訴西園寺先生?”
  
  “我保證。”
  
  “他每次提起西園寺先生,都說他是一個神經和別人不一樣的偏執狂……”伊娃挑了挑眉毛,“不過阿曼達你問我這些做什麼?西園寺先生不會和你說麼?”
  
  “很明顯,他不會。”
  
  “可是,你們應該是情侶啊。”
  
  “情侶?”阿曼達笑了起來,“那我的情人也實在太多了。我欣賞他,而他也覺得我是個不怎麼干涉他的擺設。”
  
  伊娃露出難以理解的神色,“你不喜歡他嗎?想要瞭解他更多並不等於干涉他的生活。”
  
  “呵呵,”阿曼達點了點伊娃的鼻尖,“所有的遊戲都有規則,如果我破壞了這個規則,那麼遊戲就無法繼續下去了。”
  
  “這只是遊戲嗎?還是名媛淑女們的惡習?”
  
  “恩——我們只是被金錢包裹的太緊,太寂寞了。”阿曼達笑著看著昭信向自己走來,“所以想要靠在一起罷了。”
  
  當她挽上昭信的胳膊時,回過頭來嫣然一笑,“伊娃,不要忘了,你也是‘名媛淑女’。”
  
  “但是很明顯,我不擅長玩你們的遊戲。”伊娃在心中小聲道。
  
  三天後,伊娃陪同父親從香格里拉飯店出發去國際機場。
  
  “爸爸,我愛你,一切小心。”伊娃抱緊自己的父親。
  
  “會的,會的。我的小女孩,你快把爸爸勒死了。”
  
  真一默默地看著兩人,心想自己也許也該找個機會和修介好好吃一頓飯了。
  
  “真一,你要看著她,別再讓她吃一些垃圾食品,不然她又要抱怨長了一臉的青春痘了。”沃爾夫先生走過來拍了拍真一的肩膀。
  
  “好的,我會……”
  
  不過“噗啦”一聲,有什麼東西被穿透了,沃爾夫先生在真一眼前倒了下去,他的脖頸不斷有鮮血湧出來,抽搐著……
  
  守在他身邊的FBI探員拔出搶來警戒,伊娃摟住自己的父親,用手按住他鮮血淋漓的傷口。
  
  “爸爸……爸爸……”伊娃大叫著,“是誰!到底是誰!”
  
  兩個FBI探員手忙腳亂,護住伊娃和倒地的沃爾夫,並且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沃爾夫睜大了眼睛,死死抓住女兒的手腕,掙扎著似乎想要再叫一次女兒的名字,但是一切就這樣停止了。
  
  在這個陽光明媚微風輕撫的早晨,真一呆然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前一秒沃爾夫先生還握住了他的手,後一秒……一切都結束了?
  
  “爸爸……爸……”伊娃趴在父親的身上,似乎只要自己用力就還能聽見他的心跳。
  
  “該死的……一定是斯卡派來的人……”
  
  “不可能……我們監控了斯卡所有認識的人,他沒機會聯繫……”
  
  就在那一刻,伊娃猛地站起來,一腳放倒了那個探員,拿走了別在他腰間的手槍,沖向對面的那座樓。
  
  真一猛然驚醒,追了過去,“伊娃——伊娃——那是來复槍!”
  
  從那麼遠的距離射過來,就算根據子彈的穿透方向你能找到殺手在哪里,但是等你到達那裏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走了!
  
第 23 章

  幾輛汽車急駛而過,驚得真一冷汗直冒,還好伊娃已經奔過了馬路,朝著那棟從高度到方向都最有可能是狙擊位置的大樓沖去。
  
  那是一棟商務樓,前兩層是商場,再上面三層則是辦公大樓。
  
  真一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從後面緊緊將她抱住,“伊娃——這裏有這麼多人!你怎麼知道哪一個是兇手!”
  
  “放開我!放開我!”
  
  從商場裏出來的男女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直到發覺伊娃手中揮舞的手槍,才大驚失色地紛紛避開。
  
  這一次,伊娃掙扎的力氣特別大,甚至胳膊肘一下子便頂在真一的胸口上,然後令得他一個踉蹌向後退去,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人。
  
  嘩啦一聲,對方的運動斜跨包落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真一急切地向對方道歉,轉身便打算去追伊娃,但是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回過頭來看向那個背著運動包的人,剛才包落在地面上發出來的聲音絕對不是運動器材的聲音,自己也背著槍參加過比賽,也有包不小心落在地上的時候……
  
  對方的身材修長,步伐有一種說不出的隱逸,還有那微微壓低的運動帽沿,似乎是某種暗喻。
  
  真一回頭叫了一聲伊娃,便朝那個人走去。
  
  他趕上去,拽住那個人的運動包的包帶,“先生,對不起,我能看一下你的包裏面有什麼嗎?”
  對方轉過身來,揚起頭,真一終於可以看清楚他的臉,那是一張平凡至極的臉孔,下巴上的胡茬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拉丁人的粗獷,眼角微微下垂使他看起來似乎易於妥協。可是,又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你在大馬路被一個陌生人攔住,那個人還要檢查你的包,你會有什麼反應?”對方的眼中一絲譏誚閃過,將真一握住包帶的手拿開,“或者你出示一下警察證件?”
  
  “先生,很抱歉,但我真的需要……”真一皺起眉毛,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叫你把包打開,你就把包打開!”伊娃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真一的身後,她握住槍,對準那個背著運動包的人。
  
  “哦……天啊……”對方露出驚訝的神色,將兩隻手舉到腦袋的兩側,“你們要拿什麼就都拿走……別……別傷害我……”
  
  “我們不想傷害你,只是想知道你的包裏有什麼。”真一咽了咽口水,側過頭看向伊娃道,“冷靜一點,伊娃,別傷害不相干的人……”
  
  “把包打開我就知道他是相干還是不相干。”伊娃的眼中滿是怒意,手槍的保險栓已經打開,手指就按在扳機上。
  
  “我開……我開……”那個人有些緊張而笨拙地拉開自己的挎包拉鏈,將手伸進去,不過刹那而已,真一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不由側目,身後便傳來伊娃的叫聲。
  
  “啊——”手槍落在地上,伊娃倒坐下去,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胳膊上。
  
  “伊娃——”真一跑過去替她按住傷口,“你怎麼樣……”
  
  “去追他!”伊娃將槍塞給真一,“去追他!”
  
  “你已經受傷了!我們應該……”
  
  “我叫你去追他!這一次抓不住他我們可能永遠不會碰見他第二次!”
  
  “伊娃——你……”
  
  伊娃用還能動的左手扯住真一的衣領,“我不會死,但是我爸爸已經死了!你明不明白!”
  
  猛然間,真一似乎從伊娃的眼睛裏看見了什麼讓他難以拒絕的東西,他拾起槍便奔跑了出去。
  
  行人驚訝的目光一一掠過,日光折射在玻璃窗上的痕跡因為他奔跑的身影而碎裂,那個男人回頭看見真一緊隨而至,輕笑了一聲,便奔跑了起來。
  
  兩人跑過情人港碼頭的廣場,人群並不多,真一舉起槍射向對方的腳跟,但是子彈彈在地面上濺起的火花只是剛好撞上對方的鞋底,絲毫沒有阻礙他奔跑的步伐。
  
  幹的不錯,世界冠軍。
  
  你能在明亮的世界裏稱王,但是在我的領域裏,你不一定能夠如魚得水。
  
  真一咬牙再次追了上去,對方大開的運動外套因為奔跑的動作飛逸在風中,如同展翅的羽翼。他追著他直到喬治大街,人流漸漸多了起來,畢竟這是悉尼最繁華的街道。
  
  終於,那名男子來到中央火車站前,列車的時刻表在不斷變換著,在人流湧動中,真一看著他優雅如豹子一般躍過入口處的閘門,然後兩名乘警吹著哨子把他當成逃票的乘客追了上去。
  
  真一也顧不上許多,跳過閘門跟了過去。
  
  他們跑到站臺上,廣播中正在告知乘客車車門即將關閉,請注意安全。
  
  真一眼睜睜看著男子跳下站臺,在火車開動的瞬間利落地奔向對面的站臺,在火車即將撞上他的那一刻,翻了上去。
  
  火車開始行駛,一片一片的玻璃窗從真一的眼前移動而過。
  
  男子在對面朝著真一行了以個脫帽禮。
  
  就在兩節車廂之間那70釐米的空隙從真一面前經過時,他抬起槍毫不猶豫地射出了子彈。
  
  那聲槍響被列車的聲音所覆蓋,他確定自己的子彈穿過了那兩節車廂之間的空隙,因為子彈沒有因為射中金屬而反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擊中那個目標。
  
  當整輛火車行駛而過,真一握著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面的站臺上,那個人的身影已然不再。
  
  “沒有射中嗎……”
  
  這時候,兩名乘警過來,嚴正以待地看著真一,他和伊娃一起,因為非法持槍而進了警察局,當晚,日本大使館便派專人前來帶走真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FBI對沒有保護好沃爾夫先生而感覺內疚,美國大使館向澳洲當局解釋了事態的起因,並且聲明是兩名FBI探員邀請真一和伊娃協助追捕兇手。這件事情平息的異常迅速,但是並不代表伊娃的悲傷也過去了。
  
  真一再一次見到伊娃,是在醫院的病房裏,那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晨光微熙。
  
  伊娃呆坐在病床上,臉頰上的淚痕還未乾。
  
  “對不起……伊娃……”真一站在床邊,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伊娃伸出手來,抓住真一右手的手指,“它是用來贏得榮耀的,不是用來殺人的。你的手指很乾淨,那麼乾淨的東西,我差一點就讓毀掉它了。”
  
  “伊娃……”真一傾下身子,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多諷刺啊……我父親一死,斯卡.盧森就因為證據不足被釋放了……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他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啊……”
  
  真一沒有說話,沉默地感受著伊娃的悲痛。
  
  同時,在一個市中心小招待所的房間裏,一名男子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對著鏡子將粘在眼角上的人造皮膚緩緩撕下來。
  
  “嗨,美狄亞,今天你有沒有想我啊?”
  
  “有啊,當然有,我每天都在想用什麼方法毒死你~”
  
  “怪不得別人都說越漂亮的女人越狠毒。”
  
  “阿瑞斯,這點我可以當成是恭維麼?你的任務完成的不錯啊,我今天看新聞,斯卡.盧森被無罪釋放了。”
  
  “恩,任務是完成了,不過,我中彈了。”
  
  “中彈?”原本優哉遊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幾分擔心,“你還能說話,至少打中的不是腦袋。射中的胳膊還是腿?要我來接你麼?”
  
  “我被射中的是心臟,一顆九毫米口徑的子彈。”阿瑞斯將一顆小巧的金屬彈頭擺弄在手指間,撫摸著,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你要是再這樣嚇唬我,我下次會讓你口吐白沫。九毫米口徑的子彈穿不透你的防彈衣。不過我很好奇,那顆子彈是怎樣打中你的?對方是個讓你失神的美女?”
  
  阿瑞斯轉過身來,坐在浴缸的邊緣上,“那顆子彈從火車的車廂之間射中了我。”
  
  “那火車在開麼?”美狄亞好笑道。
  
  “當然。”
  
  “哦,也許那是巧合。”美狄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幸災樂禍,“至少你不是真的被射中了。”
  
  “誰知道呢?”阿瑞斯將那粒彈頭拋棄,然後落回自己的掌心。
  
  阿瑞斯嗤笑了起來,半長的發絲垂過耳際,遮住了他的側臉。
  
  那個只在電視機上出現的世界冠軍,將舉槍、瞄準和扣動扳機的動作在那一秒不到的時間裏全部完成,幾乎完美。
  
  “也許我低估你了,小早川真一。你是名副其實的速射冠軍。”
  
  隔壁房間不知道是誰,正在吟唱著“神賜的恩寵”。
  
第 24 章

  從伊娃的病房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伊娃因為手臂的傷勢,要修養一個月以上,而且她的父親過世,留下一大筆遺產和生意需要打理,這意味著下一次在瑞典舉行的射擊錦標賽,真一恐怕要孤軍奮戰了。
  
  他覺得很累,從酒店的前臺領取了後天返回紐約的機票之後,他走進電梯,金屬牆面折射出他的倦容,踏在走廊的地毯上,忽然有種虛無失重的感覺。
  
  打開房門,走進房間,將房卡插上,然後轉身的那一刹那,真一愣住了。
  
  昭信側坐在真一的床上,潔白的床單映襯著他黑色的西裝,溫莎結優雅而厚實地貼在他的胸前,領帶的尾部卻隨意地散落開,他的雙臂抱在胸前,卻沒有緊張的氣勢,反而有幾分愜意。反倒是窗外的那一片墨色,使得眼前的男子看起來猶如黑夜裏的帝王,危險而壓抑。
  
  “你……怎麼進來的?”真一微微倒抽了一口氣,轉過身,從冰櫃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倚在桌邊,看著昭信。
  
  “當你有足夠的錢,進入很多地方不需要那所謂的‘鑰匙’。”他的臉微微側向真一,幾縷發絲無法擺脫地心的引力垂落了下來,掃過他的眼角,然後一切趨於平靜。
  
  “呵——”真一冷笑了一聲,“那麼西園寺先生花錢進我的房間是為了什麼呢?”
  
  “確定你是不是活著回來了。”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事情能夠導致我突然蒙主寵召,除了遇見你以外。”真一將礦泉水放在桌上,來到床沿邊,“還有,西園寺先生,我已經很累了,能不能麻煩你把我的地盤還給我。這裏的酒店還有很多空房……”話還沒有說完,真一的手腕便被對方扼住了,那力道,就像四年前在那個劍道練習室裏一樣無法掙脫,而下一秒,真一被猛地拽了過去,天地倒轉,他腦袋被按進枕頭裏,右臂被折在了背後。
  
  “你幹什麼!放開我!”真一想要翻過身去,但是昭信的膝蓋壓在他的腰部,讓他動彈不得。
  
  他能夠感覺到昭信將身子傾斜下來,鼻息輕輕觸上他的耳廓,“你知道昨天你追逐的那個殺手名叫阿瑞斯.海辛嗎?”
  
  “這名字還不錯,海辛……地獄的意思麼?” 真一扭動掙扎著,但是卻換來昭信富有金屬質感的哼聲。
  
  “那麼你知道他殺死你根本不需要子彈麼?”昭信的指尖滑過真一的後頸,“比如說,擰斷這裏。”
  
  真一感覺著那輕微卻讓人心慌的壓力沿著脊椎來到腰間,“或者擰斷這裏,以後你恐怕就需要一個輪椅了。”
  
  “又或者他手下留情,”他忽然將壓住真一胳膊的力量增大,“你的右手以後再也無法扣動扳機了。”
  
  真一冷汗直冒,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
  
  然後,身上的壓力緩緩減輕了,什麼溫暖而柔軟的東西觸上真一的後頸,刹時間所有血液都向那裏湧去,他幾乎連進入肺腔的氧氣都在那一秒靜止了。
  
  壓著他的男子微微嘆息了一聲,便起身了。
  
  真一起身看著昭信走向門口的背影,開口道:“怎麼?你想向保護女人一樣保護我嗎?把我關在某個安全的地方?還是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我?告訴你,就算一切重新來過,我還是會去追他!”
  
  “我確實喜歡你。”昭信的肩膀微微頓了頓,“但是從沒有想過要圈養你。”
  
  前提是你知道怎樣躲開危險。
  
  真一坐在床邊,懊喪嘆了一口氣,咬牙看著昭信將門關上。
  
  信步走到酒店門前,昭信拉開車門,謙和的指尖點了點方向盤,“我還以為你會待上一整晚呢。”
  
  昭信沒有說話,只是繫上安全帶。車子開出去的時候,他才緩緩道,“謝謝你。”
  
  “是說和FBI打招呼的事情麼?”謙和瞥了昭信一眼,“畢竟非法持槍弄不好是要禁賽的。他還年輕,我父親也不希望小早川君的運動生涯蒙塵。”
  
  昭信沒有再說話了,腦袋靠在車窗玻璃上,冰冷的側影卻透露出些微的感性。
  
  “聽說浦原摯在監獄裏自殺了。”
  
  “恩。”昭信輕輕應了一聲。
  
  “也算是解脫吧,畢竟他的妻子和沒出生的孩子都不再了,而且這一切還是他的弟弟浦原游幹的,真是諷刺啊。”謙和看了一眼昭信。
  
  “權利和欲 望對於很多人而言不值得放棄一切。”
  
  “我以為你這一次見到小早川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呢,”謙和笑了笑,有一點同情的意味,“但是現在越在乎的你就越要裝作不在乎,因為你不想做第二個浦原摯。”
  
  “斯卡.盧森被放出來了,他下一步恐怕就是想要吞併沃爾夫的產業了。”
  
  “畢竟烏克蘭是個很不錯的武 器來源,特別是軍用直升飛機,稍微改裝一下就能發揮更大的力量,造價還比美國的便宜。沃爾夫做軍火運輸已經很有門路了,斯卡要是不想要那一份才奇怪呢。”
  
  “那就要看伊娃.沃爾夫會做怎樣的決定了。”
  
  “哈,如果是那樣,她絕對不肯能把父親的產業交給殺父兇手……如果這樣的話……”謙和嘆了一口氣,“事情好像會便麻煩啊……”
  
  “斯卡很有可能會再次雇傭SHADOW的人來暗殺伊娃,”昭信看向一旁的謙和道,“聯絡一下路易斯。”
  
  “沒錯,”謙和挑了挑眉,“對付躲在影子裏的野獸,獵人才是這方面的專家。”
  
  此刻,尊豪酒店的某個房間裏,阿曼達執著話筒,手指一圈一圈繞在電話線上,聲音輕悠而略含愉悅,“恭喜你無罪開釋,斯卡.盧森先生。”
  
  “啊,那要多謝你替我雇傭了Shadow的殺手,沃爾夫一死,我就該想想怎樣收購他的股份了。”
  
  “那麼祝你成功,爸爸。”
  
  “也祝你今晚有個好夢,my secret daughter.”
  
第 25 章

  真一回到紐約,所有的練習照常進行,只是沒有伊娃,總覺得少了什麼。耳根子太清淨了,連傾斜在射擊館玻璃頂上的日光都顯得有些落寞。
  
  但是就在當天晚上,這樣的“安寧”便被打破了,伊娃從烏克蘭打電話給真一。
  
  “你怎麼會在烏克蘭?你現在應該還在悉尼養傷才對啊!”真一有些惱怒,“飛機旅行很有可能讓你縫合的傷口再次破裂!”拿著電話的真一幾乎有些惱怒。
  
  “冷靜——冷靜——我只是去做我必須要做的事情罷了。”伊娃似乎早就預料到真一會發怒,用安撫小孩子的語氣說,“我會好好養傷,但是比這更重要的是,我必須回烏克蘭聲明繼承我父親在傑弗遜航運的股份,如果我不繼承的話,其他有實力的人將會公開收購。”
  
  “其中也包括那位有名的斯卡.盧森嗎?”真一嘆了一口氣,“你有沒有想過,他可以雇人殺了你父親,也能夠對你做同樣的事情?”
  
  “我當然想到了,所以我也擬定了遺囑。”
  
  “遺囑?”真一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儘管那一頭的伊娃根本看不見,“我怎麼不知道你要死了?”
  
  “這份遺囑可以保住我的性命,真一。”伊娃輕笑了一聲,“如果我死了,我手中的股份將會由我母親的弟弟梅裏夫.戈爾登繼承。”
  
  “梅裏夫……戈爾登……這個名字聽起來很耳熟,別告訴我你的舅舅是那個著名的瑞士銀行家?”
  
  “沒錯。如果我手中的股份被梅裏夫拿到,加上他在金融界的影響力,他有足夠的能力斬斷斯卡與俄羅斯之間的軍火交易,我想與那相比,斯卡寧願我拿著這股權,在他眼裏,我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至少沒本事拿他怎麼樣。”
  
  真一倒向床墊的中央,看著天花板無奈道,“聽起來那就像另外一個世界,算計、金錢、非法交易……”
  
  “黑色的……沒有盡頭的……一旦走進那個帝國,我就再無法全身而退了……真一。”伊娃微涼的話語通過電波傳遞過來,那一刻,真一的心臟微微疼痛了起來。
  
  “你還會回來參加射擊比賽嗎?”
  
  “當然會,我是一個射擊運動員,至少現在還是……但是真一……如果我在那一條路上走下去了……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當然……”真一閉上了眼睛,昭信的背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裏,“會。”
  
  放下電話,他已經完全不想睡覺了。
  
  走出公寓大門,紐約依舊繁華如晝,城市燈火燦如星光。
  
  他開著自己的TOYOTA家用轎車,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摩天大樓延伸向那一片沒有盡頭的天空,購物中心依舊燈火通明,行人熙熙攘攘,打扮入時的女郎偶爾聳動迷人的肩膀,上班族在經歷了漫長的加班之後,終於可以不用端著咖啡走在回家的路上。
  
  當真一意識到什麼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射擊館前。
  
  可惜,所有工作人員都下班了,他進不去。
  
  打開車門,真一依靠在車邊,任由夜風撩起他的發絲。
  
  什麼東西碰上他的臉頰,溫暖的,洋溢著巧克力的甜馨。真一側過臉去,看見一杯熱飲。
  
  “如果是射擊,不一定非要在射擊館裏。”微涼的嗓音沿著真一的聽覺神經,如同愛 撫一般通向腦海深處。
  
  “你怎麼會在這裏?”意識到和自己說話的人是誰,真一瞬間戒備起來,西園寺昭信可以說是這世上唯一有能力激發他被害妄想症的人。畢竟沒有誰希望自己的臉緊緊貼在車門上,胳膊被用力擰到身後……
  
  還有,那溫熱的氣息,輕微得幾乎不存在的吻……
  
  “你放心,我沒有派人跟蹤你。”昭信的手指夾住胸前的入場證在空氣中晃了晃,那應該是一個在射擊館對面的商務樓裏舉行的會議。
  
  “我猜想會議之後應該有什麼晚宴之類的。”真一伸手去接過昭信給他的熱飲,他一方面小心翼翼,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昭信看出來他在戒備。畢竟悉尼一別之後,真一每次想起昭信,肩膀都在痛。
  
  “走吧,我能帶你去一個可以射擊的地方。”昭信打開車門,坐上真一的車子。
  
  “你有一輛法拉利……卻跑來坐我的TOYOTA?”真一喝了一口熱飲,看著昭信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副等待司機的模樣。
  
  “我們要去的地方,和法拉利無關。”昭信永遠惜字如金,這也是讓真一最不爽的地方。
  
  “可是我不認為我需要你帶我去哪個可以射擊的場所。”真一冷眼看向昭信,距離感並不只是昭信的專長。
  
  “你可以當著全世界射擊,卻不敢在我面前開槍嗎?”
  
  真一沒有說話,將車門打開,坐進去,如同洩憤一般突然啟動,昭信的腦袋猛地向後仰去,砸在椅背上,這讓真一莫名地心情舒暢。
  
  昭信並沒有馬上直起身子,而是微微側過臉來看向一旁的真一,窗外的路燈浮光掠影般閃現在他的臉頰上,“你真是幼稚的可愛。”
  
  當昭信的指尖伸過來,滑過真一的脖頸,他確定那觸感一秒不到,卻幾乎打亂了他的方向。
  
  他不小心看了昭信一眼,那雙眼睛如同無底深淵,讓他片刻地失神,卻長久地無法調試自己呼吸。
  
  “前面的十字路口左轉。”
  
  聽著昭信在一旁發號施令,真一有些茫然。自己怎麼又和這傢伙在一起了?
  
  左轉行進了七百米左右,他們來到了一座足球運動場附近。
  
  停下車來,真一轉頭望向昭信,“這就是你說可以射擊的地方?”
  
  “沒錯。”昭信回答的相當平靜。
  
  嗤笑了一聲,真一更感覺自己今晚一定是發了瘋,昭信要他開車他就開車,要他來足球場他就來足球場,“嘿,能告訴我這裏有靶位嗎?還是你要我朝著足球射擊?”
  
  昭信轉身面朝真一緩緩後退,每一步都是風度,“真一,你的槍要瞄準的是你的目標,而不只是靶位。”
  
  如同被蠱惑了一般,真一竟然就這樣跟著他進去了。
  
  這是一個比賽用的足球場,按道理在這個時間,入口應該是鎖住的。但是昭信就這樣推開門走了進去,真一不得不感慨,自己有點嫉妒他“太有錢”了。
  
  那是一個能夠容納上萬人觀眾的運動場,而此刻觀眾席上卻一片虛無,只有照明燈異常明亮。真一第一次覺得球場竟然有這麼大,當自己的視線想要勾勒出邊緣的時候竟然有些疲憊。
  
  這就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只有西園寺昭信和他小早川真一存在的世界。
  
  “你確定這裏能射擊?我連槍都沒帶……”真一看向昭信,他並沒有離真一很近。
  
  昭信彎下腰,從腳踝處解下一把手槍。
  
  “哦……你太……竟然把槍藏在那裏?”真一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不會讓我來一場實彈射擊吧?”
  
  “沒錯。”昭信將手槍的保險栓打開,手指的動作利落而優雅,上膛的聲音在這片寂靜的球場上顯得異常清晰,“我和你比一場。”
  
  “什麼?”
  
  “我們為彼此指定目標,比如我要你射中那邊的觀眾席,如果你射中了,可以要求我為你做一件事情,如果你沒射中,就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呵呵……”真一悶笑了笑,“西園寺先生,我不認為這樣的比賽有意思。”
  
  “哦?沒意思麼?”昭信緩緩向後退去,唇縫形成的弧線令得他的眉眼顯得魔魅異常,“我以為你會想要我幫助伊娃牽制住斯卡.盧森。”
  
  那一刻,真一收起了所有表情,朝著另一側平緩地移動步伐,待到某個角度,昭信在陰影下的面容再次清晰了起來,“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
  
  “那麼,我接受。”
  
第 26 章

  “很好。”昭信的指尖勾著手槍的扳機,轉了一個圈,“你現在可以給我規定一個目標了。”
  
  真一笑了笑,並沒有回頭,只是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照明燈第一排的燈泡,隨便你打中哪一個,反正你有的是錢,打爛了你賠。”
  
  “手槍子彈的初始速度不如來复槍高,25米到30米左右子彈不會再走直線了。”
  
  “是啊,”真一聳了聳肩膀,“怎麼,你沒有把握了?”
  
  話音剛落,昭信的手臂抬起,子彈從真一的頭頂劃過,儘管離的很遠,但是帶起的空氣還是讓他不由得膽戰心驚。嘩啦一聲,遠處傳來破碎的聲響,真一回過頭去,愣了愣,良久才擠出一抹笑容道:“不好意思,你射中的是第二排的燈泡。”
  
  儘管這樣,真一還是驚訝萬分。他知道,沒有瞄準鏡,也沒有狙擊步槍的初始高速,能夠用手槍打中三十米外的燈泡有多麼不容易。那要求對角度和子彈下落軌跡的估計,甚至還要考慮風速的影響……這麼多年了,西園寺昭信依舊讓人……感覺到壓抑。
  
  “我輸了,你有什麼要求?”昭信走過來,手槍的槍口朝下,遞到真一的面前。
  
  “保護伊娃,至少讓她不要像她父親那樣。”真一的雙眼直視向昭信。
  
  “可以。”
  
  伸手接過手槍,昭信微涼的手指劃過真一的掌心,仿佛那觸感的痕跡成為了血液的流向。
  
  “你不會也要我去射擊照明燈吧?”真一好笑地看向昭信,對方只是微微退後了幾步,沉默不語。
  
  真一歪了歪腦袋,“嘿,要射中那排燈本來就不容易,你已經……很了不起了。說吧,你給我定的目標到底在哪里?”
  
  “我。”
  
  “哈?”真一皺了皺眉,“哪里?”
  
  “我。”
  
  “這個玩笑很冷。”真一的嘴巴咧了咧,腦袋的太陽穴疼了起來,他知道,昭信不是在開玩笑。
  
  “是因為我站的太遠你射不中嗎?”昭信向前走了兩步。
  
  “拜託!你又在發什麼神經?”真一上前,一把揪住昭信的衣領,“想要自殺的話,你可以自己朝著自己的腦袋扣扳機,根本不用麻煩我!”
  
  昭信不動聲色地握住真一的手腕,“我們為彼此指定目標,這是規則。”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朝你開槍?”真一一把甩開昭信的手,忽然猛地一拳砸向他,但是卻被輕鬆地躲過了。
  
  “那麼就開槍給我看。還是說你壓根就不敢?”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想要我認輸!”真一憤恨地用槍指著昭信,對方卻依舊面不改色,仿佛他手裏拿著的是玩具一樣。
  
  半分鐘過去了,昭信仍然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他看著真一,目光裏沒有絲毫的遊移。
  
  而真一,終於無奈地放下了手臂,“說吧,你要我幹什麼。”
  
  “從明天開始,週一到週五晚上的八點到十點,在蒙特羅大廈三樓的304室,有人會訓練你。如果你不去的話,那麼我也沒有必要遵守對你的約定了。”
  
  “訓練?什麼訓練?”真一露出不解的神色。
  
  昭信走向他,伸手撫弄真一耳邊的碎發,這讓他下意識往後一閃,但是昭信微側的臉龐在燈光下暈染出謎樣的神采讓真一愣住了。
  
  發絲從昭信的指縫間劃過,他的食指關節掠過真一的臉頰,“訓練你怎樣保住性命。”
  
  他的手沿著真一的肩膀滑向手臂,來到手腕間,一個婉轉,真一手中的槍便被昭信拿走了。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自己似乎又被西園寺這個傢伙牽著鼻子走了。
  
  訓練日一如既往,舉槍,調整,瞄準,扣動扳機,但是又有什麼不同。
  
  修介走到真一身旁,握住他的槍,輕聲道:“今天你休息吧。”
  
  “爸爸……”真一回頭,他知道今天自己不在狀態,“我……”
  
  “射擊和其他的項目不一樣,心理穩定很重要,這個心理要求你無論遇到什麼樣的狀況都能夠處變不驚,哪怕世界末日下一秒來臨,這一秒你還是能夠從容不迫地射中你的目標。既然今天你無法集中精神,不如去輕鬆一下。”
  
  “爸爸……”真一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最近確實有很多煩心事,比如說伊娃,比如說今天晚上那個莫名其妙的“訓練”。
  
  背起槍袋,真一準備離開射擊館。
  
  路過隔壁的射擊室,儘管門關的很好,但是教練責駡的聲音還是傳了出來。
  
  “艾麗!艾麗!你到底有沒有集中精神?三十六發子彈裏面只有九發射中十環以上,這樣的成績,你連預選賽都過不了!”
  
  真一無意打探別人的事情,只是他有一點同情那個叫艾麗的選手,要知道,當教練用無奈的口氣教訓射擊運動員,這簡就是精神上再次打擊。
  
  門開了,那位教練看見真一有些尷尬地愣了愣,“原來是小早川先生啊,要是每個射擊運動員都能像你一樣,我們這些教練就要省心多了。”
  
  真一笑了笑,其實他也不是那麼穩定的。
  
  那位教練夾著記錄冊離開了,真一瞥了一眼屋內,裏面那個叫做艾麗的女孩子比他想像的要嬌小,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彎著腰,正在拆卸槍械,看來她是一個氣步槍選手。
  
  女孩子抬了抬頭,眼睛瞥過站在門口的真一,頓了頓身子。
  
  “嗨……”真一抬了抬手,有些尷尬地聳了聳眉毛。
  
  意外的,女孩子露出幾分興奮的神色,“啊,你是速射冠軍小早川先生?我是艾麗,艾麗.瑞德。”女孩子不顧拆卸了一半的步槍,朝他跑過來。
  
  “啊,你好。你可以不用稱呼我小早川先生,叫我真一就好了。”
  
  “真一?”艾麗的發音怪怪的,沒辦法,就連伊娃也是再認識自己大半年之後才能用純正的日語發音叫出他的名字。
  
  “看起來你有一點麻煩,介意我看你射擊嗎?”
  
  “當然不介意啦!我的教練說我射擊動作已經很標準了,但是節奏不夠好,可是節奏這種東西……哈……”艾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拆了一半的步槍裝回去,走到射擊位,然後回過頭來,吸了一口氣,“怎麼辦?你看著我,我有點緊張了……”
  
第 27 章

  “沒什麼可緊張的,當你端起槍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只有你和你的目標了。”真一走向她,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肩部和胸部的內夾角的角度合適的話,能夠增加你的臂力和穩定度,防止後拉肩,像是這樣……艾麗,你瞄準了嗎?”
  
  “恩……”艾麗的姿勢很漂亮,經過真一的調整,頗有幾分伊娃的風範。
  
  “調整呼吸,扣扳機的那一刹那正好是你入息收氣的時候。”
  
  “恩……”
  
  “現在,看著你的目標,吸氣……呼氣……吸氣……不要猶豫扣下去。”
  
  “啪!”隨著那聲槍響,艾麗咽了咽口水。
  
  真一眯起眼睛看向靶位,輕鬆道:“我猜想沒有十點六環也有十點四環。”
  
  “啊——”艾麗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望向真一,“太不可思議了……那種感覺……”
  
  真一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記住這種感覺,以後每一槍都要這樣。”
  
  “你能繼續指導我嗎?”艾麗張著大眼睛滿臉期待的樣子。
  
  “我能夠做的,只是引導你去感覺,其他的東西,你已經擁有了。”顛了顛槍袋,朝門外走去。他今天的心煩意亂完全是因為昨天晚上昭信為自己提供的“訓練”,他一直在想,所謂訓練的內容是什麼?是誰來訓練自己?
  
  可是就在艾麗扣下扳機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根本不需要想那麼多。
  
  夜幕款款降臨,真一開著車來到蒙特羅大廈,這是一座去年剛落成的新樓,總共有三十二層,第一層和第二層是商場,第三層好像是一個大型健身中心,但是記得還沒有開始營業啊,會有人在那裏嗎?
  
  真一從商場裏穿行而上,來到健身中心的門口,果然巨幅海報擋在入口處:裝修中。
  
  “好久不見了,小早川君。”走廊的盡頭似乎有人朝著真一信步而來,一個溫文爾雅卻略顯慵懶的臉孔出現在真一的面前,還有那一副架在鼻樑上的銀邊眼鏡……
  
  “路易斯?”真一皺起了眉毛,他記得他,就是那一次自己被那個名叫克雷沙的女人盯上的時候,這個人和昭信一起來救過自己。
  
  “感激上帝,你還記的我的名字,”路易斯揚了揚手中的鑰匙,將健身中心的門打開,“但是我敢打包票,你不知道我是誰。”
  
  “如果你告訴我。”真一雙臂抱在胸前,大量著他。
  
  “好吧,我給你上的第一堂課,讓你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或者說那個差點要了你命的人是誰。”門被路易斯輕輕推開,燈光閃現的刹那,真一愣住了。
  
  諾大的健身房裏,器材隨意的堆放著。
  
  “很明顯,你不會教我怎樣健身。”
  
  路易斯悠閒地坐在一個被塑料布覆蓋的運動器材上,斜著臉饒有趣味地看著真一,“你知道阿瑞斯.海辛是誰嗎?”
  
  “殺死傑弗遜航運主席沃爾夫先生的殺手。”
  
  “準確的說,他是Shadow裏最擅長使用槍械的人,而Shadow則是被國際刑警通緝,被FBI追查了近十年的殺手組織,那天你見到的那個女人,克雷沙則是第三任‘導師’,負責訓練新成員外加分配任務。”
  
  “那麼你呢?路易斯,你又是誰?”
  
  “啊,我現在真是愛死你好學的樣子了。”路易斯用一副不正經地樣子看著真一,嘴角弧度就像是某種刀刃劃下的痕跡,深邃而危險,“這個世上,有Shadow這樣的野獸,自然就有獵人。與Shadow相對應的賞金獵人協會叫做Net。而我是Net的‘教授’。”
  
  “像導師一樣,負責訓練賞金獵人?”
  
  “很幸運,你不需要學會怎樣狩獵,你要學會的只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路易斯的腳尖落地,在地板上沒有留下一點聲音,就像那天阿瑞斯的步伐一樣輕盈,“你要感激阿瑞斯的好習慣,他不會在非目標以外的人上浪費子彈,否則那天在你追逐他的過程中,他每一次扣動扳機……”
  
  不知道什麼時候,路易斯已經晃到了真一的身後,他的手指形成槍的形狀,頂在真一的右腦上,“足夠你死很多次了。”
  
  咕嚕一聲,真一咽下口水,“那麼……你要教我什麼?”
  
  “靈敏的反應,換句話說,就是‘規避’。”
  
  “規避?子彈從五十米外射中我不需要1秒!”
  
  “那麼你要學會觀察,哪里會成為狙擊手的最佳位置。”
  
  “天方夜譚!”
  
  “孩子,扣動扳機的瞬間和躲開子彈的瞬間也許是一樣的。”
  
  真一挑了挑眉毛,“好啊,那就證明給我看。”
  
  “錯了,孩子,”路易斯點了點真一的鼻尖道,“是你證明給你自己看。”
  
  兩個小時之後,真一筋疲力盡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做夢還感覺到路易斯的子彈打在自己的臉上變成藍色的顏料。
  
  還有路易斯尾音上揚的聲音:“怎麼了?我的世界冠軍,你知道自己的靶位在哪里卻不知道別人要從哪里射擊你?”
  
  “把腦袋伸出來之前想清楚對方的彈道會是怎樣。”
  
  “哎呀,哎呀,你不會以為自己竄出來的時候我不會射中你吧?”
  
  最後真一乾脆毫無遮掩地站起來,任由路易斯將噴漆子彈打在自己的臉上。
  
  “我們是在玩反恐嗎?”那一刻,真一忍無可忍爆發了出來。
  
  “你可以這樣想,但是我想告訴你現實中的子彈要比這把玩具槍的彈速快上一半,而那個拜託我訓練你的人,他能夠躲過差不多一半的子彈。”
  
  “西園寺昭信嗎?我就說沒可能避過這些子彈……”
  
  “我想你弄錯了,沒有人能夠百分之百避過子彈,你不是超人,我也不是在導演駭客帝國,”路易斯來到真一的面前,傾斜下身子,眼睛在燈光下折射出不一樣的神采,“但是如果你好好訓練你自己,也許你能夠躲過那最致命的一顆。”
  
  真一在那一刻呆住了。
  
  他忽然間真正理解了路易斯的用意,又或者說是昭信的用意。
  
  第二天醒來,真一感覺全身有些酸疼,大概是自己好久沒有像昨天晚上那樣經歷精神與肌肉的雙重緊張了。
  
  來到射擊館,進入自己的射擊室,便看見已經有人在那裏舉槍射擊了,然而能將氣步槍的舉槍和瞄準姿勢做到如此自然而讓人挪不開視線的,也只有伊娃了。
  
  “你怎麼會在這裏?”真一驚喜萬分,隨即又嘆了一口氣,“你的傷還沒好吧?”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裏?”伊娃單手握住槍柄,垂在自己的大腿邊,“還是你盼望我的傷一直好不了?”
  
  “好吧……好吧,我的女王,我知道我永遠贏不過你。”真一聳了聳肩膀,“你在烏克蘭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大驚喜,”伊娃一副放鬆了的口氣,“雖然我是傑佛遜航運的主席,但是我幾乎不懂經營之道,但是今天,我將要和一位大人物簽訂合同,而他將成為我的CEO。”
  
  “這個人物一定要足夠厲害,不然怎麼能勞動女王大人從遙遠的烏克蘭一夜之間飛回美國?”
  
  “是烏爾.貝瑞利。我以為他更願意當某個美國本土的航運公司總裁,但是他卻主動打電話告訴我,他願意幫我,因為……傑弗遜的爛攤子看起來更有挑戰性。”
  
  “所以……”
  
  “所以明天晚上在菲爾國際展覽中心舉辦的那個宴會我拿到了邀請函,同時我也必須去,因為……”
  
  “你要和烏爾.貝瑞利好好談一談。”
  
  “沒錯,還有這次宴會的舉辦者是伊薩克.史密斯,傑弗遜航運除我之外的第二大股東。因為我父親過世的事情,傑弗遜的股價一落千丈,我很擔心史密斯會不會賣掉手中的股份,要知道,在美國比傑弗遜更值得投資的地方……”
  
  “所以?”真一看著她。
  
  “所以,做我的男伴吧。”
  
  真一看著他,良久道:“除非你再給我提供一套阿瑪尼的西裝。”
  
  “呵,不是大問題,”伊娃像是想到什麼了一般,打了一個響指,“對了,你的高中同學……西園寺先生也會參加那個宴會。”
  
  “哈?”真一忽然感到一陣頭疼。
  
第 28 章

  菲爾國際展覽中心是典型的子母樓,兩座樓的高度是一樣的,子樓的占地面積沒有母樓那麼大,主要用於各種展覽、宴會,而母樓則是純粹的商務樓。子樓和母樓之間的距離為三十米,所以當日光到達一定的角度,很有趣的是子樓有時從四十二層一下全部處於母樓的陰影中。

  這一次的宴會很盛大,在這裏能夠見到世界排名前二十的航運巨頭,不過意外的是斯卡•盧森竟然沒有來,不過這點明顯使伊娃有了更好的心情。

  依舊是觥籌交錯,酒香四溢,真一聳了聳眉,也許今晚他應該繼續路易斯的訓練課程,也會比在這裏呆著有意思的多。

  “真一,”伊娃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和烏裏•貝瑞利談一談,你……”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去吧。”

  “那好,不過不要隨便和漂亮的女孩子搭訕哦,”伊娃的肩膀碰了碰真一,“因為這裏的女人都不簡單。”

  “我知道。”

  伊娃挽著貝瑞利先生的手,走向一間休息室,真一想他們需要談很久,而自己也想遠離這群……完全不屬於一個世界的人,不如自己也找一間休息室歇一歇?

  覺得自己的主意真是棒呆了,真一給自己倒了兩杯香檳外加一盤點心,走向會場外的休息室。

  將點心放在桌上,真一平躺在沙發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不知道算不算運氣,這一次沒碰上西園寺那個傢伙。

  身體一放鬆,再加上這幾天被路易斯折騰得很是疲勞,真一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過去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很久很久以前,他坐著公交車去上學,遇上了兩個福山高中的傢伙,為了不惹麻煩,他坐在公車的最末一排,假裝睡的很熟。

  櫻花在車窗外洋洋灑灑,似乎不知道怎樣揮霍自己脆弱的生命。

  車子停了停,那個優雅而冷漠的男子走上了車,把福山的兩個傢伙修理的夠嗆。

  但是由始至終,自己一直閉著眼睛,倚著車窗,仿佛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走到學校門口,福山高中的人來找那個男生的麻煩,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便去清樂屋吃拉麵了,因為曠了一上午的課,回到家與修介“談”了一個晚上。

  他和他隔著半個教室的位置,沒有多餘的交集。

  幾天之後,他和千葉靜香坐在公交車上,有劫匪拿著槍上來了,那個男生被打傷了,而他做的,只是將靜香抱在懷裏,沒有離開半步。

  還有那天,在新宿的紅燈區,他看見他被山原正雄圍攻,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找到了那個酒吧,把錢遞給了水島。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這樣,那麼他現在會是怎樣呢?

  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卻猛然驚覺那名男子就坐在自己的身邊,低垂著眉眼看著自己。

  “西園寺……昭信……你怎麼在這裏?”

  “這難道不是我應該問的嗎?我以為你會呆在伊娃的身邊寸步不離。”男子的手指伸出來,似乎想要觸碰他的臉頰,但卻只是搭在了沙發的椅背上。

  “難道伊娃有危險!”真一猛地坐起來,但是昭信卻沒有躲開,真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在自己快要撞上昭信的那一刹那,停了下來,“你在唬我……”

  下一秒,他的唇便被對方封住了。

  真一的背往後一仰,便脫離了對方的接觸範圍,“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我踩到你的痛腳了?”昭信的臉微微傾斜,這讓真一有點嫉妒起來,為什麼這個總是不知所謂的傢伙無論哪個角度都美好的讓人想要……一拳打過去。

  “我沒時間在這裏和你瞎耗,我要去看看伊娃!”真一一把將昭信推了過去,起身朝門口走去,如果不是他提醒自己伊娃的事情,恐怕就因為剛才那個不到一秒鐘的“親密接觸”,自己會和這位不苟言笑的西園寺先生大打一場,然後搗毀這間休息室。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觸上門鎖的時候,他的肩膀被按住了,真一咬了咬牙,轉過身去,“今天,我不想和你打架。”

  “無所謂,你打不過我。”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知道嗎?我剛才還在做夢,我夢見我和你確實是高中同學,但是我們沒有交集!在公交車上,在新宿的紅燈區,在學校裏我們都沒有說過話!”

  “然後呢?”昭信的聲音平緩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然後……我會一直呆在劍道部裏,參加全國大賽。”我不會想要射擊,因為沒有人會在我面前展示那快的出奇的槍法。

  昭信沉默著看著真一,似乎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也許和千葉靜香好好的交往。我是說也許,她終究是要轉學的。”真一在那樣冷靜的目光裏,不由得緊張起來。

  昭信還是沒有說話。

  “我會升上一所大學,當然不是東大或者早稻田那樣的……”為什麼自己要怕他?憑什麼自己在他面前就要緊張?想到這裏,真一忽然又有些生氣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被一個男人……”

  “平凡,是你想要的嗎?”昭信在他把那句話說完之前,打斷了他。

  “為什麼不要?我只是個凡人,我想要平凡的生活難道不可以嗎?”

  那一刻,真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但是為時已晚,自己的背脊被砰地一下撞在門上,那一聲響聲似乎引起了門外某個侍者的注意。

  “請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真一剛想張嘴,自己的下顎卻被昭信狠狠地捏住了。

  “沒什麼,我喝多了,撞在了門上。”昭信依舊平靜的回答。

  最討厭他這種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握中的表情,真一抬起膝蓋想要撞在昭信的小腹上,卻不想膝蓋被他的另一隻手擒住,整個抬了起來。

  真一低聲道:“放開我。”

  “這麼多年了,同樣的錯誤你還是一犯再犯。”昭信的聲音讓真一回想起那個四年前在練劍室裏的夜晚,自己也是這樣想要踹他一腳,卻反而被他有機可乘。

  就在他失神的那一刹那,昭信低下肩膀,瞬間就將他扛了起來,兩三步將他摔回到沙發裏。

  “你想要幹什麼?這裏是宴會!”

  “對,這裏是宴會。你可以像個女人一樣大聲呼救,外面會有很多人來救你,包括伊娃。你也可以試試看,能不能修理我一頓,然後從那扇門走出去。”

  “沒錯,我會好好修理你一頓!”真一挺起胸膛一拳揮了過去,昭信只是歪了歪脖頸,躲的相當輕鬆,但是他沒想到真一就這樣從沙發上躥起來,朝著門口奔去。

  昭信一個橫掃,利落地將真一撂倒,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就在真一倒下去的那一刻,竟然伸腿將他也絆倒了,而且一個翻身坐在他的肚子上,一隻手拎著他的領子,另一隻手給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孔狠狠一拳。昭信轉過臉來,看著真一,嘴角一抹血色溢出。

  “不要以為你一直能壓住我。”

  幾縷髮絲淩亂地蓋在昭信的眼睛上,他嘴上擰起一抹笑容,“我對現在的姿勢感學很滿意。”

  真一愣了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又是一拳打了過去,但是揮到半空中就被昭信給扼住了。

  “你的攻擊模式永遠這麼簡單嗎?”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真一的身體就像一邊倒去,昭信翻身而上,將他的雙手按在腦袋的兩邊,這情形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真一拼命想要挺起胸膛,但是一切掙扎徒勞無功。

  “你見不到我會感到輕鬆。”昭信的臉離真一越來越近,他的鼻尖在距離真一不到一釐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甚至他說話時噴灑而出的空氣都若有若無地觸上真一的唇縫,“我猜你就算四年沒有見過我,也不曾想過我。”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問?”真一試圖別過臉去,但是昭信的目光卻緊隨而至。

  “可是我每天都有想到你。”

  那一刻,真一有種滑稽的感覺。老實說自己看電影和某些有色影片的時候,最希望的就是那個漂亮惹火的女主角能像現在這樣對自己來一段。

  好吧,昭信對於很多人來說確實很惹火。

  “很感激你每天都想念我,如果不想破壞現在的美感,你馬上放我起來!”
話音剛落,昭信的唇便落了下來,強迫而暴躁地侵入真一的口腔,真一為了躲避,半邊臉已經貼在了地毯上,而昭信卻能夠憑藉唇 舌翻攪的力度,使真一的臉再次面向他。

  昭信放開真一的雙手,霎時間,仿佛命懸一線般,真一奮力地拉扯昭信的衣領,對方卻壓在他身上穩若泰山,而真一襯衫的下擺已經被對方從西裝褲里拉了出來。

  察覺對方意圖的真一瞬間炸了毛,雙手不再執著於將昭信扯開,而是直接扼住他的咽喉,老子掐死你!

  第一次,昭信的臉在真一面前發紅,額角的血管因為真一的力道而鼓了起來,他終於從真一的口腔裏退了出來,就在真一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手指微微鬆開的時候,搭扣被彈開的聲響讓他瞬間清醒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你清楚的很,你可以再試一試能不能掐死我。”

  真一發了火,但是下一秒他連動都不敢動,因為昭信從底褲的側邊伸進去,直接握住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這一點意思都沒有……”真一咽了咽口水。

  昭信的手從底部向上滑去,輕輕轉了幾圈,真一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向下墜去,呼吸不由得拉長,他安慰自己,無論是誰遇到這樣的場景都會有何自己一樣的反應。

  昭信的指尖滑到真一fen身的頂端,修平的指甲嵌進那裏的縫隙中,細微的挪動,卻足夠讓真一的整個身體拱了起來,他不由得咬緊了牙,漲紅了臉。

  他看見昭信再次垂下臉來,但是所有的感覺都被撫弄和掌握自己fen身的手指所控制,他連動都不敢亂動,只能任由昭信的舌舔過他的上唇內側,滑動著將纏繞上他的舌,吮 吸的聲音讓真一腦袋裏的那根弦幾乎崩潰。

  昭信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粗魯,真一被他擠壓的將雙腿抬起來,很想要把整個身體都蜷起來,但是手指摩擦所帶來的kuai感也讓他的腦海開始發白。

  那個吻從綿長變得有些急不可待了起來。

  真一感覺自己的下巴被昭信的舌略過,然後被他含在,大力地吮吸著,他的舌尖不時掃過自己的下巴,然後遊移到他的頸窩。

  他甚至懷疑昭信是不是吸血鬼,不然怎麼會對自己那麼狂熱,仿佛要透過肌膚將自己的血液給吸出來。

  終於,真一似乎到達了一個臨界點,什麼東西噴湧而出。

  他呆滯著,喘著氣,看著昭信。

  他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

  那一向冷漠的雙眼微微皺了起來,似乎滅頂的狂潮將要將真一的一切吞沒。

  他的指縫間,真一的液體還粘膩在那裏。

  昭信不由分說,側過身體,然後一把將真一的雙腿折了起來,這突然而來的動作,讓真一疼得頭暈眼花。

  “媽 的!你要幹什麼!”真一感覺到自己的下身一陣清涼,底褲和西裝褲一起被對方拽到了腿 根處,昭信的手指就著真一釋放的液體竟然企圖伸進去。

  “你要敢進去,我和你拼命!”

  昭信從鼻腔裏發出了一聲哼聲。

  “呵——”對方竟然真的毫不留情面地將食指伸進了那個入口,真一發了瘋一般想要直起身子,卻因為這個動作意外地使對方的整個手指伸了進去。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真一拼命地用胳膊肘撐著自己的身體往後退,而昭信就似不以為意一般,竟然企圖將中指也伸進去。

  “碰——”地一聲,仿佛是槍響,從休息室的門外傳來,緊接著是賓客們慌亂的聲音。

  真一抓住那一刻,將身體猛地向後一扯,脫離了昭信的掌控,然後轟的爬起來,他這輩子穿褲子絕對沒有這麼快過,打開門便奔了出去。

第 29 章

  站在沒有人注意的地方,看著真一沖進人群中的背影,昭信輕輕嘆了一口氣。
  
  真一幾乎不做多想,撥開混亂中的男女們,朝著伊娃所在的那個休息室跑去。
  
  來到門口,便看見伊娃和貝瑞利先生推開門,一副吃驚的樣子似乎也想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真一站在他們面前,如釋重負般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你。”
  
  伊娃愣了一會兒,隨即抿起了嘴巴,伸手扣住真一的手指,“放心,不是我。”
  
  貝瑞利先生有些尷尬,“我知道你男朋友很關心你,但是現在我們更需要知道的是到底怎麼了……那一聲絕對不是開香檳的聲音。”
  
  看來我們又被人誤會了,伊娃用眼神示意真一。
  
  不遠處,傳來侍者敲門的聲響,“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您在裏面嗎?請您開一開門?”
  
  伊娃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驟然變化,“真一……史密斯先生要是死了,盧森一樣可以購買股權,他上個月購買了另一個股東手上百分之十二的股權,加上史密斯先生的股份,他所佔有的股份就會超過我的,從而成為傑弗遜的最大股東!”
  
  聽罷,真一快步走到那間休息室的門口,這個時候,西園寺昭信也來到了附近。
  
  真一不想理睬他,只是看著侍者拿出鑰匙要去開那間休息室的門,鑰匙伸進去轉了轉,侍者露出為難的神色道:“好像從裏面反鎖了,這把鑰匙沒有用。”
  
  不斷有賓客擠過來,似乎也想弄明白發生了什麼,擔任會場警衛工作的人也聞訊趕來。
  
  “讓開。”昭信走到侍者的面前,低聲說了一句。
  
  隨即,就在眾人面前,昭信抬腳瞬間將門踹開了,警衛走了進去,原本有些喧鬧的聲音此刻都安靜了下來。
  
  史密斯先生坐在沙發上,左手癱軟在腿邊,酒杯倒在那裏,香檳和血液混在一起。他的右手還攥著槍,食指扣在扳機上。
  
  “封鎖所有出口,馬上!”昭信朝著警衛喊了一聲,他們似乎醒過神來,用通訊器通知封閉大樓。
  
  昭信走到史密斯的面前,他的眉心有一個被子彈穿透的痕跡。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來到昭信身後,但是卻刻意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好像是九毫米左右的口徑。”真一皺起了眉頭,再看一看史密斯手中握的槍,“他握槍的姿勢……不像是自殺……可是我們進來的時候,門是從裏面鎖住的……”
  
  兩人抬頭看了看窗戶,關的很好。
  
  “如果有人要殺他,一定會選擇消音手槍。”昭信冷冷道,“而且就在我把門踹開的時候,那個兇手也許就已經跑了。”
  
  那個殺 手要在宴會期間完成任務必然要使用消音手槍,他應該是穿著警衛的衣服,這能夠很容易地使史密斯先生對他放鬆戒備,一旦他進入休息間,就可以隨時找機會殺死史密斯,但是也許他運氣不好,被史密斯先生發現了,史密斯想要開槍自衛,但是殺手的動作更快。可惜史密斯的槍響引起了賓客的注意,所以那家後便藏在門後,當昭信把們踹開的時候,他便可以混入人群,從而離開現場了。
  
  真一刹那明白昭信的意思,撥開堵在門口的眾人,掃過整個宴廳,看見一個穿著警衛服裝的男子朝著出口走去。
  
  那一刻,真一的眼前出現上個月那個名叫阿瑞斯的殺 手背著槍袋走在大街上的背影,那樣的高度,那種身姿,真一咬了咬牙。
  
  伊娃走到他的身邊,臉上很是沮喪,“史密斯先生死了是嗎?一旦這個消息被發佈……真一,你怎麼了?”
  
  “你有槍嗎?”真一壓低了嗓音問道。
  
  “有。自從我父親……”
  
  “給我。”
  
  伊娃看著真一緊皺的眉眼,什麼也沒有多問,以最快的速度從手提袋裏拿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槍,真一二話沒說,拿起槍便朝著那個警衛離開的方向追去。
  
  似乎意識到已經有人發現了他的身份,那名警衛閃過安全通道的大門,便不見了。
  
  真一沖過去,來到樓梯處,上下都似乎都沒有有人通過的痕跡,真一似乎瞬間明白過來,轉身將槍口對準通道右側的那一扇門的側面,可惜已經晚了。
  
  一陣黑影從真一眼前閃過,那傢伙的動作快得讓人連心跳都停擺。
  
  真一感覺自己的握槍的掌心被對方按住,拇指和食指之間被狠狠一掐,手掌不自然脫力,槍在他的大拇指上一個旋轉,便被對方摘了過去,而自己的掌心卻疼得發顫。
  
  真一呆在那裏,看著對方用伊娃的槍指著自己。
  
  “好久不見了,小早川君。”
  
  那是一張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臉,除了眼神之外,下巴的弧度還有鼻樑的高度完全不一樣。
  
  “為了每次的工作,你都要去整容嗎?阿瑞斯.海辛。”真一冷眼看著他,這裏是相當隱蔽的地方,恐怕一時之間不會有人發現他們。
  
  “哎呀,真難得,你竟然知道了我的名字。”阿瑞斯倚著通道大門,愜意地笑了笑。
  
  真一的右手試著想要握緊拳頭,但是那個被阿瑞斯掐中的地方使得他手掌麻痹著五指無法握攏,“你跑不了,離開這棟樓的出口已經封閉了。”
  
  阿瑞斯看著真一的雙眼,不以為意道:“已經有人要過來關這扇門了?他們的動作太慢了。”
  
  話音剛落,真一就被整個拉了過去,阿瑞斯拽過真一的腦袋,手掌捂住他的嘴,將他狠狠勒在門後,“你要是出聲,我就一槍崩掉第一個過來的人。”
  
  真一倒抽了一口氣,他忘記了,這個人是阿瑞斯,他的槍法很快。
  
  一個警衛走了過來,真一不由得咽下口水,阿瑞斯捂住真一嘴巴的那只手似乎能夠感覺到這細微的動作,仿佛惡作劇般,他伸出舌尖來,順著真一的耳垂掃過耳廓。
  
  但是真一全部的思緒都集中在了那個警衛身上,他的腦袋探出來看了看,似乎上下樓梯都沒有人走動的痕跡,便將門鎖上了。
  
  真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反倒是勒住他的阿瑞斯輕笑了起來,“我覺得你現在應該擔心自己多一點。”真一的胳膊肘猛地向後撞去,而阿瑞斯卻早已經閃開了,順帶拉了真一一把,否則真一的肘關節要是撞在牆上,效果必然“驚人”。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怎樣逃走嗎?”阿瑞斯的笑容神秘得欠扁,槍口在真一的腦袋邊晃了晃,“走吧,向上。”
  
  真一被阿瑞斯用槍指著,一直向上走,終於來到了頂層。
  
  而這一層是布蘭登研究室,聽說是專門致力於軟件開發的,不少有關電子業的財團都在其中投資有股份。
  
  阿瑞斯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伸手剛要去刷,真一便撞了過去,一記手刀想要砍在阿瑞斯握槍的手腕上,可惜對方似乎早有防備,順勢一個側身反而一把將真一抱進懷裏,持卡的手腕靈巧地滑動,鋼化玻璃門發出“吡——”的一聲,打開了。
  
  真一側過臉來閃過一絲懊喪,自己在拳腳方面似乎真的不夠擅長。
  
  而阿瑞斯就像讀懂了真一的眼神一般,不以為意道:“如果你的身手像我一樣,那麼全世界的同行都要歇業了。”
  
  感覺到阿瑞斯的手指掐在真一腰部的脊椎上,他不懷疑,只要阿瑞斯的手指用力,自己也許就要終身癱瘓了,“知道嗎,殺 人有的時候是不需要槍的。”
  
  這句話,猛然間讓真一想起了昭信對自己的警告。
  
  我到底是太大意,還是太自負?
  
  “磕啦”一聲,真一的左手手腕被一副手銬銬在某張擺放實驗電路的桌子的桌腿上,那副手銬是警衛專用的。真一試著掙扎了一下,可惜,那張桌子似乎和地面是相連的。
  
  阿瑞斯靈巧地跳上一張桌子,牆壁上的高處有一排嵌進去的密碼箱,還是那張卡,輕輕一劃,阿瑞斯從裏面拿出了一張十字弓。
  
  他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看著真一,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
  
  “你知道嗎?其實殺死史密斯很容易,在他拔出槍以前他的命早該沒有了。”
  
  “哦,那你怎麼讓他有機會拔槍了?”
  
  “因為我在想,如果你知道我就在這裏,你能不能找到我。”
  
  “那麼這個遊戲有趣嗎?”真一斜著腦袋看著他,滿眼的蔑視。
  
  “很有趣,比如說你現在這麼認真地盯著我看。要知道全世界俊男美女有這麼多,你卻只盯著我看。”阿瑞斯聳了聳肩膀,輕盈地從桌子上跳下來,手指的指尖在真一的鼻子上點了點。
  
  “因為我討厭你。”你殺了伊娃的爸爸。
  
  阿瑞斯不以為意,走到窗前,他掏出一個小型的手電筒,閃了閃。
  
  而對面的菲爾國際展覽中心的母樓也有亮光閃了閃。
  
  “你還有同伙?”
  
  “你不會以為幹我們這行的沒有搭檔永遠獨來獨往吧?”阿瑞斯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了真一一眼,然後將十字弓夾在眼前,那姿勢優雅平靜,卻有某種蓄勢待發的銳氣。
  
第 30 章

  “嘩啦——”一聲,箭頭竄了出去,帶著繩索,呼啦啦釘在對面母樓上。
  
  燈光閃了閃,似乎對方替阿瑞斯確定了繩索的牢固性。
  
  “寶 貝,看來我要和你說再見了。”阿瑞斯坐到窗子上,將滑具搭上去,真一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破風而去。
  
  此刻,昭信和幾個警衛也來到了研究室的門外,他們聯絡保安處將門打開,趕了進去。
  
  而窗外的阿瑞斯已經幾乎要滑到對面的母樓上了。
  
  “快點打開我的手銬!”真一急得直搖晃。
  
  昭信皺了皺眉,來到真一的身旁,手指在手銬的某個地方按了一下,便自動彈開了。
  
  那一刻,真一知道自己被阿瑞斯耍了,憤怒地站起來,奪過一旁保安的手槍。
  
  “嘿,你要幹什麼!這裏距離對面有三十多米呢!”那位保安上前想要攔住真一,但是卻被昭信擋住了。
  
  “他可以。”
  
  “什麼?”保安皺了皺眉表示不解。
  
  “他可以射中他。”
  
  真一利落地打開保險栓,雙手握槍,瞄準,只聽見子彈彈出的聲響,電光火石之間,遠處傳來輕微的破裂聲。
  
  那名警衛擠到窗前,遙遙看見對面母樓上某扇窗戶似乎破了。
  
  “我的天啊,真的擊中了嗎?”
  
  “不一定。”真一咬了咬牙關,“快點聯絡對面母樓的保安!”
  
  那名警衛終於反應過來,打開手機撥打電話。
  
  只剩下那根黑色的纜繩在子摟和母樓之間回蕩在夜風中。
  
  當他們來到對面的大樓時,得到消息的FBI也已經趕到了,畢竟阿瑞斯對於FBI來說,可是花 名在冊。
  
  所有人都無法進入那個房間,真一有些不安地來回踱步,時不時按一按自己的太陽穴。
  
  昭信站在不遠處,靠著牆,看著他。
  
  “還沒有冷靜下來嗎。”
  
  真一猛地轉過身來,瞪著昭信道:“只要他們告訴我,那傢伙死了沒有,我就能冷靜下來!”
  
  這時候,一個探員走了出來,很顯然在一旁等待的史密斯先生的兒子也很想知道他的殺父兇手死了沒有。
  
  而那個探員卻只是走出來問了一句:“是誰開的槍?”
  
  “我。”真一抬了抬手腕。
  
  “你?從哪里開的?”
  
  “對面的子樓。我是那個商務宴會的賓客。”真一抿了抿嘴,“請問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混蛋他死了沒有?”
  
  “在這之前我更希望你回答我你有沒有撒謊,先生!”那名探員露出懷疑的神色道,“對面的子樓離這裏可不止三十米,而你的子彈卻能夠成功地穿透那面窗戶打進來……”
  
  “我恐怕他並沒有撒謊。”這時,一位留著淡棕色捲髮穿著西裝的女子從房間裏走了過來,“他可是奧運會的男子速射冠軍小早川真一。你好,我是特別探員莫妮卡.艾爾。我們這個小組是專門追捕國際有名的Killer,像是Shadow裏的阿瑞斯.海辛。我們得到消息就即可趕來了,但是很明顯,他又再次逃走了,這讓我的搭檔有些惱火。”
  
  “我沒打中他……”真一搖了搖腦袋。
  
  “準確的說,你應該擊中了他。”莫妮卡側著腦袋點了點頭。
  
  “嘿,莫妮卡……”他的搭檔似乎要阻止她說出相關的案情。
  
  莫妮卡只是抬了抬手臂示意他不要擔心,“愛德華,我們需要小早川先生為我們提供一些信息。”莫妮卡示意真一和他一起進去。
  
  真一轉過頭來,便看見昭信對他點了點頭。
  
  走進那間房間,真一第一眼便看見一地破碎了的玻璃碎片,然後沒有絲毫血跡和掙扎的痕跡。
  “你說我擊中他了……可是……”
  
  莫妮卡拿出了一個透明的小袋子,裏面是一個彈頭。
  
  “這個彈頭……”
  
  “如果我沒猜錯,你的這一發子彈打在他的防彈衣上了,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阿瑞斯能夠那麼輕易地找到這發子彈,並且把它放在這個桌子上。”
  
  說完,莫妮卡便帶著真一來到一張高級辦公桌前,上面有白色的輪廓標記出子彈擺放的位置,還有桌子上的一張紙:
  你又擊中我一次了。
  Kiss you。
  
  署名是阿瑞斯。
  
  真一看著末尾的那兩個單詞,不由得皺了皺眉。
  
  莫妮卡注意到了真一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追捕阿瑞斯已經很久了,這很符合他的習慣,這是他嘲笑別人的方式。”
  
  “沒錯,他用一個玩具手銬把我銬在電子實驗室裏,而我卻以為那個手銬是真的,我眼睜睜看著他……”真一抬眼望向莫妮卡,“我確實值得被他嘲笑。”
  
  “但是他在這裏用了一個詞語‘又’,這說明你不只一次擊中過他。”莫妮卡帶著橡膠手套的手指在那個詞語上點了點,“小早川先生,能告訴我還有哪一次嗎?”
  
  真一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議般咧了咧嘴,“我……我以為我根本沒有擊中他……”
  
  一旁的愛德華湊了過來,一副不爽的樣子道:“沒錯,你只是巧合而已。阿瑞斯到現在為止,就算是FBI裏的神槍手也還沒機會擊中過他呢!”
  
  “愛德華!”莫妮卡皺了皺眉,示意他閉嘴,“能把你上一次遇見阿瑞斯的事情告訴我嗎?”
  
  吸了一口氣,真一將那一次為了伊娃追逐阿瑞斯的事情說了出來。
  
  愛德華忍不住打斷他:“從兩列火車車廂之間?奧運會冠軍,我們FBI不喜歡吹牛的人。”
  
  “那麼,特別探員愛德華,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別人做不到。”真一揚了揚眉梢,“至少在悉尼的時候——我能追著阿瑞斯一直到中央火車站,可是你的FBI同僚卻任由他殺死了我好朋友的父親。”
  
  說完,真一便轉身走向門口。
  
  “小早川先生。”莫妮卡的聲音響起,“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自身安全,你已經擊中阿瑞斯兩次了,他想要殺死你……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我建議你能夠經常和我們保持聯絡。”
  
  “他要殺死我確實很容易,”真一聳了聳肩膀,“在這個城市裏到處是三十米以上的高樓,完美的狙擊角度,而人潮是最好的掩護,甚至於我公寓的對面,他也能輕而易舉地給我一槍。小心是沒有用的,特別探員莫妮卡。”
  
  儘管如此,真一還是接過了她的名片,走出門去,昭信依然停留在那裏。
  
  真一歪著腦袋嘆了一口氣,“為什麼每次我感覺很糟糕的時候,都能看見你?”
  
  昭信的背脊離開牆壁,走到真一一米左右的地方,輕聲問道:“他沒死。”
  
  “沒錯,因為防彈衣——感謝高科技!”
  
  昭信沒有說話,與真一擦身而過,信步踱向電梯處。
  
  “走吧,至少你沒事,對於失去父親的伊娃來說,這是莫大的安慰。”
  
  真一愣了愣,而昭信卻已經轉過頭進入了電梯,真一走進電梯,和昭信並肩站在一起。
  
  保安們早已經離去,而史密斯先生的兒子也和FBI的人正在交涉什麼,電梯裏只剩下真一和昭信。
  
  微微抽吸了一口氣,真一握了握拳頭,手掌還是有些疼痛,但是他戒備著,以防昭信又有什麼冷不丁的“襲擊”。
  
  “我喜歡你。”昭信緩緩開口。
  
  “我不想聽這個。”真一目視前方,看著電梯裏顯示樓層的地方。
  
  “所以上一次在悉尼,你在追逐阿瑞斯之後能夠平安回來,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真一微微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這一次我也覺得很幸運。但是我的運氣會不會哪天就沒有了呢?”昭信用平緩的語調問他,那一刻,真一的心臟忽然揪了起來。
  
  叮咚一聲,電梯停在了一樓的大廳裏。
  
  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昭信走了出去。
  
  真一這才醒過神來,剛走到大廳裏,伊娃就飛奔過來,一把將真一摟住了。
  
  “還好你沒事!還好……”
  
  “我沒事了,伊娃。”真一抱緊她,拍著她的背脊,輕聲道。
  
  他抬起眼,看見昭信走過旋轉門,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門口,他優雅無比地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然後一切就這樣消失在了黑夜裏。
  
  西園寺昭信回到自己在紐約的豪宅,看著停在自己車庫裏的那輛銀灰色轎車,沒有說話。
  
  走進大廳裏,便看見阿曼達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似乎等待自己很久了。
  
  “你沒事……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嗎?”阿曼達沒有起身,只是看著昭信。
  
  昭信將手機掏出來,看了看,然後轉向阿曼達,“對不起,我沒有聽到。”
  
  “我聽說史密斯先生被暗殺了,想到你也在那個宴會裏,我真的擔心的不得了,而你又一直不回我電話!”
  
  “對不起,阿曼達。”昭信走過去,抱緊他。
  
  “你每次只有在覺得對不起我的時候才會這麼溫柔,我真後悔沒有和你一起去參加那個見鬼的宴會,那至少能讓我知道你是否平安!”
  
  “你有時裝發佈會。”昭信安撫著她。
  
  “下次……絕對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恩。我想去洗個澡,然後我再把這一切解釋給你聽。”昭信一邊說一邊走向二樓的房間,脫下自己的西裝。
  
  阿曼達點了點頭,在床邊坐了下來。
  
  當昭信進入浴室以後,她將手伸進昭信的衣服口袋中,那裏面有一個皮質錢包。
  
  阿曼達垂眼看著它,也許這裏面有什麼是她一直想知道的。
  
  她輕輕將它打開。
  
第 31 章

  “呵……”阿曼達嗤笑了一聲。
  
  在意大利手工製造的錢包裏,有條不紊地插著各大銀行的信用卡以及商會的貴賓卡,夾層裏是幾張美金,唯獨那個放照片的地方空空如也。
  
  在昭信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她就在房間裏隨意翻了翻,但是沒有別人留下的東西,比如說一隻唇膏、一隻絲襪,哪怕枕頭裏一根不屬於主人的頭髮。
  
  他的房間裏沒有一張照片。
  
  她甚至於神經質地在他的書房裏隨意翻閱他的藏書,她想像過說不定其中的一本書裏能夠翻到另一個人留下的痕跡。
  
  她也雇傭過私家偵探調查他的行蹤,但是得出的結果很可笑,這個男人從來沒有非去不可的約會,也從來沒有花多餘的心思去取悅另一個人。
  
  這個時候,房間主人穿著浴袍走了進來。媲美模特的身材,完美的臉孔,還有這座豪宅……他擁有讓所有人趨之若鶩的本錢,但是奇怪的是,他的世界似乎不曾為外人打開過。
  
  “怎麼了,阿曼達。”水珠滴滴答答順著他的發絲滑落下來,俊美得不可救藥。
  
  “我在想,你仿佛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阿曼達聳了聳肩膀。
  
  “為什麼?”昭信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飲了一口。
  
  “有什麼人對你是獨一無二的嗎?讓你每天都想見到她,把她的照片放在你隨時可以看見的地方,花空心思去讓她高興,好吧……哪怕只是分出一點點注意力來給她?”
  
  “雖然我沒有每天都想見到你,但是我確實分出很多注意力來給你了,阿曼達。”昭信將礦泉水放下,走到與臥室相連的書房裏,將電腦打開,查閱起郵件來。
  
  阿曼達愣了愣,吸了一口氣,用輕快的語調道:“那我可以把自己的照片放進你的錢包裏?”
  
  “可以。”昭信回答的很乾脆。
  
  阿曼達沒有再說什麼,將電視機打開,轉了幾個頻道,正好電視裏正在重播瑞典世界射擊錦標賽男子速射決賽。
  
  “喔,看起來小早川又要再創佳績了。”阿曼達回頭望瞭望昭信,無奈對方依舊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那台筆記本電腦上,“唉,他好歹也是你的高中同學,而且還是個世界冠軍,我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在乎?”
  
  電視機裏的真一將槍舉了起來,姿勢調整得相當流暢,肩胛隆起的角度呈現出靜態的力量美。那一槍打出去的瞬間,阿曼達沒有注意到昭信握著鼠標的手指一陣顫抖。
  
  他微微抬起眼來,看見玻璃窗上被黑夜影射出的畫面。
  
  真一將帽子甩了出去,笑得像個孩子,奔跑到一旁和父親緊緊抱在一起。
  
  直到畫面轉向觀眾席,昭信才將視線挪回到電腦屏幕上。
  
  真一回到自家的公寓,自從菲爾國際展覽中心的那件事之後,他經常能看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在公寓對街的咖啡館喝咖啡,或者在公寓下的長椅上看報紙,再來就是射擊館裏也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聳了聳肩膀,真一覺得有些好笑,他不在乎FBI的人想借由監視自己來得到有關阿瑞斯.海辛的情報,但是他們這樣毫不遮掩地侵入他的生活,他不得不說自己已經沒有好脾氣了。
  
  走到那個正在裝作看報紙的人身邊,真一好笑道:“先生,您真是不一般啊,報紙倒過來也能看的這麼起勁。”
  
  那人愣了愣,這才發覺真一是在騙他。
  
  “聽著,如果你們認為我和阿瑞斯有什麼關係,認為我知道他在哪里或者他是誰的話,那麼你們就在浪費時間。如果你們是用這種蹩腳的方法來保護我的話,”真一從槍袋裏取出自己的氣手槍,對準十幾米以外的燈柱,碰地一聲,“如果我保護不了我自己,你們也保護不了我。那盞燈的錢就算在你們FBI賬上吧。”
  
  那名男子露出尷尬的神色,拿起手機撥通了莫妮卡的電話。
  
  第二天的清早,有人按響了真一公寓的門鈴,打開門,一個快遞員站在外面。
  
  真一簽收了快遞,將包裹盒打開,裏面有一個墨色的禮品盒,皺了皺眉,真一正打算將它打開,門鈴再次響起。
  
  “特別探員莫妮卡,你是上門來解釋為什麼總是打擾我的生活嗎?”真一倚著門框問道。
  
  “你誤會了,小早川先生,我把探員們派到你的周圍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
  
  “安全?”
  
  “沒錯,前天夜裏,有一位阿拉伯國家政要在紐約被暗殺了。我們有理由相信那是阿瑞斯.海辛的傑作。如果他還停留在紐約,這意味著你也會有危險。”
  
  “你是想說也許他會來找我喝茶?看電影?還是一起練習速射?”真一給莫妮卡端來一杯咖啡。
  
  “你有包裹。”
  
  “是啊。”真一這才想起包裹還沒有拆開,他將那個墨色的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條掛墜,真一不解地看著掛墜,“這好像是子彈的彈殼……”
  
  莫妮卡站起來,從真一手中將它接過來,“這是來复槍的彈殼……我必須帶走它做彈道比對,也許……這是阿瑞斯寄給你的。”
  
  盒子的底部有一張小紙條:
  
  Miss you.
  
  真一咧著嘴苦笑了笑,“我可一點都不想你。”
  
  “小早川先生,你還是不需要我們FBI的保護嗎?”莫妮卡問。
  
  抿了抿嘴,真一指向對面的大樓,“從那座樓的二十三層到三十一層,都是狙擊這間房間的有效位置。看見那座咖啡館了嗎,每當我開車從公寓裏出來,咖啡館的三樓到四樓也是狙擊我的好位置。還有射擊館外的高樓林立,FBI無法戒備每一棟樓的每一層。甚至於我參加射擊比賽的現場,只要那個人的身手夠快,都很有可能一槍打中我的腦袋。”
  
  “小早川先生……”莫妮卡知道真一說的都是事實,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們想抓到這個混蛋,我也想。他殺死了我最好的朋友的父親。”真一看向莫妮卡,“而且,他寄給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明他不想要我死。這就像是一場較量,他在告訴我‘你看,你還是沒有射中我,所以我能繼續執行我的任務’。以後,如果他再寄給我什麼,我會全部交給你們來處理。”
  
  “我明白了,小早川先生。”莫妮卡笑了笑,“你對狙擊位置判斷的很準確,如果有一天你退役了,希望能夠加入FBI。”
  
  “訓練你們的速射?”
  
  莫妮卡揚了揚手中的那粒彈殼,離開了真一的公寓。
  
  真一背起槍袋,走向門口,他想,今天晚上再碰見路易斯,除了規避子彈之外,得要求他教給自己一些更重要的東西了。
  
  晚上八點,昭信來到還未裝修好的健身中心門口,一走進去,便看見路易斯百無聊賴地倚著牆壁和真一大眼瞪小眼。
  
  “你能說明把我叫來的原因是什麼嗎?”昭信站在兩人中央,冷冷問道。
  
  “你的……朋友”路易斯掙扎了一會兒,選擇了‘朋友’這個詞語來形容真一和昭信的關係,“想要學習近身格鬥了,但是我肯定你不會喜歡我在他的身上……摸來摸去……”
  
  昭信轉過身來,看著真一,“你對路易斯安排的課程不滿意嗎?”
  
  “滿意?”真一看著昭信,“你知道嗎?那天我用槍指著阿瑞斯.海辛,他能夠很輕易地讓我連槍都握不住。”
  
  “你很焦躁。為什麼?”昭信一步一步走向真一,那種無形的壓力令得真一不由得後退,直到背脊頂住了身後的健身器材。
  
  “因為今天我收到了一個包裹,裏面是來复槍的彈殼。”
  
  “還有呢?”
  
  “還有一張紙條……”
  
  “寫著什麼?”昭信的臉微微側過去。
  
  真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向前走了一步,怒道:“我是犯人嗎?你是在審問我嗎?”
  
  昭信依舊面色不改地看著他:“上面寫著什麼。”
  
  “……Miss you!我現在告訴你了!你還要審問我什麼嗎?”
  
  “那好,”昭信緩緩將身上的西裝脫了下來,目光凜冽,“我會親自教你近身格鬥。”
  
第 32 章

  真一扯了扯嘴巴,他知道昭信的厲害,看著對方的眼神,他忽然有一種“慘了”的錯覺,抬眼望去,路易斯倚坐在跑步機上,完全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說說看,你的槍是怎樣被奪走的。”
  
  從昭信的目光裏,真一知道,對方是真的要教自己近身格鬥,沒有絲毫奚落或者不屑的意思,於是他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昭信抬手,將槍握住,指著真一。
  
  真一走過去,閉上眼睛回憶了一會兒,便將阿瑞斯的動作重複了一遍。
  
  “從這個動作裏可以看出三點。第一,你總是忽略後背的危險。第二,你有力氣但是卻不懂得使用。”昭信頓停了下來,目視真一,儘管完全是批評的話,但是真一無法生氣,他說的都是事實。
  
  “第三點呢?”
  
  “你做什麼事情都直來直往,太過容易被看穿,”昭信微微低頭,竟然流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那眉眼低垂的角度令得真一莫名地心疼了起來,“讓我不得不害怕。”
  
  真一別過頭去,抿了抿嘴巴,“不管你害怕什麼,現在就好好教我不就得了。”
  
  昭信把槍舉了起來,對真一說:“你再把剛才的動作做一遍,但是要注意我的動作。”
  
  真一點了點頭,側過身子避開子彈的彈道,當他的手指用力將昭信的槍口向下按去,並且趁勢擰動昭信的手腕時,昭信並沒有刻意反抗他的力量,並且當他的手腕到一定角度的時候,昭信反而借助肩膀的力量將他給擰了過去,真一不得不鬆手,而昭信的槍口再一次抵住了真一的胸膛。
  
  他呆了呆,隨即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怎麼做到的?
  
  “以你的性格當然做不到。”昭信揚著下巴看著他,“你的反抗太直接。打個比方,如果我……”
  
  下一秒,他就被昭信把拽入懷中,死死抱住。
  
  “你幹什麼!”真一瞬間炸了毛,拼命掙扎著要扯開昭信的胳膊。
  
  “這就是你反抗的方式,對於我而言,就像欲拒還迎。”昭信嘴唇離真一只有兩公分的距離,那優雅的唇線開合之間讓真一莫名地焦躁起來。
  
  “神經病!誰對你欲拒還迎!”話音剛落,昭信的胳膊就鬆開了。
  
  “換你來抱住我。”
  
  “什麼?我有病!”幹嘛要抱你這個大男人!
  
  “好吧,我換一個說法,你過來勒緊我,你有多討厭我就勒我多緊。”
  
  真一忽然明白自己誤解昭信的意思了,不由得臉上一陣燥熱,他走過去,惡狠狠地一把勒緊昭信,就在他發力的時候,昭信身體往下一縮,手掌向上將真一的胳膊撐了起來,瞬間脫離了他的力量範圍,一抬腳便將真一掃落在地上。
  
  倒在地上,真一一副沒醒過神來的樣子看著站立在他面前的昭信。
  
  “這就是你,真一。如果我拉你,你就只懂得推拒,卻不知道擋開我的手。如果我砍你,你只懂得舉起自己的刀來抵抗,卻不知道側過身子反手給我一刀。”
  
  真一抿了抿嘴,悶聲道:“你說的沒錯。”
  
  “所以當有人用阿瑞斯的動作來取走你的槍,你要順著他的力走,在他的手腕轉到一定角度的時候,力量就會放鬆,你的機會就來了。現在,我要假裝阿瑞斯,你要做的就是試著保住你自己的槍。”
  
  忽然,一陣咂嘴的聲音傳來,被晾在一旁很久的路易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道:“真沒意思,連個親親都沒有,我不看了,你們自己玩吧!”
  
  在他走過大門的時候,昭信說了一聲:“替我叫謙和過來。”
  
  路易斯只是回頭用一種誇張的憐憫目光看了昭信一眼,便逕自離去了。
  
  留下真一一遍一遍在那裏重複著如何防止自己的槍被奪走的動作。
  
  當他累得抬不起胳膊的時候,赫然發覺時間已經到了午夜兩點了。喘著氣,看著眼前依舊面色不改的昭信,真一嗤笑了一聲:“你在我身上花了將近五個小時的時間,這些時間能讓你睡個好覺,和一個不錯的女人約個會甚至於談成一筆生意。”
  
  “確實。”昭信優雅地彎下腰,將趟在地上的西裝撿起來,有條不紊地穿上。
  
  “我很感激你。”真一看著昭信的動作,仿佛在欣賞電影裏的某個經典畫面,“但是我無法說服自己愛上你。”
  
  “那麼你可以換一種方法來感激我。”轉過身來的昭信,已經衣冠楚楚。
  
  “什麼?”
  
  “為我靜止五秒鐘,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會動。”
  
  “當然可以。”真一抿起了嘴巴,在心中猜測昭信想要幹什麼,他的心中反而燃起了一絲興趣,“那我開始計時了啊。”
  
  “一……”
  
  昭信走到了他的面前。
  
  “二……”
  
  他微微傾下身子,臉龐側成極具美感的角度。
  
  真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想要後退,但是卻被昭信拉住了。
  
  他的唇覆了上去,單純的觸碰,沒有如火如荼的交纏。
  
  這樣的觸碰就像某種膜拜,就在真一將氧氣存儲在肺腔裏不知該如何吞吐的時候,昭信的唇緩緩離開了。
  
  但是真一卻在昭信還未張開的眉眼間看到了戀戀不捨。
  
  他忽然見說不出話來,只是感覺到他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如果我的五個小時能夠換來你的五秒鐘,那麼我已經得到了很多很多。”
  
  真一離開健身中心的時候,昭信已經乘坐謙和的車離開了。
  
  午夜時分的風確實有些冷,汗濕了背脊的真一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昭信的訓練,真一變得有些警覺了起來,比如說燈光在地面上投射下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影子。
  
  “誰!”他猛然轉身,看見路易斯從陰影裏走出來,“路易斯?你不是早就走了嗎?”
  
  路易斯用一貫不正經的強調道:“我離開了健身中心,但我沒有說我要離開這座大樓啊。我也算你的老師了,你介意載你的老師回賓館嗎?”
  
  真一甩給他一個大白眼,但是還是讓他坐上了自己的TOYOTA。
  
  一路上要是一直沉默,真一會覺得很悶,但是事實上他比較傾向於路易斯能夠安安靜靜。
  
  “今天你走的時候,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西園寺?”真一狀似無意地問道。
  
  “哪種眼神?”路易斯饒有興趣地側著腦袋看向真一。
  
  “就是……就是那種……”真一皺起了眉頭,“好像他很可憐似的。”
  
  “他就是很可憐啊。”
  
  真一用鼻子哼了哼,“他哪里可憐了?”
  
  “他喜歡上了一個人。”
  
  斜著眼睛看了路易斯一眼,真一嘆了一口氣道,“別和我說他喜歡的人是誰。”
  
  “他喜歡的人是誰並不重要。只是,要是在四年前,他喜歡誰一定會想要把他牢牢攥在手裏,哪怕捏碎了也不放手。這是一種小孩子一樣任性的佔有 欲”
  
  “哦?那四年後又會有什麼區別?”
  
  “四年以後,他知道越在乎的就越要裝作不在乎,越珍惜的就越不能放在身邊,越愛的就越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越想要保護的他不能挺身而出只能告訴那個人怎樣保護自己……這也許也算是成長的悲哀?”路易斯用說笑話的語氣道。
  
  真一的手指不自然握緊了方向盤。
  
  良久,他才輕聲問道:“那樣看起來,就好像他根本不愛那個人?”
  
  路易斯隨意地扯開唇線,伸手指了指自己腦袋道:“如果你在乎一個人,根本不需要全世界都知道,放在這裏就好。”
  
  “就算那個人壓根不愛他?”
  
  “那也是西園寺昭信必須承受的東西。”路易斯的語調上揚,有一絲輕 佻的意味,但是落在真一的心上,卻有了莫名的重量。
  
  停車時,真一回過頭來對路易斯說:“你知道嗎,很多時候人很容易被感動,但是這和愛是兩碼事情。”
  
  路易斯將門關上的瞬間,搖了搖肩膀道:“沒錯。”
  
  真一開著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心忽然有點亂,不由得停靠在路邊。
  
  打開車窗,夜風乘虛而入,但是卻無法將他的思緒理清。
  
  緒方謙和看了看一旁的好友,淺笑道:“八個小時之後,我們就有一個大生意要談。你有兩個選擇,回家好好休息,或者到我家好好休息。”
  
  “去你家吧。”
  
  “去我家?我可不希望阿曼達小姐以為我和你有什麼過分親密的關係。”謙和用調笑的語氣道,“還是因為你本來就希望他覺得我們倆關係匪淺?”
  
  昭信沒有說話。
  
  “沒錯,所有軍 火商都知道,不要隨便得罪自己的政 府。所以你寧願讓人覺得和我呆了一晚上也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你和小早川有什麼關係。”
  
  “沒人敢動你。”
  
  “是啊,駐美外交官的兒子,盧森那個傢伙也不想給美國當局添亂,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人知道我和你走的很近卻沒人打我的注意。但是小早川君不一樣,對嗎?”
  
  “恩。”
  
  “怎麼?你還在擔心阿曼達是不是派人跟蹤你?說不定我的車子裏就有竊聽器。”謙和忽然來了興致,“不如我們也來表演一段——親愛的昭信,我愛你。”
  
  昭信皺了皺眉毛。
  
  “但是我更愛麻生,你什麼時候把他給我?”
  
  “麻生是我的左右手,他已經被你騷擾的夠嗆了。”
  
  “唉——”謙和狀似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第 33 章

  昭信來到謙和在紐約的公寓,只是給自己磨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在沙發上看起了報紙的金融版面。
  
  “真的不休息一下?”謙和倚著沙發抬眼問道。
  
  “無所謂。”
  
  “紅蠍並不是好打交道的主,我寧願你在八個小時之後能夠精神抖擻地和他交談。”
  
  昭信挑了挑眉,“所謂的商務談判也不過是雙方一步一步退守到底線從而使交易繼續下去的過程罷了。”
  
  “更何況紅蠍根本算不上是個商人。”謙和輕輕吸了一口氣,看向好友。
  
  沒錯,這個外號叫紅蠍的人真名是裘恩.帕比爾,阿拉伯某國的真主党領導人。“領導人”算是文明的稱呼了,他其實就是一個反政 府武裝的頭目。購買大量的武器其實就是為了實現以暴 力奪取政 權的目的。像他這樣的“領導人”在中東多的是,但是能像他這樣具備一定的規模和組織性的卻並不多。
  
  裘恩.帕比爾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絕對不僅僅是夠狠。
  
  幾個小時之後,日光再次穿透地平線投射在這片摩登都市上。
  
  昭信起身,整了整自己的領帶,對從主臥走出來的謙和說:“走吧。”
  
  黑色的凱迪拉克穿過紐約的層層鬧區,來到帆船酒店之下。
  
  來到最頂樓的商務套房門口,謙和挑了挑眉梢,抬手正準備敲門,便看見一個黑衣保鏢將門打開了,並作出了邀請的姿勢。
  
  兩人走進去,寬大的會客廳裏,潔白的鹿皮沙發相當的醒目,帕比爾穿著傳統的阿拉伯長袍,端坐在茶几前注視著走進屋裏的兩個年輕人。
  
  昭信這才有機會看清楚帕比爾的臉,微胖頗有敦厚的感覺,下巴處也不像其他阿拉伯人一樣蓄滿鬍鬚,反而看起來相當整潔,除了那道從左側眼角一直劃至下巴的傷痕,恐怕壓根不會有人想到這個人會和任何非政 府武 裝或者非 法軍 火買賣撤上任何關係。
  
  謙和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緒方謙和,這位是西園寺財團的西園寺昭信先生。”
  
  出乎意料地,裘恩.帕比爾並沒有伸手,只是維持原來的姿勢用阿拉伯語道:“我只和朋友握手,所以現在,我不需要和你們握手。”
  
  微微一笑,謙和將公文包打開,將一份文件送到帕比爾的面前道:“那麼就請您看一看我們能夠提供的貨品和價值,再決定要不要‘做朋友’。”
  
  帕比爾沒有想到謙和的阿拉伯語竟然說的如同本地人一般,嘴角浮現一抹笑意,“你們能提供的東西,斯卡.盧森也能提供,而且似乎你們的價位還要高一點。我這就不明白我為什麼一定要選擇你們。”
  
  “你是指對地K-6導彈?盧森能提供給你炮筒,但是他有沒有告訴你他不能確定你有足夠的填裝彈頭?還是說S661-d遠程炮,他有沒有告訴你,這種炮打出去偏差值有零點五度,你可以想像當你從一千米外的地方,要正中你的對手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昭信的身體向後,靠在沙發背上,“每個人都對原 子彈有興趣,但是買下原 子彈,沒有足夠的鈾,也不過是啞炮而已。”
  
  帕比爾看著昭信的眼睛,很少有人被他這麼看著還能夠如此鎮定自若,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年輕人儀態優雅,不如其他軍 火商身上充滿了硝煙味,談吐之間雖然有幾分自負,但是卻能夠讓人莫名地信服。
  
  “你的意思是說,盧森並不可信賴?還是,你只是在貶低你的對手?”帕比爾饒有興趣地看著昭信。
  
  “盧森先生是個很有信用的商人,只要價錢談攏,你會拿到你的貨品。但是在運輸過程中,如果被國際刑警查獲的話,我猜想,運輸協議上恐怕填著您的名字。你要求購買K-6導彈,他也沒有義務告訴您,F-96導彈的價格只比K-6高出百分之五,但是卻更容易獲取填充彈頭。而S661-d遠程炮的前身S60,射程只是少了三百米而已,但是因為技術成熟所以精確度相當高,而價格卻比前者便宜起碼三分之一。”
  
  “所以?”帕比爾似乎燃起了興趣,不自然竟然開始用英語與昭信對話。
  
  “所以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商人,但不一定符合您‘朋友’的定義。”
  
  “有意思,”帕比爾抬了抬手,一旁的保安便為他點了一支雪茄,“那麼西園寺先生你又如何保證我要的東西能夠成功到達我需要的地方?”
  
  謙和在一旁抬了抬眼鏡,帕比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笑開了懷:“我怎麼忘了緒方家是外交界的望族,緒方先生恐怕在各國都相當有人脈吧,包括各國海關和國際刑警內部。”
  
  “另外,我們會在貴國建立公司分部,所有武器都是發往那個公司,與帕比爾先生無關。”昭信的話音剛落,帕比爾的笑容幾乎快要裂到耳根。
  
  他向昭信伸出手來:“那麼,我想現在我確定我有一位新朋友了。”
  
  昭信也伸長了手臂,確定了彼此的合作關係。
  
  帕比爾拍了拍手,“那麼現在我們可以稍微慶祝一下了。”
  
  這時候,幾個穿著高中生校服的女孩魚貫而入,在一群男人面前搔 首弄姿了起來,一邊扭動著腰肢,擺出誘惑 性十足的表情,緩緩一層一層褪下校服來。
  
  不難看出她們都是圈內價格不斐的脫 衣女郎。
  
  “看來帕比爾先生非常享受在美國的生活啊。”謙和輕笑了一聲。
  
  昭信只是將文件打開放在帕比爾面前道:“帕比爾先生,請您查閱一下貨品,如果有任何您需要追加或者有任何不瞭解的地方,請儘快聯繫我們。”
  
  帕比爾頓了頓,“西園寺先生一直都這麼……一板一眼嗎?”
  
  謙和笑道:“西園寺先生是在傳統的日本家庭裏長大的。”
  
  “哦……我喜歡傳統的人,他們大多信守承諾並且認真。”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日本和服的男孩走了進來,手中拖著茶具,緩緩跪坐到桌前。
  
  昭信側過臉來,看見他和服袖口中露出來的手臂,上面看起來傷痕累累,男孩頷首時露出來的脖頸肌膚上,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鞭痕。
  
第 34 章

  帕比爾有些得意地將手指略過男孩的下巴,“他是我這麼多收藏裏面少有的珍品,集合了東方的神秘和西方的優雅,而且還相當不容易被馴服。”
  
  果然,被扼住下巴的男孩,手指收緊,掐住茶碗的指骨泛白,難耐地隱忍著卻無法發怒。
  
  “不過很難得,西園寺先生終於正眼相看了。”帕比爾忽然在男孩的背上一推,他便朝昭信的方向跌倒,瞬間桌子上的茶具翻到,茶水溢了出來,男孩的臉摔在昭信的腳邊,他抬頭,似乎有些驚訝這個好看到過分的男子竟然絲毫沒有想過要扶住他。
  
  帕比爾嘆了一口氣道:“唉,這個孩子,確實很有風 情,可惜我花了很大的力氣他還是不願意被馴服,而且在chuang上也不懂得取悅主人,老實說,我已經有點失去耐心了。既然西園寺先生對他似乎也沒什麼興趣,那麼沒有價值的東西,我也不需要讓他活著浪費空氣。”
  
  聽到最後一句,男孩的身體僵住了。
  
  謙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打量著男孩有些害怕但是卻咬緊牙關什麼都不說的表情。
  
  昭信的臉微斜,“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男孩第一次聽見昭信的聲音,清冷卻深沉。但是他的自尊似乎不允許他接受對方的憐憫,他只是抿了抿嘴,什麼都沒有說。
  
  “你的雙親裏,哪一位是日本人?”
  
  男孩還是垂著頭不說話。
  
  昭信站了起來,向帕比爾點了點頭,“很高興我們都是爽快的人,希望以後能夠合作愉快。”
  謙和也跟著走了出去,“帕比爾先生,對面那條街上一個名叫‘tripple’的酒吧裏,有一個‘絕品’哦。”
  
  “多謝你的推薦。”帕比爾揚了揚手中的雪茄。
  
  男孩忽然轉過身來,面向昭信離去的背影,大叫了起來:“我的名字是孝臣.雷丁!”
  
  昭信沒有停下步伐。
  
  “我的母親是日本人,父親是英國人!”
  
  保鏢已經非常有禮貌地替他打開了房門。
  
  “我不想死——”
  
  終於,昭信停了下來,轉身信步走到男孩的面前,一把將他撈了起來。和服在空中鋪散開的畫面,意外地優美。
  
  傾下身子,昭信雙眼望向帕比爾,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讓對方不由得呆滯。
  
  像是嘲諷,卻沒有嘲諷的輕 佻。
  
  像是在昭示力量,卻又給對方留有尊嚴。
  
  那一瞬的笑意,是恰到好處的完美。
  
  “我想我還有機會接受您的禮物吧?”
  
  “當然。”
  
  “和您一樣,”昭信扛著那個男孩,信步離開,“我也不喜歡不好馴服的寵物。”
  
  直到昭信和謙和的身影消失,帕比爾這才注意到雪茄的煙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忽然覺得慶倖,因為他有預感,西園寺昭信將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合作伙伴。
  
  將男孩塞進車裏,昭信坐到謙和的身旁。
  
  “不到後面去陪著你的寵物?”謙和回頭看了一眼在後座上滿眼戒備的男孩。
  
  “我不是什麼寵物!我有名字!”
  
  “喲,果然不怎麼好馴服。”謙和打趣道,“不過小鬼,既然是你叫著要活命,那就要遵守‘活命’的規則。”
  
  男孩咬了咬嘴唇,低頭不語。
  
  “昭信,你要帶他回家嗎?阿曼達會淚流成河的。”謙和的手指輕輕敲打在方向盤上。
  
  昭信沒有回答他,只是掏出手機,“麻生,現在去找一套公寓。”
  
  但是,在麻生找到公寓之前,那個男孩還是跟著昭信回家了。
  
  昭信依照慣例,坐在書桌前將筆記本電腦打開,查看行業內信息以及郵件。浴室裏水聲傳來,那個男孩似乎洗了很久。
  
  當他走出來時,昭信似乎並不在意,仍舊在鍵盤上敲打著什麼。
  
  直到昭信不經意抬頭看見鏡子上反射出男孩的剪影,他將浴衣緩緩從身上褪了下來,露出縱橫交錯的鞭痕。
  
  他走到昭信的身手,手指靈巧地按摩著他的肩膀。
  
  昭信靜而不動。
  
  男孩的手指一路下滑,緩緩解開他的領帶,當他的手伸向襯衫裏時,昭信一把將他抓住了。
  
  “怎麼了?這不是您想要的嗎?”
  
  “明天會有人帶你去另一個地方住,也會給你安排學校。”
  
  男孩嗤之以鼻,“是嗎?你覺得我太髒?還是這樣的身體太難看?”
  
  昭信轉過身來,明明是仰望,但是卻有一種讓人順從的力量,“我的規則就是如果你內心不想當一個寵物,那就不要擺出寵物的姿態。”
  
  男孩看著昭信走向門口,不自然問道:“你要去哪里?”
  
  “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你也可以在這個房子裏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孝臣。”
  
  男孩不由得愣了愣,這也是他第一次從昭信的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和帕比爾玩味的聲音不同,那是一種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但是隱隱有幾分認同感。
  
  孝和踮著腳,透過窗子看著昭信的銀灰色保時捷開了出去。
  
  下午三點,昭信和伊娃的傑弗遜航運將要就簽署某項合作協議而開一個商討會。
  
  行駛在羅德維特大道上,由於紅綠燈比別的街道要多,總是走走停停,但是現在這卻是整個紐約昭信最喜歡的地方。因為奢侈品商店很多,總能看見半個月前真一和伊娃為阿曼達的新品所做的廣告。
  
  忽然,手機響了起來。
  
  “喂,那個……我是小早川……”
  
  “恩。”傻瓜,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誰。
  
  “今天晚上的訓練,我有事不能來。”
  
  “因為你不想被我訓練。”
  
  “不是,我很喜歡和你一起練習……”那一邊的真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我不是說我喜歡你,我是說你很厲害,有你教我近身格鬥我能夠學到很多東西,我……”
  
  “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
  
  “哈?”
  
  “所以不用解釋那麼多。”
  
  “不是,我過幾天在曼徹斯特有比賽,所以我今天晚上就要飛過去了,所以我不是故意不去……”
  
  昭信的耳朵貼著手機,前面又是一個紅燈,他垂下頭,沒人看見他的唇線駁裂開溫潤的弧度,“你一緊張就會說很多話。”
  
  “哈?”
  
  “綠燈亮了。”
  
  “你在開車啊,那……”
  
  “Kiss you.”
  
  電話那端,低吟聲傳來,真一愣在原處,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覺對方已經先掛電話了。
  
  “什麼啊!”真一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原本對於自己翹掉近身格鬥的練習還有那麼一點莫名其妙的內疚,但是現在那種內疚感已經飛遠了。
  
  最後的那句話,太輕太飄渺,真一覺得自己興許是幻聽了。
  
  那種溫柔和真一印象裏的西園寺昭信差太遠。
  
第 35 章

  麻生的效率還是很高的,第二天早上就來到昭信的豪宅將孝臣接走了,連新學校都給安排好了。
  孝臣走的時候,還不忘看向昭信,似乎是在用眼睛詢問:你真的要我走嗎?
  
  麻生拎著孝臣那輕的幾乎沒有東西在裏面的行李袋,剛來到門口,便遇上謙和開著車進來。
  “唷,麻生啊,昨天晚上在TRIPPLE很爽吧?”
  
  麻生扯了扯嘴角,他對緒方大少的笑容最鄙視,“那也要您沒有介紹帕比爾來把Tripple的紅牌給帶走了啊。”
  
  謙和沒有答話,眼睛的餘光掃過孝臣,便朝門口走去,不理會身後麻生猶如刀刃般的眼神。
  
  走到昭信面前,謙和從口袋裏掏出波段偵察器,丟在昭信的床上,“我還以為你已經被他迷住了呢。”
  
  昭信沒有回答,只是將偵察器的按鈕打開,掠過牆上的壁燈,床墊四周,書房和浴室的每一個角落,而波段偵察器都沒有顯示有竊聽器的存在。
  
  “看起來,他什麼也沒有做。”謙和自顧自地大躺在昭信的床上,發覺手旁邊有一個文件袋,打開一看,裏面是孝臣.雷丁的資料,應該是麻生留下的。
  
  謙和隨意地翻了翻,不由得發出一陣感嘆:“Woo,真是悲慘,十二歲父母雙亡,和妹妹一起被寄養在舅舅家裏,可惜這位舅父大人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愛好……別誤會,這愛好和帕比爾那傢伙還是不一樣的。他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輸了十二萬美金,但是沒錢還債,就把自己的外甥抵押給了債主,我們英俊瀟灑的合作伙伴帕比爾。於是悲情男主角孝臣.雷丁開始了他的漫漫人生。”
  
  昭信走過來,將那疊資料扔進了紙簍裏。
  
  謙和笑了起來,“哎呀,這回我的麻生犯錯誤了啊,要知道他的少爺可不需要這種人人都能調查得到的信息。”
  
  “這一次的‘聚會’定在哪里?”
  
  ‘聚會’是指各國軍 火商在一起舉辦的展銷會,因為一些動亂的國家沒有足夠的資金或者因為政 治原因無法從他國政 府購買軍 火,那麼軍 火商則是他們的首選。
  
  幾乎每一個軍 火商都穿著一件合法交易的外套,比如說他西園寺昭信,是西園寺財團的主席,擁有KSC航運的最大股權。又比如說斯卡.盧森,在大部分新聞裏,他是美國積極納稅的好公民。
  
  “在曼徹斯特。”
  
  “曼徹斯特?”昭信揚起了眉毛。
  
  “是啊,我也覺得這種‘聚會’放在非洲或者朝鮮、緬甸這樣的國家會比較安全,無奈盧森先生一直抱怨這些國家太‘動盪’不利於保護他參展的‘樣品’。”
  
  “國際刑警會很樂於保護他的樣品。”
  
  “呵呵,你放心,盧森是這次展會的舉辦者,他一定會保證所有與會者的安全,這是他向所有軍 火商證明自己實力的機會,他要讓別人知道就算他大搖大擺在曼徹斯特舉辦軍 火展會,國際刑警也不敢把他怎麼樣。”
  
  “你的意思是說這次不會有危險,你要我去。”
  
  謙和嘆息了一聲:“我的意思是派下面的人去,但是你需要呆在那裏瞭解第一手的信息。而我這幾天要代替我父親陪伴從哥倫比亞新派往華盛頓的外交官。”
  
  “我知道了。”
  
  晚上,昭信去到孝臣的公寓,那個男孩剛做完作業正在看電視。這棟公寓的環境不錯,從陽臺的窗子上望去,竟然能看見羅德維特大道,而大道上某購物中心頂樓上的巨幅廣告也清晰可見。
  
  昭信拿起孝臣的作業隨意翻閱了起來:“新學校還習慣嗎。”
  
  “還好。”孝臣起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啤酒,打開來,遞向昭信,就在他的手指觸上啤酒的瞬間,孝臣卻鬆手了,啤酒砸在昭信的大腿上,呼啦啦流了出來。
  
  昭信將孝臣的作業放在一邊,終於正眼望向眼前的男孩。
  
  “這算是一種預兆嗎?我的主人。”孝和笑了起來,跪坐到昭信面前,伸手解開他的皮帶,“讓我為你清理乾淨。”
  
  再一次,昭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第二頁第三道題你計算錯誤,這種低級錯誤以後不要再犯了。”
  
  孝臣猛地站起來,終於按耐不住爆發了出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昭信只是倚著沙發,不緊不慢道:“和學校請個假,明天早上同我去曼徹斯特。”
  
  “曼……徹斯特……”
  
  昭信起身朝浴室走去,“你不是說你父親是英國人嗎。”
  
  孝臣愣在原處,似乎有些疑惑,到底西園寺昭信是個怎樣的人?他一面對自己冷淡無比,一面又似乎在滿足他不為人知的願望。
  
  離開孝臣的公寓,坐上麻生的車。
  
  “少爺,你要我再調查一遍那個男孩,我調查過了,他在英國的時候曾經四次侵入企業電腦系統,最後一次因為被雇主出賣所以被警察逮捕,不過因為未成年而沒有被判刑。這小子真看不出來,是個挺厲害的黑客。”
  
  “那麼為什麼第一次你沒有查到這些。”
  
  麻生愣了愣,“您的意思是說有人在替他掩蓋?”
  
  “繼續查。”昭信將腦袋望向窗外,街道上真一為瓦蘭迪諾拍攝的廣告一一掠過。
  
  第二天晚上,昭信便帶著孝臣抵達了曼徹斯特。
  
  除了讓人興奮的足球賽事之外,曼徹斯特也因為這次的世界射擊錦標賽而平添了另一種色彩。昭信在電話裏聽取了這次參加“聚會”的手下彙報情況之後,便轉頭望向坐在酒店玻璃窗前看著外面的孝臣問:“明天下午三點有球賽,下午兩點是世界射擊錦標賽的決賽,你想去看哪一個。”
  
  孝臣轉過頭來,有些驚訝昭信竟然會詢問他的意見,“……球賽在這裏,看的太多了……還是射擊比賽吧。”球賽會讓他想起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帶著全家一起在觀眾席上呐喊、助威的情形。
  
  昭信只是“嗯”了一聲,又將思維集中在筆記本電腦上了。
  
  曼徹斯特的天氣比想像中的要涼,昭信和孝臣帶的衣服都不厚。
  
  結束了網絡通訊,昭信朝著孝臣揚了揚腦袋,“走吧。”
  
  “啊?”
  
  “買兩件衣服,你明天想穿著短袖坐在二十度以下的射擊館裏看比賽嗎。”
  
  孝和似乎明白了什麼,剛露出點笑容,昭信卻已經轉過身去了。
  
  曼徹斯特的夜晚,不如紐約那般繁華,但是也頗有意境。
  
  酒店外的街道上,有幾家小店還在經營。昭信也沒有興趣再到更遠的地方去了,反正沒有商務洽談,穿什麼都一樣。
  
  孝臣似乎有些不可思議昭信會去買這些沒有品牌的衣服,但是看著他從容地推門進去,便也跟著進去了。
  
  今天這一天對於小早川真一來說也是疲憊的。
  
  並不是因為射擊比賽,而是因為他永遠的女王伊娃.沃爾夫。在今天的預賽裏,伊娃似乎有些緊張,結束的時候,排名僅有第四,如果明天再發揮不好的話,很可能與獎牌無緣。
  
  她本來很想到酒吧裏喝幾杯啤酒,但是這樣很容易影響第二天的精神,所以在鬱悶地吃完了真一給她點的冰激淩之後,她洩憤一般拽著他說要走回賓館去。
  
  嘆了一口氣,真一只好追隨。
  
  伊娃就似來了興致,一家一家試起路邊小店的衣服來。
  
  當伊娃在試衣間裏的時候,真一只好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就在某一刻,他看見對面的小店裏,那個側坐在窗邊的身影,好像是自己老冤家西園寺昭信。
  
  真一不由得哭笑不得,要知道那傢伙應該還在紐約,而自己也會如此“草木皆兵”,將每一個側臉看上去還不錯的人認作是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真一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他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是想要確認什麼。
  
  一個十幾歲的男孩走了出來,站在那個男人的面前,男人點了點頭,然後又拿了幾件衣服給那個男孩。
  
  真一的心臟忽然跳的很快,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就在那個男人轉身走回窗邊的沙發時,他確定,那就是西園寺昭信。
  
  他怎麼會在曼徹斯特?那個男孩又是誰?
  
  好笑,關我什麼事?
  
  “喂,這件好不好看?”伊娃站在真一面前,插著腰問。
  
  “衣服很好看。”
  
  “但是穿衣服的人不好看。”伊娃冷聲道。
  
  真一的肩膀耷了下去:“伊娃,你什麼都不穿才好看。”
  
  “想死了?”伊娃擰了擰真一的腦袋,忽然停下了動作,“唉,我怎麼覺得對面的那人像是西園寺先生啊?如果真是他,我們得過去打個招呼。”
  
  真一一把拉住她,“你傻了,人家在逛街,私人時間……”
  
  “真一,你怎麼了?他在生意上很照顧我,我前幾天才知道貝瑞利先生願意做傑佛遜航運的CEO也是因為西園寺先生的介紹。”
  
  真一知道自己沒有反抗的餘地,只好迅速付賬,被伊娃拉到了對面的小店裏。
  
  門被推開的瞬間,昭信緩緩側過臉來,看見真一的身影,不由得停留在了那個角度。
  
  “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西園寺先生。”伊娃笑著,順帶用胳膊肘頂了頂真一。
  
  撇了撇嘴,真一走過來,朝昭信伸出手,“很久不見。”
  
  這個時候,孝臣走了出來,睜大了眼睛:“哎呀,你們不是射擊界的……金童玉女,伊娃和小早川真一?”
  
  “是啊,請問你是……”伊娃看了看昭信。
  
  這時候,真一的手指被昭信輕輕握住了,那一刻,莫名令他發慌,但是手卻抽不回來。
  
  “額……我是西園寺先生的朋友……”
  
  “朋友。”伊娃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再問下去,恐怕就會很尷尬了,“真一,那件襯衫不錯,去試一下啦!”
  
  “哈?”真一睜大了眼睛,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伊娃推了進了試衣間。
  
  把門關上,伊娃回身朝著昭信笑了笑,“呵呵,明天我和真一都有射擊比賽。”
  
  “我知道,準備得怎麼樣了?”昭信將一旁沙發上的東西挪開,孝臣有點驚訝昭信竟然會主動去接別人的話。
  
  “我?明天很有可能與獎牌無緣。”伊娃聳了聳肩膀,“在預賽裏的排名只有第四。”
  
  “沃爾夫小姐,你覺得自己的技術怎麼樣?”昭信平緩地問。
  
  “還不錯。”
  
  “既然覺得自己的技術不錯,那為什麼還總是懷疑自己。當你不懷疑的時候,你的槍就穩了。”
  
  伊娃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謝謝你的寬慰。不懷疑自己……那不是我的天賦。我不像真一,每一槍都確信自己會打在哪里。不過,真一放棄了速射。”
  
  “啊?”一旁的孝臣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訝,“可是大家都說他是速射的神話。”
  
  “所以,他在速射這個項目上已經到達頂峰了,是時候去寫另一個神話了。”伊娃笑了起來,“不過不管怎樣,他還在射擊界裏,這一次他參加的是多項飛碟,預賽裏排名第三,這個成績既好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昭信點了點頭,試衣間裏發出真一的抱怨聲:“這件衣服有問題吧,怎麼穿都不對。”
  
  女店主聽到這話,連忙走到試衣間前,“先生,這不可能,是不是大小不合適?”
  
  “你要是不喜歡我的品味,可以直說——”伊娃揚起了眉毛。
  
  “我去看看他吧。”昭信起身,來到門前,敲了敲,“小早川君。”
  
  聽見昭信的聲音,真一忽然間手忙腳亂了起來,本來想乾脆把原來的衣服換回來,但是昭信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我看一下。”
  
  真一一咬牙,將門打開,靠邊一站,心想看就看,有什麼大不了。不讓他進來,他說不定還以為自己怕他。
  
  “沃爾夫小姐,你對西園寺先生來說似乎很特別。”孝臣對一旁的伊娃小聲道。
  
  “特別?”伊娃揚了揚眉,“我和西園寺先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已,他在我父親去世之後很支持傑弗遜航運,我很感激他。”
  
  “我從來沒見過他去鼓勵別人。”孝臣露出嚮往的神色。
  
  “還是那句話,因為我們是合作伙伴。”伊娃搖了搖頭。
  
第 36 章

  真一的後背貼在試衣間的牆壁上,低著頭,看著他和昭信之間不過十公分的間隙,悶聲道:“就是不合適而已,你根本不用進來看。”
  
  “轉過去。”對方似乎毫不在意。
  
  “轉……”真一想說本來就不是很大的空間擠了兩個大男人,你還要我轉?怎麼轉?再一想,轉過去也好,自己就不用尷尬地低著頭不知道怎麼去看昭信的臉了。
  
  他努力地側過自己的身子,抬高手臂,仿佛對方攜帶了病菌一般,但還是不可避免地,他的tun部和右腿擦過對方,真一發誓,自己的臉都要貼在牆壁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不是很亮,又或者伊娃和孝臣的談話聲太模糊不清,沒有什麼東西再能夠分散他的注意力了。他能夠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對方靠向自己,左手就撐在他的臉頰邊,修長的指骨隱隱透露出力度來,還有那只Patek Philippe的手錶,在昭信的手腕上簡約而不失貴族風度。
  
  “標牌掛在領子外面了。”昭信原本冰涼的嗓音此刻竟然有了幾分溫潤感,談吐之間的氣息時不時觸在真一的脖頸還有耳後,讓他抽吸著大氣不敢出。
  
  他伸手想要去夠那個標牌,但是昭信卻先一步將它從他的領子裏放下去,被牽動的衣擺下方終於落了下去,而昭信的手指卻停留在他的頸椎上,“為什麼不問?”
  
  “問什麼?”真一壓低嗓音道,伸出手去想要撥開對方的手指,但是對方卻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抵在了牆上。
  
  “比如那個男孩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
  
  “關我什麼事?”真一向後一頂,隨即試圖翻過身來,但是對方卻整個壓了過去,要不是空間不夠大,怕驚動外面的伊娃,他一定會好好教訓西園寺,用他前幾天教自己的東西!
  
  此時,那只手沿著他的脖頸而上,捏住了他的下巴,他的腦袋不過才轉過來一點,對方的唇便襲了上來。真一咬著牙將腦袋擰過去,對方的唇只能碰到他的唇角,真一拼了命的閃躲,而昭信卻不緊不慢地跟上來,兩個人的腦袋都頂在牆上,但是真一惱火的是自己看起來狼狽不堪,而那個緊逼不捨的人,仿佛風度不減。
  
  “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麼?”真一就快炸毛了,但是更炸毛的是對方的舌就這樣沿著唇縫進來,他的脖頸被掐住,整個人隨著身後人的動作向後退了一點,這次換成昭信的背頂在牆上,並且能夠肆無忌憚地將真一的臉轉過來。
  
  “Fu……ck……”這一下,他的唇完全落入了昭信的掌控,一陣昏天暗地的Shun吸,真一隻覺得手足無措,而對方竟然靈巧地將他胸前的那一排紐扣一個一個解開了。
  
  而昭信那一陣翻攪之後的she緩緩退出來,隨即一口咬在真一的肩膀上。
  
  “呼——”真一皺起了眉,心臟仿佛都被提起來了,但是嘴卻被昭信的左手緊緊捂住,沒法發出聲音。
  
  “你知不知道剛才你的扣子扣錯了?”昭信鬆開真一的肩膀,下巴枕在真一肩上。
  
  “我自己會扣!”
  
  “真一——你好了沒啊?不會真是那件衣服有問題吧?”伊娃好笑地喊了一句。
  
  “馬上——扣扣子呢!”真一狠狠瞪了昭信一眼,艱難地轉過身來,他確定自己有必要看著昭信的臉,否則他總覺得被動。
  
  真一的背再次抵在牆上,但是他不再低著頭,而是用極具警告意味的眼神看向對面。
  
  昭信不以為意地欠了欠身子,下一秒便靠上去,驀地含住真一的上唇,輕微地拉扯,綿長卻結束的很快,真一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替他將最後的那顆紐扣扣好了,並且相當紳士地將試衣間的門打開,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逕自走了出去。
  
  “西園寺先生,那衣服他不會真的穿不了吧?”伊娃迎上來,聳了聳肩膀,一副有些委屈的樣子。
  
  “標牌掛在後領上了,順帶將後擺也帶上去了。”
  
  “啊,啊,啊,”伊娃皺著眉頭盯著從試衣間裏走出來的真一說,“我和你講了很多遍了,試穿襯衫的時候不要偷懶,你老是不解開扣子就直接套頭,標牌不被掛住才怪呢!”
  
  “知道了,你說話的口氣真像我媽……”真一哼了一聲。
  
  “不過這件襯衫看起來還不錯。”孝臣也將腦袋湊了過來。
  
  真一撇了撇嘴,不說話。
  
  “恩,真一,有的時候還不得不說,有氣質的人不一定非要穿些奢侈品牌,”伊娃打量著他,“至少你把它穿出了Gucci的效果。”
  
  女店員也走過來大加讚賞,真一別過臉去,不經意對上昭信的視線,莫名地又開始煩躁了起來。
  “我反正是不覺得有多好看。”他聳了聳肩膀。
  
  “你什麼意思啊?我的品味不好嗎?”伊娃抱起了胳膊,他忽然明白自己踩中地雷了……
  
  “西園寺先生,你說,我挑選的襯衫不適合他嗎?”伊娃竟然問一旁的昭信。
  
  “很適合。”昭信回答的一本正經。
  
  適合個鬼!真一撇起了嘴巴,但是他知道得罪伊娃不會有好下場。
  
  “啊,我知道為什麼了,”伊娃看著真一,一副了然的神色道,“大家都誇獎你,你就不好意思了?好吧,好吧,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媽媽買下它來送給你。”
  
  真一呆在原處,看著伊娃走去付賬的身影,額頭有些痛。
  
  走出這家店,伊娃對昭信說什麼希望他明天能去看射擊決賽之類之類的,而真一站在旁邊只想馬上離開。
  
  回到酒店的房間,他將那袋衣服扔在地上,然後嘩啦一下躺進柔軟的床墊裏。
  
  側過臉來,看著從袋子裏露出來的襯衫的一角,他大嘆了一口氣道:“你知不知道我明天有比賽?你知道。你知道還做那樣的事情來煩我?”
  
  隨即,他抓起床頭櫃上的茶杯砸了過去,可惜,落在地毯上,想像中破裂的聲音並沒有發生。
  
  這個晚上很寧靜,只是偶爾窗外有消防車開過的聲音,拉長的笛聲一遍一遍重複著回旋,然後漸漸遠去。
  
  真一轟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那袋衣服面前,蹲下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同 性相斥’啊?我們倆都是雄性的,所以我們合不來的。就好像我每次見到你我都要生氣……好吧,雖然你未必生氣。”
  
  他摸了摸腦袋,又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為我做了很多,比如說伊娃,沒有你她恐怕守不住沃爾夫先生留下來的一切。還有路易斯,你讓他訓練我的目的……我當然明白……還有你現在的處境,我們在兩個世界裏,昭信。”
  
  那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嗤笑了一聲,坐在地毯上,“這也不對。伊娃現在也一步一步走到你們所在的那個地方去了,我卻不在乎陪著伊娃走下去,嚴格來說……我和你終究也會走到一樣的地方去。”
  
  恍然間,真一的心臟竟然微微疼痛了起來。
  
  在那個陽光不會照耀到的國度,那個漠然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向冰冷的王座,他的心臟是否還有溫度?
  
  為什麼他觸上自己肌膚的指尖,可以灼熱得幾乎將自己燙傷?
  
第 37 章

  曼徹斯特的天氣依舊沒有回暖,但是卻不影響人們觀看射擊比賽的決賽,更別提有伊娃.沃爾夫參賽的十米氣手槍決賽。
  
  有人說預賽裏她成績不佳,這一次恐怕要與獎牌無緣,也有人說這是因為她在預賽中保留了實力,不過大家更有興趣的是,由於小早川真一參加的是男子多項飛碟,所以這還是第一次這對射擊界的金童玉女沒有同時出現在射擊館裏。
  
  不過值得欣喜的是,即使沒有真一在場邊穩定伊娃的心情,她還是奇跡般地槍槍打在十環以上,最終摘取了銀牌,雖然負於中國選手,但是技術狀態和美妙的身姿讓人覺得她雖敗猶榮。
  
  走出場外,伊娃意外地看見昭信已經買好了鮮花和孝臣一起在等待著她了。
  
  “哈,真沒想到你們還真的來看我的比賽了。”伊娃笑著接過鮮花,“不知道真一的雙向飛碟的結果怎樣,他要是再拿下冠軍,估計又要換一個項目了。”
  
  “那您不如打個電話問問?”孝臣在一旁搭話。
  
  伊娃點了點頭,撥通了電話,“哈,這麼說你沒拿到冠軍?也是,你要是再把這個項目也征服了,我就得稱呼你為超人了!哈哈,一起吃飯慶祝一下,你看,今天我保住了銀牌,而你在一個全新的領域裏也拿到了不俗的成績……好啊,那就半小時以後見啦!”
  
  來到約定的飯店,真一這才發覺昭信和孝臣也坐在餐桌旁。
  
  “喂,你愣在那裏幹什麼?”伊娃發現了他,揮了揮手臂。
  
  不過氣氛比他想像中要好,因為有伊娃一直在引導話題,昭信只是偶爾說上幾句,倒是孝臣和伊娃聊的挺開心。
  
  末了,昭信執起酒杯,伊娃撞了撞真一的肩膀,他才有些不情願地將自己的酒杯伸過去,碰了碰。
  
  “恭喜你只拿到了銀牌。”昭信的聲音很輕悠,但是卻有著窗外哥特式建築般的厚實。
  
  “西園寺先生……”孝臣低著頭輕聲問,因為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在諷刺真一沒有拿到金牌。
  
  伊娃也咧了咧嘴,在餐桌下伸手抓住真一的手腕,就怕真一對這位怎麼也處不好的老冤家發火。
  
  只是沒有人發覺看著昭信的眼睛,真一愣住了。
  
  他忽然看懂了眼前的男子明瞭自己要的是什麼,那不是一塊獎牌,而是一個目標。就像速射一樣,當真一已經拿下這個目標,他就必須要去尋找另一個。可是如果第二個目標被輕易地實現了,那麼他就要去尋找第三個,第四個……
  
  “謝謝。”他微側著腦袋,酒杯邊緣相碰的脆響從來沒有這般的輕柔過。
  
  伊娃小聲地吹了一口氣,暗自慶倖真一沒有發飆。
  
  晚餐結束,他們走向停車場。
  
  伊娃這個丫頭坐進了車子才發覺自己竟然把手機落在餐桌上了,真一只好為了展現自己的紳士風度回到餐廳。
  
  昭信帶著孝和走向自己的停車位。
  
  這時候手機響了,裏面傳出帕比爾的聲音。
  
  “嗨,我的朋友,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我的對手知道你是我的有力支持者,他們準備在曼徹斯特,呵呵,把你幹掉。”
  
  “我們合作的消息傳得倒是挺快。”昭信在車鑰匙上按了一下,保時捷發出滴的一聲。
  
  “這就是說,在你或者我的身邊有我們對手的人,又或者我們兩個人身邊都有。”
  
  “多謝提醒。”昭信關上手機,坐在駕駛席上,隱約聽見吡的一聲,仿佛什麼電子設備被觸動了。
  
  孝臣正好繞到另一邊準備打開車門,但是昭信立馬制止了他。
  
  “怎麼了?西園寺……”
  
  “打這個電話,”昭信將手機遞給孝臣,“告訴他們我的座位底下有炸彈。”
  
  “什麼……”孝臣的手一抖,手機落在地上,當他彎下腰去撿的時候,果然看見昭信的座位下面有什麼東西在閃動。
  
  “打電話吧,”昭信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這是一個壓力啟動式炸彈,只要座位上的壓力還在,就不會爆炸。”
  
  這個時候,真一走了過來,看見孝臣一臉蒼白地對著手機再講著什麼,而昭信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怎麼了?”真一走向他們。
  
  昭信的眉皺了起來,他想讓孝臣告訴真一不要過來,可惜孝臣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機上,而真一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麼了?”真一覺得目前的狀況有些詭異,孝臣的樣子像是受了什麼驚嚇,而昭信卻坐在車裏一動不動,他們此時應該已經開出停車場了,為什麼車子還沒有啟動。
  
  “沒什麼,等孝臣講完電話我們就走。”昭信平靜地回答。
  
  “那好吧。”真一心想自己根本不用多管閒事,但是走了沒多遠,就聽見孝臣發顫的聲音。
  
  “怎麼辦?怎麼辦?爆破物處理小組說他們要十分鐘才能過來……”
  
  昭信抽吸了一口氣,果然在後視鏡裏看見真一轉過身來一步一步走向他。
  
  “到底怎麼了?”真一停留在車門邊,壓低嗓音道。
  
  “西園寺先生的座椅下面有……”孝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昭信堵住了。
  
  “沒什麼,小早川君,我想沃爾夫小姐現在正在等你吧?”
  
  真一沒有說話,直接彎下腰去,然後他愣住了,良久,他才抬起腰來。
  
  “這算不算你那些非 法交易的報應?”
  
  “如果你不擔心這個‘報應’會牽連到還在這個停車場裏的伊娃,你現在該離開了,小早川先生。”昭信的手指收的很緊。
  
  當他猜想到自己的座位下面有什麼的時候,他一點都不害怕。
  
  可是,當此刻真一離他如此之近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害怕得連呼吸都忘記了。
  
  真一看著他,身旁陸陸續續有人來泊車,也有人將車開走,他們不知道自己剛才正與死亡擦身而過。
  
  “孝臣,”真一轉身,將伊娃的手機交到他的手上,“你去c12停車位幫我告訴伊娃,我有事讓她先回去。”
  
  “可是……”孝臣看了看昭信。
  
  “孝臣,沃爾夫小姐是西園寺君的合作人,現在他有危險也同樣意味著伊娃也會有危險。”
  
  那一刻,真一的眼睛有一種不容質疑的氣勢,孝臣仿佛無法拒絕般伸手接過伊娃的手機,朝著C12車位跑去。
  
  “你留在這裏有什麼價值嗎?”昭信扯了扯嘴角,那個輕微的動作刹那間讓真一心疼了起來。
  
  他真的不解,這個讓自己避之不及的男子什麼時候讓他開始心軟了?
  
  “我想要留在哪里,是我的自由。”真一覺得自己出奇的冷靜,以往在電影院裏看見這樣的畫面自己還會隨著劇情心臟直跳,為什麼當這個危險物品近在眼前的時候,那種每一個毛孔都在戰慄的感覺卻反而不存在了?
  
  昭信看了他一眼,唇線抿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但是真一卻讀懂了其中的意思。
  
  我知道你留下來不是因為愛我。
  
第 38 章

  警笛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可以離開了,小早川君。”昭信淡淡道。
  
  真一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裏看著他。
  
  昭信撇過頭去,嘆了一口氣,從車子的抽屜裏取出了一把手槍。
  
  “怎麼,我不走你就要用它斃了我?”真一揚了揚眉。
  
  “防爆警察會來解決這顆炸彈,但是就算這顆炸彈被拆除也不意味我一定會活著。”昭信的手指輕輕一撥,手槍在他的指關節處一個回旋,槍口向下,伸到了真一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他皺了皺眉,還是伸手接過了那把手槍,“安放炸彈的人會在不遠處看著你,確保這顆炸彈會爆炸。”
  
  “沒錯,如果防暴警察把這顆炸彈拆除了,那個人要做的就是直接補一槍,現在他說不定正在尋找最佳的狙擊位置。”
  
  警車已經開進停車場了,他們開始疏導在場的公眾。
  
  “找到他,真一。”昭信輕聲道。
  
  這個時候警察走向他們,真一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被要求離開了。
  
  “你的手再抖,真一,”昭信的聲音沿著空氣鋪陳開來,“一旦你的手不穩,你就會錯過自己的目標。”
  
  真一握緊手中的槍,沒有回頭。
  
  整個停車場就這樣被清空了,所有泊車和取車的人被警察指揮著從出口走了出去,或者應該說有些驚恐地跑了出去。
  
  真一一邊不緊不慢地走向出口,一邊細細觀察,在這個停車場外,沒有過高的建築,射擊角度並不佳。
  
  不對……昭信現在時坐在車子裏,如果從高處射擊的話,目標物就被車頂遮蓋了,對方要想射中他,必須選擇能夠瞄準到車窗的地方。
  
  真一環顧四周,酒店停車場的對面是一排小商店,高度不超過三層樓,入射角度是不錯,但是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這會堵塞射擊路線。
  
  輕輕一轉身,真一嘴角向上扯起,他怎麼忘了,這個酒店自帶的住宿房間有十二層,前三層都是射擊的好角度,從昭信的位置來判斷,最有把握視角最好的位置應該是第二層的那三間房,再偏昭信就會被車廂擋住了。
  
  真一快步走向酒店大廳,他知道那個人在設置好炸彈的時候就已經清楚昭信的泊車位置,現在應該已經訂下了酒店的房間。
  
  “請問一下,我能不能定二樓的203、204或者205?”
  
  “對不起,先生。這三間房都被預定了。”
  
  “是同一個人嗎?”
  
  “先生?這是客人的……”
  
  “別誤會,我只是確認一下是不是我公司的同事訂的,但是我不確定公司派了哪位同事來。”
  
  “啊,這樣啊。確實是同一位先生訂的。”
  
  “謝謝。”
  
  那一刻,真一的心臟跳的飛快,他忽然在想,如果自己的判斷失誤了怎麼辦?如果那三間房間只是恰巧被同一個人訂走了怎麼辦?
  
  真一,真一,你已經沒有猶豫的機會了。
  
  叮的一聲,電梯在二樓打開,米黃色的地毯鋪在走廊上。
  
  他的手中握著槍,食指的指尖不自然地輕顫著。他知道自己在緊張,男子速射比賽和多項飛碟都沒有讓他的心臟跳的那麼快過。
  
  他距離203越來越近,這個時候,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男子背著高爾夫球袋走了出來,看著那個球袋的瞬間,真一明白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怎麼了,203的視角不好,所以要換到204了?”真一舉起槍瞄準了那個男人的腦袋,“我猜想是不是司機頭頂的遮光板或者後視鏡擋住了你的目標?”
  
  男人愣住了,但是沒有回頭。
  
  真一的嘴角向上,如果你不是那個放炸彈的人,現在就應該回頭,比起阿瑞斯那個演戲專家,伙計,你差遠了。
  
  “你的包裏不是高爾夫球杆吧?”真一的手指收攏,頂開手槍的保險栓。
  
  男人忽然猛地將高爾夫球袋砸向真一,就在那一瞬,砰地一聲槍響,他的肩膀就被真一擊中,球袋滑落在地上,男人伸手要去撿,真一又是一槍打在他的手臂上。
  
  “我建議你不要動,這個世上我相信沒有幾個人的槍能夠快過我。”那男人舉起沒有受傷的那只胳膊,示意投降,真一握著槍緩緩走過去。
  
  他側過身子走向男子,果然他不甘心地回身反擊企圖撞掉真一手中的槍,可惜真一早有防備,男人的胳膊肘從真一的胸前掠過就被真一的手掌擋住,然後趁勢將他的胳膊擰到身後,砰地一聲砸在牆上。
  
  男人還想掙扎,真一直接將用彈夾敲在他的腦袋上,扯著他一陣眩暈,真一之間將他撂倒在地板上,膝蓋狠狠頂在他的腰上。
  
  有人將門打開,似乎想要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到底怎麼回事?”
  
  “我剛才好像聽見了槍響?外面好像也來了很多警察!”
  
  真一一把將那名男子拽起來,扔進203,哐地將門鎖上。
  
  男子從地上爬起來,一拳打向真一,看著他肌肉隆起的弧度,那一拳力量不小,但是他沒想到的真一閃過去之後還趁機用拇指頂住他的腋下,另一隻手順著他出拳的方向一扭,肩膀脫臼的聲音格外響亮。
  
  他睜大眼睛看著真一:“你是誰的手下?”
  
  真一將床單扯過來將他捆在了座椅上,這名男子有著明顯的中 東血統。
  
  這個時候,酒店經理帶著保安趕來,看著一室狼藉,驚恐道:“你……你是誰?你要把這位客人怎麼樣?”
  
  “沒有人通知你——你們酒店的停車坪有炸彈嗎?這就是那個放炸彈的兇手,你還不快去打電話叫警察過來?”真一的聲音相當有威震力,那名經理愣了愣,立馬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就在此刻,窗外一聲巨響,整個酒店都在隨著震顫。
  
  經理的手機落在了地上,顫抖著望向真一:“那……那是什麼?”
  
  “應該是爆炸……”保安朝著窗口探出頭去,不遠處濃煙冒起。
  
  被捆住的男子笑了起來:“看來我的工作完成了。”
  
  真一猛地轉身,推開經理和保安,沖了出去。
  
  他的心臟似乎被拉扯的很高很高,怎麼也落不下來。
  
  他奔跑著,機械地閃開經過自己身邊的人,他覺得自己的胸腔很悶,仿佛從那一聲巨響之後,他就再沒有呼吸過。
  
  他站在黃線外,處處是驚恐卻又充滿好奇的人群。
  
  消防車也來了,正在滅火。
  
  真一呆滯著,耳邊是那聲爆炸之後的嗡鳴聲。
  
  他有一些茫然,眨了眨眼睛,掃過站在黃線外的曼徹斯特警察。
  
  忽然之間,他明白昭信讓他去追那個安放炸彈的人,也許就是為了說服他離開而已。
  
  傻傻地向前邁了幾步,黃線抵在了他身上。幾名警察趕忙過來攔住他。
  
  “先生,你不能再靠近了!”
  
  “先生,請您退後!”
  
  不能靠近了,只能退後了?
  
  這就是小早川真一與西園寺昭信之間的距離嗎?
  
  “車子裏面的人呢?”真一顫著聲音問。
  
  “對不起,這個我們無可奉告。”
  
  “什麼叫做無可奉告?”真一一把推開他們,扯開黃線大步向已經冷卻下來的殘骸走去。
  
  幾名警員快步趕來將他攔住,拼命地把他往外拉。
  
  真一掙扎著,卻只能眼睜睜地感覺自己離那堆看不出形狀的金屬物越來越遠。
  
  “放開我!放開我!”
  
  “冷靜點!先生!請你冷靜!”
  
  但是真一的眼裏只有那堆殘骸,他用力地掙扎著,用力地去看,似乎自己的視線能夠撥開一切看個清楚。
  
第 39 章

  真一的肺腔在抽痛,那種疼痛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觸碰到昭信。
  
  這令他覺得自己很可笑。
  
  很多時候,他會後悔四年前在那個擁擠的車廂裏,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抱緊他,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按住他的傷口,如果他一直呆在靜香身邊寸步不離……也許西園寺昭信根本不會成為自己的大麻煩。
  
  但是今天,他後悔了。
  
  為什麼自己離開了呢?
  
  他沒有流一滴眼淚,因為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快的讓他覺得不是真的。
  
  就在他掙扎著要去分辨真假的時候,有人快步跑了過來,從後面勒住他,“小早川先生!小早川先生!請隨我來!”
  
  “放開我!”
  
  “小早川先生,我是西園寺先生的助理麻生慎也啊!”
  
  真一這才停下來,看著對方。
  
  “所以,請您跟我來。”麻生一直不停地向警察道歉,然後將真一拉出封鎖區,走出觀望的人群。
  
  麻生將車開到路邊,請真一上車。車子開了二十分鐘,停車時,真一發現麻生將他送回了賓館。
  “是西園寺讓你送我回來的?他還活著對不對?”
  
  麻生只是機械地為真一打開車門,“我還沒有機會見到少爺。”
  
  “什麼叫你還沒有機會見到他?”真一的心臟再一次提了起來,語調也跟著上揚。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麻生頓了頓,“如果少爺死了,您做什麼都是多餘。如果少爺還活著,那麼您遲早會得到消息。”
  
  真一愣了愣。沒錯,無論昭信是死還是活,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除了等待……那個答案。
  
  回到酒店的房間裏,伊娃已經在那裏了。她拿著剛剛出爐的報紙,臉色很蒼白,看見真一走進來,便站起身張嘴問了一大堆問題,聽在他的耳朵裏只剩下嗡嗡聲。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回答她“不知道”,這三個字他這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多次。
  
  兩個小時之後,伊娃終於離開了。因為昭信是傑弗遜航運在紐約的首要合作伙伴,這次爆炸事件令得傑弗遜的股價受到了震盪,伊娃必須要去解決這次危機。
  
  整個世界終於只剩下真一了。
  
  他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太陽漸漸落山,黑暗滅頂般地來臨,城市燈火在那樣的墨色中顯得渺小而無力。
  
  他握在手中的手機一次都沒有響過。
  
  已經是午夜了,距離那場爆炸的發生差不多有十個小時了。真一洩憤般將手機扔在地上,腦袋埋進枕頭裏。
  
  他忽然有些懷念,那個櫻花爛漫的時節,昭信走上公車的那一瞬。他傾斜著身體的角度,他鼻樑的起伏甚至於眼中的冷漠,原來自己記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他想要的相遇,他發誓。
  
  但是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那麼一點蠢蠢欲動的錯覺。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錯覺,他才一遍一遍地警告自己,不要去靠近那個叫做西園寺昭信的男子。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真一的呼吸停留在那一刻,他的全身肌肉緊繃起來,似乎再用力一點就要斷了。
  
  他豎起耳朵細細分辨著那個人靠近的腳步。
  
  沉穩而篤定。
  
  他抱緊枕頭,不敢轉身。
  
  床的那一側陷下去了,有人覆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發絲被緩緩撥弄著,他的肩膀被收緊入另一個人的胸膛裏。
  
  那個人的唇觸上他的眉角,卻又很快就離開了。
  
  “為什麼裝睡?”微涼的嗓音卻柔軟得像是真一懷裏的羽毛枕。
  
  那一刻,塵埃落定……他突然有了一種怨恨的心情,“為什麼我不能睡?”
  
  “因為你是小早川真一。”
  
  下一秒,真一猛地將覆在身上的人掀開,轟地坐了起來,“我是小早川真一又怎麼樣!”
  
  昭信側坐在床邊,窗外的燈光隱約,他的側臉模糊,卻優雅異常。
  
  “你會擔心我。”
  
  “只要是我認識的人,我都會擔心!”
  
  “你會害怕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如果坐在車裏的人是伊娃我就不會害怕了?”
  
  “你知道,這個世上再不會有人像我這樣愛你。”昭信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像從另一個時空穿過塵埃的縫隙飄蕩了過來。
  
  那一句話而已,真一就像受了刺激般挺起腰一拳便打了過去,“我受夠了你的莫名其妙——”
  
  那一拳力量十足,昭信微微向後便躲了過去,抬手便扼住了真一的手腕。
  
  “如果你把我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當做耳旁風,又怎麼會在乎呢?”昭信的手指用力,真一吃痛,手掌緩緩攤開。
  
  而昭信只是將他的手心拉到自己的面前,嘴唇觸了上去,那溫潤的觸感讓真一倒抽了一口氣。
  
  “放開我!”真一的另一拳揮了出去,昭信直截了當地將它也握住了。
  
  一陣天旋地轉,他陡然驚覺自己被按在了床上,而昭信的長腿一邁,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死了,你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昭信俯首看著真一充滿怒火的雙眼。
  
  “我沒有想過會後悔什麼,我只後悔沒有在你剛進來的時候就揍死你!”真一挺了挺搖杆,無奈席夢思是軟的,努力了半天壓住自己的人卻紋風不動。
  
  “我有想過。”昭信的chun落下來,擦過真一的正欲破口大駡的嘴,“如果我死了,你只會內疚而已,而我……會後悔從來沒有擁有過你。”
  
  真一看向他的雙眼,那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情感。它壓抑了太久,隱忍了多時,終於找到了一條裂縫,即將爆裂而出。
  
  “放開我,昭信。”
  
  “那不可能。”昭信的聲音依舊很輕,眉眼形成的弧度優美得讓人心痛,“也許就在明天……又或者後天,又會有一顆炸彈在我的座位下面……一顆子彈射穿我的腦袋……甚至於一把拆信刀也可以……”
  
  “你他媽在胡說什麼!”
  
  那瞬間,昭信淩厲地將真一的襯衫抽了出來,拉到他的手腕處,流暢地打了一個結,仿佛不是在施 暴,而是完成了一個藝術。
  
  他垂下頭,離真一的嘴唇不到一公分,那氣息就這樣噴灑在真一的唇縫間,“我的意思就是,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我的世界末日……只有你會讓我的末日留下遺憾。”
  
  細碎的wen落在真一的臉頰上,他閃躲著,手腕用力想要掙脫束縛,而對方只要用一隻手按住打結的襯衫,他的一切掙扎都是浪費。
  
  漸漸地,昭信的wen由細膩變得有些急躁起來,she尖掃過真一緊閉的睫毛,吮xi著他的鼻尖,轉而開始嗜咬真一的chun,讓他吃痛得直想逃,而she尖卻安撫般掃過那被咬疼的地方。當這個wen愈加瘋狂了起來,真一不得不仰起腦袋,他甚至有一種錯覺,昭信想要用這種方法殺了他。
  
第 40 章

津液無法吞咽,沿著唇角流下,昭信卻仍然無法滿足般在他的kou腔裏攻城略地。

他的手掌fu摸著真一的腰側,那力度讓真一以為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的骨頭從中扯出來。終於,他離開真一的chun,細碎地wen到他的下頜。

空氣終於在他差一點沒命的時候湧了進來,大力地呼吸著,真一怒道:“西園寺昭信,我勸你在還沒鬧大之前住手!”

“鬧大了又怎樣?”拉鏈被拉開的聲音似乎要將空氣劃破,刷拉一聲,牛仔褲已經被扯到了膝蓋處,真一拼命地踹踢著,昭信則直接將皮帶卸下來,繞過襯衫,拴在床頭的金屬架上。

“你要是敢……你要是敢……”真一覺得自己連語言組織能力都快喪失了。

昭信看著他憋紅了的臉,“你可以大聲呼救,一定有房客能夠聽到,他們會撥打911或者把酒店經理叫來。這樣曼徹斯特的炸 彈事件很快就會被某財團主席意圖強bao某日裔男子取代,是個不錯的頭版頭條。”

那一刻,真一掙扎得連床鋪都在嘎嘎作響:“你到底發的什麼瘋——”

瞬間,昭信的鼻尖緊貼著真一的鼻骨,他幾乎能感受到他從齒縫中擠出來的聲音,“如果這也算發瘋,我已經瘋了很多年了!”

真一倒抽了一口氣,他越掙扎越是容易蹭到對方最危險的部位,隔著衣料,他都能看見那讓人膽戰心驚的地方正在不可思議地“壯大”。

“哈——”他幾乎驚叫起來,昭信狠狠咬住他胸前的tu起,tian弄著,直到它們在空氣中戰慄著。

那充滿掠奪意味的chun she蜿蜒而下,所到之處,真一覺得自己的血肉都要被對方吃下去了。

他全身肌肉收緊,而昭信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埋首在他的tui間。

不用想真一也知道,這個天之驕子從來沒有取悅過任何人,所以當自己那脆弱的頂端被他含在口中的時候,牙齒撩撥的感覺驚得真一握緊了拳頭死死閉上眼睛,生怕對方一個不小心咬下去。

但是昭信的舌意外地溫柔,他的發梢在時不時滑過真一的大tui,根吞咽吐納的動作讓他全身的細胞都在顫抖。

真一很用力地喘著氣,就在昭信的舌尖挑過鈴 口頂端的縫隙時,他終於抑制不住,宣 泄而出。

那一刻的失神,他呆呆地望著旋轉中的天花板,幾乎就在那一刻,昭信猛地將他的腿折了上去,壓到胸前。

“啊——”沒有反應過來的真一悶哼了一聲,赫然發覺自己的私 處就這樣毫無遮掩地暴 露在昭信的眼前。他拼命想要併攏自己的雙tui,但是昭信很輕鬆地雙手向上一提,便將他的腳踝搭在了肩膀上。

“西園寺!西園寺!”真一顫抖著,看著昭信露出他那佈滿青筋,顏色發暗的分 身,那一刻比世界末日要可怕不止一百倍。

真一擰動著手腕,床架也在咯咯作響,他看著昭信將剛才自己釋放的液體塗抹在分 身上,頂端頂上他的穴 口,真一倒抽一口氣,閉上眼別過臉去,“你一槍崩了我吧!”

昭信沒有說話,突然一個挺身,頂端嵌了進去,那一刻真一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呵——”那聲嘆息從昭信的喉嚨裏溢出來,當真一緊繃起來的那瞬間,他差一點按耐不住自己的欲 望。

真一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撐到了極致,“我說了你一槍殺了我得了!”昭信的分 身太可怕了,他不可能容納得了!

“放鬆。”昭信的聲音像是擠出來的,真一一抬眼,便對上他的眼睛,一片迷蒙,讓人心跳加速,還有那從額角滑落的汗水,不但俊美還沾染了幾分情 色氣息。

那個角度,真一能夠清楚地看見自己和昭信連接的地方,這讓他既羞憤又緊張。更恐怖的是,真一知道,昭信還沒有完全進來,而他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哀求而放棄。

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很輕很輕。

真一幾乎喜出望外地看著昭信,意思是說:“你看,有人來了,你快住手吧。”

但是昭信卻毫無顧忌地忽然間整個挺了進去,真一張大了嘴卻不敢叫出來,握緊了拳頭感受到自己的腸 壁被撐到了極致,似乎馬上就會爆裂開來。

一份晚報從門縫裏塞了進來,真一想起爆炸發生之後,當天的晚報便脫銷了,昭信曾對酒店說過,無論多晚,一旦他們能夠為自己找到一份晚報都要馬上送過來。

房間門縫裏人影閃過,真一知道那個侍應生已經走了,他回頭狠狠瞪向昭信,無奈對方卻傾下身子,這個動作讓兩人之間更加緊密,那細微的摩擦讓真一差一點尖叫出來,可惜卻被昭信的wen吞沒。

當昭信的唇離開真一的刹那,他的分 身也跟著抽 離,就當那被頂開的甬道感覺到些微的空虛時,他卻再一次擠了進來,幾次抽 送,真一覺得對方似乎要把自己的腸壁給扯出來,他既害怕又疼痛。

這時候,枕邊的電話響了起來,真一側過頭去,屏幕上顯示得是FBI探員莫妮卡的號碼,真一望向昭信,對方垂著腦袋,發絲遮住了他的眼睛,真一看見他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給你個機會求救。”

昭信伸長手臂,將手機打開,放在真一的枕邊,真一不明就以地看向昭信,耳邊是莫妮卡的聲音:“小早川先生,很抱歉這麼晚打攪你,我想請問最近阿瑞斯有沒有寄過東西給你?”

真一張嘴正欲回答,昭信卻忽然猛地一陣抽 插,他分 身的囊帶大力撞擊著真一的臀縫,疼痛得真一冷汗冒上了額頭。

“沒有。”真一咬牙回答。

“好吧,無論他寄了什麼給你或者有什麼關於他的消息……”莫妮卡的話對於真一來說就像是一場折磨。

就在昭信忽然觸碰到某一點的時候,真一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像那裏湧去,如果不咬緊牙關,他幾乎要叫出來。

而昭信宛如著了魔一般,撞擊著,真一甚至能夠感覺到血液沿著他的tui根溢了出來。他的耳邊只有床單摩擦的聲音,憋足了力氣,他用最後的力氣對莫妮卡說:“你放心……我會的……但是我現在很累。”

“那好。實在對不起半夜給你打電話。再見。”

手機的忙音讓真一舒了一口氣,可就在那一刻,昭信將真一的一條腿從肩膀上放下來,斜過真一的身子,手指按摩著他的小腿肌肉,真一顫著聲音道:“放過我……好不好?”

“我放過了你,誰放過我?”昭信歪了歪腦袋,情 欲與憂鬱交融在他的眉眼之間,腰部一個挺動,撞上真一體內最敏 感的地方,又是一輪顛覆天地的抽 送,真一不可抑制地喘息著,喉間隱隱的呻吟讓那個施 暴者更加瘋狂。

疼痛與快 感夾雜而來,將真一的思維抽離出那個世界。

一個狠命的挺動,真一仰起自己的腦袋,感覺一股熱流湧進自己的身體裏,昭信的低吼聲沿著聽覺神經撞進他的大腦深處。

感覺昭信覆在自己的身體上,真一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當日光透過窗簾投射而入,真一皺了皺眉,他的咽喉疼得難受,仿佛快要冒煙一般。抬手想要去安撫自己的喉嚨,但是肩膀的關節處酸疼得壓根太不起來。

刹那間,他記起了什麼……

仿佛是為了驗證記憶的真實性,真一抬了抬腿,但是他能夠感受到的只有酸疼,甚至於那個部分無法閉合的痛楚。

他咬了咬牙,環顧四周,看見窗邊的座椅上,那個昨夜如同魔鬼般的男子手持咖啡,閱讀著早報。

真一的第一反應就是爬起來,無奈身體過分脫力,他只是從床上摔了下去。顫抖著,他看見床頭櫃上昭信的手槍,猛地將它抬起來對準了那個沉靜的男子。

“你這個混蛋!你對我做了什麼!”真一嘶啞著吼到。

“做了四年前我就想做的事情。”昭信將咖啡杯放下,報紙緩緩被折起,動作優雅得讓真一怒不可遏。

真一扣動保險栓,子彈上膛的聲音格外響亮。

“現在我和你的距離是五米不到,我相信你絕對可以命中目標。”昭信緩緩站起來,朝著真一走來,“你想要打哪里?咽喉?心臟?還是腦袋?”

“你他媽別再上前了?”真一的槍口顫抖著。

“為什麼不上前?”昭信走到床邊,在真一的面前坐下,身體前傾,胸膛就這樣了當地頂在槍口上。

“你以為我不會開槍嗎?”真一瞪著他。

“你說的廢話太多了。”昭信的拇指扣在真一的手指上,“直接扣下去不是就解決了?”

扳機觸動的聲響讓真一的神經仿佛被割裂一般,他猛地將槍挪開,子彈打進昭信的肩膀裏,血液從那個地方綻放在潔白的襯衫上。

真一睜大了眼睛,伸手要去按昭信的傷口,手腕卻被扼住了。

昭信就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沉聲道:“你打偏了。”

真一咬著牙看著他:“我打中了才好嗎?”

“我給了你三次機會,真一。”昭信搖了搖腦袋。

“什麼三次機會?”

“第一次,當送報紙的侍應來的時候,你可以呼救,但是你連聲音都不敢出。第二次,當莫妮卡的電話接通時,你也可以告訴她,FBI聯絡當地警察可以很快很快。”

“那是因為……”

“因為你的自尊心不允許讓人看見你被我強bao嗎?還是你覺得你可以憑自己擺脫我?還是你怕上頭版頭條——射擊冠軍和財團主席的醜聞?”

真一愣在那裏,不說一句話。

“你真正害怕的是我會受到傷害,你怕我被傳訊,你怕我會身敗名裂。”昭信緩緩鬆開真一的手,將落在地上的手槍撿起來,遞到他的面前,“如果昨晚你沒有呼救只是因為你對我有憐憫或者你害怕自己的尊嚴受損的話,我也給了你報仇的機會。如果你恨我,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

真一沒有說話,沉默得仿佛一個世紀之久。

他將腦袋埋在雙腿間,不敢再看昭信的臉。

“如果我真的呼救了呢?如果你真的被傳訊了呢?如果你真的因此身敗名裂了呢?”

昭信沒有回答。

“如果我真的開槍要你的命呢?”

昭信還是沒有回答。

“如果這場賭博你血本無歸呢?”

昭信依然沉默,伸手將真一拽進了自己的懷裏。

肩膀的傷口裏,溫潤的液體蜿蜒而下,蹭在真一的臉頰上。

第 41 章

  “那就只好積累籌碼,下次再賭。”昭信的聲音很輕。
  
  “你就不懂得‘放棄’嗎?”
  
  “一個人如果不斷嘗試的話,他還有贏的可能。但是如果選擇放棄,那就是選擇失敗。”昭信微垂下腦袋,下巴頂在真一的的腦袋上,“只要我還沒有死,就有贏的機會,為什麼要放棄?”
  
  真一閉上眼睛,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兩天後,真一和伊娃乘坐航班返回紐約。
  
  夜裏的機艙很安靜,零星有幾個人看著電影。
  
  真一仰著腦袋,盯著昏暗的機艙頂部,一旁的伊娃忍不住發話了:“真一,你不正常。”
  
  “恩?”真一咧了咧嘴,心想不會是自己走路不便的樣子引起伊娃什麼懷疑了?
  
  “平常你一上飛機就睡著了,今天你看起來要失眠了。”伊娃用好奇的目光看著真一,“是那次爆炸嚇到你了嗎?”
  
  “不是。爆炸發生的時候我不在停車坪。”真一搖了搖頭,鬆了一口氣。
  
  伊娃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像是媽媽在安慰孩子一般,“好吧,親愛的,如果你做噩夢了、你幻聽了或者有任何問題,一定要去看‘專家’哦。”
  
  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真一別過臉去,良久,他還是回過頭來看向伊娃。
  
  “嘿,你到底怎麼了?”
  
  “……你有沒有試過很愛很愛一個人?”真一的語氣有一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這個問題似乎引起了伊娃的興趣,“那麼你對‘很愛很愛’的定義是什麼?”
  
  “那種……不在乎自己已經得到的地位,無論被拒絕多少次……甚至連性命都……”真一皺了皺眉,沒有再說下去。
  
  “我只知道這樣的愛太不現實了。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夠愛成這樣的話,我佩服他的勇氣。”
  
  “勇氣?”
  
  “把自己的一切都付出去了,換來的也許只是……”伊娃用手指做了一個“零”的形狀,“也許他在乎的不是最終的結果,而只是單純地要去愛而已吧。”
  
  “就算他愛的人,不可能那樣愛他?”
  
  伊娃嗤笑了一聲,輕聲道:“我從來不認為‘愛’是用多少來衡量的,它的唯一標準,只有‘愛’或者‘不愛’。”
  
  真一愣在原處,看著伊娃將眼罩戴上,一副準備睡覺的樣子。
  
  “真一……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這樣愛你的話,不要讓他難過。”
  
  “恩……”真一抿了抿唇。
  
  曼徹斯特某醫院中,緒方謙和抱著胳膊看著靠坐在病床上的好友,“我記得你是差一點被炸死而不是被自己手槍給打死吧?”
  
  昭信沒有說話。
  
  “好吧,這一次的爆炸事件還沒有提到你的名字,只是說某財團主席,看來西園寺財團的公關部工作做的不錯,至少股價沒有因此而受到震盪。”謙和將紐約時報和曼徹斯特本地的報紙送到昭信的面前。
  
  他並沒有低頭查閱,“沒必要。我要所有人都知道這場爆炸的目標是我。”
  
  謙和眨了眨眼睛,隨即露出一抹笑意,“這下子盧森想要憑藉這次‘聚會’證明實力的願望恐怕就要泡湯了,因為他沒能保護好你的安全。”
  
  “這是他咎由自取。”
  
  “那倒是。如果我們猜想的沒錯,盧森恐怕在支持帕比爾的政敵,一定是他安排在你或者帕比爾身邊你的人告訴對方是你在支持帕比爾,只是他沒有想到對方會選在他舉辦‘聚會’的時候來除掉你。”
  
  這個時候麻生走了進來,將一份文件遞到他的面前。他看了看,便交還給麻生,“燒了。”
  
  謙和伸手將文件取了過來,翻了翻,輕哼了一聲:“看來孝臣也不是讓省心的人啊?前有阿曼達,後有孝臣.雷丁,外加一個用你的手槍來‘殺’你的傢伙……昭信,如果他真的不愛你,為什麼不就此停下來呢?”
  
  “麻生也不愛你,你能停下來麼?”昭信側過臉看向謙和。
  
  一旁的麻生扯了扯嘴角:“怎麼又扯到我了……”
  
  “沒錯,我停不下來。”謙和聳了聳肩膀,“但是我沒有你脾氣好。如果我得不到的,我也不會讓別人得到。”
  
  一旁麻生從謙和手中將文件抽走,快步離開病房。
  
  “那就別要求我停下。”昭信沉聲道。
  
  提著行李包回到自己的公寓,真一先是打了個電話給修介,然後聯繫安德烈傳真下個月的賽程表,洗澡,洗衣服,仿佛水聲和洗衣機運轉的聲音就能停下他的思維。
  
  門鈴驟然響起,從貓眼裏,真一看見一個快遞員,忽然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打開門,簽字,接過包裹,有些焦躁地打開包裝,一個藍色的盒子出現在面前。
  
  真一長長地喘了一口氣,“上帝保佑。”
  
  可惜,上帝要幫助的人太多,沒有注意到真一的祈求。
  
  藍色絨盒裏,一顆泛著金屬寒光的子彈彈殼嵌在裏面,真一拿起電話,撥打了莫妮卡的號碼。
  
  FBI來的很快,通過比對很快便得出結論,這顆彈殼和上一次寄給真一的彈殼出自同一把來复槍。
  
  “這一次……他殺的又是誰?”
  
  莫妮卡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真一,“莫科.其阿裏,阿拉伯M國臨時政府的總理。M國內戰很多年了,莫科的死讓這個可憐的國家再次變得一團糟。”
  
  “他的政敵是誰?或者說……誰最恨他?”真一站在窗前,夕陽折射在一棟商務樓的玻璃窗上,有些刺眼。
  
  “當然是‘紅蠍’帕比爾。”莫妮卡皺了皺眉。
  
  “試試看追查他近期的賬戶,說不定可以查到阿瑞斯的蛛絲馬跡。”
  
  “那簡直是大海撈針,不過我會試一試。但是小早川先生,你還是不需要我們的保護嗎?”
  
  “我想不出來有誰會花錢請阿瑞斯這樣的頂級殺手來殺我。”真一有些好笑,而莫妮卡就似已經知道答案了一般,無奈地晃了晃腦袋,帶著隨行人員離開了真一的公寓。
  
  夜晚來臨的很快,真一躺在床上,睡得有些熟,長途旅行再加上前兩天的疲憊一下子席捲而來,思維幾乎在挨上枕頭的時候便沉了下去。
  
  迷蒙間,有什麼東西掠過他的耳際,臉頰,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脖頸間,真一扭了扭肩膀,剛想揮動手臂,手腕便被擒住了。
  
  那一刻,他的大腦驟然清醒了過來。
  
  他不是在做夢。
  
  在他房間裏的人是誰?
  
  昭信?不,絕對不是他。
  
  這種感覺不是他……
  
  真一故意砸了砸嘴,假裝還在睡夢中,對方放開他的手腕,手指似乎在把玩著他的碎發,指尖掠過他的耳廓,沿著血脈流動的方向劃過脖頸,伸向睡衣的敞領中。
  
  那一刻,真一可以百分百肯定那不是昭信,昭信的動作也許總是帶著強 迫的意味,看似粗 暴實則小心翼翼,而現在這個不速之客正在做的是純粹挑dou。
  
  好吧,不管你是誰,你已經把我惹惱了!
  
  真一猛地抬起上身,一手壓住對方的肩膀,另一隻手抓住對方探進自己衣襟裏的手腕,一個翻身,沒想到對方身形敏捷,躲了過去。
  
  “真沒想到,兩個月不見,你進步了很多嘛。”
  
  真一抬眼,看見一張陌生的臉孔,而這張臉孔的主人正用一種愜意的姿態躺在床的另一邊,撐著腦袋看著他。
  
  “阿瑞斯……海辛——”真一的音調上揚,心臟在那一刻停了一拍,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和這個混蛋的下一次相見是怎樣的情景,但是怎樣都想不到竟然會是在自己的公寓裏。
  
  夜風有點涼,托起輕柔的窗簾,夜幕中的星子隱約可見。
  
  宛如本能一般,真一從枕頭下掏出莫妮卡留給自己的手槍,頂在阿瑞斯的額頭上。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保險栓彈開的聲音在這間臥室裏聽起來格外響亮。
  
  而阿瑞斯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眼中儘是玩味,“從你還坐在飛機上的時候開始,我在這間房間裏看了幾部電影,順帶幫你喝掉了那瓶還差一天就過期的牛奶,你放心,我沒有去翻弄你的私人物品,比如說內 褲什麼的……”
  
  “夠了!”真一用槍口頂了頂對方的腦門,要他閉嘴,“那我回來之後你在哪里!”
  
  “恩……你回來的時候,我在你的床下,你洗澡的時候我就只好自行想像你的……”
  
  “那麼FBI來的時候呢?”
  
  “你對我的禮物好像不是很喜歡,所以我就從臥室的窗臺離開了,我想我是不是應該買束花給你又或者香檳?”
  
  “閉嘴!閉嘴!”
  
  “如果你想我閉嘴的話,說一遍就夠了。”阿瑞斯的手指在槍口上敲了敲道,“沒有人告訴你,射擊的時候槍口要離目標物至少一釐米嗎?不然很容易炸膛……”猛然間,阿瑞斯的手指嵌進真一的掌心,他的腦袋陡然偏離槍口。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槍在真一鬆開的手掌上一轉,換到另一隻手上,還好阿瑞斯反應夠快,他的腦袋差一點就被真一崩掉了。
  
  那聲槍響之後,淡淡的硝煙味彌漫開來,枕頭上一個被子彈穿透的小孔。
  
  下一秒,真一反手掐向阿瑞斯,對方一記手刀打在他的手腕上。
  
  “呵……”疼痛讓他有了半秒的失神,而阿瑞斯的胳膊晃過他的眼,他的後腦便被對方抓住,碰地一下按進枕頭裏。
  
第 42 章

  手槍落在了柏木地板上,真一悶哼了一聲。
  
  冷靜……冷靜……
  
  “如果我拉你,你就只懂得推拒,卻不知道擋開我的手。如果我砍你,你只懂得舉起自己的刀來抵抗,卻不知道側過身子反手給我一刀……”昭信的話語,仿佛近在耳邊。
  
  真一猛地伸長自己那只還沒有被阿瑞斯扼住的手臂,扣住床的邊沿,猛力一拉,便從阿瑞斯的掣肘下脫離,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等,企圖按住他的身體,真一乘勢反手,手指的指尖嵌進對方的肩胛裏,就在阿瑞斯伸手意欲推開真一的手腕時,真一的另一隻手指尖掐向他的脊椎。
  
  那一刻,阿瑞斯宛如觸電一般,閃躲開來。
  
  而真一一個翻身來到床的另一邊,拾起地上的槍,瞄準和射擊一氣呵成。
  
  砰——臥室的玻璃窗緊跟著稀裏嘩啦碎裂開來。
  
  鄰居的亮了。
  
  樓下也傳來抗議聲。
  
  真一盯著歪著腦袋的阿瑞斯,一道血痕出現在他的臉頰上,清晰而刺目。
  
  這是他第一次展露出慵懶與隨意之外的表情。
  
  目光如同刀刃,真一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對方不用槍,甚至不用觸碰到自己,憑藉那眼神就能要掉自己命。
  
  “你想要捏碎我的脊椎是嗎?”阿瑞斯的手指掠過臉上的血痕,嘴角上揚的角度莫名地陰狠,“人的第六和第七節脊椎是僅次於頸椎容易脫離的關節,但是你的動作還不夠快,手指的力度也不夠。”
  
  真一不說話,只是用槍指著他。莫妮卡走的時候,留了三發子彈給他,讓真一憑自己的持槍證購買子彈。剛才他以為自己能夠射中阿瑞斯,但是他沒想到在這麼近的距離裏,對方的規避動作竟然快得連眼睛都跟不上。
  
  阿瑞斯緩緩在房間裏走動著,真一不動聲色地瞄準他。
  
  “這種近身格鬥的技巧,是克雷沙和路易斯年輕的時候創造出來的,”阿瑞斯的腦袋揚了揚,有一點玩味,更多的是危險感,仿佛一直隱逸在黑暗中的野獸,隨時有可能一躍而出,“他們研究人的關節是如何運動的,包括在攻擊和閃避過程中會有怎樣的軌跡,而長骨、脛骨、指骨等等的骨骼,要怎樣施力才容易折斷。”
  
  真一依舊沉靜著,他知道阿瑞斯的話語和那種緩慢的移動步伐是為了讓自己分心。
  
  “我猜……教你的人不是克雷沙,而是路易斯吧,怎麼?射擊冠軍以後要改行當賞金獵人了?”阿瑞斯笑了笑。
  
  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
  
  “不會還沒有效果吧?”阿瑞斯緩緩走向真一。
  
  效果?什麼效果?
  
  捏緊手中的槍,暈眩的感覺更加強烈,真一的身體開始不自然的搖晃。
  
  “曼陀羅啊。你睡的太沉了吧,我紮了你一下你沒感覺到嗎?”阿瑞斯直接走到了真一面前,將他手中的槍摘了下來,真一的手揮了揮,想要將槍取回來,可惜大腦的距離感已經喪失了,他一頭向前哉倒,阿瑞斯就似早就計算好了一般,一抬手便將真一抱緊。
  
  窗外隱隱傳來警笛的聲響,估計是被驚動的鄰居不敢來一探究竟,所以直接報警了。
  
  阿瑞斯將真一扛起來,放回床上,手指在他的唇上點了點,那抹血漬輕輕印在真一的唇上。
  
  “Good night, baby.”
  
  阿瑞斯將門關上,走了出去。
  
  警察大力剛拍上真一公寓的門,便吱呀一聲開了,當他們嚴正以待端著槍走進房裏的時候,阿瑞斯不緊不慢地推開安全通道的門,小聲哼著歌曲離開了。
  
  真一醒來的時候,腦子還有點發懵。
  
  “真一,真一你怎麼樣了?”修介的聲音在耳邊蕩啊蕩啊,真一側過臉來,看見父親的臉,還有他身後的伊娃。
  
  “我怎麼了……”這裏好像不是公寓。
  
  “你怎麼了?醫生在你的血液裏檢驗到了曼陀羅,還有你在你的房間裏開了兩槍,怎麼回事?”伊娃的臉都皺到了一起,“外面還有FBI!他們一聽你出事了,那個叫莫妮卡的女人就迫不及待地來了!”
  
  聽見伊娃的聲音,真一隻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
  
  “你急什麼啊……又不是國際刑警……莫妮卡是負責特殊犯罪的,又不是負責非 法軍 火走 私……”真一喃喃道。
  
  “真一!”伊娃的聲音向上揚起,他這才反應過來,父親修介也坐在身邊。
  
  “什麼?這和國際刑警還有什麼軍 火走 私有什麼關係?”
  
  “爸爸……”真一抿了抿嘴,“我是在諷刺伊娃一直說個不停……”
  
  修介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去叫醫生來,伊娃你陪陪真一。”
  
  等到真一清醒了,莫妮卡做了一份筆錄,並且派了專員在真一臥室的床下提取到了阿瑞斯的指紋。不過正如真一說的,除非他們能抓到阿瑞斯,否則這個指紋壓根沒有比對的對象。而經過這一次,莫妮卡終於成功說服真一搬家。
  
  當然,她不知道真一決定搬家並不是因為害怕阿瑞斯,而是一想到那個變 態在自己的房間裏呆了那麼久,他就覺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當所有人都離開,真一終於可以清淨清淨了。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太久的關係,他忽然覺得自己精神抖擻了起來。長夜漫漫,實在無聊,他走到大廳裏,端了一頓雜誌回到病房裏。
  
  八卦雜誌依舊是好萊塢明星的天下。健康雜誌裏專家不斷強調著健康的生活方式有多重要。不經意翻到了肺癌預防那一頁,真一有些好笑,他知道修介的生活除了訓練運動員時不按時吃飯之外,他不抽煙不喝酒,真要有癌症,也應該是胃癌啊……
  
  健康雜誌被他扔到了床頭桌上。
  
  剩下的是財經雜誌,真一興致缺缺翻了翻,不經意瞥見某專欄裏那張熟悉的臉,手指不自然停了下來。
  
  看什麼看?又不是沒看過?
  
  一咬牙,真一想起那個貌似冷漠的男子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陣怒火沖上來,啪地一下,財經雜誌的下場比健康雜誌要慘的很多,可憐兮兮地躺在瓷磚地板上。
  
  將被子猛地拉上來,罩住腦袋,真一輕輕喘著氣,沒過多久又覺得熱的慌,只好將被子掀開。
  
  如果有人這樣愛你,不要讓他難過。
  
  伊娃的在飛機上對他說的那句話不自然飄進他的耳朵裏。
  
  真一嘆了一口氣,爬起來,將那本雜誌撿起來,放到床頭桌上。
  
  那一刻,就像被某種莫名的心緒驅使一般,真一竟然再次翻動起那本雜誌來,但是奇怪的是,一頁一頁翻過去,卻怎麼也找不到原來那一頁。
  
  “奇怪……哪兒去了?”不想看的時候偏偏要我看,現在我大發慈悲看你兩眼,你還有脾氣了?
  
  嘖了一口,真一從頭到尾一頁一頁把那本破書又翻了一遍,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竟然沉靜了下來。
  
  當那一頁翻到的時候,真一不由得嗤笑了起來,自己竟然有一種過盡千帆的感覺。
  
  沒錯,這個傢伙就是好看的讓人嫉妒,性格爛得讓人發怒,執著得讓人不知所措。
  
  手指的指尖劃過書頁上昭信的眉眼,真一垂下頭。
  
  “你知不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向你愛我那樣愛你?”
  
  驀地,雜誌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真一拾起一看,屏幕上的那串號碼讓他手一抖,雜誌嘩啦一下再次與瓷磚地板親密接觸。
  
第 43 章

  咽了咽口水,真一才接通了電話。
  
  “喂……”那端的人還沒開口,他已經覺得心臟被提到了嗓子眼,真想扁自己一頓,怎麼會這麼不中用?
  
  “還沒睡嗎。”微涼的嗓音,悠悠然傳來。
  
  真一抿了抿嘴,“西園寺先生,您也知道現在幾點了?”沒錯,什麼都是這個傢伙不好,大半夜地打電話不是要把人嚇死嗎?不知道還以為是午夜凶鈴呢!
  
  “現在應該是紐約時間晚上一點二十。你接電話這麼快,說明你還沒睡。”
  
  “恩。”你知道就行了,用得著說出來嗎?
  
  “在做什麼呢。”
  
  “和你說話。”
  
  “我在想你。”很簡練,沒有什麼語調的起伏,說完了之後還讓人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真一愣在那裏,幾乎自然反應一般蹦出了一句:“反正我沒在想你……”話音剛落,他忽然很想把頭髮都抓掉。有人深夜裏打了個國際長途說在想他,他竟然傻頭傻腦回了這麼一句,真是有夠天才……
  
  電話的那一端是一陣沉默,真一忽然膽顫心驚了起來。
  
  西園寺那傢伙現在不會鬱悶了吧?
  
  怎麼還不說話?
  
  “你要是生氣了就……”說出來啊!半天不說話是想故意讓我內疚嗎?
  
  “我睡不著。”過了很久,昭信才說了這麼一句。
  
  “……我也睡不著……”
  
  然後,又是長久的沉默。淺淺的呼吸聲在話筒中此起彼伏,明明沒話好說,真一卻說不出再見之類的話。
  
  護士查房的腳步聲從走廊處傳來,真一知道現在已經是兩點了,聽著對方平緩的呼吸,他猜想昭信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昭信……”真一輕輕喚了一聲。
  
  “恩?”呢喃聲很緩慢,但是卻莫名的撩人,刹那間,真一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乾啞,將胸腔裏的空氣呼出去之後,一絲心疼卻湧上心頭。
  
  “你真的很好看。”說出這一句話的真一,既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又覺得自己的大腦是無比清晰的。
  
  “這個世上好看的人有很多。”
  
  “你也很執著,想做什麼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謙和說那既是優點,也是缺點——將自己逼到絕境。”
  
  真一皺了皺眉,眼眶開始發燙,“你有財有勢,想要呆在你身邊的名媛淑女比比皆是。”
  
  “……那麼你不能呆在我身邊嗎。”
  
  “呵呵,”真一苦笑了起來,“你就是這樣,除了不夠幽默不善言辭不苟言笑強人所難偶爾不顧他人意願以外,堪稱完美。”
  
  “聽起來還是缺點很多,不過很難改正。”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完美的東西,都是很容易就會碎的。”
  
  “我不完美。”昭信的呼吸綿長了起來。
  
  真一不再言語,只是說了一句“晚安”便將電話掛斷。
  
  只是他不知道,那一面的昭信笑了起來,如同綻放中的罌粟,將空氣撕裂開來。
  
  “如果不愛我,又為什麼要在意我會不會碎呢?”
  
  孝臣帶著早報來到病房探望昭信。
  
  他看著有條不紊地翻閱著國際大事以及金融版面的男子,總覺得捉摸不透。有的時候他覺得對方是在乎自己的,可是卻總是保持著距離。
  
  這距離,似乎不可逾越。
  
  門外隱隱傳來高跟鞋的聲響,固定的頻率,很有T台模特的感覺。
  
  孝臣愣了愣,看見推門而入的高挑女子,混合了奧黛麗赫本的優雅和伊麗莎白泰勒的風情,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女子不止是個模特這麼簡單。
  
  “我看到昨晚的新聞就從米蘭趕來了。”女子在床邊坐了下來,纖纖素手將昭信面前的報紙拿開,看來他們很熟稔。
  
  “阿曼達。”昭信看向她,“我沒事。”
  
  阿曼達低頭瞟過孝臣,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來的太急忙,忘記吃早餐了,能麻煩你幫我帶份沙拉來嗎?”
  
  孝臣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名叫阿曼達的女人恐怕有什麼事情要和昭信商量,於是便起身離開。
  阿曼達望著孝臣將門關上,“怎麼,對我厭倦了,所以有了新寵?”
  
  “他是一個必須接受的禮物。”
  
  阿曼達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問下去了,“什麼時候能回紐約?”
  
  “下周。”
  
  “回去參加那個什麼紐約運輸聯盟的討論會?”
  
  “恩。那天有走秀嗎。”
  
  阿曼達笑了笑,“我還在想你是不是要帶著那個男孩去呢。”
  
  “不要做沒有根據的推測。”昭信淡淡道。
  
  在醫院休息了兩天之後,真一終於出院了。
  
  當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卻赫然發覺房間裏的傢具已經被搬空了,真一茫然地看著四面牆壁,連忙沖到一樓的物業處。
  
  管理員一副“恭喜”的表情對真一說:“小早川先生,沃爾夫小姐沒告訴您嗎?她把您的傢具都搬到她那裏去了,她還說你沒有那張床就睡不著呢!”
  
  “什麼——她要搬你就讓她搬?”
  
  “不會吧?誰不知道沃爾夫小姐是您的女朋友啊?我也看射擊比賽的……”
  
  真一大嘆了一口氣,撥通了伊娃的電話,對方卻像沒事人一樣。
  
  “你不和我住那你要去住哪里?有誰比我和你更熟嗎?我身邊還有保鏢,你搬到我這裏來還有人能保護你呢!”
  
  “喂,不是你說我們倆老在一起害你一直沒機會認識別的男人嗎?”
  
  “那倒是事實。另一個事實是你老爸知道你是搬來和我住的時候,看起來好開心啊。”
  
  “天啊——”真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個誤會大了——”
  
  “我都不在乎被誤會了,你還矯情什麼?”伊娃在電話那端頓了頓,“真一……阿瑞斯殺死了我的父親,那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沒辦法容忍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兄長……我僅剩的最信任的人……”
  
  他只得輕輕嗯了一聲,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下午,他就像一個被媽媽要求早點回家的孩子,垂著腦袋住進了伊娃的豪宅。當他將這件事情告訴修介的時候,他很明顯能感覺到父親完全誤會了。
  
  “唉,伊娃是個好女孩,這個世上再找不到這麼關心你心地又好的女孩子了。”
  
  “恩,她是個好女孩。”除了有時凶起來可怕……
  
  “你要把握住機會。我知道你覺得自己二十一歲還很年輕,還可以遇見很多女孩子……”
  
  “爸爸,我和伊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朋友……”
  
  “你是不是害羞啊?你們在一起都五年了,要是朋友怎麼沒見你有其他這麼好的朋友?”
  
  真一隻想仰天長嘯,伊娃那只母老虎實在不是他的那杯茶啊……
  
  那一刻,他慌神了,眼前浮現出昭信低垂的眉眼,漠然中的溫柔。
  
  那是一杯陳年的酒,抿一口就會醉。
  
  所以,自己不敢品嘗。
  
  幾天之後,真一坐在伊娃家的客廳裏喝著奶茶吃著剛烘烤出的麵包,順便翻了翻早報。果然,誤會自己和伊娃關係的不只是父親,還有媒體啊。伊娃不只是個射擊運動員,還是一個女富豪,真一搬進伊娃豪宅的新聞竟然上了娛樂版,這讓他頗為不解,難道自己還是個明星不成。
  
  再一翻,真一一口奶茶直接噴了出來。
  
  一則新聞寫了西園寺財團主席返回紐約成功穩定股價。
  
  真難得,自己能和西園寺出現在同一份報紙上,只是想起那傢伙的眼神,真一忽然覺得芒刺在背,不自然打了個冷戰。
  

第 44 章

  所以當安德烈問真一願不願意去北京參加一場射擊友誼賽的時候,他幾乎想都不想就點頭答應了。
  
  一邊收拾行李,他還一邊在想,西園寺那傢伙回了紐約事情一定很多,他忙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去看娛樂版的新聞啊,就算他看了,等自己兩個星期之後從北京回來,那傢伙也應該把這則八卦消息給忘記了。
  
  當行李收拾好的瞬間,真一又忽然覺得自己悲哀了起來。那傢伙和自己壓根什麼關係都沒有……
  
  好吧,充其量有一次不怎麼愉快的性關係,那也是對方強迫的,又不是自己樂意的,幹什麼那麼怕他?弄得跟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似的。
  
  走之前,真一給修介打了個電話,父親說了幾句就咳嗽了起來,這讓真一不由得有些擔心。
  
  “爸爸,醫院的檢查你有定期去嗎?藥有吃嗎?”
  
  修介在那邊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我只是和那幫孩子吼了兩句,嗓子有點啞罷了,你瞎擔心什麼啊?我的病一直控制的很好啊!”
  
  “好吧,不管怎樣,你下一次的檢查我要陪你去。”真一皺了皺眉。自從自己拿下奧運會的冠軍之後,修介就沒有再指導他了,而是轉而做了紐約一家少年射擊俱樂部的教練。修介總是說,他已經沒有什麼能教導真一了。特別是真一轉向多項飛碟之後,這已經不是修介的領域了。
  
  同一時刻,昭信走在去往會議廳的走廊上,耳邊是秘書有條不紊地彙報著一些重要資料,麻生百無聊賴地跟在昭信的身後,心想什麼股價啊、市場之類的白道生意他哪里做的來,還不如把他直接送去和那些大佬們談判呢。
  
  如同麻生預料的一般,這場西園寺財團的內部會議冗長而無聊,大把大把對他而言沒有絲毫意義的數據,讓他的腦袋差一點要砸在會議桌上。最終他忍受不了,從自己亂糟糟的公文包裏掏出報紙看了起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投影儀的畫面上,只有他低著腦袋翻著報紙,其他的股東和行政人員知道麻生的脾氣,清一色地裝沒看見。
  
  哎呀哎呀,斯卡.盧森還真是個混蛋,先是斥資5億美金入股史文森財團,再趁著這次金融震盪撤資,導致史文森財團在中東的石油項目無足夠資金周轉,只好降低股價吸納資金,不知怎的,盧森又突然購買了百分之三十六的股權,估計是用了空殼公司的名義讓史文森發現不了,要不然就是靠商業間諜取得了什麼內部資料。現在還反控訴史文森非法融資,天啊天啊……什麼?史文森跳樓了?這些金融家怎麼一失敗就想跳樓,難道是為了模仿股市行情?不至於吧?
  
  麻生本來有些玩味的心情變得內疚了起來,人都死了,自己還在那他當玩笑,趕緊換過了一個版面,娛樂版啊娛樂版,應該沒什麼能讓我感覺心情不好的消息了吧。
  
  伸手將咖啡夠了過來,剛看見中頁的新聞標題,嘴裏的咖啡噴了老遠,一直噴到市場戰略部部長的領帶上,他終於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報紙上有什麼新聞和這次的會議有關嗎。”派克筆在昭信的指間輕輕一晃,沉冷的嗓音似乎將整個會議室冰凍了起來。
  
  “那個……”麻生咳嗽了一下,“沃爾夫財團的主席伊娃和小早川真一同居了,算不算?要知道沃爾夫財團可是我們的戰略伙伴……”
  
  其他與會人員不是摸著鼻子就是低著腦袋。
  
  “繼續剛才的話題。”昭信沒有什麼反應,但是麻生卻忽然想起今天下午緒方謙和要從華盛頓趕來紐約,少爺不會為了洩憤讓他去接緒方大少吧……
  
  雖然不是第一次坐商務艙,但是感受寬敞的座位,能夠隨意調節的角度,算了,雖然多花了一點錢,不過至少能舒舒服服到北京。再加上午夜航班,人本來就少,看來能安安靜靜睡個好覺了——貌似整個商務機艙就只有自己啊。
  
  真一呵呵一樂,拿起雜誌翻看著。
  
  修長的手指將那一頁點住,真一順著指尖向上望去,赫然發覺自己最不想看見的那個人竟然出現在機艙裏。
  
  “你怎麼會在這裏!”真一睜大了眼睛。
  
  “明天早上十點我和一位港商約在北京洽談商務,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班飛機。”
  
  “哦……”真一點了點頭,轉過頭去,說不定還有別的乘客會來,這樣自己就不用覺得尷尬了。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昭信就這樣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
  
  “你的……位置是這個?”真一假裝隨意地問道。
  
  昭信不緊不慢地將安全帶繫上,“準確的說,除了你現在坐的這個位置,整個頭等艙裏的座位都屬於我。”
  
  “哈?”
  
  此刻廣播響起,通知乘客們飛機即將起飛。
  
  空姐走過來向昭信還有真一確定安全帶。
  
  真一只好調整呼吸,將雜誌放回原處,心裏想著早知道就買經濟艙。
  
  飛機開始在機場上滑行,引擎的聲音響起。
  
  恍然間,他看見昭信微陷的唇角,不自然道:“有什麼可笑的。”這傢伙分明笑起來比不笑還可怕。
  
  昭信似乎聽見了他的話,說了些什麼,可惜引擎聲太大,真一沒聽清,只是聳了聳肩膀。他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就這樣把腦袋湊了過來,飛機上升的那一刹那,溫潤的唇就這樣掃過他的耳廓,引得他一陣顫抖。
  
  “我說,如果你坐經濟艙我一樣可以把其他的座位買下來,”昭信的聲音混合著引擎的嗡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力度,“那樣比買下整個商務艙的座位價錢差不多。”
  
  真一張了張嘴,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值得轉過頭去。
  
  飛機終於上升到了預定的高度,一切趨於平緩,有空姐推著推車過來。
  
  迫不及待地將安全帶解開,真一站起來,“請問一下,這裏有這麼多的空座位,我沒有必要一定要和這位客人擠在一起吧?”
  
  空姐相當職業化的笑了笑道:“對不起先生,您只能呆在您的座位上,或者您可以和您身旁的這位先生商量一下,因為其他的座位都是這位先生的。”
  
  真一狠狠低頭瞪了一眼看著報紙的昭信,空姐離開商務艙之後,真一站起來,繞過昭信準備走出去。
  
  正準備路過昭信,對方的膝蓋忽然頂住自己的膝蓋內側,一個不穩,便一下子坐了下去,真一愣在那裏……不會吧……
  
  剛回頭說了一聲對不起,準備起來,自己的腰便被對方環住了,真一低頭便能看見昭信漂亮的手指交叉著按在自己的腹部上。
  
  “西園寺先生!”真一有些脾氣了,再怎麼開玩笑也該有限度,“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第 45 章

身後的人默然不語,這讓真一更加惱火。

是你說我還擊的時候像傻瓜,這一次我看你還覺不覺得我傻瓜。

真一向後靠去,有一種似乎要偎進昭信懷裏的錯覺,可就在那時,真一雙臂向後,手指不偏不倚掐住身後人的肩膀。

果不其然,一陣悶哼傳來,真一有點得意,心想你還不鬆手?

但是自己的腹部卻被更用力地抱住了,真一低頭瞥見那紋絲不動交疊在一起的手指,心中更加不爽,拇指越發用力地摁進昭信的肩骨裏,他終於如願看見昭信的手指輕輕抖了起來,可惜還是不鬆手。

真一火大了,扭過頭來,“你要怎樣才鬆手?”

“為什麼你總要我鬆手。”真一的角度看不見昭信全部的表情,但是那段眉梢,那一點眼角,讓他無奈了起來。

“是不是因為我搬進伊娃家的事情?”話一出口,真一後悔了起來,頗有“不打自招”的感覺。

“不是。你和伊娃性格太像了。”

“太像?”

“總是想要保護自己重要的人而不是被別人保護。你們把彼此視為另一個自己,是朋友,但是做不了情人。”

真一愣了愣。他總是覺得昭信太瞭解自己了,怎樣讓自己心軟,怎樣讓自己心疼,而自己卻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他垂下眼,輕聲道:“既然我和伊娃那麼像……為什麼不選她呢?”

“她永遠成不了小早川真一。”對方的聲音不急不緩。

感覺到背脊上,那個人的腦袋靠上來。

真一不知道怎麼回頭,他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所有的感覺細胞在那一瞬間變得無比敏 感起來,他知道他每一次呼吸的頻率,以及……

“喂!你幹什麼!”真一倒抽了一口氣,那傢伙竟然就著這個姿勢去拉自己的牛仔褲拉鏈。

“你可以嚷得再大聲,空中小姐一定很想見識一下世界冠軍的XX是什麼形狀。”

“讓我下去!”真一壓低了嗓音,但是對方的手指已經從拉鏈裏伸進去,隔著底褲,指尖輕撫過那個讓人尷尬的地方。

“與其和我爭執,你不如把頭頂的照明燈關上。”

“什麼?”真一的臉擰到了一起,要不是那裏被握住了,他真想跳起來,給對方一拳。

“把照明燈關上,空姐就不會過來了。”昭信平緩的聲調讓真一的神經快要崩潰。

空姐不來那我豈不是沒救了?

空姐要是來了,那我又顏面掃地了!

正糾結著,對方的指尖從根部一直向上掠去,撫摸著頂端,另一隻手將他T恤的下擺扯上去,舌尖觸上腰側的肌膚,吮吸了起來,血液狂放著湧了過去,似乎要穿透肌膚進入那個人的口腔。

真一嚇得手肘向後頂去,可惜彈在椅背上,根本沒有正中目標。

而昭信的手指就似懲罰一般,按摩著分身底部的囊袋,真一要緊牙關,將呻吟聲死死壓在喉間,可惜就是這樣的聲音,幾乎撩撥了所有的空氣。

有什麼灼熱的硬物,頂在他的尾骨上,他刹那間明白,自己恐怕是要大難臨頭。

他不得不向前依靠,想要躲過昭信那已經抬頭的欲望,但就是這樣的摩擦,身後的人發出嘶啞而低沉的聲音道:“別再亂動了。”

將呼吸憋在胸腔裏,真一蜷起身子,伸長胳膊抓住前排的椅背。

昭信的撫摸似乎也因為自己的欲望而變得焦躁了起來,沒有了剛才的耐心,快速地律動著。

真一因為他的力度而覺得疼痛,但是快感卻又不自然地湧去,伸手指尖艱難地觸上按鈕,瞬間整個商務艙的最後一絲光亮消失了。

那就像一個刺 激一般,真一釋放了出來。他睜大了眼睛,微喘著著氣看著漆黑一片的機艙。

皮帶被抽出的聲音讓他赫然清醒。

“你想幹什麼?”真一顫了顫聲音,一個機靈要翻身下去,卻被對方狠狠扣住,那個灼熱的硬物緊貼在自己的股 縫間,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不要動。”昭信的聲音更低了。

“我不會讓你再來第二次!”真一準備轉身給對方一拳,但是腰卻被昭信的手掌固定住了。

“我知道你明天有比賽,所以不要動。”那一刻,昭信忽然抱著真一向上一頂,分 身摩擦過後穴,驚得真一張了張嘴不敢做聲。

昭信的手掌來到真一的雙臀,揉捏著,將它們掰開,而他滾燙的分身嵌了進去。

再不動那還得了!

真一扣緊前座,想把自己拉過去。

“你要是再動,我就真的進去。”昭信的聲音傳來,真一僵硬在原處。

對方就這樣抬起他的臀,粗大的分身在縫隙的嫩肉間大力地摩擦著,真一的耳邊是對方隱忍而炙熱的呼吸聲。

他抿緊唇縫,隨著昭信動作的起伏小心翼翼地交換著肺部的氧氣,直到對方的動作陡然加速,自己臀縫處的肌膚開始發燙,一股熱流湧出,真一手指嵌進皮墊裏,甚至能夠感覺到那股熱流沿著縫隙向下流去,去到那個最隱si的地方。

昭信的呼吸從急促漸漸趨於平緩。

他從西裝的口袋裏掏出了什麼東西,真一緊閉著嘴不說話,感覺他用什麼東西擦拭掉留在縫隙間的液體,溫柔得同剛才的強迫判若兩人。

“為什麼這麼做。”當昭信替他拉上拉鏈的時候,真一沉聲問。

“除此之外,我還有什麼機會能夠觸碰到你嗎。”

真一不語,翻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轉過頭去,“我沒有給過你碰我的許可。”

“所以我只能自己爭取了。”

真一猛地回頭:“就算你這樣……抓緊一切能夠接觸我的機會,這並不代表我就想要接觸你。”

那一刻,他對上了昭信的雙眼,那是在一片黑暗中最顯眼的事物。

“我想要愛你。但是卻沒辦法在眾所周知的地方愛你,所以我只能這麼做。”他的回答又輕又緩。

真一最憎恨這種語調。

就是這種語調,讓他在最應該憎恨西園寺昭信的時候卻憎恨不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死寂。

偶爾有空姐路過。

夜已過半,真一側過頭來,也許是因為熟悉了黑暗,自己的目光能夠清晰地勾勒出昭信臉部的輪廓。

原本的銳利與冷漠竟然有了溫婉的美感。

幾縷發絲垂在眼睛上,淩亂卻讓人……

真一伸出手指剛想要將那幾縷亂髮撥開,卻停在了半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傻瓜。”

忽然之間,自己的右手的小指被對方觸上,真一剛要將手挪開,昭信卻整個手掌覆了上來,感覺那修長的手指嵌進自己的指縫裏。

真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算了吧……

飛機抵擋北京時,已經接近正午時分。

透過機艙玻璃的日光有些刺眼,真一站起來,看了一眼坐在原處的昭信,提上行李離開。他知道,他一直看著自己。

仿佛那一刻,是世界的盡頭。

下了飛機,住進主辦方安排的酒店,真一還沒來得及換洗,電話就響了。

問題如同連珠炮似地從聽筒中傳過來,讓他有些好笑。什麼時候美國的記者們比私家偵探還厲害,他小早川真一還不知道自己來到北京以後的賓館是哪一個,貌似記者們已經知道了。

“請問您對於伊娃小姐另結新歡有什麼看法?您是否早已留意到她已經變心?如果您知曉她還有其他的男友為什麼還那麼大度地入住她的豪宅?是因為舊情難忘還是因為她是運輸業知名的女富豪?”

真一眨了眨眼睛,伊娃?變心?

我都不知道她對誰有心怎麼就變心了?

另結新歡?

我都沒聽說她有“舊人”,怎麼就冒出“新歡”啦?

大度?

她是我朋友我當然大度。

真一確實是個好脾氣的人,但是他也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他直接拎上還沒怎麼收拾的行李包,走到大廳裏換過了一個房間,並且特別叮囑前臺不要讓不相干的人打擾自己的生活。

當然,他還是忍不住給伊娃打了個電話。

弄了半天,沃爾夫小姐昨天將一個愛慕者請進了家門,在你看我我看你都很順眼的情況下風流了一回,當然伊娃本身還是很樂意和那個男人交往下去的。

“哦?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知道那位犧牲自我解救全球男性同胞英雄是誰啊?”真一躺在床上,架著腿,玩笑道。

“他叫彼得•格魯薩,一個小有名氣的會計師而已。”伊娃回答得平靜,但是真一知道,她的臉恐怕都羞紅了。

“恩……如果你要經常帶他回家的話,我是不是應該……”

“想都別想!”伊娃叫了起來,“除非你是有女朋友了,否則別想從我這裏搬出去。我可不希望你出了什麼事情我最後一個知道。”

真一無奈地笑了笑。

“真一……”

“恩?”

“我覺得我很想好好地談一場戀愛了。”

“這很自然,少女情懷總是詩嘛。”

“我的意思,如果有機會……你也要好好地去愛一個人。”

真一頓了頓,不自然看向窗外有些炫目的日光,“我知道。”

第46章

  在北京的這段日子,算是愜意,沒事被中國射擊協會的人領著參觀名勝古跡品嘗各種美食,但是也許這樣的日子太舒心了,真一隱隱覺得太平久了該起風波了。
  回程的飛機,他還有些神經質地訂了經濟艙的票,上了飛機還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看見前後左右都上來自己不認識的人,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氣……終於不用見到那個傢伙了。
  回到紐約,真一也正式為下個月的射擊錦標賽做準備了。在安德烈的強烈建議下,真一決定同時參加兩個項目,男子速射和多項飛碟。
  從室內射擊場背著槍袋前往室外的時候,路過艾麗的射擊室,下意識地,真一想要看看這個小姑娘怎麼樣了,有沒有取得參加世界錦標賽的資格呢?
  來到門口,他才發覺門上的標簽已經被替換了,有工作人員路過,真一便拉住他問道:“請問一下,艾麗.史文森小姐更換射擊室了嗎?”
  那位工作人員露出驚訝的神色,“你不看報紙的嗎?她的父親史文森因為融資失敗被奪走了股權還欠了一身債,所以跳樓了。為了處理她父親的後事還有債務紛爭,她已經決定放棄比賽了。”
  “她是史文森財團的……”真一愣了愣。
  “你不知道嗎?”那位工作人員似乎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小早川先生心目中只有沃爾夫小姐吧。”
  真一沒答話,只是小小地笑了笑。
  艾麗……艾麗……
  那個女孩子太年輕了,平常練習的時候被教練罵一罵就哭了,現在家裏遇上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她承不承受的了。
  “嘿,想什麼呢?”冷不丁,伊娃從身後一把拍在他的背脊上,肺都差點沒飛出來。
  “天啊,伊娃……”他好笑地轉過身來,“你這個樣子,我真懷疑那位彼得.格魯薩先生怎麼忍受得了你!”
  “嘿嘿,”伊娃笑了笑,“那個後天……在高線公園,有一場慈善演講……”
  “是啊是啊,你需要男伴,但是我猜想彼得現在是最佳選擇。”
  “他……被派遣到西海岸整理子公司賬務了。”伊娃看著真一,第一從用有幾分懇求的眼神。
  “怎麼了?”
  “……斯卡.盧森是這次慈善演講的舉辦者,你不在我身邊我怕自己忍不住上前撕爛他那張偽善的臉。”伊娃垂下頭,地面上的陰影看起來有幾分落寞。
  真一愣了愣,隨即展開笑顏道:“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會滿足,我的女王。”
  
  高線公園位於布魯克林區,這裏原來是一架高架貨運鐵路,處於離街道30英尺的半空中,是名副其實廢舊鐵軌上的現代浪漫。
  伊娃挽著真一含笑進入甘思福街的公園入口,來到觀眾席前緩緩坐下。
  有人的指尖在他的肩膀上點了點,真一回頭,便看見光彩照人的阿曼達……還有她身旁的昭信。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你在想怎麼又碰見了我嗎。”昭信的聲音混合演講台附近印象調節的聲音,莫名地摩擦著人的心臟。
  “怎麼?你們還在哪里碰見過嗎?”阿曼達一副探究的樣子。
  “是去北京的飛機上,我去參加友誼賽,西園寺先生好像是去開會。”搶在昭信之前,真一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他可不希望昭信冷不丁說出幾句讓他不知道怎麼才好的話。
  “呵呵,出席的都是運輸業的巨頭,碰不到西園寺先生才奇怪呢。”伊娃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座椅道,“難得碰到呢,坐一塊兒吧。”
  唉,真是不想要什麼,什麼就來啊。
  真一本來還滿懷希望阿曼達能夠坐到自己的身邊來,但確實昭信。
  就在此刻,斯卡.盧森走上了演講台,並且向所有來賓致敬。
  這是真一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這只商場上的老狐狸。
  他的鬢角有些斑白,沒有滄桑感,反而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眼角略微下垂,產生一種和藹紳士的氣質。
  當他開口說話,真一不由得小小地驚訝了起來,盧森的聲音醇厚得可以去做BBC的新聞主持,理性之於不乏讓人安心的感性。
  “真是人不可貌相。”真一小聲道。要不是自己認識伊娃和……昭信,恐怕還真以為斯卡.盧森是位謙謙君子呢。
  而他身旁的伊娃,微微仰著臉,露出下巴姣好的弧度,那是她沉默的藐視。
  自己的手指被微涼的肌膚觸上,真一側過頭來,便看見昭信搭在扶手上的手掌,正好和自己靠在一起。
  他剛想將自己的手從扶手上挪開,對方的小指便直接將他勾住了。
  真一的肩膀僵在原處,有些心虛地看向一旁的伊娃,對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自己的老對頭身上,再看一下自己被昭信勾住的小指,因為日光的角度,正好隱逸在西裝袖口的陰影中。他暗自用力,想要將自己的手指扯回來,這樣的意圖讓對方勾住自己的力度加大,指關節都開始泛疼了。
  盧森在臺上用熱情洋溢的聲音鼓勵在場所有的人都成為慈善家,而台下的真一卻背脊上直冒汗。
  算了,摸就摸一下好了……反正不該摸的地方那個混蛋也摸過了!
  真一微微舒了一口氣,放鬆了肩膀和手臂的肌肉。而昭信似乎也明白他放棄了掙扎,小指的指尖略微地挪動著,輕柔地似乎因為剛才太用力了,所以用這種方式來說抱歉。
  假裝目不轉睛地看著盧森,真一很明白現在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經湧向了小指與無名指之間的縫隙裏。
  昭信的手指緩緩摩擦著,卻刻意停留在真一手指的根部,向裏按去,簡直就像是意圖……。
  真一咽了咽口水,手指向後縮了縮,立馬便被昭信勾住了。他萬分不爽地側過頭來,對上昭信的側臉,無奈對方的神色完美地無懈可擊,還時不時用精簡的語調回答一旁阿曼達的問題。
  人能夠做到面不改色到這種地步,可真是經典啊!
  當他收回目光時,赫然發覺對面的公寓樓頂亮光閃現,真一猛地站起來,昭信不得不鬆開了手指。
  “砰——”地一聲槍響,盧森摔倒在地,可惜被子彈穿透的是那個演講台。
  現場的保安湧了過去,在場的來賓也露出驚恐的神色。
  真一知道,那個人不是阿瑞斯,否則的話盧森的老命已經沒有了,那個人彈無虛發啊。
  盧森的保鏢們也是訓練有素,很快就判斷出方向。
  整個高線廣場附近,那個方向的高樓只有那一棟,當一部分保鏢跑向那棟大樓的時候,真一忽然有一種預感,於是也跟著奔跑了過去。
  其實這段時間足夠殺手離開那棟大樓了。
  如同他所料,那幾個保鏢跑到大樓下便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真一閉上眼睛,回想那點反射光線所在的位置,估計狙擊手約莫是在十五樓到十八樓之間。
  這個時候,電梯叮的一聲響了。
  一個母親推著嬰兒車,一個拎著公文包的上班族……還有……
  艾麗……
  真一呆在了原處。

第 47 章

  真一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艾麗抬眼對上真一的視線時,也呆住了。
  
  腳步略微躊躇,但還是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擦身而過的瞬間,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可是當那群保鏢們將視線轉移過來的時候,真一卻迅速地放開了手。
  
  低著頭,艾麗將慌張的神色隱藏了起來,雙手插在口袋裏走了出去。
  
  真一茫然著回頭,看見昭信在旋轉門的玻璃外,佇立著,目光依然。真一眼睛有些發酸,不自然朝著他走去,對方沒有說話,他只是跟在昭信的身後,看著艾麗消失在人流之中。
  
  伊娃以及阿曼達和其他名流們一起,被安排到了警局,筆錄完之後便可以回家。真一和昭信去的比較晚,警察問的問題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個。
  
  出了警署大門,原本風和日麗的一天也已經夕陽臨近了。
  
  真一忽然不想就這麼回去,便沿著道路走了下去,一輛輛車從他的身邊開過,日光傾斜,將所有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近乎斷裂。
  
  低頭不經意看見那一直和自己交疊在一起的影子,他緩緩回過頭來,對上昭信一成不變的面容。
  “在思考自己放走那個女孩是對還是錯嗎?”
  
  真一看著昭信,開口道:“我很羡慕你,在你的世界裏對錯並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
  
  “在你的世界裏也是。”昭信走向他,在距離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你心裏其實明白,對和錯從來不是黑和白這麼簡單,你心裏清楚,無論是伊娃也好還是其他什麼人也好,想要從盧森那裏討回公道,永遠都不可能用‘對和錯’的準繩。”
  
  真一低下頭,抿了抿嘴。
  
  “她的名字叫艾麗,她連射擊比賽的時候握槍都會緊張的後拉肩,我怎麼也沒有想過她的槍可以殺人。”
  
  “回去吧。”昭信的聲音在空中揚起又緩緩落下,一輛灰色的轎車停在他的側身,開車的是麻生。
  
  “恩。”真一點了點頭,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夜晚,吱呀一聲,一個嬌小的身影擠進某層樓的衛生間,,踩上馬桶蓋,登上水箱,伸手剛要觸上天花板,一晃眼,燈忽然亮了。
  
  門口的男子手中握著一根金屬制的長管,目光裏有一種穿透一切的力度。
  
  站在水箱上搖搖欲墜的小女孩看著他,倒抽了一口氣,原本準備將天花板上換風通道掀開的動作僵硬在了原處。
  
  “你在找這節槍管嗎?艾麗.史文森。”男子開口,冰涼的嗓音讓女孩咽了咽口水。
  
  “你……是誰?”她從水箱上爬下來,仰著頭看向對方。
  
  “你改裝了自己的氣手槍,不但配備了槍管和瞄準鏡,還調整了彈簧栓,增加了子彈的初始速度,使一個射程只有五十米的手槍成為了射程一百米的狙擊步槍。”
  
  “你想怎麼樣?”艾麗心裏一沉,她以為就算自己失敗了,只要將槍拆掉,哪怕自己的氣手槍成為了證物,這把氣手槍的原始射程也打不到盧森。
  
  “你對槍械的組裝和力學原理都很瞭解,”男子將槍管遞出去,伸到艾麗的面前,“你下周還有麻省理工的入學面試,你在數學和物理方面都很有天分。”
  
  “你想說什麼。”艾麗手指觸上槍管,卻不敢接過來。
  
  “如果你要報仇,一槍崩了他並不一定是最好的方式,還要搭上自己。”
  
  艾麗的手指握緊槍管,皺了皺眉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盧森是軍 火走 私這個領域裏的巨頭。”
  
  “然後呢?”
  
  “如果你能改良武器,設計造價更加低廉的導彈,計算反導彈,降低輕武器生產成本,就可以不斷打擊他。他在金融領域裏逼死了你父親,你也可以在軍 火走 私這個領域裏擊潰他。”
  
  “說起來好像和你合作我就能打敗他似的。”艾麗苦笑了笑。
  
  “你可以這麼理解。”男子回答得不緊不慢,似乎並不在意她的答案是什麼。
  
  “你到底是誰?”艾麗擰了擰眉。
  
  “西園寺昭信。”男子轉身,踱步在漆黑一片的走廊裏,宛如隱入暗夜中的帝王。
  
  “為什麼幫我?”艾麗沖著什麼都看不清的一片黑暗喊道。
  
  “因為有人為你擔心。”
  
  被派遣到西海岸的彼得終於回到了紐約,這也讓真一有機會一睹這位“英雄”的真容。
  
  當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真一有些感慨,不知道那些八卦記者們看見這個場景又要寫些什麼了?
  
  吃完飯,真一很自覺地拿著車鑰匙出去晃悠,把私人時間留給伊娃和彼得。
  
  車子剛開出住宅區沒多遠,便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路邊。
  
  “艾麗?”他有些驚訝,這個孩子在這裏幹什麼?
  
  “能上車嗎?”
  
  真一沒說話,只是伸長手臂將車門打開。
  
  艾麗坐了進去,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
  
  “想去哪里?”最後還是真一先問話了。
  
  “射擊館。”
  
  他們沒有去私人射擊訓練室,而是去了一家公共的射擊館,此起彼伏子彈的聲音響起,真一側過臉看向一旁的艾麗,這個女孩子沉靜得讓人感到壓抑。
  
  終於三十六發子彈打完,兩個人坐到休息室裏喝起了咖啡。
  
  “我還是很羡慕你,”艾麗終於開口說話了,“如果我的槍像你一樣穩,盧森現在已經躺在驗屍房裏了。”
  
  “艾麗……”
  
  “但是艾麗.史文森永遠成不了小早川真一,所以我必須換另一種方法了。”艾麗站了起來,“謝謝你,小早川先生,你知道是我,但是卻沒有拆穿我,謝謝。”
  
  真一呆愣著,看著艾麗纖細的背影,口袋裏手機響了起來。
  
  “喂?伊娃?你現在不是應該還在約會嗎?”
  
  “真一……真一……”伊娃的聲音在發抖,他知道,她在哭,自從她的父親過世,她就再沒掉過眼淚。
  
  “怎麼了?”真一起身拿起車鑰匙向停車場走去。
  
  “我是個笨蛋,徹頭徹尾的笨蛋……”
  
  “到底怎麼了?”
  
  “彼得……彼得……”
  
  真一驅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伊娃的豪宅,奔上二樓的主臥,門虛掩著,看見一地淩亂的紙張,他蹲下來隨意翻了翻,全部是傑弗遜航運幾個月來的財務記錄。
  
第 48 章

  他抬起頭,床上的伊娃蜷縮在被子裏。
  
  他知道,每次她受到了深刻的打擊時就會用這種方法將自己藏起來,在第一次參加射擊錦標賽脫靶之後,在她的父親去世之後,都是這樣。
  
  坐到床邊,真一緩緩將被子的一角掀開,露出伊娃的金髮,他用手指撫摸著她的額頭,“親愛的……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伊娃嘆息的聲音悶哼著透過被子傳了出來。
  
  “當傑弗遜航運同盧森財團共同競標阿拉伯K國的某個大型運輸項目的時候,我就在奇怪……為什麼盧森就好像知道我們的底線一樣?”
  
  “這並不代表……彼得做了什麼啊?也許是財團內部有什麼問題。”
  
  “沒錯,我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伊娃緩緩轉過身來,真一看見她已經紅腫的雙眼,心裏一陣疼痛,“我記得,那一次我和他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氣氛真的很好,鋼琴的音色很浪漫,他的眼神太真心,他說的話一直讓我笑……然後貝瑞利先生的電話打來了,告訴我公司評估出的價格底線,我無意識地將那個價位重複了一遍……我想不會那麼湊巧……”
  
  “不會那麼湊巧彼得記得那個價格?”真一閉上了眼睛,他知道伊娃和自已一樣總是很容易對他人放鬆戒備,總是很容易相信別人。
  
  “於是,我讓會計部將公司前幾年的營運資料重新整理了一遍,放在書桌上……當你離開之後,我故意假裝在浴室裏洗澡,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嗎?”
  
  “伊娃,你說過他是個高級會計師,也許他看到和自己專業相關的東西……”
  
  “他不只是看而已!”伊娃起身,雙手按在真一的肩膀上,很認真地看進真一的眼睛,“他在用手機把這些表單全部照下來!”
  
  那一刻,真一知道自己已經完全不用安慰伊娃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所以……他在替斯卡.盧森工作。”
  
  “沒錯。”
  
  “那麼伊娃,”真一握緊她的手,“你現在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召開緊急會議,並且回憶清楚還有什麼細節可能被彼得掌握了,所有能夠更改的計劃,必須馬上更改。”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了了……真一……”伊娃一副要縮回被子樣子,卻被真一給抓住了。
  
  “聽好了,伊娃,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我會把肩膀借給你或者陪著你在這裏發洩情緒,但是我不認為你有這樣的時間。如果你繼續在這裏為一個也許不曾愛過你的男人而自虐的話,也許你浪費的不止一兩天的時間,還有你曾經信誓旦旦說要守住的你父親一生的心血。也許現在,你的殺父仇人,你的對手——斯卡.盧森正給自己倒上紅酒,慶祝他不用耗費半美金就把一個危險的敵人斬落下馬!”
  
  伊娃呆愣著,她在真一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力量,一種讓她一直以為她和他很相像但卻絕對不一樣的力量。
  
  她轟地從床上爬起來,將衣櫃裏的西裝拿出來,一邊穿戴一邊撥打電話給貝瑞利,通知他召開緊急會議。
  
  當她拎著公文包走出臥室的時候,臨別時朝著真一笑了笑道:“如果我是斯卡.盧森,我會開一瓶一九一二年的紅酒,而不是廉價得多的香檳。”
  
  真一莞爾,看著伊娃離開的背影,再看一看亂七八糟的臥室,“好吧,我的女王,我是你免費的菲傭。”
  
  人就是這樣,沉痛哀悼失去的東西,也正在失去更多。
  
  而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這樣善意的提醒而已。
  
  謙和一邊坐在電視機前暢快淋漓地打著插卡遊戲,一邊偶爾回頭看一看坐在沙發上查閱文件的老朋友。
  
  “嗨,昭信,你知道嗎?這款遊戲從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就喜歡的不得了,但是卻一直沒有通關過!你在聽我說話嗎?”
  
  “恩。”
  
  “聽說你將安排艾麗.史文森進入西園寺財團工作,職務是什麼什麼……”
  
  “只是一個臨時職員而已,她即將進入麻省理工。”
  
  “但是你這樣的安排,似乎擺明是在告訴盧森你要和他對著幹。”謙和的話音剛落,一疊照片嘩啦一下砸到他的腦袋上,一抖手的時間,屏幕上出現Game Over的字樣。
  
  “不會吧!我差一點就要通關了!”謙和低下頭望向落在自己腿邊的照片,“喔,這是你新開發的輕武 器嗎?看起來像是做出‘某些調整’的老式衝鋒槍。”
  
  “艾麗改良了它們,這種老式的衝鋒槍很容易卡膛,但是造價低廉,加上改良裝置的費用也比現代版的J925從功能上也差不了多少。”
  
  謙和用手指彈了彈照片,“但是卻便宜了很多,看來你收留艾麗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光是這項設計,就能夠讓盧森在第三世界國家的輕武 器銷量減少至少五分之一。”
  
  “但是我並不打算只讓她改良這些輕武器,那就像是小孩子的遊戲。”
  
  “你還想資助她研究導 彈?氫彈頭?還是核武 器?”謙和用好笑的表情看著自己的老朋友,當他對上他的眼睛時,他忽然明白對方是認真的,“昭信,且不說你如何生產這些東西,如果你要販賣……一旦被發現,就算你有再……”
  
  “誰說我要繼續非 法銷售了?”
  
  “你想成為合法的……生產者?”謙和看向他。
  
  “這才是真正的黑色帝國。”
  
  掌握戰爭的成敗,那不僅僅是政治籌碼,而是另一種強有力的控制。
  
  謙和張了張嘴,隨即一笑,遊戲重新開始,“呵……那我以後會很忙。”
  
  “恩。”
  
  “你有沒有聽說盧森派了某人到伊娃的身邊?現在已經是商業間 諜無處不在的年代了,你將心裏面那麼大的野心告訴我,不怕我也是盧森派來的人嗎?”
  
  “你做的最像間諜的事情也只有不斷騷擾麻生讓他無法有效率地完成工作而已。”
  
第 49 章

  一年的賽程就這樣過去了,風波不斷,從再遇西園寺昭信,到伊娃失去父親,再到和那位世界頂級殺手的正面交鋒,真一看著窗外洋洋灑灑的日光,心想還會有什麼更加戲劇化的事情發生嗎?
  不過有一件事情很重要,那就是在十二月來臨之前必須將父親修介的身體檢查完成,不然隨著聖誕節和新年的到來,三個月之後也不一定能夠拿到體檢報告。
  
  伊娃也很關心修介的健康,甚至親自陪同真一一起去醫院。
  
  “你實在沒必要一起來,傑弗遜內部還有很多工作吧?”
  
  “哦?從哪一點看出來我很忙的?”
  
  “你喜歡射擊,但是現在你放在射擊上的時間還不到以往的三分之一。”
  
  “但是你不一樣,真一。”伊娃回頭朝後座上的修介笑了笑,“父親過世了,我也沒什麼朋友,而你是我唯一擁有的親人和朋友了,你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
  
  “既然這麼說,伊娃,你什麼時候和我的真一結婚呢?”修介用帶著濃厚日本腔調的英語問道,這句話讓伊娃哈哈笑了起來,而一旁的真一則有些窘迫。
  
  檢查依舊是老套路,真一和伊娃在檢驗室外等了一個多小時,修介的主治醫生才出來告知他們三周之後會通知他們來領取結果。這讓真一覺得,早知如此還不如回日本呢,效率可要高的多。
  
  伊娃也很有風度地從座椅上起身,想要去和醫生握手,可是就在那一刻,她感到一陣暈眩,還好一旁的真一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不然與瓷磚地板親密接觸並不是什麼浪漫的事情。
  
  儘管伊娃堅持自己只是這些天有些過度疲勞,但是已經在醫院裏了,真一還是強迫她做了一個檢查。
  
  其他結果並沒有馬上出來,但是有一個結果卻來得很快也很讓人驚訝的,但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伊娃懷孕了。
  
  她當場呆在原處,良久才回過神來,醫生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囑咐無法進入她的大腦,最後,她也只是拿著檢驗報告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坐在長椅上等待的真一和修介站了起來,看見醫生將她送出來,他似乎以為真一是伊娃的男朋友,當即普及了一遍有關孕婦的飲食與健康的知識。
  
  在伊娃反應過來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真一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將驚訝的表情轉變為驚喜,“哦,天啊,真是太讓人——驚喜了!”
  
  修介臉上的神采讓他們倆都百分百確信他以為自己是那個孩子的祖父。
  
  “修介,你誤會了,孩子不是真一……”伊娃試圖澄清誤會,卻沒想到修介卻一把拍在了真一的後背上。
  
  “真一!我一直都在想你已經是一個優秀的運動員了,從事業上講我根本不用再擔心你,可是……可是……”
  
  真一張著嘴,看著父親興奮到難以言喻的表情,忽然明白如果此刻做出任何的解釋結果會是相當糟糕的,他只好擠出笑臉,接過伊娃手中的報告,牽著她的手走向醫院門口。伊娃的看起來有些尷尬,更多的是內疚。
  
  剛通過旋轉門,夾在檢驗報告上的B超照片就這樣飛落了出去,真一彎下腰,便看見修長的手指將照片拾起,優雅的指骨瞬間挑起真一的腦神經。
  
  他抬起眼,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不自然倒抽了一口氣,“西園寺先生,你怎麼會……”轉過視線,看見勾住昭信胳膊的阿曼達笑意盎然地盯著自己。
  
  她用目光示意那張照片,然後用調侃的語氣道:“雖然作為父親你還是有些年輕,不過恭喜了,小早川先生。”
  
  昭信依舊看著真一,目光中的意味讓人無法推測。真一下意識回頭看了看伊娃和修介,修介的表情似乎在說為什麼不和你的朋友分享喜悅?
  
  伊娃快步走上前,從昭信的手中接過照片,轉移話題“不知道你們到醫院來……”
  
  “哦,”阿曼達聳了聳肩膀,“下周我要在伊斯坦布爾舉行一個時裝發表會,不過聽說最近那裏似乎有流行性感冒,所以我是預約來注射疫苗的。”
  
  “原來是這樣啊,那就不耽誤你們了。”伊娃拉上真一朝停車場走去。
  
  他已經看不見昭信了,但是他卻依舊感到有些煩亂。
  
  “真一,我感覺你似乎永遠洗不清自己的嫌疑了。”伊娃無奈地笑道。
  
  “先確定你會當一個好媽媽吧。我希望他是個男孩,這樣我不用再侍奉另一個女王。”真一在心裏暗暗舒了一口氣,他記得昭信的視線,冰涼地帶著厚重的壓迫感,差一點穿刺他的腦神經。他忽然慶倖自己沒有慌亂地辯解,否則他會覺得自己似乎過多地被對方所控制,他對他已經有了太多的讓步,再這樣下去,那個叫西園寺昭信的人說不定就這樣控制了自己。
  
  “聽你的語氣,好像我一定會留下這個孩子。”伊娃揚了揚眉,然後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修介,將聲音壓低道,“孩子是那個混蛋的。”
  
  “如果人工流 產,你會被教會開除。而善良的伊娃也不是那種會毀掉某個小生命的女人,你恨彼得,但是你對孩子卻覺得內疚,因為你沒為他選擇一個好父親,這促使你以後會很寵愛他,保護他。”
  
  “你知道嗎?”伊娃搖了搖頭,“我最恨你竟然如此瞭解我。”
  
  當阿曼達在私人醫生的辦公室裏接種疫苗的時候,坐在不遠處的昭信擺弄著手中的鋼筆,筆管在他的指間搖擺著,看似悠閒卻在阿曼達轉身的那一刻“啪——”地一聲折斷了。
  
  “天啊!你在幹什麼——昭信!”阿曼達叫了起來。
  
  昭信這才注意到鋼筆的墨汁噴灑在他的襯衫和領帶上,墨水沿著指尖滑落,黑色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瓷磚上。
  
  “你的手指沒事吧,先生?”護士小姐走過來問。
  
  “沒事,請將那邊的紙巾遞給我。”昭信的聲音依舊平緩而冷漠。
  
  阿曼達來到他的面前,用開玩笑的語氣道:“親愛的,你不會看見伊娃懷孕了所以萬分嫉妒了吧?”
  
  原本正打算鬆開的手指在那瞬間再次收緊,“為什麼我要嫉妒她?”
  
  “因為……你看真一和伊娃是一對快樂的小情侶,而你是不是也在羡慕這樣的生活考慮和我生一個孩子什麼的?”阿曼達在昭信的身邊坐下,試圖從他的表情中觀察出什麼來。
  
  “我在想,如果麻生再把我交給他的任務搞砸,我就把他送給謙和。”昭信站了起來,啪嗒一聲,斷成兩截的鋼筆落入了一旁的紙簍中。
  
第 50 章

  “那你最好今天晚上就把這個禮物送給他,當做是他進入日本大使館實習的賀禮。”阿曼達將外套穿起來,挽上昭信的胳膊走出醫院。
  
  當天下午,謙和請昭信和阿曼達共進晚餐,他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大堆離開紐約去華盛頓他將多麼地捨不得昭信,牛排很美味,旋轉餐廳的氣氛也相當不錯,阿曼達也因為對方的幽默好幾次笑得何不攏嘴,中途她去洗手間補妝,謙和故意伸長手臂用酒杯在昭信面前晃了晃。
  
  “今天,你看起來很不開心。”
  
  昭信轉過頭去看向玻璃窗外的城市燈火。
  
  “不會是你已經知道伊娃懷孕的消息了吧,而且小早川已經被很多人公認為孩子的父親了。”謙和饒有興趣地看著好友,他最喜好看他用沉默來回答問題的表情。
  
  昭信的視線對上謙和,意思似乎在說“閉嘴”。
  
  對方的食指按了按下巴,隨即用一種看待小孩的目光望向他,不緊不慢道:“你在生氣,不是因為伊娃懷孕了,也不是因為幾乎全世界都認為孩子是小早川的,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想過向你解釋。”
  
  昭信斜著腦袋盯著謙和,如果對面坐著的是普通人,早就該沉默了,可惜那個人是緒方謙和,他依舊微笑著,將昭信內心深處的東西挖了出來。
  
  “你的手指按在手機上已經很久了,你在等他打電話給你,等他向你解釋說希望你不要誤會。如果他什麼都不對你說,那或許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你怎麼想,也就是說他不在乎你。”
  
  昭信的臉側過一定的角度,依舊看向謙和。
  
  “而我想對你說的,只是也許他在乎你想的是什麼,但是越在乎,他就越想安慰自己說他不在乎。他不向你解釋不僅僅是為了保護伊娃,也許他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畢竟你已經進入他的生活了,他沒辦法把你趕走,那只好假裝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昭信終於開口了。
  
  謙和低下頭,抿了一口紅酒,“我給你的建議就是要麼忍耐,要麼更用力地佔有他生活的其他部分。他終有一天會假裝不下去的。”
  
  “謝謝。”昭信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阿曼達款款走來,用戲謔的口吻問道:“謝謝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答應幫昭信解決麻生留下來的一個麻煩而已。”
  
  三個星期後的一個早上,真一剛整理好自己的槍袋便接到了修介主治醫生的電話。
  
  “小早川先生,我想我需要和你面對面的談一談,希望你今天或者明天能夠抽出一些時間來。”
  心臟猛地一陣下沉,真一知道,那不會是個好消息,否則醫生會直接聯繫修介而不是修介的兒子。
  
  癌症可以被控制的很好,但是總有一天會像摔碎了的玻璃瓶,禁錮在裏面的東西霎那間全部湧出來。癌細胞擴散了,醫生建議從下周開始進行化療。
  
  “還有多久?他還有多久時間?”真一隱忍著眼淚問。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兒子,好幾次他在電話裏聽見修介咳嗽的聲音,他都對自己說下一次要陪他一起來做檢查,但是每一次不是因為比賽就是因為其他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一個月裏和修介一起吃飯的時間都很少。
  
  “也許半年,也許一年……取決於癌細胞擴散的速度,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你父親也有可能因為併發症而……”醫生沒有繼續說下去,“我建議儘快開始化療。”
  
  “我知道了。”真一起身,帶著診斷報告離開了醫院。
  
  他坐在自己的餐桌前,看著窗外,有好幾次他告訴自己該打個電話告訴修介這一切,但是手機被捏在他的手裏,幾乎快被汗水浸濕了,那個電話還是沒有打出去。
  
  天漸漸暗了下來,伊娃從公司裏回來,打開燈,看見真一不由得嚇了一跳。
  
  “天啊,你在家?為什麼不開燈?”伊娃走過來,雙手叉腰,“你不知道孕婦是不能被驚嚇……”當她看見桌上的診斷報告的時候,她閉上了嘴。
  
  真一沒有說話,伊娃伸手,將報告拿起來。
  
  “化療?癌細胞擴散……”
  
  抬起頭來看了看伊娃,真一苦笑著,“我知道這一天會來,我一直安慰自己來得不會這麼快……”
  
  伊娃將診斷書合上,坐到真一面前很認真地說:“明天我會讓人打掃一下一樓的房間,把修介接來吧。”
  
  “伊娃……你沒必要……”
  
  “聽著,真一,”伊娃握緊真一的雙手道,“修介一直以為我是你的女朋友,一直很想我們在一起,這是他的誤會。但是這不要緊,重要的是,我們能給他家的感覺。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會妨礙你的。只是我們現在都彼此需要對方的照顧而已。”
  
  真一愣了愣,站了起來,“我要出去一會兒。”
  
  “去看修介嗎?”
  
  “不是,我只是想出去。”
  
  他開著車,紐約的夜景一遍一遍從他的臉上滑過。
  
  當他停下來的時候,面前是一座豪宅,屬於某個運輸業大亨的豪宅。
  
  那個男人冷漠優雅,美女在側,隨便一輛停在車庫裏的跑車能抵上他兩年裏所有比賽的獎金總額。有的時候他會想,如果自己不是那麼看起來難以征服的話,對方是不是已經把目光投向另一片更加寬廣的土壤了。
  
  真一咧了咧嘴,手機在掌心裏轉了幾圈,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等待了很久,他甚至想那個傢伙那麼忙,現在也許在電腦前看著股市漲幅,也許在正在查閱某個文件又或者正在和某個美女享受生活中的那一點悠閒。
  
  “喂。”當那聲音響起,真一才發覺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不敢呼吸,這讓他覺得沮喪,西園寺昭信這個人甚至不用出現在他的面前就能夠影響他的情緒。
  
  “為什麼不說話?”
  
  真一仰著頭,看見二樓的某個房間,燈光透過窗簾投射出那個人的剪影。
  
  “如果我一直不說話,你會掛斷嗎?”真一握緊手機,他看見剪影消失了。
  
  “不會,我會等你開口。”他的聲音很平靜,似乎他說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呵……”真一嗤笑了一聲,“那如果我一直不愛你,你也會這樣等下去?”
  
  “為什麼總是問我那些你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那是不是我說了‘我愛你’,你就會放棄了?”
  
  “你可以試一試,但肯定不會成功。”
  
  真一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路燈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張了張嘴,對話的那頭是對方的呼吸聲,不像女子那樣輕柔,但是卻讓他的思維忽然之間不堪重負。
  
  “晚安。”真一將電話掛斷,邁開腳步準備回到自己的車裏,那一刻他聽見“吡——”的一聲,豪宅外的鐵門就這樣打開了。
  
  他轉身,猛然驚覺昭信已經站在了門的那一端。
  
第 51 章

  他知道自己就這樣離開也許會更好,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西園寺昭信就像在黑夜中漠然綻放的罌粟,真一可以說服自己抵抗那樣的誘惑,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但是能否做到一輩子,他不知道。
  而抵抗從來都是疲憊的過程。
  
  他將手機收進自己的口袋,思維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當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與站在自動鐵門處的昭信面對面了。
  
  昭信似乎剛回家沒有多久,領帶繫成溫莎結服帖在領口下面,白色的沒有一絲瑕疵的襯衫,歐式西裝褲讓他的雙腿看起來修長得讓人嫉妒。
  
  真一在他的面前停下來,伸手猛地拽住他的衣領,對方也許沒有意料到又或許根本不想反抗,就那樣任由他拽了過去。
  
  側過頭,真一的唇撞了上去,笨拙地貼在對方的上唇上,也許是因為用力不當,昭信的內鄂被牙齒劃破,輕微的血腥滋味蔓延開來。
  
  分開的速度也是很快的,真一的大腦裏一片空白,他傻傻地看著面前的昭信,對方的目光幾乎直落落地穿透了自己。
  
  “對不起……”真一鬆開了手,對方唇上的血漬看起來仿佛要將自己的心智全部吸走,他知道自己必須要轉身,但是手腕被扼住的瞬間整個人都被拽了過去。
  
  對方的雙臂將他抱緊,下巴擱在他的頸窩處,冰涼的嗓音卻溫柔得讓他覺得像是在做夢,“真一,告訴我,怎麼了?”
  
  “沒什麼……我要回去了。”真一試著想要離開,但是他知道,除非對方願意放手,自己是沒辦法掙脫的。
  
  “真一,就算你不親口告訴我,我一樣也能知道你發生了什麼。”昭信的臉頰貼在真一的側臉上,說話時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邊,“你覺得是我派人查出來好呢?還是你直接告訴我會比較好?”
  
  真一閉上眼睛,抿著嘴,用力地不讓眼睛裏的液體落下來。
  
  “這一次,不是因為伊娃。”
  
  嗤笑了一聲,真一在心裏想,也許伊娃是這個世界上和自己最相像的人,而昭信卻是最容易猜透自己的人,他在他的面前總是無所遁形。
  
  “五年前,我離開東京,決定成為一名職業射擊運動員。”
  
  “嗯。”
  
  “不止是因為我確認了自己的夢想,更多的是希望他能為我而自豪。”
  
  “嗯。”
  
  “如果有一天他要走了,我站在射擊場上再不會有人那樣注視這我了。”
  
  “嗯。”
  
  昭信的聲音很輕,他一步一步緩緩後退著,引導著真一隨著他來到了門前。
  
  “有一天你也會像他一樣,移開注視著我的目光。”
  
  “真一,我想你弄錯了。”昭信的手掌沿著他的背脊來到脖頸處,向上,拇指繞到真一的耳後,看著他,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弧度,“一直都是你擁有我,而我卻不能完全擁有你。所以我的目光一直是屬於你的,而你的並不一定屬於我。”
  
  心臟似乎在瞬間被溫潤的潮水淹沒,真一向前傾去,虛掩的門吱呀一下打開,嘩啦一聲,他將對方壓倒了下去,又或者他只是被對方帶了過去。
  
  他們倒在柏木地板上,真一的雙手下意識撐在了昭信的腦袋兩邊,試圖減弱自己的體重帶給對方的壓力。
  
  他看見昭信的發絲有些淩亂地散開,露出光潔的額頭,他的眉目此刻毫無遮掩,那是充滿誘惑的邀請。
  
  真一咽了咽口水,雙手用力想要爬起來,昭信卻抬起頭,雙唇將真一的下巴含住,天地倒轉,當真一醒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昭信壓在了身下。
  
  “在我十二歲以前,一直和我的母親住在一起,我的父親將吾一個月只會來看我們一次。他將我和母親保護的很好,儘管我們從來沒有呆在他的身邊,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西園寺將吾有多在乎他的女人和兒子。”
  
  第一次聽昭信講起自己的事情,但是莫名地卻讓真一的思緒趨於平靜。
  
  “我很享受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也很珍惜父親給與的片刻溫情。但是父親的過分保護卻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和母親是他最大的弱點。”
  
  真一的手指不自然收攏,昭信的目光是平靜的,但就是這樣的目光讓他的心臟揪了起來。
  
  “鳩子派來的殺手朝我們開了六槍,全部都打在我母親的背上,我被那個給與我生命的女人緊緊按在懷裏,感受她擁抱我的力度還有生命流逝的速度。”
  
  “昭信……”
  
  “真一,她陪伴我的十二年我從來都不覺得短暫。因為十二年的每一天,她都在愛我。”
  
  緊緊地抿著嘴巴,真一覺得自己有點自私,為了得到安慰,他將昭信埋在內心深處的東西挖了出來。
  
  “而對於你,我在乎的也不是你能愛我多久,而是最後的最後,你是不是能愛……”昭信的話語淹沒在真一的唇齒間。
  
  在他壓在昭信唇上的力度變得輕微的時候,對方卻在他離開之前糾纏而上。
  
  昭信的舌有力地侵入真一的口腔,掃過他舌的兩側,溫柔得似乎在誘導著真一放鬆神經。
  
  真一告訴自己,他已經抵抗了昭信太久了,或許他反抗的也只是他自己而已。
  
  不管明天會怎樣,今天他是不是能暫時放下呢?就算是寵溺自己一回?
  
  他伸手捉住昭信的領帶,想要將它解開,但是那個複雜的結讓他找不到頭緒。
  
  昭信緩緩退出來,雙手撐在真一的兩側,低著頭,流暢的長髮垂落到真一的臉頰邊,如同一道幕布將煩擾的世界隔絕在外,他的目光繾綣,看著真一緊皺的眉頭,輕笑了一聲:“你的手指更適合扣動扳機。”
  
  真一咬住自己的下唇,他被那一聲輕笑弄得有些後悔了起來。
  
  “只有我可以咬你的嘴唇。”昭信再次傾下身子,舌尖頂進真一的唇齒間,舔舐著剛才被他咬著的地方,“而你不能咬傷你自己。”
  
  真一傻傻地看著對方,昭信的微笑要命的性 感。
  
  “溫莎結要這樣解開。”他的左手抬起來,食指伸進領結裏,指骨挪動著,領帶的一端被拉了出來,真一的呼吸隨著他的動作被拉得很長很長。
  
  他的手指就似魔術師一般,絲質表面的領帶發出的摩擦聲讓真一的神經忽然敏 感了起來,不自覺地背部肌肉收緊。
  
  昭信拾起真一的右手,觸上領帶的一端,一個拉扯,整條領帶從昭信的後頸劃過,落在真一的耳邊。
  
第 52 章

  優雅而不乏力度感的脖頸從鬆開的衣領中露了出來,就像被揭曉的秘密。
  
  真一倒抽了一口氣,微張著嘴喘息著,他的雙眼不受控制地看著覆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一顆一顆解開襯衫的紐扣,精壯的胸肌呈現出來,不如健美運動員那樣誇張,卻給人以一種恰到好處的美感。
  
  昭信低下頭,嘴唇從他的鼻尖滑過,輕柔得讓他產生自己是某種易碎品的錯覺。
  
  “我是男人,你不用像對女人那樣對我溫柔……”他別過頭去,從齒縫中擠出想要說的話。
  
  “真一……粗 暴只會讓你感到疼痛,並不能讓你忘記難過的事情。”昭信的鼻息掠過真一的睫毛,那是他獨有的表達無奈的方式,“無論你想要做出怎樣的決定,都不需要用你的身體來表達對我的內疚。”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如果你真的知道,也許早就放棄了……
  
  真一用小臂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試圖坐起來,但是昭信的下巴卻頂在他的額頭上將他按了回去。
  
  “無論你剛才在想什麼,我希望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昭信輕輕從真一身上爬了起來,右手向後,握上門把手,虛掩的門應聲關上,“磕啦”一聲,被鎖上了。
  
  “你知道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鎖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昭信一步一步走回到真一的面前,再次伏了下來,“聽起來是不是像電影裏被說爛的臺詞?”
  
  真一用手掌撐著自己,而昭信卻已經朝著他傾下身來,他只是向後挪動了不到半米,側過腦袋儼然對上昭信的眼睛,他知道,這一次是他自己逃到了他的懷裏。
  
  他再沒有拒絕的理由。
  
  昭信的側臉依舊美好得讓人暈眩,沒有了冰冷的疏離感,他的唇驟然覆了上來,吮 吸和親 吻都狂熱得同剛才的溫柔判若兩人。
  
  直到對方將真一的運動外套整個撩起,手掌在他的肌膚上撫摸著,外套被拉扯到了脖頸處,昭信迅速地退出了真一的口腔,果斷得讓他感覺若有所失。
  
  緊接著,他的背脊貼上冰涼的地板,還沒得到喘息的機會,對方的舌便急躁地與他糾纏了起來。
  
  一節一節安撫著真一的背脊,昭信的手掌沿著運動褲的縫隙探了進去,手背頂在地面上,情不自禁揉捏著那飽滿而富有力度的肌肉。
  
  真一能感覺到對方那個滾燙堅 挺的東西正頂在他的小腹上,而自己的臀 瓣也被對方有意無意地揉捏著掰開,他很緊張,顫抖著抓緊對方的肩膀。
  
  昭信含住他的耳垂,舌尖順著耳廓勾勒出那裏的線條,呢喃般的語調,溫暖的氣息在真一的耳道中擴散開來,讓他不自然一陣顫慄,“看來我的信譽不太好,不然你怎麼那麼緊張呢?”
  
  “……你也知道……”真一伸手,想要將昭信的手掌抽出來,卻沒料到對方卻忽然跪坐起來,更誇張的是就那樣捧著自己的臀將他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真一掙扎著,卻不料到對方將他用力地按向自己,真一無法,只好摟住他的肩膀,當他看清楚昭信的表情時,仿佛自己的心臟被狠狠地拽了一下。
  
  昭信左側的唇角向上挑去,唇線勾勒出邪魅的弧度,“你要是害怕,可以纏住我的腰。”
  
  “你……你瞎想什麼……”真一隻覺得血液發燒一般湧上他的臉頰,“我又不是A V女優!”
  
  “對啊,我就是在瞎想。”昭信就這樣拖著真一的臀,一步一步朝臥室走去,“如果我不瞎想,你就會開始胡思亂想了。”
  
  真一苦笑了笑,他知道昭信指的是修介。
  
  “你總是在想別人的事情,想你的父親,想伊娃,想艾麗……”昭信忽然停了下來,真一這才發覺自己來到了他的臥室,他的身後是什麼,根本不需要回頭去看,“你也在想我,否則今天你不會來。”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向下傾斜,背脊陷入一片柔軟之中,真一看著昭信跪坐在他的面前,而他的雙腿被對方托了起來,放置在了腰的兩側。
  
  那媲美藝術家的手指,將運動褲的腰帶扯開,真一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他不想反抗,但是不代表他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側過頭去,腦袋用力地陷進去。
  
  也許因為自己看不見,肌膚的感覺卻更加敏銳。
  
  他知道自己的運動褲已經被褪了下去,那雙手的手指勾進底褲的邊沿,那一刻,他不得不伸手握住對方的手腕。
  
  “我是不會停下來的,你知道。”對方的語調依舊平緩,卻不容抗拒。
  
  真一收緊自己的手指,對方卻仿佛什麼都沒感覺到一般,將他的底褲拉扯了下去,肌膚失去包裹的感覺,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我的機會……本來就不多。”
  
  這樣一句話,讓真一莫名地心軟了起來。
  
  他總是知道在什麼時候,說什麼樣的話能讓他放棄反抗。
  
  “我會繼續讓你難受的……”真一從喉間擠出這句話來。
  
  “那麼此刻不如好好補償我。”
  
  當尾音飄散在空氣中的瞬間,真一感覺到自己的分 身被一片柔軟包裹,舌尖環繞著掃過,牙齒細微的摩擦讓他不自然拱起自己的背脊,全身的血液如同奔湧的潮水彙聚而去。
  
  這不是對方第一次這樣取悅自己,儘管他不用取悅任何人。
  
  呼吸脫離了肺腔的控制,停留在那一刻。
  
  真一大腦裏的每一個細胞震顫著,感受著昭信的唇從底部的囊 帶細吻而上,舌尖劃過在空氣中顫抖的頂端,真一很想脫離這樣的折磨,還沒來得及伸手,對方卻再次將自己吞沒。
  
  他急促地喘著氣,感覺到昭信的鼻息若有若無地掠過自己的腿 根,著魔般,他的手指探進昭信的發絲裏,將他拉向自己。
  
  他知道,那一刻快要來臨。

  第 53 章

  “停下來……停下來……”真一試圖將昭信的腦袋拽起來,對方的雙手撐在他的腰邊,緩緩地離開,舌尖戀戀不捨掃過頂端的縫隙,真一的大腦中一片蒼白。

  當他喘著氣,視線再次聚焦時,看見眼前的俊美男子伸手摸去飛濺在臉上的濁液。

  “對不起……”真一有些慌亂地想要伸手幫他擦去穢物,對方卻按住了他的手腕,身體前傾著,肩膀越過他的頭頂,整個身體被拉長,優雅如同等待中的黑豹。

  昭信的手指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翻找著,真一仰著頭,第一次看見他的眉心因為焦躁而深陷,還有那曲線優美的下頜。

  “呵……”一陣嘆息輕輕回蕩,昭信從抽屜裏找出了一隻明黃色的玻璃瓶,標簽上寫著的是橄欖油。他的手指擰動著瓶蓋,液體盈溢而出,沿著他的指縫,在臥室的燈光下折射出柔和的色彩。

  當昭信的手指滑向真一的身後時,他不由得試圖併攏自己的雙腿,但是那結果也只是更用力地夾在對方的腰上。昭信俯下身子,親吻著真一的側頸,一個大力地吮吸,在他聳起肩膀的那一刻,沒有料到昭信的手指竟然就那樣擠了進去。

  手指旋轉挪動著,按摩著真一緊張到極點的內壁。當他的手指抽出來,真一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將自己的臀整個抬了起來,而某個滾燙的硬物正抵在他的入口。

  他下意識抓緊床單,感覺對方緩慢地入侵,內壁被摩擦著發燙,他揚起下巴,直到對方的囊 袋頂住了自己。

  昭信親吻著他的喉結,“別怕,我已經全部都進來了。”

  聽到他的話,真一這才開始呼吸,隨著肺腔的運動逐漸趨於平穩,他能夠感覺到嵌入自己的那個硬物凸起的表面,律動的血管,就在那一刻,對方忽然微微向後退去,內壁的嫩肉附著著被拉扯出去,真一想要大叫,就像一個懼怕打針的孩子,這讓他覺得很丟臉。

  “沒關係,你可以發出聲音……”昭信親吻著他的眉角,安撫著,原本退出去的部分忽然向更深處頂去,真一吞咽著口水,所有的感官都湧向了自己同昭信結合的地方,他從來不知道這個過程會這樣的磨人。

  昭信的律動越來越快,仿佛在乘坐雲霄飛車一般,真一抓緊床褥,對方卻伸手掰開他的手指,將他拽了起來,體內硬物忽然改變了角度,這讓他嚇得驚叫,昭信竟然托著他的臀,坐了起來。

  真一緊緊攀住昭信的脖頸,輕笑聲從他的鼻子裏傳出,尾音裏有幾分曖 昧,還有沉浸在某種情緒裏的迷戀,“這樣你就不會抓著床單,而是抓著我了。”

  “你……你……”真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那個停留在自己身體裏的龐然大物會將自己戳穿。

  昭信沒有回答他,只是忽然向上一挺,真一害怕得想要坐起來,昭信卻伸手從腋下攀上真一的肩膀,將他用力地按了下去,那一瞬到達最深處,真一的心臟差一點就從胸口跳了出來。

  “你想自己動?還是我來動?”昭信揚起頭,用鼻尖頂了頂真一的下巴,但是對方卻不說話,只是大力呼吸著,昭信的唇角深陷,用近乎寵溺的語調道,“……好吧,還是我動。”

  話音剛落,真一覺得自己的腰被對方用力地固定住,他的胸膛抵在對方的腦袋上,那個兇器律動著,越來越快,根部趨於狂放地撞擊著他的臀 縫,那樣的摩擦既帶來痛楚,又有一種莫名的快 感,每一次如同從雲端墜落,卻在觸地的瞬間被托起。

  真一的眼淚掉下來,昭信擁著他再次倒下去,他的臂膀環繞著他,似乎構築出了另一個世界。

  真一聽見那個對任何事情都看似漠然的男子,此刻竟然為了自己心跳如同潮湧。無論現實是怎樣的,此刻他忽然感覺安心無比。

  一切都沉澱了下來。

  真一不知道昭信睡著了沒有,但是他一直睜著眼睛。

  思緒是平靜的,但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望向牆上的瑞士石英鐘,秒針一圈一圈地行走,每一次歸位都是另一個輪回的開始。

  他伸手按住昭信圈住自己的胳膊,輕輕將它抬起來來,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

  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私 處的鈍痛提醒他幾個小時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沒有第一次那麼讓人感覺觸目驚心,昭信甚至很體貼地沒有釋放在他的體內。還是說,他早就料到自己會先離開?

  當一切穿戴整齊,真一緩緩朝門口走去。

  “你會娶伊娃嗎?”

  那忽然響起的聲音勾住了他的腳步,像是冰川融入海水之前的無奈。

  真一不知道該不該回頭,“……醫生說,我父親可能撐過一年,當他看見自己滿心期待的小孫子沒有一點東方血統,會很糟糕。”

  床褥蠕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變得特別容易辨認,真一知道昭信坐了起來,並且看著自己。

  “如果說,你父親還有伊娃是你的親人,是你的責任,那麼我是你的什麼?”

  真一沉默了。

  他也想知道,昭信對於自己是什麼。

  一個頑固強勢的追求者?

  還是一個自己想要擺脫卻擺脫不了的人?

  “我對你重要嗎?”

  真一皺起了眉,然後點了點頭。

  也許這是最簡單的答案,他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吧。

  “有一天,我和你的父親或者伊娃都遇到了危險,你會先選擇救他們,而不是我。”

  “就像你說的,他們是我的親人,我的責任。”

  “You will die with me.”昭信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在吟誦某個古老的詩句,無法逃脫的魔咒。

  “也許……”真一抿了抿嘴,大步走向臥室的門口。

  門被打開的瞬間,一縷晨光流瀉而入。

  “那是我放你走的原因。”昭信說的很輕,好像一切從未發生。

  走到自己的車旁,真一忽然覺得他終於從另一個世界回到了現實中。

  他開車來到修介居住的教練員宿舍,今天並不是週末,修介還要教導孩子們射擊。真一很有耐心地沒有撥打電話,而是佇立在宿舍門口,等待著父親歸來。

  正午的陽光是刺眼的,修介結束了早晨的指導,走回宿舍時終於看見了自己的兒子。

  “你怎麼來了?”修介好笑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雖然你已經很棒了,但是不好好練習的話一樣是會被淘汰的哦。”

  “爸爸,”真一跟著修介走進了房間裏,那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我來接你和我一起住。”

  修介好笑地回過頭來,“你已經這麼大了還要和爸爸一起住?”

  “我……拿到你的體檢結果了。”真一抿了抿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修介倒茶水的動作僵了僵,“看來結果不是很好,不然為什麼他們先聯絡你卻不是告訴我。”

  “你的主治醫生想從這周開始給你安排化療。”

  修介沉默著喝了一口茶水。

  “搬來和我還有伊娃住吧,我想我們在一起。”

  伴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修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真一和伊娃坐在陽臺上聊天,而修介因為明天要去醫院制定化療方案而早早地入睡了。

  “要不要和我結婚?”伊娃捧著牛奶,用調侃的目光看著真一。

  “你的意思是……我們倆來演一場戲,你的角色是欺騙上帝,而我的角色是欺騙父親?”真一轉頭苦笑了笑,“穿幫的會很快,相信我。”

  “我知道,反正全世界都認為你是孩子的爸爸,我沒什麼損失。”伊娃聳了聳肩膀,“不過也許你害怕的並不是欺騙修介,而是那個在你心裏的人吧?”

  “我知道你為了這個孩子把紅酒給戒掉了,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用心地揣測其他人了?”

  伊娃伸出手指,側起腦袋,點了點脖頸處,“她吻的很用力,一定很想把你吃掉。”

  “我被你形容得就像一塊蛋糕。”

  緩緩站了起來,伊娃將奶杯塞進真一的懷裏,她的目光很認真,“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如果真有人那麼愛你,不要傷害他。”

  清晨一如既往地到來,除了某些不速之客的到訪。

  真一還沒來得及陪同修介去做安排化療,國際刑警就已經找上門來,出示完證件,一個名叫瓦倫丁•卡門的國際刑警便指名要見伊娃。

  剛見面不到兩分鐘,對方就出具法官的搜查令開始搜查整座房子。

  “到底怎麼回事?”伊娃顯然對對方的無禮感到惱火。

  瓦倫丁則露出看好戲的表情道:“沃爾夫小姐,你該不會不知道昨天夜晚,傑弗遜航運的一艘貨輪途徑古巴的時候被查處非法匿藏了一噸的槍筒吧?數量和型號和上個星期在美樂斯號發現的輕武器正好相符,我想法官可不會覺得這只是巧合而已。”

  第 54 章

  “等等?槍筒?”伊娃按了按太陽穴,她確實也做軍 火走 私的生意,但是這一宗她確實不知道,想必是某個股東瞞著自己偷偷幹的,“那艘貨輪叫什麼名字?”

  抱著胳膊,瓦倫丁聳了聳眉道:“黑色淑女。”

  “到底怎麼回事?伊娃……為什麼國際刑警來找你?”修介從房間裏走出來,滿臉疑問和擔心。

  真一知道伊娃生意的某些部分並不在法律的允許範圍內,但是要繼承傑弗遜就必然要繼承這些黑色的部分,“爸爸,應該是國際刑警請伊娃協助調查。”

  “是的,修介。”伊娃走過來和他擁抱了一下,“你先去醫院吧,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保證一切都好了。”

  臨別時,真一看著伊娃緊皺的眉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他陪著修介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得到的卻是伊娃被拘留的消息。

  “黑色淑女”的這次航運是伊娃親自簽名確定的,而國際刑警很有可能將在72小時之後立案對伊娃進行指控。

  伊娃的律師蒙特先生接到了電話將要去拘留伊娃的國際刑警紐約分部與她會面,真一為了能夠在第一時間得到有關伊娃的消息,也跟著蒙特先生去了。

  但他沒有見到伊娃的權利,只能在外面的座椅上等著。

  一個多小時之後,蒙特先生走了出來,真一從他的表情能夠看出情況不容樂觀。

  蒙特先生在等電梯時表示這個案子很難搞定,因為“黑色淑女”在到達古巴之前沒有停靠任何其他的港口。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真一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看見了昭信。

  “西園寺……你怎麼在這裏?”

  昭信身邊跟著一個帶著眼鏡的男子,應該是他的律師。

  “作為傑弗遜航運的合伙人,我也是被懷疑的對象。”昭信不緊不慢走了出來,他的冷靜和真一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真一還在發愣,蒙特先生按住電梯的門提醒他快點進來。

  就在此刻,逮捕伊娃的瓦倫丁按住差點關閉的電梯門,也走了進來。

  誰都知道現在這樣的情況,他應該避免與伊娃的律師還有親友接觸,可是沒想到的是,瓦倫丁竟然用一副老朋友的口氣對電梯裏的另外兩個人道:“今天說不定我們國際刑警會有大收穫。”

  真一別過頭去不和他說話,電梯到達大廳,瓦倫丁用調侃的語氣道:“小早川先生和沃爾夫小姐的關係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沃爾夫小姐罪名成立,我相信你也脫不了關係。”

  已經走出電梯的真一回身面向瓦倫丁,笑道:“你是說我開著‘黑色淑女’去了古巴,還是想說我參加比賽還有練習用的槍支是非法所得?如果你是想暗示我把所有有關伊娃的事情都告訴你,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

  “哦?”瓦倫丁故意露出驚訝的神色,“我洗耳恭聽。”

  “如果最後國際刑警找不出有利的證據證明她除了簽了一個名以外真的和這次軍 火走私有關,我只想說你得罪了一個重要的納稅人,不需要傑弗遜航運的律師團出馬,政府也會讓你‘前程似錦’。”

  不管瓦倫丁露出什麼表情,真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天晚上,真一根本無法入眠。他沒辦法聯繫伊娃,猶豫了很久才決定給昭信打一個電話詢問一下情況,但是沒想到的是,昭信也關機了。

  這讓真一忐忑不安,難道真的就像瓦倫丁所說的,這一次國際刑警大豐收,兩個跨國財團就這樣被摧毀了?

  後半夜沒過多久,真一的手機鈴響起,他沒想到打這個電話的竟然是阿曼達,而她已經來到伊娃的豪宅外面了。

  她的臉色發白,這讓真一懷疑是不是昭信也出事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阿曼達被一個男子陪伴著走進客廳,看那個男子的氣質和外貌,應該是一個模特。原來阿曼達在伊斯坦布爾走秀的時候聽到昭信被國際刑警盤查的消息就直接趕回紐約來。

  “我只知道伊娃被懷疑走 私軍 火,因為‘黑色淑女’停靠古巴後被查出……”真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情。

  “既然這是有關傑弗遜的,為什麼昭信被拘留了?”阿曼達搖了搖頭,“我打了電話給謙和,他說他在想辦法,然後我再打他就關機了……”

  就在此刻,真一的手機響起,打電話的竟然是伊娃,她被暫時釋放了。

  這個電話,讓阿曼達更加不安起來,“伊娃已經被釋放了,為什麼昭信還要呆在那裏?”

  陪同她來的那名男子急忙安撫道:“也許是因為沃爾夫小姐比西園寺先生要早一點接受國際刑警的調查,幾個小時以後說不定你就能見到西園寺先生了。”

  真一感激的看了那名男子一眼,確實伊娃能夠回來的消息讓他多少鬆了一口氣,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阿曼達,而且他也確實在為昭信擔心,事情發展到了什麼地步,也許真的只有等伊娃回來了才知道。

  伊娃帶回來的消息是讓人吃驚的,又或者說她自己也很吃驚,因為昭信向警方承認‘黑色淑女’只是傑弗遜航運因為與西園寺財團旗下PST航運合作關係而租借的貨輪,那箱被查封的軍 火是PST的貨物。

  “天啊,他發的什麼瘋?”阿曼達抱著腦袋在客廳裏來回踱步,“怎麼能承認那些軍火是PST的?”

  伊娃靜靜地坐在客廳裏,她離開拘留室的時候還被告知不允許離開紐約,她的嫌疑還沒有被完全排除。

  最後,還是謙和的一通電話讓阿曼達冷靜了下來,她努力地維持自己的風度,希望伊娃不要太在意她之前的話語,並且希望這件事情能夠很快過去。

  待到她離開之後,伊娃抬頭看向真一,“你知道嗎?有一個問題我想了很久。”

  “什麼?”真一坐到她身旁的沙發上。

  “西園寺先生太照顧我了,”伊娃用難以理解的表情搖了搖頭道,“貝瑞利先生是因為他的介紹而願意在風雨飄搖之際成為傑弗遜的CEO,沃爾夫財團能夠繼續保有俄羅斯地區的軍 火大權也是因為他將最安全的生意交給我做……而今天,他承認那些貨物是他的……沒錯,那些貨物確實是他的,但也是經過我的心腹盤查的,我敢肯定貨物上船的時候,那批軍 火根本不存在。”

  真一低下了頭,他知道原因,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承諾。

  甚至於這個承諾也是因為昭信在那次賭約裏故意輸給了自己。

  “你知道嗎?‘黑色淑女’有一個秘密的底艙,這個底艙不但是我,我相信連西園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如果我們倆都知道的話,‘黑色淑女’早就成為軍 火運輸的寵兒了!”伊娃咬緊牙關,“傑弗遜的股東裏面有問題。不管西園寺是因為什麼原因這麼照顧我,我不會再這樣不明不白地欠他人情。”

  “不要多想了,能回來應該萬幸。西園寺那個人是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的。他承認貨物是他的,他自然有辦法脫身。”真一伸手摟過伊娃,他能夠安慰她,卻安慰不了他自己。

  同一時刻,審訊室裏的瓦倫丁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審訊對象給與自己的壓力。

  他面前這個年輕的運輸業大亨兩個小時之後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目光裏沒有絲毫感情的流露,就算瓦倫丁告訴他很多跡象表明他的處境很不利,對方依舊平靜得讓人抓狂。

  “你承認那匹貨物是你的,卻不承認箱子裏的輕武 器是你的?”瓦倫丁將那一疊有關武器種類和數量的資料扔在昭信的面前。

  “是的。”

  “呵?我們已經去查了你這匹貨物的接收公司,那是一個空殼公司,我不相信你接受這筆生意之前會沒有弄清楚接收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昭信的臉微微側向他,在白熾燈的映照下有一種蒼白卻冰冷的美感,“也可以換一種說法,如果當國際刑警發覺貨物有問題的時候,不是火急火燎的跑來糾纏傑佛遜或者PST,也許你們有足夠的時間把那個空殼公司的幕後所有人找出來。”

  瓦倫丁因為對方的表情而有片刻的失神。

  這個男子是極具魅惑力的,同時也是極度危險的。他有一種預感,這件事情就算和這個男子無關,他的生意也未必乾淨。

  而他一旁的律師,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通常情況下,律師一般都是不停地提醒自己的客戶“你不一定非要回答這個問題”嗎?

  “你覺得西園寺財團有問題?”昭信的背脊微微向後靠去,嘴角的笑意讓瓦倫丁產生自己是一隻黏在蜘蛛網上的小蟲般的錯覺,“我們財團的會計會整理本財團進入美國之後的所有財務記錄,也歡迎國際刑警派你們的人來‘盤點’我的收入,希望你能找到所謂的‘不法’部分。另外,我提醒你瓦倫丁•卡門,如果你找不到那家空殼公司,我有一百種方法讓法官宣判我無罪。”

  第 55 章

  “好啊,那就讓我見識一下西園寺財團有多‘乾淨’。”瓦倫丁轉身離開審訊室,他來到自動販賣機前,有些焦躁地將硬幣塞進去。
  “嘿,你怎麼了?那個財閥老大還沒有招供嗎?”一個同事笑著用文件撞了撞他的肩膀,“上面已經準備派專員去徹查他所有的經濟情況,保證只要這個傢伙有一點是灰色的,他都逃不掉。”
  握著手中的飲料,瓦倫丁笑著點了點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西園寺昭信是一片禁區,他所有的努力可能到此為止了。
  這些天,真一沒有像往常一樣去訓練,大多數時間都在陪伴父親進行治療,他變得對所有的新聞敏 感,甚至於開始關注自己從來不在乎的財經版面。當西園寺財團股價震盪的消息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總有一種莫名地內疚感。
  週三下午,他在室外靶場瞄準多項飛碟,成績爛的可以,就連教練都建議他休息一個禮拜,等所有煩心的事情走出大腦再說。
  收拾槍袋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
  他有些驚訝,因為那個人是孝臣,自從曼徹斯特的世界錦標賽之後,他就再沒有見過他了。
  孝臣有些緊張,撥弄著自己的手指,“請問,你知道西園寺先生到底怎麼樣了嗎?下周是我的畢業典禮……”
  真一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他一直在安慰著別人,卻沒有其他人來安慰他,“我相信這件事情很快會澄清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只有等待,孝臣。”
  男孩還要再說什麼,真一的手機忽然開始震動,謙和獨有的文雅嗓音傳了過來。
  “小早川君,一個小時之後,我會代表日本大使館向昭信瞭解情況,時間是兩個小時,全監聽狀態,你願意來嗎?”
  “我們在哪里見面?”全監聽狀態的意思就是所有的談話內容、表情、動作都在瓦倫丁的監視下。
  “我的車就停在射擊館外。”
  真一啪地將電話掛斷,背起槍袋朝門外大步走去,“對不起,孝臣,我有些事情要處理,有什麼事情你可以打電話問問麻生或者緒方!”
  奔出射擊館,一輛黑色的轎車朝他鳴了鳴喇叭,他拉開門坐了上去。
  謙和很識相的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將車開到了目的地。
  瓦倫丁似乎很不爽真一也能和昭信會面,倒是謙和相當彬彬有禮地解釋道:“小早川先生是代表沃爾夫小姐來的,順便說一句,非官方的談話越多,你能夠掌握的線索也越多,不是嗎?”
  會面室的門被打開的瞬間,真一幾乎是屏住呼吸走進去的,他很緊張,甚至於將椅子拉出來的手腕都在輕輕顫抖。他將胳膊放在桌子上,望向端坐在對面的昭信。
  對方神色沒有絲毫的疲態,目光一如平常,真一甚至有一種自己是在參與商務洽談的錯覺。一旁的謙和已經開始例行公事,昭信也有條不紊地回答著他的問題,除了雙眼停留在真一的臉頰上絲毫沒有挪動的跡象。
  謙和將記錄本關上,看了看一旁的真一道:“好吧,現在是小早川先生的時間了。”
  “你承認那些貨物是你的,為什麼?”也許他知道那個答案,但是他總是不想去相信,因為如果那個答案是真的,他將不知道用什麼去回報眼前男子的付出。
  第一次瓦倫丁驚訝著發現西園寺改變了坐姿,他側過頭去,讓玻璃窗外的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的手掌撐著下頜,腦後的黑色發絲垂過肩膀,優雅的讓人嘆息。
  “我想很想念立野高中附近的關東煮。”他的目光柔和,安撫著真一緊張的心緒。
  “什麼?”現在這個時候,還提不相關的關東煮做什麼?
  “因為味道很好。”昭信的聲音很輕,眼睛緩緩閉了起來,眉目之間有幾分疲憊,卻更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當中,“你想一下……櫻花還在開,風只要撥弄一下,那些花瓣就全部掉下來了。
  三、四月份還是有些冷,如果手裏能有一個紙杯撐著熱乎乎的關東煮,然後你的同伴對你說‘關東煮不會破壞你的優雅’……”
  真一愣在那裏,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自己都記不清楚曾經說過什麼,為什麼昭信還記得呢?
  “最好你的那個同伴會把腦袋伸過來,將那些小丸子吹涼……”
  真一別過頭去,眼睛有些發酸,“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現在排除萬難,買一張飛機票飛回東京,你也不一定還能品嘗到你想要的那個味道。所以,不要再為那個味道費盡周章了,根本不值得。”
  “味道從來都不會改變,變的只有品嘗的心境罷了。”昭信側目,嘴角輕輕陷了下去。
  “你該換換口味了,西園寺先生。”
  “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口味,不過與其聽見小早川先生勸告我換換口味,我寧願你對我說點別的什麼。”
  “你會沒事嗎?”真一的嗓子已經開始哽咽。
  “當然會。”
  “那麼謝謝你。”真一站了起來,伸手握住昭信的手指,那明晃晃的手銬讓他的眼睛發疼。迅速鬆開昭信的手,真一將會面室的門打開,大步走了出去。
  謙和拍了拍昭信的肩膀,也跟著走了出去。
  瓦倫丁上前拽住真一,有些急迫的問道:“關東煮是不是代表你們的走 私活動?櫻花又代表什麼?換品味的意思又是什麼?”
  真一一把甩開瓦倫丁,瞪著他的臉一字一句道:“這位國際刑警先生,我不知道您有什麼樣的妄想症!我現在懷疑你把兩大財團的主席牽扯進來是不是也是因為你那‘世界充滿黑色交易’的妄想!”
  瓦倫丁還想拉住真一,卻沒想到對方忽然按住他的肩胛,指尖的力度疼得他幾乎失去反抗,猛地一陣回旋,他的胳膊便被按到了身後,臉撞在牆上。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有多餘的時間去妄想,我更希望你找出到底是誰把那批貨物藏進‘黑色淑女’!”真一猛地甩開手,瓦倫丁吃痛地抱住肩膀,喘著氣看著真一的背影。
  謙和夾著文件從他身邊走過,“你已經給日本大使館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我希望閣下不會再以查案為名來打攪任何一個日本公民的生活。”
  他跟著真一走進洗手間。
  那個在所有世界性比賽裏都鎮定自若的射擊名將,雙手顫抖著撐在洗手臺上,低垂著腦袋。
  謙和不需要走近,也知道他那沿著下巴流落的液體是什麼。
  “根本就不值得!我永遠都做不到那樣去愛他!”
  “他總是給自己選擇不歸路。所以無論怎樣,他都不會回頭。和你愛他多少,或者能不能愛上他……無關。”謙和緩緩道。
  那天晚上,當謙和將真一送回去之後,他撥通了麻生的手機,可惜那個傢伙一直將自己的電話掛斷,大概來回了數十遍之後,對方終於將電話接通。
  “你煩不煩啊!我掛你那麼多回你還打!”
  謙和好脾氣地笑了起來,“你要是不想接的話可以關機啊。”
  “到底什麼事情?我忙著呢!”
  “有沒有哪天,你會為我流淚?”
  “當然後,你死的那天,不過我會笑到流淚!”
  謙和抿了抿嘴,輕聲道,“我現在忽然開始羡慕昭信了……”
  真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修介早早地睡了,反倒是伊娃似乎等了自己很久。
  “聽說今天你去看西園寺先生了。”她欠了欠身子,坐到真一的床邊。
  “恩,因為警方不會讓你們倆見面……所以緒方先生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就去了,想對他說一聲謝謝。”
  “恩……”
  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一般,真一抬頭問伊娃道:“那天檢驗貨物還有負責最後運送的人是誰?”
  “我,威爾還有羅賓……最後剩下的是羅賓!”伊娃愣住了。
  “羅賓?那個羅賓?”
  “史密斯先生的兒子羅賓,自從史密斯先生那次在菲爾國際展覽中心被阿瑞斯暗殺之後,他便繼承了他父親所有的股份!”
  “那麼有沒有什麼理由羅賓……”
  “也許……也許……”伊娃皺起眉頭來思考,“他可能覺得他父親的死原因在我。”
  “比如呢?”
  “比如他一直以為我因為他父親曾經想要賣股份給盧森而懷恨在心……我沒有讓他經手某些生意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少爺,很多事情他根本就不懂。如果我不信任他,又怎麼會讓他經手西園寺先生的貨物呢?”
  “冷靜,伊娃,不一定是他,”真一按住她的肩膀道,“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和他談談,看清楚他的反應。”
  “好……”伊娃點了點頭,“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他又怎麼會承認呢?”
  “所以我們要說服他相信盧森才是他的殺父仇人,如果他繼續這樣下去,盧森得益會越來越多,而他在做的就是為自己的殺父兇手服務。”
  “怎麼證明?”
  “把從前所有的文件和資料找出來,最好有史密斯先生在世時留下的所有合同,只要能證明羅賓的父親曾經拒絕盧森購買股份的邀請,而你伊娃根本沒有記恨他的理由,至少還有機會讓他想通!”

  第 56 章

  伊娃的效率很高,幾乎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將史密斯先生生前所有的文件資料全部找了出來,包括盧森曾經寄給他的那張被駁回的股份出讓書。
  天剛亮,真一和伊娃便帶著資料去找羅賓•史密斯。
  他和真一想像中的一樣,由於從小在史密斯先生的保護和寵愛下長大,性格有些單純、衝動,遠不及伊娃的圓潤和成熟。當他用抱有懷疑的目光看完那些文件的時候,他拒絕懷疑自己犯下的錯誤,並且開始指責伊娃想要蓄意欺騙他。
  真一只好陪同伊娃離開。
  “看來沒什麼用……如果我是羅賓,我也不會輕易相信自己懷疑了這麼久的人。”伊娃坐在車裏有些煩惱道。
  “別急,也許已經有作用了。他不是拒絕懷疑,而是已經開始懷疑了。”真一一邊開車一邊安慰道,“給他一點時間,我們再從其他途徑對他施加壓力,也許他就會來告訴我們,古巴的那個空頭公司到底在誰的名下。”
  “還能有誰?當然是斯卡•盧森!只有他敢和傑佛遜航運還有西園寺財團對著幹!”
  “伊娃,”真一撇過頭來,“你和盧森鬥了這麼久,難道還不瞭解他的為人嗎?那個空殼公司是在他的掌握下沒錯,但是不一定登記在他的名下!”
  同一時刻,謙和整理好自己的西裝,帶上那副沒什麼度數的眼鏡,隨行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右手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他們的黑色奔馳在一棟大樓前停下,謙和不緊不慢地走進大廳,果不其然被保安攔了下來。
  “請告訴盧森先生,我是日本大使館的緒方謙和,他可以選擇不見我,不過我保證,一個禮拜之後就算他想見我,我可不一定有空見到他。”
  果然,不到五分鐘,盧森的秘書便將他們倆請了上去。
  盧森的辦公室在這棟大樓的頂層,四面牆壁都是鋼化玻璃,採光充足,大半個城市都在他的腳下,這也變相體現了他的控制欲。
  這只老狐狸坐在辦公桌前,臉上的笑容就似有多麼歡迎來客一般,“早上好,我真是沒想到外交界的新秀緒方謙和竟然會大駕光臨。”
  當他看見跟在謙和身後的女孩,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便平復下來,“這不是艾麗•史文森小姐嗎?我很抱歉前幾個月發生在你父親身上的事情,你現在還好嗎?無論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我和你父親畢竟是舊識。”
  艾麗冷笑了笑,“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勞盧森先生您費心。”
  盧森倒也不生氣,似乎早就預料到艾麗的反應一般,將視線重新轉移到謙和身上,“那麼緒方先生,我很好奇有什麼事情會讓我今天不見你便會後悔?”
  謙和微微笑了笑,轉頭向艾麗示意。她將公文包攤在盧森的辦公桌上,緩緩地打開,將裏面的照片拿出來,扔在盧森的面前。
  盧森並沒有伸手去拿,反倒是保持笑意看著艾麗。
  “盧森先生,這是我新設計的三款衝鋒槍和一款自動手槍,我很榮幸地告訴您,我成功使他們的成本降低了至少十分之一,同時射擊間隔時間比以往要短,手槍的後坐力降低了五分之一,這意味著,無論我們把它們賣到哪里去,非洲,朝鮮,甚至於古巴,我們的對手都將完全失去競爭力。”
  盧森依然微笑著,“我不明白艾麗小姐的意思。”
  “我想,艾麗是想告訴盧森先生,西園寺財團的主席要是進監獄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頂多再換過一個掛名主席嘛。但是有些生意不一定非要在辦公室裏才能做,在監獄裏一樣也可以做。只要西園寺昭信先生點一點頭,這匹輕武器流入市場將會很快很快,而那個時候,盧森先生您失去的可不是只有古巴的市場。”
  “看來緒方先生是要和我做一筆生意啊?”盧森揚了揚眉。
  “一筆絕對划算的生意,”謙和傾下身子,目光直視向盧森,“您放棄那個古巴的空殼公司,而我們會將這批輕武器的設計圖與您共享,大家利益均分。”
  盧森不說話,只是看著謙和。
  “走吧,艾麗。盧森先生已經有決定了。”謙和再次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帶著艾麗走出了盧森的辦公室。
  瓦倫丁在辦公室裏接到對西園寺財團的調查報告時,不由得驚訝萬分。報告裏指出,西園寺財團的每一筆收入都有合法來源,旗下的所有產業除了由於資金運轉時間差的關係有些小小的稅務漏洞,但是比起其他的企業,它已經乾淨得讓人感嘆了。
  如果西園寺真的在做某些非法交易,那麼非法所得又到哪里去了呢?
  疑惑的瓦倫丁收起自己的表情,走到審訊室前,這是他能扣留西園寺的最後一天,如果再提不出有力證據,他就必須放他走。
  “瓦倫丁•卡門,你還有6個小時。”昭信看著推門而入的瓦倫丁,沉靜道。
  “你到底怎麼做到的?還是說你們財團的會計很優秀?”瓦倫丁瞪向昭信,“你們公司的賬務太乾淨了,這根本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第一,這批賬務不是我的會計做的,而是你們國際刑警派出專人評估的。第二,如果我做的是乾淨的生意,那麼我所有的收入來源都是合法的。第三,這點也是最重要的——很快,會有美國軍方裏某個級別比你高的多的人來找你。他不會只是個少校,也不會只是個少將,他會告訴你,你所做的一切都將得到嘉獎,但是你必須馬上放我走。”
  “軍方?你在開玩笑嗎?”瓦倫丁露出鄙夷的神色,但是他的內心是忐忑的,這是第一次,眼前的男子一次性對他說了這麼多話。
  昭信微微一笑,空氣仿佛在那一刻變得令人窒息。他用看待孩子的眼神望向瓦倫丁,平緩的語調壓迫著對手的呼吸,“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勢力,你的國家想要支持卻不敢支持,但是有人能夠代替你的政府去支持。如果你把他們都抓起來,關在這個小房子裏,你的政府會很難辦的。”
  就在此刻,有人走進來,朝瓦倫丁揮了揮手道,“嘿,兄弟,你真是出名了,裏維斯中將親自來看你呢!”
  瓦倫丁呆愣在原處,不經意看見西園寺臉上高深莫測的笑容,一陣徹骨的冰冷湧上心頭。
  當天下午的新聞裏播放了西園寺昭信被無罪釋放的消息。媒體更感興趣的是,西園寺財團在國際刑警金融專家的評估和徹查下竟然沒有任何漏洞,這無疑說明其財力的雄厚以及讓人難以估量的發展前景,為此,整個財團的股價一下由前兩天的最低點不斷攀升,甚至比最高記錄還要多了5個百分點。
  另一則新聞則揭露盧森財團的一名高級會計為了牟取私利,挪用了公司的部分財產在古巴設立的一個空殼公司作為走私軍火的中轉。他賄賂了傑弗遜航運的運輸人員,將大批軍火藏匿在‘黑色淑女’的底艙之中,但是卻在軍火到達古巴時被搜查出來。
  伊娃坐在電視機前,當看見那個被逮捕的對象時,不由得發出一陣驚呼:“天啊——彼得!原來那個空殼公司註冊在他的名下!這個笨蛋,被盧森出賣了!”
  “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真一看著新聞裏昭信從臺階上走下來的畫面,心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個優雅男子就這樣被記者環繞著,話筒簇擁著,照相機的快門聲劈裏啪啦,仿佛是世界的中心,而他的表情卻永遠波瀾不驚。
  真一轉過頭去,苦笑了笑……我對你的擔心是不是多餘的?你完全有能力救你自己,或者說,你根本不會讓自己陷入真正的麻煩之中?
  也許只有我,才是你最大的麻煩吧?
  可是,那一刻,看見你平安無事的那一刻,為什麼……我的心臟在蠢蠢欲動?
  “真一!你要去哪里!”伊娃站起來,看著他抓了車鑰匙奔向門口的背影。
  “我有點事情,一會兒就回來!”
  我想見你!現在就想見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要見到你!
  下午四點的日光依舊炫目,照在真一的臉上映出一種期冀的神采。
  他的心臟一直都是沉重的,只是在看見那個男子出現在電視上的刹那,騰空了起來。
  他發動自己的車,開了出去,掠過一個個路口,每當紅燈來臨,他便焦躁地用手指彈著方向盤……好想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是當他來到他的豪宅前,看見擁堵在門前的記者時,真一傻笑了起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真笨啊,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那個傢伙應該是住到某個高級酒店的總統套房裏去了,哪里會傻到回家被記者騷擾?
  而且,現在他也許正和阿曼達在一起,又或者在和謙和商量什麼……
  就在那一刻,真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手機上的那個號碼。這個世界很奇怪,他從來沒有存儲過這個號碼,可是他不但知道它屬於誰,還能將它倒背如流。
  “你在哪里。”那聲音響起,平靜中帶有不易察覺的柔軟。
  “我在車裏。”真一笑了笑,這是他第一次在最想聽見他的聲音時就能聽見他在說話。
  “你在我家門口。”
  “你怎麼知道?”真一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眼睛。
  “我聽見媒體在報道的聲音了。”
  真一抿著嘴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我在帝國飯店的1203號房。”
  “恩。”真一輕輕哼了一聲。
  “我會一直等你。”
  “恩。”
  “我是真的想你了。”昭信的聲音就似一聲世紀末的嘆息,挑起那根最纖細的心弦。
  “……恩。”真一的手指緊緊掐著手機的邊緣,臉頰上有些發涼,伸手摸了摸,才發現那液體其實是滾燙的。

  第 57 章

  當手機那頭的忙音響起,真一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仿佛那句話還回繞在耳邊。
  他咧著嘴笑了笑,驅車向帝國飯店開去。
  似乎到了下班高峰期,主幹道上的車子排起了長龍,真一拉長了呼吸想要平復自己焦躁的心情。好不容易綠燈亮起,他便迫不及待地踩下油門沖了出去。
  直到他站在帝國飯店1203號房的門口,他這才發覺自己有多麼的衝動。
  心臟開始狂跳,如果敲開門見到了他,應該說些什麼?他又會對自己說什麼?他們見面了……又能做什麼?
  就在此刻,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那張俊美的容顏讓他滿是問題的大腦忽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衣領被忽然拽住,整個人被扯了進去。
  碰地一聲,他的背脊撞在門上,有些發疼。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下頜便被對方的手指狠狠抬了起來,雙唇被含住了,所有的話語頃刻淹沒在一片瘋狂之中。
  昭信不斷變換著吮吸的角度,像是在掠奪又更像是在追尋著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他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移到了真一的腦後,插進他的發絲裏,將他的腦袋更加用力地帶向自己,仿佛這樣的接觸依舊不夠緊密。
  真一口腔裏所有的空間都被昭信毫不留情地佔據,好像他是昭信的一切,他們之間哪怕,只要有空氣存在都會讓他失去他。
  真一想,這麼久以來,自己一直都在刻意忽略昭信的不安。自己一直是知道的,他無法像一個正常的男子一樣表達愛意,和心愛的人膩在一起,他只能站在某個不被人察覺的角度看著自己。
  真一的心臟輕顫,伸長了手臂,繞過昭信的背脊,輕撫著,這樣的動作對於對方而言就像某種暗示一般,昭信的親吻更加洶湧,吮吸和舔舐交替著,真一知覺的自己的肺腔正在變得乾癟,他不由得拍打昭信,告訴他自己快要憋死了。
  昭信的雙手從腦後一路下滑,來到真一的臀上,揉捏著,很用力,然後猛地將他整個人拖起來,手掌滑到他的大腿兩側,真一驚嚇著不由得雙腿夾住昭信的側腰。
  就在他瀕臨昏厥的時候,昭信終於退了出來,舌尖帶出的銀絲讓人臉頰發紅。真一大力地喘息著,他不知道自己胸膛的起伏和淩亂的眼神在對方的眼中看起來要命的性 感。
  昭信的側臉擦過真一的鼻尖,深邃的嘴角讓人感覺似乎一切是幻境,灼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廓,幾分寵溺的語調:“傻瓜……你可以用鼻子呼吸啊……”
  還沒等真一說什麼,昭信便側過腦袋大力親吻著他的下巴,輕輕嗜咬著,然後又是一陣紛亂的細吻來到他的喉結處,整個含住,吮吸著,力氣之大讓真一不由得仰起腦袋。
  真一沒有注意到昭信一步一步緩緩後退,直到在床邊坐了下來,真一的雙腿跪坐在昭信的兩側,感受著對方的舌尖撩過他的鎖骨,襯衫的衣領在忽然之間被拉扯到了手肘處,布料勒進肌膚的感覺讓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昭信……”話音剛出,便感覺自己猛地被對方放倒,昭信原本服帖地綁在腦後的長髮嘩啦一下散落開來,流落到真一的臉邊,刹那芳華,將真一所有的心跳全部帶走了。
  昭信不由分說跨坐到他的身上,手指微微顫抖著要去解開真一襯衫上剩下的紐扣,原本優雅的動作因為隱忍的欲望而顯得笨拙起來。
  真一的腦袋陷入柔軟的床墊中,眼睛裏滿是昭信因為欲 望和愛意交替的表情,不由得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而那一刻昭信停下動作,直落落看著他,“我不會停下來。”
  真一不由得笑了笑,輕輕仰起頭來,嘴唇貼上對方的下巴,那一刻,昭信緩緩閉上了眼睛,感覺那柔軟的觸感,真一的雙手來到胸前,本想自己解開紐扣,但沒想到昭信忽然整個壓了下來,一聲低啞的嗓音道:“我會還你一萬件襯衫。”
  話音剛落,啪啦一聲,隨著他的撕扯,真一襯衫上的紐扣崩了出去,整片胸膛和小腹便暴 露在了空氣裏,昭信的唇舌發瘋般掠奪者他的鎖骨,嗜咬拉扯著胸前的那兩點茱萸,看似粗魯,但是真一卻知道他在壓抑著自己,否則他的肌膚和血肉恐怕都被對方拆散入腹。昭信急躁地拉扯著自己的領帶,因為用力,脖頸向一側偏去,露出富有力度的鎖骨,真一顫抖著伸手想要替他解開紐扣。
  “我不會解領帶……但是這個我會……”真一的臉燙的要命,他抿了抿嘴掩飾著,抬頭看向昭信發暗的瞳孔,對方傾下身子,親吻著他的額頭。
  “那你要快一點,我已經忍不住了。”他的唇抿過真一的眼簾,吮吸著他的鼻尖。
  就在真一替昭信解開紐扣的時候,對方已經拉開了他牛仔褲的拉鏈,當真一將他的襯衫脫下來的時候,昭信幾乎同時一把將真一的牛仔褲和底褲猛地扯到了膝蓋處。
  他的舌尖舔過真一的小腹,一路親吻而下,甚至就這樣埋在了真一的胯 間,這讓真一羞赧了起來,剛想閉上雙腿,昭信的臉頰蹭過他微微抬頭的欲 望,吮吸著他腿根處的嫩肉,這讓真一整個緊繃了起來,喉間的那一聲低吟,將整個房間推入欲 望的深淵,昭信的舌舔過他分 身的囊帶,親吻著仿佛那是這世上最脆弱最美麗的事物。
  真一的喘息聲急促了起來,身後的後穴也隨之一開一合,這對昭信而言簡直就是要了命的誘惑。他伸手按住真一的肩膀,猛然將他翻了過去,真一的鼻子撞進床墊裏,他剛想開口問什麼,便感覺自己的臀瓣被對方大力掰開,昭信竟然就這樣親吻著那縫隙,舌尖挑開入口處的褶皺,真一驚訝著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腰身被對方一把按住動彈不得。
  “昭信……”真一皺起了眉毛,感覺到對方的舌一點一點探了進去,撩撥著裏面的嫩肉,“那裏很髒……不要……”
  可惜昭信就似沒有聽見一般,舌向著更深處翻攪,這樣的刺 激令得真一不由得猛地一陣收縮,反而更加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挑 逗。
  真一撐著手臂試圖脫離這樣的刺 激,但是昭信卻不肯放棄地掐住真一的腰,舌頭緩緩退了出來,舔吻著臀 縫。
  就在真一伸手想要去安慰自己已經漲大的欲 望時,昭信卻將一旁的領帶抽了過來,將真一的分 身緊緊勒了起來,想要宣洩的通道忽然被封閉,這讓真一有些惱怒,“你要幹什麼呢!”
  昭信的輕笑聲從頭頂傳來,“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那你也不用捆住我的……我的……”
  “因為你撐得沒我久。”
  真一剛想破口大駡,卻感覺自己的後頸被親吻著,沿著脊椎而下,而自己的臀被狠狠掰開到極限,些微的空氣進入後穴之中,就在此刻,昭信的灼熱猛地擠了進來,將緊致的空間擴充,那劇烈跳動的血管和腸壁摩擦著,有一種要命地疼痛和快感,但是那種一沖到底的氣勢卻停在了一半。
  真一感覺昭信的手掌揉捏著自己,“今天很難對你溫柔……如果你不放鬆會受傷……”
  真一將腦袋埋進枕頭裏,搖了搖頭悶聲道:“……我沒辦法不緊張……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因為以前總是我想怎樣就怎樣,從來沒有想過你的感受。
  他以為昭信已經忍耐到了極限,沒想到對方卻用手指輕輕按摩著穴口,似乎想要幫助他放鬆下來,這樣的溫柔卻反而讓真一心中一顫,腸壁不由得一陣收縮,這無疑是強烈的刺 激,那進入了一半的硬物在瞬間似乎漲大了一圈,這讓真一不由得啞然,感覺自己的穴口快被對方撐破了,他艱難地側過臉來,從嗓子裏擠出那句話:“真的不能再大了……你會要掉我的命的……”
  淩亂的發絲遮擋在眼前,因為親吻而發紅的嘴唇一開一合,將昭信僅存的那一點理智完全殺死了。
  真一驚叫著感覺到昭信就這樣掐著自己的臀 瓣整個撞了進來,囊帶死死撞擊在他的臀縫上,腸壁被擴沖到了極致,真一張大了嘴,下頜因為剛才的那陣衝擊而緊張的無法閉合,而體內的硬物卻頃刻退了出去,拉扯著那附著在上面的嫩肉,真一還沒來得及調整呼吸,昭信便再次撞了進來。
  “啊……”原本疼痛無比的過程,卻因為那頂端觸上的那一點而讓人發瘋。
  那是昭信早就發現的真一的敏 感點,而此刻他仿佛無休止般拼命地撞上那個地方,真一咬緊牙關,悶哼聲斷斷續續傳出來。
  昭信的力度太大,真一的腦袋幾乎要撞到床頭上,他不得不伸出手來撐住自己,否則自己恐怕要成為第一個因為做 愛而被撞死的人。
  不知何時,他感覺到昭信忽然幾乎全部退了出來,卻拖著他的腰將他整個拽向自己,分 身再次頂向深處,讓真一不由得想要尖叫,但是他卻再次退了出來,然後將真一又一次拽向自己,當真一抬起臉來時,卻恍然發覺自己的腦袋已經遠離了床頭。
  他剛想喘一口氣,卻沒想到昭信卻環住他的腰,將他猛地抱了起來,體內硬物角度變化的瞬間,差一點戳穿他。
  真一就這樣坐在昭信的身上,背靠著昭信的胸膛,他顫抖著,“可不可以……不要這個姿勢……”
  卻沒想到昭信卻猛地挺動了起來,他的雙手托著真一的臀,仿佛無法滿足般不斷擠向最深處,他的唇隨著那律動不斷擦過真一的側頸,輕喃道,“可是我喜歡……”
  真一皺起眉頭,深怕昭信不小心將他戳穿,只好艱難地將胳膊向後伸去,勾住昭信的脖頸,這場撞擊似乎永無止境,真一的分 身因為過多的快 感卻無法發 泄而顫抖,他想要伸手去解開前面的束縛,卻不想手腕被昭信抓住了。
  “我說過,我要和你一起去……”仿佛懲罰以般,昭信不斷地摩擦著真一最敏 感的地方。
  真一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他喘著氣,“我……真的不行了……”
  “再忍一下……”昭信忽然將真一放了下去。
  他的雙手撐著自己,感覺著昭信律 動頻率似乎更加瘋狂,仰著腦袋隨著對方的撞擊大力喘息著,很快胳膊便承受不住那力度,卻沒想到昭信直接抓著他的手腕將他拽了起來,猛地幾下抽插,讓真一差一點栽倒下去,昭信忽然伸手拉開束縛著真一分 身的領帶,就在他的欲 望釋放而出的瞬間,昭信低吼了一聲,一股熱流噴湧進真一的甬道裏。
  嘩啦一聲,真一感覺昭信覆在自己的背上,兩人倒了下去,大聲喘息著。
  真一眨了眨眼睛,聽著昭信在他耳邊的喘息聲。
  整個房間似乎都在旋轉著,而昭信的臂膀緊緊勒住自己,仿佛那一刻他在害怕他會忽然消失一般。
  真一的肩膀和胳膊都在發酸,所有的血液似乎堵在心臟裏,下身就更不用說了,但是他還是伸手摸了摸昭信的耳際,用有些發啞的聲音道:“放心……我哪里也不會去……只要你別再來一次……”
  昭信的手指掠開真一的發,手指滑過他眉骨的曲線,用低啞卻性 感到讓人血流加速的聲音道:“那我恐怕做不到,不過我哪里都不打算讓你去。”
  真一隻覺得自己疲憊到了極致,似乎沒有聽清昭信說了什麼,只是呢喃了一聲,胳膊輕輕鬆了下來,昭信託著他的手腕,放到唇邊一吻,看著真一緩緩閉上了眼睛。

  第 58 章

  再次恢復知覺,是因為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般嘶啞,真一皺了皺眉頭,睜開眼睛,看見床頭上的那個玻璃杯,不由得伸長手臂。
  但是他的身體卻被昭信禁錮在懷中,他不過輕輕一動,對方就似驚醒了一般將他更加用力地往懷裏帶。
  “你醒了。”昭信的聲音從腦後悠悠然傳來。
  真一忽然之間想起昨夜種種,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我……我想喝水……”
  “恩……”昭信在他的後頸上輕輕一吻,然後鬆開懷抱,當他挪動的時候,真一嚇了一跳,那傢伙竟然留在他的身體裏沒有出去。
  這讓真一嚇得連動都不敢動,大家都是男人,知道剛睡醒是最容易擦槍走火的時候,他只能僵著身子感覺昭信從他的後 穴中緩慢地離開,而那被釋放在甬道中的液體就這麼汩汩地流了出來,真一咬了咬牙,他相信自己恐怕已經臉紅到脖子根了。手臂的肌肉還在發酸,杯子在他的手掌中顫抖,不知為何,他知道昭信此刻一定在看著他,這讓他莫名地窘迫起來。
  半杯水已經被他喝了個見底,清涼地感覺掠過他的咽喉,這讓他感覺好過多了,把杯子放了回去,真一卻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
  “我……該打個電話回家了……”伊娃現在說不定很擔心,還有修介,不知道他有沒有按時吃藥。
  “我已經找人聯繫了伊娃,告訴她你去波士頓參加一個指導賽,三天之後才會回去。”昭信款款道。
  真一發愣,原來這個傢伙早就想好要對自己做什麼了,三天?連電話都打了?
  “為什麼你都不回頭看我。”昭信的鼻息若有若無地掠過他的背脊,真一下意識想要下床躲開,剛揭開被角,卻不想一把被昭信扯了回去。對方的手掌繞過他的臉頰,開始親吻他的脖頸,真一能夠感覺到有一個硬物頂在自己的尾椎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昭信……昭信……昨天我已經很累了……”
  可惜,對方就像沒聽見一般,沿著他的脊椎一路吻了下去,真一想要掰開對方扼在腰上的手掌,卻不想昭信忽然來到他的臀間,對著那已經有些紅腫的穴 口吹了一口氣。
  “我們很難這樣在一起吧。”昭信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悶悶地,有些讓人心疼。
  真一沒有說話,只是嘆了一口氣,但是能感覺到對方輕柔地吻著自己的臀 瓣,手指撩撥著自己疲軟的分 身。
  “這一次我不會像昨晚一樣粗魯,還是不可以嗎?”
  真一的心顫了顫,昭信很少用這樣的語氣來問他,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反正……你不能像昨天那樣用力……”
  昭信就像一個得到了甜品的孩子,將真一翻了過來,俯下來,一遍一遍變換著角度親吻著真一的唇,手指按摩著他的臀縫,昨夜留下的精液無疑是最好的潤滑,真一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都緩解在了昭信的碎吻裏。
  這一次,昭信進入的比昨晚要輕鬆一些,他的舌間掃過真一緊閉的眼簾,“別怕,已經全部進去了。”
  真一這才放緩了呼吸,睜開眼睛,對上昭信的目光,對方在他的眉心一吻,隨著伸展的動作,灼熱的分 身更加深入,這種緩慢的摩擦讓真一感覺自己的神經被挑起,而當昭信不緊不慢地退出時,那個神經就似被無限拉長,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斷裂。
  昭信的舌尖細細舔過真一的唇縫,慢慢滲透進去一半,俘獲了他的舌,纏繞著,舔舐的,而下身則繼續律動著。
  真一知道,他的神經經不起昭信這樣的挑 逗,不由得投降道:“你乾脆快一點……想怎樣就怎樣吧……”
  “你確定?”昭信的囊袋忽然撞向真一臀縫,然後就那樣停住了。
  真一咬牙道:“我……確定。”
  話音剛落,真一的雙腿便被昭信抬了起來,被拉開到不能再大的角度,昭信就著俯衝的姿勢從上而下,撞向真一最敏 感的地方。
  “呵——”他仰起頭,拱起自己的背脊,還沒來得及完全體會,對方卻退了出去,還沒等擴充的腸壁合攏,下一波撞擊卻再次來臨。
  真一抓緊被單,難以承受那快 感。
  “我喜歡你抓著我……或者你喜歡騎乘 式?”昭信的聲音宛如命令一般。
  真一知道,昭信喜歡那個姿勢,因為那能讓他們結合的更緊密,但是自己卻害怕那個姿勢,他會感覺每一次衝擊自己都有可能被昭信殺死。
  昭信已經作勢要去托他的臀,真一不由得抬起腰摟住昭信的脖頸,“不要!這樣就好!”
  昭信再次律 動了起來,但是比剛才要溫柔許多,真一半睜著眼睛,看著昭信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搖擺著,除了昨晚,他從來沒見過昭信閉著眼睛如此享受的表情,仿佛就算此刻是世界末日也無所謂。
  真一開始恍惚,他不知道昭信什麼時候釋 放在自己體內,朦朧中似乎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一片溫水之中,有人按摩著自己酸疼的腰還有大腿。
  輕鬆的感覺讓他將所有的一切疲憊都忘記了。
  真一還在熟睡,昭信隨意批了一件外套,垂下身子吻了吻真一的額,走向套房的客廳裏。謙和坐在沙發上,用一種富有深意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好朋友。
  “你是個十足十的混蛋,故意讓他擔心。”
  昭信對謙和的指責不置可否,只是開始翻閱桌上的文件。
  “國際刑警根本不可能從西園寺財團的賬務上發現什麼問題。你在阿拉伯有幾個油田,而每當帕比爾支付購買武器的費用時,用的並不是鈔票,而是石油。阿拉伯的油田使這部分資金被漂白。而非洲也有好幾個鑽礦,當非洲各國購買輕武器的時候,他們支付的是鑽石的原石,鑽礦使這些鑽石變成了合法收入了。你將艾麗的設計答應與盧森共享,其實是因為你已經打算成為一個正規的高端武器的生產者,現在美國政府不知道有多麼希望你加入他們的國籍。瓦倫丁根本不能把你怎麼樣,上議院的三個議員都是由西園寺財團贊助的,甚至於下一任總統都有可能是其中之一。你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事情,你只是想要他為你擔心而已。”
  昭信將資料翻了過去,在末尾簽上名字,抬頭道:“他還在睡。”
  謙和笑了笑,眉毛挑了起來,“看起來你很快樂啊。”
  昭信將手中的筆放下,望向謙和,“如果我說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樂過,你相信嗎?如果我想說我以後要做的就是想要一直快樂下去,你相信嗎?”
  “我相信。”謙和起身,將文件裝了起來,“所以你才想要西園寺財團轉型,這樣有一天你才能在小早川的世界裏抓住他的手。”
  “沒錯。”
  “我怎麼覺得愛情沒有讓你失去野心,”謙和聳了聳肩膀,“反而胃口更大了呢?”

  第 59 章

  不知何時,房間裏彌漫著海鮮蘑菇濃湯的香味,真一被這陣味道吸引得咽了咽口水,睜開了眼睛,窗簾的縫隙裏透露出橘色的光芒,不會吧?現在又是第二天的傍晚了?自己睡了可真久啊!
  他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肩膀和手臂還是有些酸,至於下身……剛想併攏腿站起來,腿跟和後 穴的不適感立馬讓他皺起了眉頭。
  “餓了嗎。”昭信的聲音從屋外響起,真一這才看著他推著盛有食物的推車從客廳走了進來。
  看見這個對自己為所欲為很多次的男子,真一略微有些尷尬。然後,自己不由得呵呵樂了起來,搞什麼啊,又不是小女孩,被男人親了抱了還要一副扭捏害羞的樣子……倒胃口呢。
  “恩!有什麼吃的?”真一坐了起來,探出腦袋伸手想要去夠推車上的吃的。
  “海鮮蘑菇湯,芝士麵包還有水果沙拉。”昭信坐在床邊,看著真一伸手將麵包片塞進嘴裏,大半個背脊還有股 縫就這樣從被子裏漏了出來,他微微吸了一口氣,別過臉去。
  “那個……”真一將一口湯咽下去,望向昭信,“我明天必須得回去了,我爸爸他……”
  “我知道。”昭信伸出手指,掠過真一的眉間。
  “你不吃嗎?”真一將剩下的最後一片麵包伸到昭信面前,對方停了停,側過臉去,在那片麵包上咬下去,垂目時睫毛在眼瞼處留下的陰影,有一種氤氳的美感。
  甚至讓人產生錯覺,他咬下的不是麵包,而是真一的唇。
  “喂,西園寺!”真一的心跳漏了一拍,皺著眉將麵包收了回來,“你能不能沒事不要……”
  差一點破口而出的形容詞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不要什麼?”昭信向後倒去,用胳膊撐著自己的上身歪著腦袋問。
  “沒什麼。”真一伸手將沙拉抱了起來,似乎裏面的水果都是昭信,他將叉子狠狠插進去塞進嘴裏大口咀嚼。
  昭信的嘴角忽然上揚,“你比我性 感多了,真一。”
  聽到這句話,剛咽到喉嚨的水果差一點全都嗆了出來,好不容易理順了氣,真一瞪向昭信,真想把沙拉碗扔到他的臉上。
  “既然你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晚上我們做點什麼吧。”昭信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似乎在想些什麼,這讓真一不由得一抖。
  “還要做什麼?你再做我連走到停車場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沒說要做 愛啊。”對方不緊不慢地側過頭,聳起來的肩膀頂在下巴處,“當然,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很樂意。”
  “當然不要!”
  “那我們看電影吧。”還沒等真一反應過來,昭信就起身來到窗前的電視機前,一副準備點播電影的架勢。
  “你要和我看電影?”
  “恩。”昭信坐到真一的身邊,眼睛依舊盯著電視機,“因為我們沒機會一起去電影院看。”
  “那是女人愛幹的事情。”真一聳了聳眉,自己陪著伊娃看過很多場膩死人不要命的愛情電影,所以現在對電影院還是有點逆反的。
  “恩,你喜歡戶外活動,像是旅行和運動。”電影菜單出來了,五星級賓館就是不一樣,可供選擇的電影沒有一千也有五百。
  “但是我卻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真一的唇角微微下陷,心裏有一點點發酸。
  “我喜歡你,你不是知道嗎。”
  這樣的回答讓他再次啞然失笑。
  “看哪一個?蝙蝠俠。”
  “看過了。”
  “指環王。”
  “看過了。”
  “加勒比海盜。”
  “就選一個你沒看過的吧。”真一心想十大熱門影片他都看過,最新電影他也和伊娃一起去電影院看過了。
  “我都沒看過。”聽到昭信的答案,真一並不吃驚。他知道他的世界裏有很多其他的東西,並不如自己的那樣簡單。
  “那就指環王吧,奇幻大片,開拓一下你的想像力。”
  電影開始播放,兩個人眼睛盯著屏幕都沒有說話,除了電影的音效,房間裏很安靜。當兩個半小時過去,真一準備點播下一部時,側過頭才看見昭信已經睡著了。他的額頭輕輕頂在真一的肩膀上,呼吸很緩慢,真一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帶著他縮回被子裏。
  我就說啊,折騰了那麼久,你怎麼可能不累?
  第二天早上起來,真一覺得自己的肩膀和大腿的酸痛感已經減輕了很多。
  昭信似乎早就起來了,在客廳裏和誰打著電話。
  彎下腰,撿起床邊的襯衫,真一按了按太陽穴……老天,一排扣子都被扯掉了。再看看不遠處的入牆衣櫃,他壞笑了笑,走過去將它拉開,哈哈,果然一排襯衫還有商務西裝在裏面。
  伸手將一件和自己被扯壞的那件最相近的襯衫,真一套了上去,大小正好,袖子長度也差不多,看來自己和昭信的身材還是很相似的,那為什麼那傢伙力氣比自己大那麼多?
  他走出臥室,便看見昭信握著手機坐在沙發上,真一來到他面前,比劃了一個“我走了”的姿勢,正打開門,對方用一隻胳膊從後面將他摟住了,他微側過頭去,昭信的唇觸了上來,沒有抵死糾纏,只是輕輕一碰,臨別時,舌尖勾過真一的上唇,似乎在說:“記得想我。”
  真一的臉有些扛不住,悶著頭把門關上便大步走了出去,他不知道當自己的車出帝國飯店的時候,昭信站在玻璃窗前看了很久很久。
  回到家,伊娃已經去公司打理事物了,相信前幾天的那一場風波所遺留的問題會讓伊娃忙上好幾天,不知道修介怎麼樣了。
  真一走到二樓父親的房間,敲了敲門,看見修介坐在沙發上似乎在看著錄影帶,他很專注,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走進了他的房間。
  畫面裏是真一還小的時候,被媽媽抱在懷裏,他們在公園裏蕩著秋千,錄影的應該是修介。
  “爸……我回來了。”真一的聲音很輕,生怕嚇到了修介。
  “恩……”修介似乎依然沉浸在錄影裏,“波士頓的指導賽還好吧。”
  “還好,沒什麼厲害的人參加。”對於撒謊,真一還是有點不大習慣。
  “你下個月會去參加什麼比賽嗎?我感覺好久沒有看你比賽了。”修介喃喃道。
  真一坐到父親身旁,“下個月我會參加華盛頓的射擊公開賽的多項飛碟。我的老對手霍克也會參賽。”
  “我能去看嗎?”
  “爸爸,你還有化療呢。”真一伸手握住父親。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是夢見你媽媽。”修介的目光透過電視機似乎看到了更加遙遠的地方,“也許你媽媽就要來帶我走了。”
  “爸爸!”真一的眉皺得更緊,“媽媽不會想這麼快就帶你走的。”
  “也許不是她想帶我走,而是我想念她了。”修介側了側臉,真一便看見掉落在他肩膀上的頭髮。
  “我會去問醫生的,好嗎?只要他說沒關係,我們就一起去華盛頓。”
  修介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父親老了,真一知道。
  蒼老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因為疾病而衰老的心。
  “爸爸,晚上我們做壽司還有天婦羅吧,好久沒有吃過你的手藝了。”真一故意用輕鬆的語調問修介。
  父親也似乎從那憂鬱的氣氛中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道,“好吧,我們確實好久沒吃過日本料理了。”
  而此時,伊娃也回來了,聽見他們要做日本料理的之後,也跟著興奮了起來,一副想要到廚房幫忙的樣子,可惜修介和真一父子同心,一致認為孕婦應該在客廳裏坐著,看看電視等著開飯就好。
  這頓飯吃的很輕鬆,有一種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感覺。
  晚飯之後,真一將廚房收拾好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過世的母親了,今天修介突然提起,這讓他不安了起來。
  反倒是伊娃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真一的身邊。
  “是不是因為有了寶寶的關係,你看起來似乎更重了啊!”真一故意打趣道。
  伊娃狠狠撅住他的臉,“少來,說吧,在波士頓和哪個女人鬼混呢?”
  “沒有……有哪個女人不知道我是伊娃•沃爾夫肚子裏孩子的老爸……”真一吃痛道。
  “那你脖子上的草莓難道是你自己給自己種的?”伊娃問話的語氣變得有些惡質了起來,仿佛抓到真一的小辮子讓她開心不已。
  “你就當時我給自己種的好啦。”真一將襯衫的衣領向上一拉,轉過身去不理睬伊娃。已經是昨天早上留下的痕跡了,還那麼明顯麼?
  “真一,你什麼時候開始穿這個牌子了,不是你的風格啊!”伊娃將真一襯衫的衣領反過來,似乎發現什麼新大陸了一般。
  “不就是件襯衫嗎?什麼叫不是我的風格啊!”真一將衣領翻回來。

  第 60 章

  “少來,你連自己穿的是什麼牌子都不知道,這件襯衫肯定不是你買的,我喜歡給你買阿瑪尼,所以這件襯衫一定是哪個女人送給你的。”伊娃的聲音更加得意了。
  真一嘆了一口氣,這件襯衫不是女人送的,是他從別的男人那裏順來的。
  “伊娃,你有這個閒心不如好好保養保養吧,我聽說女人生完孩子之後身材都會走形,你就多花點時間想想之後怎麼減肥吧。”
  伊娃用膝蓋狠狠朝真一的小腿上踢了一下,便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臨了還不忘回頭來一句:“你既然這樣對我,要是被我發現那個女人是誰,我一定不讓她好過。”
  真一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可惜了,西園寺昭信是個男人啊……
  為了迎戰下個月在華盛頓的那場比賽,真一已經開始調整自己的狀態。
  一天的練習快要結束的時候,教練和安德烈露出十分欣喜的表情。
  “真一!只要你將這個狀態保持下去,到下個月,霍克•梅爾絕對不是你的對手!”
  真一笑了笑,射擊和心態真的是有很大的關係啊。伊娃的事情解決了,昭信也沒出事,而父親的病情還算穩定,自己的心裏沒有太多的顧慮,握槍的手指自然更加穩定了。
  室外射擊場的不遠處還有幾個人在射擊,那一片並不是專業運動員的練習場所。
  皺了皺眼睛,真一覺得那個戴著太陽帽端著槍的高挑女子怎麼看怎麼像阿曼達。於是他向教練打了個招呼便朝著那一片射擊場走去。
  他來到她的身後,抿著嘴笑著看她射擊的姿勢。
  “恩,肩膀和手臂的角度不錯,就是脖子和槍托的位置不對。”
  阿曼達回過頭來,看見真一不由得笑了起來,“哎呀,我怎麼忘了,小早川你是在這裏練習的啊,早知道我就請你來教我們了,省的自己在這裏出盡洋相。”
  “‘我們’?”真一揚了揚眉毛。
  這時,阿曼達身邊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走了過來,朝真一伸出手,“你好小早川先生,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
  真一看著這個容貌俊雅的男子,他的五官相當精緻,柔和並不犀利,“我當然記得你,上一次忘記問你的名字了,要多謝你陪在阿曼達的身邊,要知道我可不擅長安慰女人!”
  “我是亞伯•凱倫安。”對方的笑容也相當儒雅,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次。
  一旁的阿曼達解釋道:“亞伯有一半的英國血統,很有紳士風度對吧?”
  “是啊。”真一點了點頭,“凱倫安先生是模特吧?”
  “而且是相當紅的模特。我從去年開始就想要同他合作,不過他真的是太忙了。直到前兩周,我才正式把他給簽下來了。”阿曼達提起亞伯•凱倫安,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
  “先不說這個了,過兩天阿曼達要和幾個設計師一起參加一個什麼射擊派對,她又不想丟臉,所以拉上我提前跑來練習。”凱倫安再次露出那迷倒眾生的笑容,“可惜我擅長的是走T台,不是射擊。”
  “但是現在我們有合適的老師了!”阿曼達有些興奮起來,“我可不想在那群蹩腳設計師面前丟臉,小早川你得救救我!”
  “不是今天,”真一笑了笑,“再一會兒就是黃昏了,可視度並不適合練習,明天是週六,我只有半天的射擊訓練,下午兩點到四點,阿曼達小姐有沒有時間啊?”
  “啊,我現在只剩下時間可以浪費了。”她將槍放了下來,朝著凱倫安挑了挑眉道,“你明天也得來哦。”
  “我?阿曼達,你已經有小早川先生作陪了……”凱倫安一副為難的表情,配合他的五官,看起來別有風情。
  “你別忘記了,那幾個設計師雖然性格不怎樣,但都是大牌,你得和他們見見面。”阿曼達用好笑的目光看著他。
  “好吧,我只好和莉迪亞打個電話了。”莉迪亞貌似是凱倫安的同居女友,兩個人都是走T台的,經常天南地北很少有機會聚在一起。
  第二天,真一結束了那半天的練習,便看見阿曼達還有穿著淺藍色運動服的凱倫安朝他走來在日光的映襯下,真一有一種錯覺,凱倫安就似從海洋中款款走來的神子,讓人心生崇拜。這也許就是他能夠走紅T壇所獨有的氣質吧。
  阿曼達的領悟力很不錯,真一糾正她幾個姿勢上的錯誤,她便進步神速了,十個飛碟能夠命中五個。倒是凱倫安一直倚著欄杆,看著他們,偶爾轉過頭去,將手伸出去,陽光從他的指縫中穿透,仿佛連肌膚都變得透明起來。
  真一在那一刻有些失神。
  不是因為凱倫安的美好,而是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坐在公交車的最末尾,櫻花在窗外洋洋灑灑,就在他以為歲月就會這樣波瀾不驚地過去時,西園寺昭信就這樣走了進來。
  他曾經抗拒過他,但是不可否認,每當他不經意回憶起那個瞬間,昭信的表情,他走在車廂裏的姿態,自己都記得清清楚楚。
  “小早川!小早川!”阿曼達撞了撞真一,“不會吧?你也被凱倫安俘虜了?要是沃爾夫小姐知道這件事情,說不定會找人殺了我的……”
  “不是……”真一好笑地搖了搖頭。
  “小早川先生恐怕只是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情吧?”凱倫安走過來,在離距離真一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來,“看你射擊的樣子就知道了,你是一個執著於自己目標的人。除了那個目標,你不會被其他事物所打動,更別提我這個男人了。”
  “呵呵……”真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麼,現在你可以指導我了嗎?”凱倫安不緊不慢地給槍上膛,然後端了起來,“我想我的姿勢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無法命中目標。”
  真一站在不遠處觀察他,確實是很標準的姿勢,“應該是對目標的距離感有問題吧,凱倫安你並不經常參加這種活動吧?”
  對方再次笑了起來,就連日光都因此而改變了軌跡,“我比較喜歡騎馬。”
  “啊,”真一走到他的身後,雙手環過他的肩膀,手指扣在對方的手指上,“現在讓你的視線穿過准心,然後靜待你的目標出現。”
  就在一個飛碟彈入空中的瞬間,真一帶著凱倫安跟隨著那個飛碟移動,不知何時,真一忽然扣下扳機,天空中的那個移動物應聲碎裂開來。
  真一緩緩鬆開他的肩膀,而對方則呆愣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射中了一般。
  “怎麼……辦到的?”
  “恩,”真一笑了笑,手指指向空中,“當你的視線穿過准心之後,你就可以去追逐你的目標了,在你跟上目標物的瞬間,不要猶豫,扣下扳機就好。”
  “哦……”凱倫安笑了起來,“那恐怕需要天賦,那種‘絕不猶豫’的天賦。”
  這時,一直在旁邊觀看的阿曼達忽然叫了起來:“昭信,你來啦!”
  那個名字,讓真一的身體僵了僵,他緩緩轉過身來,看見昭信站在不遠處,逆光的陰影下有一種無法看透的神秘感。
  “好久不見,小早川。”他的聲音如常,禮貌性的伸出手來,但是真一卻能感覺到他的拇指在自己的手背上輕撫而過。
  “恩,好久不見。”哪有很久?前天才……
  “今天謝謝你拉,真一!”阿曼達笑靨如花,勾著昭信的胳膊便離開了。
  真一搖了搖腦袋,看向凱倫安,“你的老闆已經走了,你可以解脫了。”
  但是他沒想到,凱倫安卻再次將槍舉了起來,並且回頭用他那讓人難以拒絕的笑容道:“能再來一次嗎?我很想找到感覺。”
  真一看了看表,還有十多分鐘才到四點,“好吧,我們還可以再練習幾次,你還要我帶著你?”
  “當然。”對方的唇線在淺淺的日光中駁裂開來。
  和凱倫安道別之後,真一便回到了家,剛開門,便看見伊娃嚴陣以待坐在沙發上,手裏還攥著一份報紙。
  “怎麼了?我的女王?”真一好笑地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礦泉水,便走到她的身旁坐下。
  “你竟敢出軌!”伊娃將一份報紙攤開在他面前,上面竟然是今天下午自己指導凱倫安時的照片,因為角度的關係,看起來就像在擁抱。
  “拍的還挺唯美的嘛。”真一將報紙拿過來,“看看寫了什麼~”
  “喂,你看不出我在生氣嗎?”
  “你哪有在生氣啊,我剛還看見你的嘴角在抽搐,明明一副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樣子。”真一不以為意地翹起了二郎腿,“八卦新聞看了那麼多,就連修介都不相信這種東西,沃爾夫小姐難道還會信以為真不成?”
  “什麼嘛!”伊娃癟了癟嘴,“我還以為你和凱倫安真有什麼呢……如果是男人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你脖子上的草莓顏色那麼深,個頭那麼大了!”
  “喂喂,打住啊,不利於胎教。”真一好笑地用肩膀頂了頂伊娃,然後帶著報紙回房間慢慢欣賞去了。

  第 61 章

  剛趟在床上沒多久,手機便響了起來,真一想也沒想便接通了。
  “真一。”對方不過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就令得他的心臟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恩……怎麼了?”真一側過身子蜷起腿來,“可別告訴我,你也看見那篇八卦新聞了。”
  “我看見了。”依舊是平靜的語調。
  “那不用我和你解釋說我只是在教凱倫安射擊吧?”
  “離他遠一點,真一。”
  真一不由得愣了愣,儘管昭信的聲音從來沒有什麼起伏,但是真一知道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和凱倫安本來就不熟。”
  “恩。晚安。”那端,昭信將電話掛斷了,這一邊的真一則一頭霧水。
  說他吃醋吧,真一覺得這個推理實在很搞笑,他想不出冷冰冰的昭信要是嫉妒起來會是什麼樣子。也許是自己和凱倫安‘抱’在一起的照片讓那個傢伙有點不爽了而已。
  貌似阿曼達在幾天之後在那幫設計師面前揚眉吐氣了,所以很高興地邀請真一一起去紐約市郊的馬場騎馬。
  真一本來是想拒絕的,畢竟還有兩周華盛頓射擊公開賽就要開賽了,但是一聽到昭信也會去的消息,他的心裏忽然想,他們彼此見面的機會本來就不多,那傢伙每週會給自己打三次電話,雖然只是寥寥數語,真一總覺得自己確實有點想念他了。
  伊娃聽說真一要和阿曼達他們去跑馬之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這個好動的大小姐因為肚子裏的那塊寶,已經放棄了紅酒和諸多玩樂了。真一只好安慰她等寶寶生下來,他們可以雇一個保姆,然後兩個人一起去哪里旅遊。
  “得了吧,真要是去旅遊,你還不得和你的‘凱倫安先生’一起去啊!”伊娃繼續拿那天的八卦新聞逗樂。
  “我說了,我和凱倫安真的沒什麼。”真一呼了一口氣,整理好行裝便出門了。
  “嘿——通常我拿八卦新聞來開玩笑的時候,你都不反駁的——看來你真的是有‘外遇’了啊——”伊娃倚在門前朝著開向遠處的TOYOTA大喊。
  騎馬確實是貴族的運動,說‘貴族’,有一半原因是會來這種俱樂部的多半是有錢人。
  今天雖然是週末,但是來活動的“貴族”們並不多,除了他們四人,也就零零星星有幾個人騎著馬散步。
  真一和凱倫安先到了,兩個人換了騎裝和馬靴選好了馬便進入了場地。
  “小早川先生會騎馬嗎?”黑色的緊身裝將凱倫安的身形勾勒了出來,相當的精壯並且富有流線型的美感,不只是那種走T台的模特,他的肌肉並不誇張卻很有力度。
  真一覺得相當養眼,不由得心情也愉悅了起來,“剛來紐約的時候,伊娃有教過我,那個時候我騎得還不錯,不過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估計已經生疏了。”
  真一踩上馬鐙,一個翻身穩穩坐了上去,回過頭卻發覺凱倫安依舊牽著馬站在原處望向自己:“小早川先生,有沒有人說過你——性 感的要命?”
  “哈?”真一被他這麼形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哪里性……感啦……”
  凱倫安悶聲一笑,抿嘴的動作隨意卻不失優雅,他騎上馬去,來到真一身邊,“那種無知的表情……會讓那些對你不懷好意的人巴不得現在就脫光你然後為所欲為。”
  真一被他露骨的話驚得下巴都何不攏了,而那個始作俑者似乎很欣賞他這種表情,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原來你在調侃我!”真一恍然大悟,伸長手臂用馬鞭去戳對方的腰,誰知道平衡沒有掌握好,差一點栽下去,還好凱倫安眼明手快,斜下身子,用左手的手掌正好撐住了真一的腰。
  他驅使自己的馬靠向真一,然後將真一托了回去。
  “現在我相信你確實很久沒有騎過馬了。”凱倫安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讓真一忽然茫然了起來,那種戲謔的感覺很熟悉。
  “我以前見過你嗎?凱倫安?”真一皺起了眉。
  “我確定在那天陪同阿曼達去沃爾夫小姐宅邸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小早川先生。”凱倫安的笑容沒什麼變化,“不過也許在那之前,你在某些時尚雜誌或者廣告上見過我。”
  真一笑了笑,也對。對方是當紅模特,拍過的廣告和上過的雜誌一定不少。
  “你們倆小心再上八卦雜誌啊——”阿曼達的叫聲遠遠傳來。
  回過頭,真一便看見昭信和阿曼達相攜而來。
  雖然真一早就見識過昭信的優雅,但是這一次不一樣。與籠統的西裝不一樣,昭信的身材完全被騎裝勾勒了出來,修長的腿以及富有張力的線條,還有那略帶冷漠的表情,強烈的疏離感卻勾 引著其他人的視線。
  “怎麼?上次在射擊場還沒有抱夠?來了馬場還要繼續?”阿曼達打趣道,“伊娃說不定會讓你吃苦頭的哦,小早川。”
  “相信我,最近我已經吃盡了苦頭了。”真一雖然是在回答阿曼達,但是依然忍不住將目光瞟向昭信。
  “我只是很友好地為了避免小早川先生跌落下馬而已。”凱倫安無奈地搖了搖頭,“而且你邀請小早川來,不是為了調侃他的吧?”
  阿曼達呵呵一笑,“好吧,是我不對。不過今天人很少,我們要不要去那邊跑道賽馬?”
  “好啊!”真一舉起雙手贊成,“凱倫安,要不要比一比我們倆誰比較快?不然你還真以為我是菜鳥!”
  “這是個好主意!”阿曼達也興奮了起來。
  “小早川,你最近沒有比賽嗎。”這是來到馬場之後,昭信對真一說的第一句話。
  “下周在華盛頓確實有。”真一摸了摸後腦,還好昭信和自己講話了,不然他還不知道有什麼藉口能看向他。
  “所以請不要受傷了。”
  “是啊,”阿曼達似乎也反應過來了,“如果你受傷的話,伊娃會殺了我的。”
  “哪有那麼容易受傷啦!”真一咧開嘴笑了起來,眯起的眼睛有些孩子氣,“我又不是懷了孕的女人。”
  “哈哈,這句話我要錄下來來讓伊娃聽。”阿曼達被真一的語氣逗樂了。
  “別啊,要是我贏了你能保證不告訴伊娃嗎?”真一大叫。
  “可以考慮。”阿曼達搖了搖肩膀。
  凱倫安笑道:“我可不會因此而放水哦!還有你要是再跌下來,我可沒時間再拖住你。”
  真一挑了挑眉,“小看我可是會吃大虧的,凱倫安先生。”
  “關於這點,我已經深有體會。”話音剛落,凱倫安已經策馬向跑到而去。
  吃虧?我讓你吃過什麼虧?真一雖然疑惑,但還是騎馬跟了過去。
  隨著阿曼達的一個響指,兩名男子伏在馬上沖了出去。
  凱倫安的姿態優雅,但是速度卻如同離弦之箭。
  而真一只是跟在凱倫安的後面,脊柱因為向前的姿勢而拉伸,形成的曲線似乎連風都不自然停留在了那裏。
  “我怎麼從來沒發覺,小早川這麼性 感。”阿曼達的手指摸了摸下巴,“還是說只要是男人,穿上騎裝都能很性 感?”
  昭信沉默著,他的目光被真一拉得很長很長,他的心中有一種不捨,仿佛真一會去到某個他無法觸及的地方。
  “你說他們倆誰會贏?”阿曼達看向昭信。
  “凱倫安。”對方的答案相當簡潔。
  “為什麼?小早川一直跟在他後面啊。”
  昭信隨著真一的身影側過頭去,“過彎道的時候,凱倫安會將他甩掉。”
  比賽的結果卻是如同昭信所說,當馬跑過彎道的時候,凱倫安一直擋在真一的前面,彎道一過,便順利地甩掉了他。
  “哈……”真一慢慢騎了回來,“我輸了,不過阿曼達你可不可以手下留情不要告訴伊娃。”
  阿曼達挑了挑眉梢,來到真一身邊,“呵呵,我可以考慮考慮,除非……”
  隨著兩個人越走越遠似乎密謀著什麼,凱倫安策馬來到了昭信身邊。
  “我發覺,小早川先生很迷人。”凱倫安的語調很平靜,似乎在敍述一件什麼不重要的事情,“當他端起槍的時候,有一種靜態的美感。仿佛整個世界刹那間縮小變成了他的那個目標。他呼吸的節奏還有因為過分專注而微微張開的唇,”凱倫安的手指伸到自己的唇邊,“會讓人的心臟都停跳。”
  “你想說什麼。”昭信拉了拉馬韁,向前走去。
  “還有他騎在馬上的時候,那肌肉和骨骼繃緊的弧度,原來他不止端著槍的時候會要人的命。”凱倫安看著昭信的背影,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如果是我,我會在他奔跑出去之前就將他拉回來,緊緊懷裏,就算勒死他也在所不惜。”
  昭信勒住韁繩的手指微微開始泛白,他轉過身來,看向那個笑容優雅的男子,沉冷的語調似乎要凍結所有的呼吸,“不要隨便進入我的領地。”

  第 62 章

  待到黃昏的時候,幾個人意猶未盡地準備返回。
  真一坐進自己的TOYOTA,奇怪的是發動了半天,車子震動著,卻沒有啟動的架勢。
  “不會吧……”他打開車門,將引擎打開。額……好像是制動器出了問題。
  唉,看來只好出去之後看看能不能攔下出租車了。在這之前還是先打電話叫拖車公司來吧。
  一輛銀色的保時捷停在了他的身旁,車窗搖了下來,阿曼達探出頭來問:“小早川,怎麼了?”
  “啊,我的制動器好像有問題,”真一聳了聳肩膀,“你們先走吧,我已經準備叫拖車公司了。”
  “拜託,我怎麼能把我請來的客人撂在這裏不管呢?”阿曼達偏過頭去,“昭信,你不介意載小早川回去吧?”
  “恩。”昭信輕輕點了點頭,“一起走吧。”
  真一想了想,等拖車公司來還得半天呢,於是便打了電話給他們報明車牌號,然後便坐進了昭信的車子裏。
  “小早川,你好歹也是好幾界世錦賽的射擊冠軍,怎麼沒買輛更好的車啊?”阿曼達轉過頭來問坐在後座上的真一。
  “呵呵,習慣了,那是我來紐約買的第一輛車呢。”
  之後,阿曼達與真一一來一往聊了兩句,不過他覺得怪怪的,因為重頭到尾昭信都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
  車子在阿曼達的工作室門口停了下來,她離開前和昭信吻別還不忘叮囑他不要太過冷淡讓客人無聊。
  昭信再次發動車子,真一則在後座上笑道:“你把我放到克羅比大道就行了。”
  克羅比大道是伊娃居住的那片豪宅的入口。
  昭信依然沒有說話,風馳電掣,車子便開了出去。
  真一一驚,伸手勾住一旁的車門,“喂,怎麼了,突然開這麼快!”
  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
  真一索性也不和昭信講話了,而是側過腦袋望向窗外,他們已經駛上高速公路了,再往前就是紐約市郊。
  漸漸地,他開始狐疑了起來,不由得伸手敲了敲昭信的椅背:“這個好像不是回伊娃家的路啊?”
  昭信忽然猛地加速,真一彈回椅背上,這種感覺讓他極度不爽了起來,“嘿!你到底怎麼了!我要下車!”當他伸手去夠車門閂時,吡吧一聲,整個車廂都鎖了起來。
  “你搞什麼啊!”他的聲音上揚了八度,“有什麼事情你就說!”
  “我和你說過裏凱倫安遠一點。”昭信終於說話了。
  “什麼啊!我離他也沒有很近好不好!”真一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今天不是阿曼達邀請他來的嗎?又不是我邀請的!”
  車速忽然又提升了,幾乎是從高速公路上閃過去。
  “我告訴你!你絕對超速了!你聽見了沒有!”真一發怒了,他很多時候都不明白昭信在想什麼,特別是現在。
  車子終於離開了高速公路,駛向一片頗有田園風光的地方。
  真一望向窗外,夕陽下的草地讓他的心情平靜了下來,一片片樹蔭掠過,竟然有一座別墅出現在他的面前。
  “WOO……”真一本想感嘆一下這座別墅真漂亮,但是一想到昭信那副冷若寒霜的樣子,他立馬閉上了嘴。
  車子停了下來,昭信走出來,真一才剛打開車門,便被他一把拽了過去,差一點腦袋沒撞在門框上。
  “你幹什麼啊!”真一的手腕被他扯得有些疼痛,看著他拉著自己走向那棟別墅,真一有點略微的吃驚,“這棟別墅是你的?”
  昭信依舊不說話,將門打開把真一推了進去。
  裏面的裝飾很簡單,有壁爐,幾幅油畫,還有沙發和茶几隨意地擺放著。
  真一剛回過頭來,自己就被昭信一把按進了懷裏,仰起頭想要問他為什麼今天的反應這麼奇怪,對方低下頭不由分說便是一陣熾烈的狂吻。
  真一有些受不住他的力氣,微微向後踉蹌了幾步,便被昭信固定住了後腰。
  紛亂的吻從唇邊一直蔓延到脖頸,昭信已經失去了耐心開始拉扯他的運動外套。
  “嘿!嘿!你聽我說!”真一想要拉開自己與昭信之間的距離,卻不想對方似乎更生氣了,嘩啦一下將外套從他的頭頂扯了起來,上半身已經光了,“我下周有比賽呢!那個比賽很重要!”修介可能會去看的!
  一個後仰,他便被昭信按倒在了羊毛地毯上,雖然身下是軟的,但是這樣的衝擊力還是讓他有些難受。
  當昭信跨坐到了他的身上,他才發覺對方的西裝褲下,已經高高隆起了。
  他有些驚悚,撐著身子往後移動,“我告訴你,我很認真的告訴你,今天不行!”
  而昭信側過頭去利落地將自己的風衣脫下來扔到了一邊,忽然俯身雙手撐在真一的兩側,雙眼盯著他,仿佛利刃一般釘住真一動彈不得,“那你今天就不該招惹凱倫安!”
  “我招誰惹誰了了!”昭信近乎無理取鬧將真一的好脾氣磨光了,他伸出手來想要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不想半空中手腕便被對方握住了。
  更誇張的是,昭信竟然拉著他的手,一直向下,放到了自己的胯 間,那裏滾燙的溫度把真一嚇了一跳,昭信按住真一的手指,強迫他拉開自己的拉鏈,那個龐然大物一下子便湧了出來,挺 立著,真一不用看就知道那尺寸驚人。
  “我跟你說了!今天不行!”真一快發瘋了,他發誓,如果是華盛頓公開賽之後,昭信這麼對他,他……他可以妥協,但是下周就要比賽了!
  “那麼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你答應我以後不再接觸凱倫安,我今天會對你溫柔一點,你能在比賽之前恢復。第二個選擇,你不答應我,我今天會做到讓你一個月爬不起來。”昭信目光如炬,情 欲已經開始彌漫,“現在你可以選。”
  “這兩個選擇有什麼不同嗎?還不是都要被你做!”真一大吼,猛地用手肘頂向對方的肩窩,還沒碰到昭信,真一的胳膊便被昭信的手掌淩厲地攔住,一把摁回原位。
  “看來你要選第二個了。”真一在昭信的目光裏看到了慍怒,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妥協,今天一定不會好過。
  就在他的運動褲被一把拽掉的時候,真一大喊了出來:“我選第一個!第一個!”
  “Good boy.”昭信看著真一,猛地抬起了他的雙腿,將它們架在了胳膊上,碩大的分 身頂在了入口處,頂端將褶皺撐開,頗有一股作勢的架勢。
  真一連忙掙扎了起來,“你說過!你說過會……啊……”
  整句話還沒有說完,昭信卻已經一沖到底了,腸壁忽然之間被擴充到了極致,真一嚇得冷汗淋漓,牙關開始打顫,猛地大吼了一聲:“我下次幹死你!”
  “呵呵……呵呵……”仿佛錯覺一般,真一眯著眼竟然發覺昭信笑了起來,他是笑過,但是即使是笑也讓人感覺到尖銳的冷漠,只有這一瞬,他似乎真的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忽然沿著真一的臉頰碎吻了起來,“好啊,哪天你要是親口說你愛我,被你幹也無所謂。”
  就是這樣一句話,讓真一莫名輕鬆了起來,大腿被向上壓起,兩人接觸的地方變得顯而易見。
  “你不用抬起來讓我看!”真一的大腦又開始發疼了。
  但是昭信卻往前一頂,一下子沒入,傾下身子的瞬間,真一能感覺到那頂端抵在內壁上敏 感點,輕輕摩擦著,讓他不由得從喉間溢出呻吟聲來。
  “現在放鬆了嗎。”昭信的唇掠過他的鼻頭,舌尖輕輕挑動著真一微張的唇。
  “你都進來了……我不放鬆……你能不做嗎?”
  “不能。”趁著真一回話的空隙,昭信忽然律動了起來,隨著真一甬道漸漸適應,昭信似乎更加難以克制自己的欲 望,抽 插的頻率越來越大,身下的地毯隨著摩擦前後挪動著,真一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對方那個肆意妄為的部分,那種被撞擊的快 感讓他的大腦失去了控制。
  卻不想昭信忽然側過他的身體,將一條腿整個架上了肩膀,真一側著身子,能夠清楚地看見昭信不斷地進出著。
  力道越來越大,最後的那幾下衝擊,真一幾乎屏住了呼吸,昭信忽然猛地將整個性 器都退了出來,一股熱流噴濺在真一的穴 口。
  房間裏刹那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男人厚重的喘息聲。
  真一的穴 口隨著呼吸一開一合,沾染著昭信的液體,有一種更加想讓人進犯的誘惑。
  沒等昭信將他的腿放下,真一便忽然自動抽離了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濁液沿著股縫流了下來,他走到桌邊,身手拽過紙巾擦拭著自己的下身。

  第 63 章

  惡狠狠抬頭瞪向那個混蛋,真一這才發覺對方依舊盯著自己,還有那貌似疲軟的地方似乎有再次精神抖擻的趨勢。
  真一趕緊撈起自己的褲子,義正言辭道:“絕對!絕對!不能再來一次!”
  “我送你回家。”昭信不緊不慢地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你真的是要送我回家?”真一搖晃著走到門口,腰部以下還是有些乏力。
  “要不然你還想去哪里?”昭信倚著門看著他,額角的汗水在殘陽下美得讓人不敢眨眼。
  真一狠狠踢了一腳他的保時捷,不經意牽扯到痛處,這讓他更加惱怒,吼道:“那就快開車!”
  對方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將車門拉開,“坐到前座去。”
  “我瘋了我才和你坐一塊兒。”真一將後車門拉開側著身子,下身的疼痛讓他咧了咧嘴。
  “如果你今天不要那麼性 感,也許我會放你一馬。”昭信回答得天經地義。
  “這是我活到二十二歲被人稱為性 感最頻繁的一天!”真一的小腿肚到現在還有些發抖,但是卻止不住想要冷笑。
  車子最終停在了伊娃的豪宅前,出車門時,昭信還不忘將車窗搖下來,朝著真一的背影不緊不慢道:“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
  真一沒理睬他,逕自開門進屋了。
  走了沒兩步,便看見伊娃抱著一大盤意大利面走向臥室,看著真一上樓緩慢的樣子,不由的問道:“嘿,你怎麼了?”
  “沒什麼……”真一揮了揮手,“太久沒騎馬了。”
  “恩,沒事就好,今天修介的主治醫生說如果修介要離開紐約的話,不能超過一周,還要按時吃藥,從華盛頓回到紐約必須儘早去見他。”
  真一笑了起來,太好了,這樣自己比賽的時候被父親注視著,那將會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三天之後,真一和修介飛往華盛頓參加射擊公開賽。
  華盛頓國家射擊館要比紐約和波士頓的比賽場所大很多,觀眾席和悉尼奧運會那一次有的一拼,但是觀眾越多,就意味著射擊運動員要更加費力地擊中精神。
  初賽的成績很好,真一和老對手霍克•梅爾所差的積分並不多,這就意味著決賽是他們兩個人的較量,
  多項飛碟的比賽場所是戶外,決賽當天的日光不錯,這讓他的心情更好了。
  “小早川先生!小早川先生!”真一聽見一陣呼喊,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孝臣……還有昭信。
  “你們……怎麼來了?”真一有些詫異。
  倒是孝臣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呵呵,我前兩天收到斯坦福大學的通知,說我的面試通過了,被正式錄取。西園寺先生問我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作為入學禮物,我就說我想來看看小早川先生的比賽。”
  “真一,怎麼了?已經開始檢錄了。”修介拎著礦泉水走了過來,看見昭信之後便笑了起來,“哎呀,我記得你上次在醫院門口見過,你是真一的朋友吧!”
  修介知道他們是特地來看兒子比賽之後,非常熱絡地拉著他們朝最前排走去,“你們和我一起看吧,反正真一還有好幾張第一排的票呢,這個孩子明明有朋友很想看比賽為什麼不把好位置給人家。”
  真一不由的望向昭信,對方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他便朝檢錄處走去。
  調試,舉槍,瞄準,跟隨目標,扣下扳機——飛碟在空中碎裂。
  真一這一次的狀態出奇的好。每一發子彈都和霍克拉開了細微的差距,到最有一擊,飛碟的碎片在空中四散開來的時候,不需要計算總分,所有人都知道,小早川真一是這一次比賽的冠軍。
  他放下槍,還沒有瞭解到怎麼回事,不遠處的霍克已經走過來和他握手了。
  “我……贏了……”直到廣播裏報出積分排名,真一瘋狂地跑到場邊,而修介的眼睛裏也閃著淚光,將自己的兒子一把抱住。
  “我的真一!我的兒子!你是在太棒了!”修介將兒子勒的很緊,真一幾乎難以呼吸,但是如果是在這一刻,不能呼吸又如何呢?
  真一一抬眼,便看見了一旁的昭信。
  對方一如既往地少言,反倒是孝臣很開心地和他握手,恭喜他拿到冠軍。
  漸漸地,修介勒住真一的力度慢慢減弱,手臂緩緩滑落了下來,身體也向後仰去,真一撐住父親,這才發覺他閉上了眼睛。
  “爸爸!爸爸!你怎麼了!”
  一旁的昭信也趕緊來到了身邊。
  “我頭疼……真一……”修介費力地睜開眼睛,但是焦距卻並不清楚。
  昭信拿出手機叫來了救護車,而真一連頒獎典禮都沒有來得及參加便去了醫院。
  醫生告訴真一,修介顱內有一個血管瘤破裂了,造成顱內大量出血,意識不清,需要做緊急手術,但是就算這個手術做了,也可能成撐不了幾天,因為大腦的損傷是不可逆的。
  真一坐在手術室外,垂著頭,他沒有流淚,表情看起來也沒有不安,但是坐在他身旁的昭信卻知道,真一此刻是多麼心痛。
  他的手指扼在昭信的手腕上,儘管力度大到讓昭信疼得冒冷汗,但是他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他的身邊。
  “是不是如果我沒帶他來,他就會沒事了?”真一輕聲問。
  “也許他會沒事。”昭信側過臉來看著真一,“但是他永遠感受不到那樣的榮光。你給了他畢生都在追尋的東西。那比生命的意義要重要的多。”
  那一刻,淚水終於承受不住重量,落了下來。
  走廊裏傳來腳步聲,孝臣領著伊娃趕來了。
  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立馬坐飛機從紐約飛來了華盛頓。
  “真一,修介怎麼樣了?”她坐到真一身邊。
  “我不知道……我連修介什麼時候有顱內血管瘤都不知道……”真一搖了搖頭,“已經進去三個多小時了,為什麼還沒有出來?”
  “那個……開顱手術沒有那麼快……”孝臣試著安慰他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修介終於被推了出來。
  醫生告訴真一他們,手術雖然成功,但是修介撐不了多久了,雖然醫生早就告訴過他這個消息,但是真一還是差一點站不住腳。
  一整個夜晚,真一就這樣陪在父親的床邊,等待他醒來。而伊娃的身體因為不適合熬夜,所以被昭信還有孝臣送回酒店。
  坐在車裏,伊娃一直很安靜,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忽然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給真一。
  “喂,真一嗎?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們還是結婚吧,趁著修介還能看見的時候。”
  那一刻,昭信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開始泛白,不自然的顫抖著,坐在一旁的孝臣不經意瞥過眼來,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裏。
  病房裏的真一拿著手機走到窗前,他知道伊娃這個建議的用意是為了幫自己,“可是我們是在欺騙他……”
  “真一,一切都只有一次而已,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也許明天修介醒過來,後天、大後天你再想為他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了!”

  第 64 章

  真一抿住嘴巴,眼睛酸的發疼,不遠處的城市燈火變成了一片汪洋,他終於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好吧……”
  車子裏的伊娃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好,就這樣。正好西園寺先生也在,讓他做我們的證婚人,我會找一個人來假扮牧師,我知道你不想我欺騙上帝。”
  “西園寺……也在你的身邊?”真一聽到那個名字,心臟裏仿佛忽然之間盛滿了揉碎的冰塊。
  伊娃看了看前面司機的座位,回答道:“恩,西園寺先生正在開車,我一會兒和他商量一下,如果他實在有事要回紐約,我可以找一下在華盛頓的高中同學。”
  “好吧,就這樣。”真一將電話掛斷,回頭看向床上的父親。
  握緊父親的手,昭信的容顏卻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的喉嚨在發顫,此刻,他有一些東西想要告訴修介,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說。
  回到酒店的房間,伊娃將自己的請求告訴了昭信。
  孝臣也看著昭信,他以為他不會答應,但是卻沒想到他點了頭。
  孝臣剛想對昭信說什麼,對方卻對他說:“好好休息吧,如果明天小早川先生醒過來了,我們就必須馬上趕去醫院了。”
  孝臣張了張嘴,本想說如果你那麼在乎,為什麼不說出來。但是最終這句話還是咽了下去。
  打開浴室的噴頭,昭信連衣服也沒有脫便站在了水流下面。
  嘩啦啦,一瞬間全身都濕透了。
  別在腦後的發絲隨著水流緊貼在後背上。
  他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他是他世界裏唯一的潮,毫不自知就這樣將他淹沒。
  第二天下午快到傍晚的時候,修介終於醒來了。
  昭信開著車帶著伊娃和孝臣趕到了醫院。
  “我怎麼了……”
  “爸爸,”真一抓著他的手,臉上的表情既欣喜又悲傷,“你終於醒了。”
  “為什麼……他們給我插氧氣管……還有那個一閃一閃……的儀器……”修介的表情很迷離,醫生說過,就算他醒過來,保持清醒的時間可能也不會太長,“我是不是快……死了?”
  “爸爸,你在瞎說什麼啊?”真一擠出一抹相當勉強的笑容,“我和伊娃還沒結婚呢,你就要不管我們了嗎?”
  這個時候,伊娃穿著一身潔白的小禮服,並沒有其他新娘那樣的華美,但是看起來卻高雅而純粹,她伸手握住修介,“我們本來打算這次華盛頓公開賽之後,如果真一拿到冠軍就結婚的,不過提前一點也無所謂。”
  “啊……對……華盛頓……真一你拿了冠軍……”修介笑了起來,似乎回憶起那一刻依舊如此美好。
  “所以,現在我們可以結婚了,爸爸。”伊娃輕輕喚了一聲,而修介就似聽見什麼動聽的樂曲一般,緩緩轉過頭來。
  “太好了……這樣就好……真一……以後你要當一個好爸爸,不要像我一樣……”
  “不,你很好,爸爸,你真的很好,沒有人比你更好了……是你教我射擊……是你讓我成為了世界冠軍……”真一的頭垂了下去,肩膀抖動著。
  孝臣仰起頭,看著一旁的昭信。他的目光如舊,淡漠著看不出情感的浮動,只有那顫動著的喉結讓孝臣知道,他在隱忍著什麼。
  那個由戲劇學院的學生假扮的牧師走了過來,手中拿著聖經,輕聲問道:“小早川先生,沃爾夫小姐,請問你們準備好了嗎?”
  反倒是床上的修介似乎迴光返照一般興奮了起來,“他們準備好了……他們當然準備好了……”
  “我將分別問你們兩個人同樣的問題,這是一個很長的問題,請在聽完後才回答,”牧師轉向真一,緩緩道,“小早川先生,在上帝以及今天來到這裏的眾位證人面前,你是否願意娶伊娃•沃爾夫小姐作為你的妻子,從今時到永遠,無論是順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者貧窮,健康或者疾病,快樂或者憂愁,你將永遠愛著她,珍惜她,對她忠實,直到永永遠遠?”
  真一抬起頭來,所有人都以為他看著牧師,但是他知道,自己看著的是牧師身後的昭信。
  對方的目光繾綣,更多的是一種隱痛。
  真一知道,就算這是一個虛假的婚禮,他將要答應的也只是一段虛假的誓詞,他還是傷到他了,而且他一定很疼很疼。
  “我……”他低下頭,看見滿眼期盼的父親,最終還是執起了伊娃的手,“我願意。”
  牧師轉向伊娃,重複著剛才的那個問題,當伊娃緩緩地回答那聲“我願意”的時候,昭信終於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孝臣低下頭,他看見昭信的手插在西裝的口袋裏,他可以想像,那只手一定握緊了拳頭,手指的關節都在顫抖。
  那一天,結束的很快,也很慢。
  快的是,真一和伊娃的“婚禮”只花了不到十分鐘,慢的是,修介承受著大腦血壓升高所帶來的痛苦,意識模糊,大汗淋漓。
  在那天晚上的十點左右,他輕喃著妻子的名字,終於解脫了病痛,去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最終被帶回紐約,安葬在墓園裏。
  葬禮很簡單,出席的只有真一和伊娃的朋友,還有教練。
  阿曼達和謙和也來了。
  致完悼詞,棺木緩緩下降,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下伊娃陪著真一站在原處。
  阿曼達和昭信朝著停車場走去。
  “聽說你帶著那個叫孝臣的男孩去華盛頓了?”
  “你不會因為這個而嫉妒吧。”昭信伸手將車門拉開,對面的謙和也已經坐進了自己的車子裏,並且朝昭信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說“女人可是這世上最難纏的動物”。
  “沒什麼,”阿曼達優雅地坐進車子裏,“只是我覺得你對帕比爾送給你的這個‘禮物’太用心了。小心他反咬你一口。”
  “我自有分寸。”昭信將車子發動,開了出去。
  修介的葬禮過後,教練特地給了真一一個星期的假期作為恢復時間。
  當天晚上,真一和伊娃坐在陽臺上,看著夜幕中幾粒微弱的星光。
  “現在,我也只剩下你了,伊娃。”真一喃喃道。
  伊娃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握住真一的手,“少來,還有這個小傢伙呢……外加你的那個秘密情人。”
  “秘密情人”這幾個字,讓真一感覺自己的思維忽然被拽了起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昭信……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自從回到紐約,他再沒打過一個電話給自己。
  真一苦笑了笑,那個男子已經為自己付出了很多,也放棄了很多。
  總有一天,他也會疲憊還有厭倦吧。
  想到此,真一再一次有了落淚的衝動。
  “真一,你要回房間了嗎?”伊娃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問道。
  “我……出去轉轉……你早點睡。”真一拿起車鑰匙走了出去。伊娃沒再說什麼,她知道他需要時間來平復心中的傷痛。
  車子漫無目的地開了出去,穿過紐約的夜市燈火,駛向高速公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去向哪里。
  樹的陰影掠過車窗,視野漸漸寬廣了起來。
  夜色下的草地在風中起伏,真一來到了昭信在紐約市郊的那棟別墅前。
  此刻,他覺得自己有點傻。
  如果想要見那個人,如果想要問他什麼,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呢?
  真一聳了聳眉,來到別墅的臺階前坐了下來,靠著背後的門,閉起了眼睛。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估計是伊娃打來的,真一拿起電話,裏面傳出來的聲音讓他心中所有的酸楚刹那之間全部湧了上來。
  “真一。”那個男人永遠說話不多,只是念起自己名字時獨有的輕柔讓他突然間明白原來自己曾經擁有過那麼多。
  “我以為……你不會再想和我說話了呢。”

  第 65 章

  “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外面隨便晃一晃,一會兒就回家了。”真一站了起來,市郊的夜風有些涼。
  “你在哪里。”這句話已經不是問句了,從聲音中能夠感受到壓迫。
  “我……”真一原地繞了一圈,有些失笑,“我在郊區。”
  “郊區哪里。”
  “我……我沒事,我這就要回家了……”
  “你在我的別墅那兒?”
  “不是,我現在就回家了。”
  “在那裏等我,我就快到了。”不容置疑地,昭信瞬間將電話掛斷了。
  真一有些發呆,直到十幾分鐘之後,遠處有車燈晃過,昭信的保時捷停到了別墅前。
  “來啦!”真一揮了揮手。
  “你在搞什麼。郊外很冷為什麼不呆在車裏。”昭信一把將真一拉起來,用鑰匙打開別墅的門,然後將真一拉了進去。
  燈亮了,將整個廳堂變得溫和了起來,地上的羊毛毯還是有些淩亂,維持著那天他們離開時的狀態。
  這讓真一有些緊張。
  昭信從廚房裏端出了兩杯熱茶,將其中一杯遞到了真一的面前。
  “對不起。”真一端著茶杯,氤氳的熱氣讓他感覺心情漸漸沉澱了下來。
  “如果說,那天我不難過,那是在撒謊。”昭信的聲音很輕。
  真一苦笑了笑,“我知道。”
  昭信的下巴上揚,目光似乎透過天花板上的那盞水晶吊燈看向了更加遙遠的地方,“……從今時到永遠,無論是順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者貧窮,健康或者疾病,快樂或者憂愁,你將永遠愛著他,珍惜他,對他忠實,直到永永遠遠……我一直以為這種根本談不上是保證的誓詞,只不過是女人最喜歡的東西。”
  “呵……”真一低頭笑了笑。
  “可是,原來我也會想要。”昭信撇過頭來,望著真一的側臉,他的聲音不似以往的冰涼,反而多了幾分困惑,“我最終,會有怎樣的命運?我們最終……會怎樣?”
  真一看著他,那一瞬間的心動比夜色更隱約悱惻,真一知道,自己給不了他任何的承諾,他甚至做不到像他那樣愛到隱忍,牆上的時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真一最終只是伸長了脖頸,在昭信的唇上輕輕一吻。
  “最終……我們會找到答案。”
  生活依舊繼續了下去,伊娃除了處理傑弗遜的事務,還要去上一些准媽媽課程。
  真一則恢復了日常訓練,他的目標是在下屆奧運會上能夠繼續蟬聯速射並且奪下多項飛碟。
  結束了准媽媽的課程,伊娃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逛逛商場買一點小嬰兒的東西,逛著逛著,沒想到竟然碰到了孝臣,兩人聊了幾句,伊娃還很熱心地說乾脆讓孝臣搭順風車一起回去。
  另一邊,阿曼達坐在辦公室裏,正在和某人說話。
  “爸爸,我想知道你把那個孝臣•雷丁派到西園寺的身邊到底是為什麼?他能夠給你什麼有用的信息嗎?”
  “我的小公主,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對你自然是絕對信任的。只是你畢竟是女人,女人的心思雖然細膩,但是也有盲目的時候。”
  “什麼意思?”阿曼達皺起了眉眼。
  “孝臣曾經侵入了西園寺財團的賬務,你知道他發現了什麼嗎?西園寺所有最安全的武器走私都是交給傑弗遜來做的,貝瑞利這個炙手可熱的CEO也是經由西園寺的介紹而答應到傑弗遜幫助伊娃,更別提那次傑弗遜出了大問題,還是西園寺昭信出面解決的。”
  “你是說……”阿曼達似乎有些緊張,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的不知所措。
  “他一定是愛上伊娃了,否則一個男人怎麼會對另一個女人做這麼多的事情。阿曼達,我知道你在西園寺身邊呆了很久,但是我可不希望你對他動了什麼真感情,那對你沒有好處。”
  阿曼達抿了抿嘴,說了聲:“知道了。”
  電話掛斷的瞬間,她冷笑了笑,“當我對你有用的時候,我是你的‘小公主’,當我對你沒用的時候,我又是什麼?”
  昭信坐在辦公桌前,和謙和還有艾麗一起商量同“紅蠍”帕比爾兩天後的一個大交易,如果這場交易順利,昭信將得到足夠的資金來投資政府關於高端武器的研究,而西園寺財團將就此轉型。
  商討到一半的時候,昭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一接通,明顯經過電腦變聲過的聲音傳了出來,昭信幾乎不做多想便將它公放了。
  “西園寺昭信,以下的話我只說一遍。”
  艾麗有些吃驚地想要驚呼,一旁的謙和眼明手快將她捂住了。
  “取消兩天後與帕比爾的交易,如果到兩天後的正午十二點,你依舊沒有做下決定,你將永遠見不到伊娃•沃爾夫。”
  電話掛斷了,謙和鬆開艾麗的嘴,她終於大口呼吸了起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沒有多做解釋,昭信直接拿起電話撥通了伊娃的號碼,但是回應的只有“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他將電話掛斷,再次撥打了真一的電話。
  “小早川君,請問沃爾夫小姐回家了嗎?”
  “還沒有,但是她現在應該已經到家了才對,不過她最近很喜歡在商場裏逛嬰兒用品。請問,”昭信對自己的稱呼讓他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我一會兒給你回電話。”昭信不由分說將電話掛斷,隨即看向謙和,“通知麻生,給我把孝臣•雷丁找出來。”
  謙和起身,雖然是用輕鬆的語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認真的,“嘿,現在也許他已經跑走了!”
  昭信沒說話,將一個USB扔到謙和的手上,“他的所有鞋底都裝了追蹤器,用這個程序能夠很快找到他。”
  謙和聳了聳眉,“這樣就輕鬆多了。”
  當孝臣在某個停車場裏正準備坐上盧森派來接他的車子時,司機忽然碰地一下,腦袋就在他的面前炸開了花。
  他驚恐地大叫著,顫抖著看著眼前的一切,車子後視鏡裏,只見戴著眼睛一副書卷氣息的謙和信步朝他走來,身後跟著叼著煙的麻生,對方手中的槍還隱隱冒著硝煙。
  “你這是要上哪里去啊?”謙和走到了孝臣的跟前,他這才反應過來,剛要掙扎,不知怎的手肘一下子被擰到了身後,整個人被謙和扛了起來扔進了車子裏。
  “麻生,記得把那輛車和那個傢伙料理乾淨。”說完,便爽快地將車開走了,留下麻生叼著煙頭,一副兇神惡煞地摸樣盯著那輛黑色奔馳開離停車場。
  孝臣很緊張,他不止一次想要打開車門逃走,但是謙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還不忘告訴他,就算他跳車,翻上幾個跟鬥,自己要把他“撿”回來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孝臣就這樣被帶到了一個倉庫裏,謙和開門的時候,這個一直沒有說話的男孩終於吱聲了。
  “你們……要把我怎麼樣?”
  “哦,那可不是我決定的事情。”謙和按住孝臣的肩膀,將他帶了進去。
  整座倉庫都是空的,沒有窗戶,除了倉庫的中央有一個大概能裝下一個人的箱子。
  以及西園寺昭信,他仍舊穿著歐版的黑色西裝,臉頰側過讓人難以挪開視線的角度,端坐在一個木箱上,十指相扣,置於大腿上,優雅的……危險十足。
  “伊娃•沃爾夫在哪里。”他的問話永遠如此簡潔。
  “我不能說。”孝臣抿了抿嘴。
  “打電話給我的人是你,你說你不能說,而不是你不知道。”昭信的目光幾乎要將他的思維穿透,這讓孝臣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竟然聽出來了……沒錯,我不能說。您可以在兩天後的正午12點之前拒絕與帕比爾的交易,或者永遠見不到沃爾夫小姐。”
  謙和輕輕笑了起來,走到孝臣的面前,“有很多種方法能夠讓你開口說話,我在大使館閱讀了很多資料,裏面有很多很有趣的刑罰。比如說將你的胳膊和腿向後綁在一起吊起來,那個刑罰在烏克蘭很有名,到最後你的雙手雙腳會廢掉,你的脊椎會斷裂,你的眼球會充血甚至破裂,我一直想知道資料上講的會不會太誇張了。”
  孝臣吸了一口氣,抿了抿嘴,“我還是不能說。”
  “那我打賭你意志堅定,就算給你吃吐真劑你也打定主意什麼都不說了?”
  孝臣沉默了。
  昭信站了起來,從他的身邊走過,“將他鎖進去,除了水和食物,不要和他說話。”
  這時候,兩個黑色西裝的男子從門口走了進來,壓住孝臣的兩肩似乎要將他關進那個貨箱裏。
  男孩忽然掙扎了起來,轉過身朝著昭信大叫了起來:“您難道不在乎伊娃小姐嗎!你把最安全的軍 火走 私交給他做!你替他扛下那一次國際刑警的調查!難道不是因為你在乎她嗎!還有,當她和小早川先生結婚的時候,你那樣隱忍那樣難受是因為什麼!”
  “我確實在乎伊娃•沃爾夫,但是我更反感別人威脅我。”昭信不說二話,走出了倉庫。

  第 66 章

  “你打算怎麼和小早川解釋?”謙和看著好友,一副似乎很好奇他將作出怎樣的決定的樣子。
  “實話實說。”昭信坐進車裏,準備發動,謙和敲了敲他的車窗玻璃。
  “要不……同帕比爾說這次的交易取消?”
  “你難道不瞭解帕比爾?取消這次交易,以後我們會不得安寧。”昭信目不斜視,將車子開了出去。
  真一坐在房間裏,越想越覺得伊娃是不是出事了,特別是自己撥打了好幾個電話之後依舊沒有人接聽。就在此刻,昭信來到了伊娃的豪宅,這是第一次他出現在這裏。
  他的來訪讓真一知道,伊娃一定是出事了。
  簡單明瞭也一向是昭信的作風,當真一將咖啡送到他的面前,他便進入了正題,“伊娃被綁架了。”
  “什麼——”真一愣在當場,咖啡杯落了下來,撒了一地……幾秒鐘之後,他皺著眉看向對方,“這件事情是不是和你們的那些‘黑色’交易有關?”
  昭信點了點頭。
  “盧森……那個老混蛋是不是他?”
  “聽著真一,我知道你在乎伊娃,但是你絕對不能去找盧森,因為他不會給你任何答案。”昭信伸手摁住真一的手腕,他看著他,想要確定他不會衝動。
  “昭信,我不是十幾歲的孩子……荷爾蒙分泌的旺盛無比,我只想你告訴我,對方綁架伊娃,是要威脅傑佛遜還是你?”真一內心是震驚的,他自己也曾經被Shadow的克雷沙強迫帶走,他知道被綁架的恐懼,更何況伊娃……她是個女人。
  “是我。”昭信頓了頓,“兩天之後我有一筆很重要的軍火交易,綁架者威脅我除非停止這筆交易,否則我將再也見不到伊娃。”
  “那麼,你會停止這筆交易嗎?”真一抬起眼來問。
  昭信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因為你停止不了這場交易。”
  “恩。”昭信的回答很輕。
  “那麼伊娃呢?我知道我不能告訴警察,不能去找盧森,我甚至不知道是誰帶走了她,我不能失去伊娃。這個世界上,讓我珍惜的人已經不多了……昭信。”
  “真一,你相信我嗎?”昭信緩緩抬起頭來問。
  真一愣住了,昭信保持著那個姿勢看著他,好像在等待一個至關重要的答案。
  “我記得,在五年前的那個倉庫裏,”真一的眼神順著昭信的目光延伸而去,“克雷沙答應放走千葉的時候,我已經覺得很幸運了,至少我沒有連累其他的人。但是我知道,如果你沒有出現,我的命運將會不一樣,在我父親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無法陪在他的身邊……每當我拿起槍扣動扳機的時候,贏得的也絕對不是榮耀……我不會再有機會遇見像伊娃這樣真心真意的朋友。如果你問我相不相信你……沒錯,很久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有些懼怕你,因為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深信不疑。”
  昭信沒有再說話,只是伸手掠開真一額前的碎發,將他的臉緩緩帶向自己,傾下身子,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離開的時候,依依不捨般又再度吻了上去。
  伊娃•沃爾夫被綁架的消息並沒有成為新聞,因為昭信派人通知伊娃的秘書,說她將有一個重要的合約和自己交談,為期兩到三天。
  第二天,昭信再次去了那個關押孝臣的倉庫,關住孝臣的那個鐵箱有一扇小窗戶一樣的空缺,可以放進食物和水,但是關在裏面的人,絕對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勢,甚至不能坐下。
  孝臣從那扇小窗裏露出的表情是相當疲憊的,當他看見昭信坐在箱子的對面,不由得露出一抹希望。
  “西園寺先生,只要你放棄那筆交易……”
  “我想你弄錯了,孝臣•雷丁。我來是問你伊娃在哪里。”昭信沒有多餘的表情。
  “只要你放棄……”孝臣的話還沒有說完,昭信便起身離開了。
  “既然你不打算說,那我也不用在這裏浪費時間。”
  鐵箱的窗口是朝向倉庫的內部的,這讓孝臣沒辦法看見昭信的背影,他只能大叫:“西園寺先生!難道伊娃小姐對於您而言還不如那個交易重要嗎!”
  可惜,無論他怎樣呼喊,都無人應答。
  一天過去了,真一還是沒有任何有關伊娃的消息,他很擔心。
  伊娃懷著孩子,被綁架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吃什麼苦頭,她是不是在害怕?早知道那天自己應該早一點結束練習陪著她。
  想到這裏,他真想錘爛自己的腦袋。
  可是,後悔會又有什麼用呢?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相信昭信一定能把伊娃帶回來。
  但是心口仍然感覺到沉悶,真一驅車去了市區的一個靜吧。
  那裏的燈光暗沉,但是柔和。音樂也不如外面那個世界一般喧囂,而是潺如溪水。
  他點了一杯螺絲起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喝了幾口。
  一個衣著高雅的女人走了過來,真一看她的步伐就知道對方多半是一個模特。
  雖然男人經常對美貌的女人是來者不拒的,但是此時他真的沒有展現自己紳士風度的心情。
  “小早川……真一?”女子笑著念出了他的名字。
  “你認識我?”
  “呵呵,莉迪亞,”女孩朝他伸出了手,“亞伯•凱倫安的朋友,當然,是‘女朋友’。”
  “啊,你好。”真一心想莉迪亞和凱倫安的氣質倒還真是相配。
  “恩,凱倫安說過,小早川先生不但射擊是一流的,連馬也騎的很棒。”
  “但是我還是輸給他了。”
  “那不一樣,很少有人能夠贏過凱倫安,他在讀初中的時候夢想做一個賽馬運動員。但是最後他還是上了T台。”
  “但是他在T臺上也是如魚得水……吧……”真一忽然覺得腦袋開始發昏,視線無法聚焦,眼前莉迪亞的倩影變得如同水紋一般模糊。
  “小早川先生?小早川?你喝醉了嗎?”莉迪亞的聲音在耳邊回蕩,然後漸漸變得遙遠了起來,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向下栽倒。
  莉迪亞看著倒在桌上的真一,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她不緊不慢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親愛的凱倫安,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我們半個小時之後,皇家賓館見。”
  半個小時後,皇家賓館二樓的走廊上,一個帶著墨鏡,神采優雅的男子敲開了某間房門,看著開門的曼妙女郎,男子調笑道:“我親愛的Queen of Poison,你送給我的禮物,我總覺得一定會讓人毛骨悚然。”
  莉迪亞,不,現在應該稱呼為美狄亞,唇線勾起曖 昧的弧度,“我保證這個禮物不會讓你毛骨悚然,而是血脈噴張。”
  說完,美狄亞挑 逗般扯過凱倫安的衣領,“我親愛的阿瑞斯,生命苦短,如果有什麼東西想要得到,不如直接捏在手裏就好,能看不能碰,我可不相信你是那樣的聖人。”
  說完,美狄亞便朝著電梯走去。
  沒有人想到,世界當紅模特亞伯•凱倫安的另一個身份便是S級的殺手阿瑞斯•海辛。但是這連個身份並不矛盾,正是由於凱倫安經常到世界各地走秀的身份掩護,阿瑞斯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目標地區。
  阿瑞斯側過身子,走進門去,寬大的雙人床上躺著一名男子。他的肩膀裸露在被子的外面,富有張力的曲線有一種讓人將他撕裂的欲望。
  手指輕輕覆上他的肩頭,阿瑞斯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又對女人放鬆戒備了嗎?要知道女人才是這世上最危險的動物。”
  可惜他談話的對象似乎沒有知覺一般,淺淺的呼吸著,額前的發散落下來,安靜得連時間都快停止了。
  阿瑞斯在床邊坐了下來,手指扶住胸前的領帶,傾下身子嘴唇觸上真一的唇角,舌尖沿著唇縫伸進去,掃過上顎的嫩肉,緩緩地吮吸了起來。手掌情不自禁地沿著肩膀的曲線向下愛 撫,阿瑞斯好笑地咬了咬真一的鼻尖,手掌已經來到了他的臀 上。
  咬上真一的耳廓,阿瑞斯輕聲道,“那天看見你騎馬……我就止不住的想像,如果能在馬上侵犯你,看你露出不甘心的神色,一定很棒。”
  手指嵌進那讓人銷 魂的臀 縫間,撩撥著那緊致的後 穴,可惜被挑 逗的人卻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
  阿瑞斯嘆了一口氣,將手收回來,望著真一依舊寧靜的表情,“美狄亞,你不會是在整我吧,這和奸 屍有什麼兩樣?不過要是能聽聽我們的死對頭發飆的聲音也不錯。”
  似乎對自己的想法感覺很滿意,阿瑞斯走到那堆被美狄亞脫下的衣服裏,翻了翻,找出了真一的電話。通訊錄從上翻到下,竟然沒有自己想要的那個號碼。
  “Lucky,至少有緒方謙和的號碼啊。”阿瑞斯坐在床邊,一邊輕撫著真一的側腰,時不時撥弄著胸前那兩粒小巧的凸起,“喂,緒方先生嗎?”此刻,阿瑞斯的聲音忽然之間變得和凱倫安完全不同,彬彬有禮的聲調和音色變得輕佻而些許的恣意。
  此時的謙和,正和昭信一起在倉庫中結束了對孝臣的第三次盤問。

  第 67 章

  “這是小早川的手機,請問你是哪位?”謙和問道。
  “呵呵,你不記得了?那一次你和西園寺被克雷沙帶走,我就站在她的旁邊。”
  那一刻,謙和的眼睛不自然睜大,喃語道:“阿瑞斯……海辛……”
  一旁的昭信聽見這個名字,一把將電話拿了過來,“他在你那裏?”
  “啊哈,”阿瑞斯笑了起來,“沒錯,他是在我這裏。”
  “你想怎麼樣。”昭信的聲音壓的很低。
  “西園寺先生,你知不知道三十分鐘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說撫摸他的肌膚……親吻他的唇……他的脖頸很漂亮你知道的,啊,還有他的雙腿,打開的時候,那景色讓人比我扣動扳機的瞬間還要讓人血脈噴張……”
  “閉嘴!你到底要怎樣!”手機的外殼在昭信手中微微顫響。
  “三十分鐘,你趕不到這個手機所在的地方,就足夠讓我好好享受一番了。”阿瑞斯調笑著,將電話掛斷了。
  昭信將手機扔回給謙和,朝著麻生喊道:“馬上找人進行‘三角定位’小早川的手機位置,如果你找不到他我會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麻生顯然被昭信的嗓音給驚得愣在了原處,還是一旁的謙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死呢,還不快去?”
  同時,阿瑞斯伸手撥開真一的碎發,輕笑道,“你……很特別,可惜我不是你心裏那個特別的人。”說完話之後,阿瑞斯起身開門離開,來到地下停車場的時候,發覺美狄亞就倚在他的車邊。
  “你瘋了嗎?肖想了那麼久,竟然不一口咬下去。”美狄亞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
  “一口咬下去了又能怎樣?”阿瑞斯咧起嘴,“你和我都知道,得到和失去本來就是同時存在的,如果從來就沒有得到過,那就不用在意失去了。”
  美狄亞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擔心那個人一直在擾亂你的心,我怕你有一天毀在他的手上。”
  “哈哈……”阿瑞斯似乎聽見什麼可笑的事情,“這個世上沒人能夠毀掉我,除了我自己。不過,今天你做的這件事情恐怕會讓我們兩個的身份暴露吧。”
  “你放心,我可是打扮好了再去見你的小寶貝的,他再次看見我,絕對會很驚奇今天在酒吧裏見到的女人到底是誰。至於你,有人去法國那邊‘工作’,我讓他借用你的身份過去了,所以你現在應該在法國的某個地方,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絕對不會影響你的下一個‘工作’。”
  “你是最棒的搭檔。”阿瑞斯側過頭和美狄亞來了一個火熱的吻,驅車開出了停車場。
  十幾分鐘之後,昭信的保時捷如同疾風一般停在了皇家賓館的門口,同坐在車上的謙和手仍然攥在扶手上,隨著引擎的戛然而止,他終於可以好好呼吸了。
  這是第一次,他看見昭信失去了一切盡在掌握的風度。
  昭信打開門奔向二樓的某個房間,還沒等服務員幫他開門,他便直接將門一腳踹開,房間裏除了真一看似毫無知覺地躺在那裏之外,似乎在沒有其他人。
  緊隨其後的謙和嘆了一口氣,從錢包裏掏出信用卡遞給服務員,告訴他自己將會支付這扇門的損失費,請他現在暫時離開。
  昭信快步走到床邊,撩起被子的一角,臉上第一次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
  謙和頂著強大的壓力也走了進來,將房間裏的衣櫃打開查看,確定裏面沒有躲任何人,然後他知道,此刻自己最好馬上遠離暴風圈,“那個,我去樓下問一問,到底是誰把小早川帶來的……”
  昭信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直到謙和離開了房間,他才緩緩將被子揭開。
  真一似乎因為有些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眼皮掙扎了一下,終於張開了。房間裏的燈光搖晃著,終於靜止下來,當他發覺昭信就站在床邊看著自己,差一點沒被嚇得大叫。
  “你……你怎麼在這裏?”真一拽了拽被子,這才發覺自己全身光溜溜地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同時腦袋一陣暈眩,天花板一直在旋轉。
  “你和誰睡在這裏。”
  真一抬頭望向對方的眼睛,一片死靜,就似暴怒的前兆。
  “我……”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我記的……我很擔心伊娃所以睡不著,所以我去喝了一杯,然後莉迪亞來了……”
  奇怪,自己怎麼會在這裏,明明應該是在酒吧裏啊。
  只不過一杯螺絲起子而已,難道這樣也能喝醉?
  “莉迪亞?”
  “嘿,你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真一皺起了眉頭,“伊娃出事了我已經很難過了!到現在為止我已經有兩天沒有看見她了!難道我還要在這裏看你的冷臉嗎!”
  真一一把掀開被子想要起床,這才發覺自己連褲子都被脫掉了,不但如此,胸口的肌膚上和腰際上似乎有什麼淡淡的痕跡。
  “現在你覺得我不該對你冷臉嗎?”昭信的手掌按在真一的肩膀上,很用力,他的人幾乎承受不住那樣的壓力,床墊也跟著陷了下去。
  “我跟你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真一一把甩開昭信的手掌,“我現在只想知道伊娃回家了沒有!”
  就在他翻身下床的瞬間,自己整個人被昭信擒住胳膊朝後折去,他本想伸手擋住昭信的擒拿,但是卻不想昭信卻將他的另一隻胳膊給摁住了,整個人臉朝下被按回床墊裏。
  “你的近身格鬥是我教的。”昭信一隻手將真一的手腕交疊著按在頭頂,另一隻手沿著脊柱向下滑去,真一掙扎著想要起身,臀 部隨著他的動作而扭動著,昭信的手掌朝著隱秘的縫隙探了過去,手指不斷深入,真一知道對方想要幹什麼,側過臉來便看見昭信胯 部那個已經高聳的部位,不由得惱怒起來,“你就是用這種方法來尋找伊娃的!”
  宛如懲罰一般,昭信的手指忽然猛地紮了進去,用力地挪動著,挑動著真一的敏 感點。
  “放開我!放開我!你發的什麼瘋!”真一用胳膊肘撐住自己試圖向前,然後一口咬在昭信禁錮自己的手腕上,血腥滋味蔓延開來。
  “我發的什麼瘋?”昭信的語調向上揚起,冰冷而略帶嘲諷的意味,“如果你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麼,你就該知道我在發什麼瘋!”話音剛落,第二根手指也緊跟著擠了進去,勾勒著那火熱甬道的內壁。
  “我又沒和別人有什麼!你他媽的馬上放開我!我沒心情和你做!”
  “我很有心情。”昭信冷冷道,“今天我會好好的‘做’。”
  “你這個混蛋!虧我還以為你會把伊娃找回來!”
  昭信忽然傾下身子,猛地咬在真一的脖頸上,疼得他冷汗直流。
  “等我做完了,明天你就能看見伊娃。”
  “鬼才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昭信只是解開拉鏈,那個火熱的硬物在空氣中昂揚著,還沒等真一反應過來,頂端便已經頂在了入口處。
  趁著昭信鬆開了自己的手腕,真一撐起上身準備一鼓作氣爬起來,但是卻沒想到自己的雙臀被狠狠捏住,大力掰開到了極限。
  “呵——”真一抓緊床單,昭信卻猛地挺了進去,腸壁被忽然帶動,附著在昭信的硬挺上,直到西裝褲敞開的兩側掃過真一的臀瓣,對方忽然停住了。
  真一大喘著氣,額上疼得冷汗淋漓。
  “這麼緊,看來他確實沒有進來過。”昭信的手掌揉搓著真一的雙臀,手指摩擦著兩人的結合處。
  “媽的——你在鬼扯什麼!”
  “我在說阿瑞斯•海辛。”
  真一心中一驚,“阿瑞斯?他什麼時候來過?”
  昭信忽然一陣抽 插,腸壁來不及收縮隱隱泛出血絲來,“你以為是誰脫光了你的衣服?”
  “不可能!我……根本沒見到他……”真一艱難地從齒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來。
  昭信的手掌拖住真一的腰,自己幾乎全部退了出來,卻在最後一刻瞬間沒入,根部的囊帶狠狠撞在真一的股 縫上,要不是對方扼住了自己的腰,真一估計自己會整個撞出去。
  “你身上的那些痕跡可不是我的。”昭信抽 插著,帶出的水分將真一擴張到極致的入口沾染出別樣的se情感。
  真一的身體隨著昭信的進犯在床褥上挪動著,床單因為被他拽在手中而拉扯得淩亂不堪。
  屋外,謙和走過,聽著床架發出的聲音在心中小小地感嘆了起來,可憐的小早川……
  “把門關上!”昭信的聲音壓迫著空氣傳進謙和的耳朵裏,後者嘖了嘖嘴,將被踹開的門帶上,門鎖好像已經有問題了,他劈裏啪啦整了半天。
  “緒方……緒方謙和……你快把這傢伙拉走!”真一吼到。

  第 68 章

  “對不起啦~”謙和一個用力,門終於鎖上了。不是我不救你啊,小早川,我救了你……誰來救我呢?
  聽見門被鎖上的聲音,真一恨得咬牙切齒,身後又是一陣猛烈地抽 插,既讓他痛苦得牙齒打顫,又隱隱有些快 感傳來。
  “憑什麼……你憑什麼……”真一的腦袋嵌在枕頭裏,他疼得想流淚,但是卻忍住了。
  就著這個姿勢,昭信將他整個人轉了過來,分 身回旋過緊致的甬道,幾乎要將附著在上面的內壁也拉扯下來。
  “啊……”真一向後仰起脖頸,雙手撐在床墊上,疼痛與暈眩感同時襲來。
  對方抓住他的手腕,拉向自己,兩人因為這個動作而更加緊密,“你覺得憑什麼?我從來都不是大度的……真一……”
  真一睜開眼,看著昭信,對方的表情被欲 望以及難以遮掩的情感所淹沒。
  “每一次你和別人在一起……不代表我不在意……”昭信將真一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前,那裏隨著呼吸有力地起伏著,“我早就對你說過,對於我在乎的……我也會有將他狠狠佔有哪怕毀掉的欲 望……但是今天你讓我很害怕……我在想我會不會失去你呢?是不是毀掉你會更好呢?”
  聽著他的話語,真一的心臟仿佛從一個怒不可遏的地方緩緩地降落,“我真的……沒有,請你相信我。”
  “我總是在努力的取悅你,真一……”昭信的眉心隆起,“今天請你順從我,而明天,我保證會把伊娃帶到你的面前,好嗎?”
  “明天……我真的能夠看見伊娃?”真一看向昭信。
  “你說過你相信我。”昭信傾下身子,親吻上真一的臉頰,“你不知道……我有多想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這樣你的心裏就不會總是裝著別人,而我,也不用總是擔心……你的目光被其他人帶走,這個世界的誘惑太多了……真一。”
  “我不是東西,沒有人能夠奪走我……”真一話還沒有說完,昭信向上一頂,雙手托住真一的臀,緊貼向分 身的根部。
  “抱著我。”昭信看著他,那種視線,讓真一覺得自己根本拒絕不了,只得伸出手來,搭上昭信的肩膀,就在那一刹那,昭信猛然挺身,一陣大力的抽 插,真一承受不住那力量,只好抱緊對方的脖子,臉頰隨著對方瘋狂的頻率磨蹭著對方的側臉,血液流了出來,使得昭信的出入更加順暢,他忽然抱著真一躺了下去,幾陣力氣大得讓真一想要大叫的抽 動,撞擊在真一的那一點上,喉嚨裏的呻吟不可自已,拉長的音節讓昭信更加賣力地撞向那裏,
  終於,一陣熱流噴薄而出,灌注在已經疲憊不堪的甬道裏。
  昭信的鬆開真一的側腰,那裏被他按得有些發紅,他伏到真一因為脫離而喘息的胸膛上,吮吸著那些被其他人留下的痕跡。
  “你……你現在該可以停下來了吧……”真一的聲音有些嘶啞,他伸手拍了拍昭信,希望他能夠從自己的身體裏出來。
  昭信的吻沿著肌肉的紋路向下,額前的發絲掃過真一的肌膚,有些發癢,但是卻更像是某種撩撥,當昭信的吻來到側腰的時候,他的分 身終於緩緩退了出來,真一能夠感覺到那些液體如同流水一般從自己的身體裏湧出來。
  側腰處那個吻痕被昭信的舌舔舐著,牙齒咬上去,更加用力地吮吸著,真一已經有些乏力地身子隨著昭信舔吻的力道不由得微微拱了起來,他的精神有些茫然。
  “你……會……帶伊娃回來嗎……”
  “我會……只要你此刻別在想著別人。”昭信將真一本就無法合攏的雙腿撐開,順著膝蓋的內側吻下去,來到腿根處,吮吸著,那開合著不斷流出液體的入口就似來自深淵的誘惑。
  昭信的舌觸上真一分 身根部的兩個小球,親吻吮吸著,然後忽然從底部舔到頂端的鈴 口,輕輕嗜咬著,真一原本發 泄過的欲 望似乎再次抬頭。
  “別……”真一伸手去推拒他的腦袋,昭信卻再次吮吸起真一大腿內側的肌膚,很用力地,直到那個因為長期沒有接觸到日光而白皙的地方變成一片淺紅色,真一甚至覺得昭信的吮吸讓他那裏的感覺神經都變的麻木了起來。
  恍惚間,自己的雙腿再次被拉開,那個灼熱的硬物緩緩擠了進來,不似剛才的粗 暴和急躁,雙腿被抬高,壓向自己的胸膛,整個腰椎似乎被折了起來。
  這個姿勢他知道,以前和水島他們看片子的時候還在驚嘆女演員的柔韌性實在太棒了,但是他做夢也沒想過,有一天這也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昭信的分 身仿佛不知疲倦般進出著,真一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控制自己的身體和思維,耳邊只有自己喉間的呻吟和昭信粗重的喘息聲。
  一遍又一遍,迷糊間感覺昭信將他翻了過去,抓過枕頭墊在真一的小腹下面,手指緊緊掐住那兩片富有彈性的肌肉,縫隙被拉開,分 身進出著,將先前的液體帶出來,發出淫 靡的水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快要失去知覺的真一似乎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輕聲道:“明天我會帶她回來……”
  當昭信離開房間走到皇家賓館的大廳裏,看見謙和依舊坐在那裏,手中捧著一本地產雜誌,看見好友信步走來,謙和長長地吹了一個口哨,故意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四個小時又二十分,告訴我,你做了幾次,不會把小早川給……弄死了吧?”
  “我叫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昭信目不斜視,和謙和肩並肩朝著旋轉門走去。
  “如果你是說那個叫做亞伯•凱倫安的模特,他今天早上就搭乘航班飛去了米蘭,把小早川帶來的人,應該不是他。”
  “那麼那個叫做莉迪亞的女人呢?”
  “凱倫安的女友?他們一起坐飛機走的。”
  謙和的話音剛落,昭信便停了下來。
  “怎麼了?我們不是要去會會那個堅定無比的孝臣小朋友嗎?”
  “我的感覺不會錯。”昭信看向謙和。
  “我知道,”謙和微微點了點頭,“所以我會多加留意凱倫安的。”
  兩個人開車來到了那座倉庫,看守者告訴他們,儘管提供了水和食物給孝臣,但是自從上次昭信走後,他幾乎就沒再吃過東西了。
  聽見昭信的腳步聲,原本已經疲憊不堪的孝臣忽然間抖擻起了精神,他用已經開始發白的嘴唇問道:“西園寺先生,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嗎?”
  “恩。”昭信沒有多餘的話語,在關閉孝臣的鐵箱對面坐了下來。
  “請您放棄同帕比爾的交易吧……不然過了明天正午,你就真的再也見不到沃爾夫小姐了。”
  昭信沒有說話,只是默然地看著那扇小窗裏孝臣蒼白的臉孔。
  一旁的謙和反倒說話了,“孝臣,你好像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失去自由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們。應該是你來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這樣我們才能考慮要不要放過你。”
  “我死掉根本沒什麼,”孝臣用近乎懇求的眼神看著昭信,“可是伊娃小姐和那筆交易是無關的啊!”
  “既然無關,那為什麼你不說出來呢?這樣她就得救了啊。”謙和輕聲勸說道。
  孝臣抿起了嘴唇,沉默了下去。
  “走吧。”昭信起身,和謙和一起向倉庫外走去。
  孝臣咬住自己的嘴唇,眼淚掉了下來。
  “你說他為什麼不肯說?”謙和挑了挑眉毛,“這個小傢伙嘴巴很嚴,如果他選擇相信你的話,他以後會百分之百的忠誠。”
  “因為他的妹妹還在盧森的手上。”昭信打開車門,“明天他就會說出實話。”
  “但是如果明天他不說實話呢?”謙和皺了皺眉。
  隔著車窗玻璃,昭信的嘴角一抹冰冷的笑意浮現,“他會。”
  第二天早晨,看守者將早點從小窗裏伸進鐵箱中,孝臣已經在這個鐵箱裏站了兩天兩夜了,兩隻腳掌早就失去了感覺。
  “今天……西園寺先生還會來嗎?”孝臣問道。
  “不會。”
  “為什麼?”
  “你不是知道今天中午西園寺先生有重要的交易嗎?”
  孝臣已經完全沒有食欲了,他將早餐的那個麵包還給看守人,對方看他不想吃也沒說什麼便走開了。
  他向後,將背脊靠在鐵皮上,眼淚落了下來。
  “潘尼……你說我這麼做到底對不對?說不定就算西園寺先生放棄交易……盧森也一樣不會放過我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看守者再次走了過來,將一個麵包和一杯水塞了進來,“嘿小子,再不吃你可就三天沒吃東西了,就算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第 69 章

  原本已經暈眩過去的孝臣聽見那聲音驚醒過來,“現在幾點了?”
  “當然是午飯時間到了。”
  “什麼?已經中午十二點了!西園寺先生還是沒有取消交易嗎?”
  “小子,現在已經十二點半了,交易說不定都完成了!”
  “什麼!為什麼他不再多考慮一下!他去做那個交易啦?那伊娃小姐……伊娃小姐……”
  “你什麼都不願說,那她只有死了唄。”看守者聳了聳肩膀,“可惜,連屍體都找不到……不過無所謂啦,反正總有人來收拾你為她報仇。”
  “她在隆德大廈啊……那裏在爆破拆房……現在已經十二點半了,爆破已經結束了……”
  “你是說隆德大廈嗎。”清冷的嗓音在倉庫中回蕩了起來。
  孝臣愣在了原處,他知道那個聲音是屬於昭信的,“西園寺先生,你沒有去交易?”
  “你剛才說隆德大廈,就是堪布爾大街上那個預定今天正午爆破拆除的樓房。”昭信停留在鐵箱的另一側,這樣無論孝臣如何努力依舊看不到他的表情。
  忽然之間,孝臣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大叫了起來:“現在到底幾點!”
  “現在是中午。”
  “現在是中午幾點!”
  “中午十一點。”
  “你騙了我!你故意讓我以為時間已經過去現在已經到十二點半!你故意讓我以為你已經完成了交易而伊娃已經死了!你要我內疚所以我會說出伊娃在哪里!”
  “你還不算太蠢。”這個時候昭信走到了小窗前,對上孝臣發狂般的表情,“把你關在鐵箱裏,不是對你的‘逼供’,而是讓你覺得疲憊,人一旦疲憊,就會覺得時間過的很慢。而這個鐵箱唯一交流空氣的小窗是朝內的,你無法根據我們開門時透露的日光來判斷時間。其實你自己有在心裏悄悄計算時間對嗎?所以我故意讓他們每次送飯只提前十分鐘,讓你以為自己的時間計算只有這一點誤差,每一次你調節計時的起點,就為我節省了十分鐘。六頓飯,就是六十分鐘。”
  孝臣顫抖著嘴唇,聽著昭信不緊不慢地陳述著那個事實。
  “其實如果你不內疚的話,也許你根本不會在他們告訴你正午已經過了的時候將囚禁伊娃的地方破口而出。”昭信的下巴微微揚起,似乎尖銳得要將空氣劃破,“孝臣,如果你已經打定主意要犧牲別人來保護你最重要的人,那就要做到冷酷到底。”
  “潘尼……潘尼……”孝臣呢喃著妹妹的名字。
  “我現在要去和帕比爾交易了,而你在這裏可以想一想。西園寺財團是斯卡•盧森最大的競爭對後,你可以選擇留在我的身邊,為你妹妹報仇,你還有自身的價值。你也可以選擇離開或者自殺,因為我不屑殺你。”
  昭信離開的腳步聲在倉庫中輕輕回蕩著。
  同時,麻生從隆德大廈隱秘的地下倉庫裏找到了被封住了嘴巴並且綁住了雙手和雙腳的伊娃,她被打了麻藥關在一個鑽了兩個小孔只夠呼吸的木箱裏,這也是為什麼爆破隊檢查整座大廈卻沒有發現伊娃的原因。
  她被送入了醫院,進行了全身檢查。除了有輕微的中暑和脫水之外,母子都還算平安。
  皇家賓館裏因為昭信先前無止盡的索取而精疲力竭的真一,耳邊的手機驟然響起,真一根本就提不起力氣去接,但是手機卻在不停地響。
  終於,真一掙扎著將它握在了手中,“喂……”
  “真一,伊娃現在平安無事。”
  聽見那個名字,真一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小心牽動下身的傷處,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她在哪里?”
  “聖克萊爾醫院,醫生說等檢查報告完全出來之後,就可以回家了。”
  真一愣了愣,昭信的呼吸隨著電波傳來,那是一種似乎永遠不會改變的頻率。
  “謝謝。”
  “我只是完成對你的承諾罷了。”電話就這樣掛斷了。
  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很多時候他明白昭信為自己做了什麼,那遠遠多過一句“謝謝”。
  他迅速穿好衣服,在酒店外攔了一輛出租車便趕去了醫院。
  當他來到病房裏,伊娃已經恢復了直覺,手中捧著一個杯子,手腕上被綁住的痕跡依舊明顯。真一將她一把抱緊,差一點連杯子裏的水都灑出來了。
  “停下停下,我沒被人撕票卻在這裏被你勒死了……”
  “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伊娃知道真一有多擔心自己,沒有再死命捶他的背,而是改為輕拍,“我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你看,我是暖的,我還活著呢。”
  隨後,伊娃告訴真一自己只不過在商場裏碰見了孝臣,於是好心決定帶他一程,但是剛坐進車子裏,那個孩子就用什麼東西紮了自己一下,然後腦袋邊開始發昏,等到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手腳被困住,嘴巴也被貼了膠帶發不出聲音。
  那個時候她真的很恐懼,不知道對方要將自己怎樣,有人又給她注射了麻藥一類的東西,讓她再次昏了過去。
  “聽說是麻生救了我,而且還是在差一點就被爆破的隆德大廈的地下室裏?”
  “恩。”真一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又欠了西園寺先生一次了,對嗎?”伊娃笑著搖了搖頭,“否則我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真一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摟著伊娃,他失去了父親,伊娃已經是這世上和自己最親近的人了,他無法想像,如果她再出什麼事情,自己將會多麼的孤獨。
  “真一,你身上是什麼味道?”伊娃皺著鼻子嗅了嗅。
  真一微微一愣,自己幾乎被昭信折騰死,當然是出了一身汗,他來不及淋浴就趕來見伊娃了,“能有什麼味道?男人味還是汗臭味?”
  “當然是男人味。”伊娃笑了起來,還作勢把腦袋枕到真一的脖頸處,“是精英香水的味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噴男士香水了?啊,看來你真的是談戀愛了,你以前可都是不在乎這些細節的……讓我看看是不是又有草莓了?”
  真一趕緊伸手握住自己的衣領,“你都出事了,我哪有心情和別人幹什麼!”
  “好啊!”伊娃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我都出事了你還敢和別人親親我我!”
  真一無語了,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是昭信的,昨天晚上他們那麼緊密地接觸在一起,他很自然就沾染了他的味道。
  “真一,”伊娃靠著枕頭,看著他笑了起來,“這個味道很適合你,優雅……又讓人安心。”
  他愣住了,那一刻他想起了昭信。
  優雅確實是最適合他的形容詞。
  至於安心,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於他的話深信不疑了呢?
  夜幕再次降臨,昭信走進那個倉庫,微微揚了揚下巴,看守者便上前將鐵箱的鎖打開,幾乎就在那一瞬,孝臣從鐵箱裏栽倒在地上。
  他全身乏力,眼睛唯一能夠看見的就是由昏暗的倉庫地板,以及那個男人一塵不染的皮鞋。
  “你做好決定了嗎。”
  孝臣的眼淚早已經流乾,雙手在聽見昭信的問話時握成緊緊的拳頭,他沒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但是他的回答卻很有力,“我願意跟著你。我要報仇。”
  昭信沒有說話,微微側過臉來,一旁的麻生走過來將孝臣嘩啦一下扛了起來,“少爺,送他回公寓?”
  “恩。”昭信點了點頭,和麻生分別上了不同的車。
  孝臣搖搖晃晃來到了公寓的門口,他知道自己除了這條命已經什麼都沒有剩下了,他還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和盧森的部下通話的時候,對方就告訴他如果不能讓西園寺放棄和帕比爾的交易,他們會把潘尼和磚塊一起塞進麻袋丟到海裏去。
  “嘿,小子,”麻生站在他的身後,“不管你要報仇或者要幹什麼其他的事情都好,記得第一件事情就是站對地方。一旦你選錯了邊,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了頭。”
  聳著肩膀苦笑了笑,孝臣輕聲道,“無論我怎麼選……都會失去潘尼……”
  就在此刻,公寓的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嘩啦一下撞進孝臣的懷裏,本就沒什麼力起的孝臣頃刻倒了下去,但是當他看清楚那個小女孩的臉時,他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潘尼……潘尼!”孝臣露出震驚的表情。
  “哥哥!我等了你好久!他們說我很快就能見到你,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
  “潘尼,潘尼……”孝臣除了呢喃妹妹的名字,幾乎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生命對於他而言仿佛重新來過了一遍。

  第 70 章

  麻生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打火機的聲響將孝臣的思維帶回了這個世界。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以為……我以為潘尼已經……”孝臣的臉上沾滿了淚水。
  “所以我剛才才對你說要‘站對地方’。”麻生將煙放到唇邊,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了出來。
  “可是……可是你們怎麼找到潘尼的?我想了很多辦法想要知道盧森把潘尼關在了哪里……”孝臣將妹妹緊緊摟住,看向麻生,期待著答案。
  “恩,你說的想了很多辦法,是指侵入盧森的電腦系統還是追蹤他的通話記錄?傻瓜,盧森不需要將自己綁架小女孩的地址存進電腦,這些事情都是由他屬下來做的。”麻生笑了笑,有一點痞氣,但是也有一種成熟的風度,“並不是只有盧森會把你安排到少爺身邊來,少爺也可以做同樣的事情,這叫做‘禮尚往來’。我不打擾你們團聚了,再見。”
  看著麻生離去的背影,孝臣就似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高聲問道:“如果西園寺先生在乎的不是伊娃小姐,那麼他心裏面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麻生的笑聲在走廊裏回蕩了起來,“第一,以後你要稱呼他為‘BOSS’,第二,當你真正取得了他的信任,你自然知道那個獨一無二的人到底是誰。”
  孝臣笑了笑,原來那個人果然不像外表那樣看起來冷漠,他的心也會為某個人而燃燒。
  兩天之後,真一陪著伊娃回到了家裏,兩個人照例在陽臺上看著月色,只不過真一喝了一小杯紅酒,而伊娃喝的是牛奶。
  “真一,你說你什麼時候開始也對我保守起秘密來了?”伊娃看著一閃一閃的星星,冷不丁爆出了這麼一個問題來。
  “我有什麼秘密?”真一有些失笑。
  “恩……你和某個人在‘鬼混’,但是我卻不知道你‘鬼混’的對象是誰。”伊娃伸手拖著自己的腦袋,一副很無奈的摸樣,“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沒有秘密,但是這樣看來……我們之間其實有很多秘密。”
  “好吧,”真一的唇上展露出一抹笑意,“我承認,我在和某人‘鬼混’。”
  “看吧看吧!”伊娃興奮著用手指著真一,“我就說我的感覺不會錯。”
  “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
  “哦,shit!”伊娃攤了攤手,“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就算你真的喜歡凱倫安我也支持你啊!”
  “我不知道自己會和他‘鬼混’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和他‘鬼混’。”真一起身,拎著酒杯離開。
  “你的意思是,當你決定和那個人‘鬼混’一輩子的時候,你就會告訴我她……”伊娃眨了眨眼睛,故意停了停,“或者他是誰?”
  真一繼續咧著嘴笑,“沒錯。”然後留下有些鬱悶的伊娃看著夜空生悶氣。
  因為前幾天綁架而受到了驚嚇,伊娃決定去名品店大採購一番。真一聽見這個主意,不由得按住了自己的大腦,陪女人逛街比遇見阿瑞斯還要可怕。
  “嘿,你可沒有拒絕的權利,第一,你是公認的孩子爸爸,沒有照顧好我的話,你會受到輿論的譴責,”伊娃笑得狡黠,“第二,你需要買套新衣服了。”
  “為什麼?我現在的衣服夠穿啊。”
  伊娃伸手揚了揚兩張請帖,“下周是西園寺先生的生日,我們倆被邀請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了……你難道不該有套高級點的衣服?”
  “他下周生日?”
  “恩,你知道西園寺對我的幫助有多大,更別提還救了我,”伊娃撇了撇嘴,很認真的語氣道,“別給我丟臉。”
  於是那天下午,伊娃將真一變成了“芭比”娃娃,在一家有一家的男性奢侈品專賣店裏,要求他換這個換那個,然後她坐在座椅上,像個評審家一樣,而真一只能不斷地進出著試衣間。
  在商場裏繞了一圈,終於來到了Brioni,還沒進去,真一就拉著伊娃想要離開。
  “算了吧,這裏的衣服少說都要四千美元……”
  “不好意思,我這個傑弗遜的主席窮的就只剩下錢啦。”伊娃笑著將真一推了進去。
  “哈?沃爾夫小姐?”阿曼達的聲音傳來,就在此刻,昭信從試衣間裏走了出來,真一回頭相望的瞬間,不由得愣住了,剪裁就不用說了,昭信的身材本來就很完美,但是那種簡約的貴族風範將他的氣質襯托得恰到好處,讓人移不開目光。
  “呵呵,昭信你要是能做我的模特就好了。”阿曼達笑了起來,隨即轉身對真一和伊娃道,“嘿,是來給小早川選衣服嗎?正好有我這個設計師在這裏,機會難得哦。”
  “那個……”真一張了張嘴,卻被伊娃推了過去。
  “太好了,幫我把他打點打點吧,總是穿著運動休閒裝,我都看的膩味死了。”伊娃的評語不可避免地深深打擊到了真一的男性尊嚴。
  “看膩了你可以不要看啊!”
  “呵呵,”阿曼達的纖纖細指點了點一套銀灰色的西裝,“試試那套。”
  “那套的衣領有些高。”昭信側過臉狀似隨意地說了一句。
  阿曼達點了點頭,手托著下巴似乎是在思考,“沒錯,小早川的脖頸很漂亮,那麼性 感的地方不應該被遮住。”
  聽見“性 感”一詞,真一下意識抖了抖身子。
  “啊,那套吧,雖然黑色看起來有些沉悶,但是衣領的設計相當優雅,還有腰部的那道條紋很有味道呢。”阿曼達打了一個響指道。
  伊娃似乎也很喜歡那一套,剛找來合適的尺碼,便將真一推進了試衣間。
  “喂,穿的時候把所有的扣子都解開,可別讓人再進去教你怎麼穿衣服!”伊娃好笑地喊了一句,這一句話讓試衣間裏的真一運動衫脫到一半便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不經意想起去年自己和昭信在曼徹斯特的那家小店裏……
  “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穿好了再出來!”真一假裝惱怒。
  “呵呵……呵呵……”伊娃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事情嗎?”阿曼達似乎有了些許的興趣。
  “你不知道,在……”
  “伊娃小姐看來已經完全恢復了,”毫不等伊娃說完,坐在一旁查閱手機信息的昭信忽然開口打斷,“那麼明天下午能不能抽空談一下上一個季度的運輸額還有下一個季度的貨運分配。”
  阿曼達露出無奈的神色道:“昭信,你還真是無趣,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又要談生意上的事情。”
  這個時候,真一從試衣間裏走了出來,伊娃看到他的第一眼,微微嘆息了一下,似乎在說總算有了優質帥哥的樣子,隨即又小聲笑了起來,走過去替他將後衣領翻好。
  “他們……看起來真讓人覺得幸福。”阿曼達望著真一和伊娃輕聲道。
  昭信沒有說話,微微揚起了下巴,目光有些冰涼。
  最後,伊娃替真一買下了那套昂貴無比的西裝,看到那個價格,他直想翻白眼。
  “對了,我和昭信在‘潘多拉’訂了位置,要不一起去吃飯?”阿曼達笑著看了看伊娃的小腹,“現在可是最需要注意營養的時候。”
  “可是……我們會不會成為飛利浦電燈泡?”伊娃笑了笑。
  阿曼達看了看昭信,對方微微點了點頭,於是她笑道:“你看,他都同意了,現在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我們走吧。”
  “潘多拉”離名品店並不遠,或者可以稱它為西餐裏的奢侈品。
  整個餐廳裝點的高雅,古典音樂在大廳裏回蕩著,用餐的人並不多,當然,桌子與桌子之間的距離也很遠,雖然同在一個地方用餐,但是這樣的佈局使客人們聊天的時候不會被另外一桌所影響。
  四個人拿著菜單,真一屬於那種不怎麼挑食的人,所以點了份配有通心粉的牛排,抬起頭,便看見對面的昭信被菜單遮著只有額頭和眉骨,低垂的眼簾,真一在心裏小小嘆息了一下,看吧,就是要這樣的人,哪怕天天穿運動衫也不會有人看膩。想到這裏,他有些怨恨一般狠狠瞪向伊娃,誰知道對方就像臉頰上長了眼睛一樣,“看什麼看?沒看過孕婦啊。”
  阿曼達笑了起來,“聽說很多孕婦在丈夫的眼裏會很有魅力。”
  真一咧了咧嘴,昭信向一旁的服務生報出菜名,他的聲音很有質感,只是……真一忽然覺得對方的腳尖一直在自己的小腿處磨蹭,他以為是因為自己的腿和對方的放的太近,便微微向一旁挪了挪,而對方的鞋尖卻跟了過來,從下至上,將真一左腿的運動褲挑了起來,有一下沒一下地劃過小腿肚。
  真一索性將腿猛地一抖,褲管落了回去,一旁的伊娃則用肩膀撞了撞他,“你怎麼了?”
  “我去趟洗手間啊。”真一笑了笑,便起身離去,他知道昭信是故意蹭自己的小腿,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說西園寺昭信在“騷擾”他,伊娃一定會像聽見世紀末大笑話一般嘲笑他得了妄想症。

  第 71 章

  擰開水龍頭,真一從一旁掏出紙巾,占了些水,將自己的褲管拉起來,小腿肚上微微的紅痕,他不禁嗤了一聲,昭信的鞋尖還真是厲害,差點沒把他的皮膚劃破。
  就在此時,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影站在那裏。
  真一覺得有人正盯著自己看,微微一個冷戰側過身子便看見昭信了。
  “你……上洗手間?”
  “我和她們說我有個電話要打,可能五分鐘,也可能十分鐘。”對方的表情裏看不出情緒的起伏。
  “呵呵,你還真是大忙人啊。”真一作勢要從他身邊走過,冷不丁手肘被對方拽住了,想起剛才在餐廳裏的那一幕,真一笑了笑道,“怎麼,你打電話還要我在一旁聽嗎?”
  昭信沒有說話,將真一往回一扯,順便將洗手間的門鎖上了。
  “你幹什麼呢!別人不用洗手間嗎?”真一甩開昭信的手,瞪著他。
  “我把外面的牌子翻成‘清理中’了。”昭信不緊不慢道。
  “哈?”真一閉上眼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你不會想要和我在這個高級餐廳的洗手間裏‘約會’吧?”
  “恩。”昭信輕輕哼了一聲,手指已經伸過去想要去托真一的下頜,還沒觸上對方的肌膚,真一已經將腦袋撇了過去,側過身子,手掌猛地托高昭信的手肘然後晃到了他的身後,可惜手指還沒有觸上門閂,他便感覺到自己的頸椎被對方掐住了。
  他愣在原處,嘆了一口氣道,“今天你到底怎麼了?”
  隨即那掐在頸椎上的手指輕輕挪開了,真一感覺自己被人從後面輕輕抱住,昭信的下巴枕在自己的頸窩上,“下周是我的生日了。”
  “我知道,我回去參加你的生日宴會。”真一知道自己對昭信來硬的,對方也只會更強硬,他將手覆在對方的手上。
  “可是我現在想要你了,”昭信的唇掃過真一的耳廓,舌尖順著那小孔就想要伸進去,“現在。”
  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股縫間有一個發燙的東西隔著運動褲摩擦著,真一一震,手指想要掰開昭信圈住自己的手腕,卻沒想到對方勒得更用力了。
  “昭信,伊娃和阿曼達還在餐廳裏等我們呢!”真一有些無語,心想洗手間可不是什麼浪漫的地方,而且等管理人員發覺外面的牌子很有可能會用鑰匙來開門的,於是他猛地一手向後抓住昭信的衣領,委下身子想給對方一個過肩摔,速度和反應都恰到好處,昭信也確實被他扛上了肩,可惜就在發力的瞬間,對方的手掌頂在他的背上,阻止了真一背部的發力。
  “如果你合作的話,我們十分鐘以內就可以出去,”昭信將真一的身體扳了過來,按在牆上,在他的唇上一個舔吻,緩緩離開,“就把你當做禮物送給我吧。”
  “你發什麼神經呢!”真一的雙手被昭信固定在頭頂,腰部的曲線被拉長,運動衣的下擺露出漂亮的腹肌,昭信騰出手掌,撫摸著肌肉的紋理,一點一點朝著鬆垮的運動褲裏探去。
  他的嘴唇含住真一的下巴,大力地吮吸著,就在真一抬腿踹過去的瞬間,他的膝蓋將真一抬起的那條腿抵住,沿著牆向上移動,簡直就是逼迫他將雙腿打開。
  “西園寺昭信!”真一被固定在頭頂的拳頭開始咯咯作響。
  “我知道你在乎的人是誰,我知道週末你用什麼方式來消遣,我知道你不喜歡愛情電影,我知道當你發動車子的時候習慣用食指敲擊方向盤……”昭信的臉側成讓人心醉的角度,“那麼你知道我多少事呢?”
  真一的呼吸被拉長,緩緩道,“我知道……你愛我……”
  “那麼現在就讓我愛你。”昭信的唇和真一的唇瓣黏著在一起,一遍一遍地舔吻著,慢慢放開扼制住真一手腕的手掌,雙手探進他的運動褲裏,在那隱秘的縫隙間揉捏著。
  真一有些心軟了,那傢伙難得溫柔一回……下周就是他的生日了……算了吧。
  就在此刻,昭信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而他也在同一時刻將真一的雙腿環在了自己的腰上。
  吸了一口氣,真一看了看那個一直在震動的電話說,“估計是阿曼達打來的……還是接聽吧。”
  昭信不語,只是傾下身體去親吻真一的脖頸還有鎖骨。
  而那個手機卻依舊在震動著,真一伸長手將它從昭信的口袋裏掏了出來,放到了他的耳邊。
  “喂,昭信,你電話打完了嗎?”果然是阿曼達的聲音。
  “恩,剛打完。”昭信一邊回答她一邊用眼睛看著真一,那目光太凜冽,令得真一有些心虛了起來。
  “那就快回來哦,小早川去了趟洗手間半天還沒回來,伊娃說要去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麼呢!”
  真一睜大了眼睛,不會吧,伊娃那個女魔頭真的會跑來抓他?
  “我很快就來了。”昭信簡短地回答,伸手摁在真一的手指上,將電話掛斷了。
  真一咽了咽口水,扯出一抹笑容說:“你看,你也不想伊娃來把我帶回去吧?”
  眼前人忽然輕笑了一聲,真一被抬高的那條腿緩緩放了下來。
  “你知道其實你穿什麼都無所謂,”昭信壓向他,兩人之間忽然沒有了縫隙,“因為衣服存在的價值,就是當我把他們脫下來的時候。”
  真一的心臟差一點被對方的視線拉出胸腔來,就在那時,昭信離開了真一,“你先回去吧。”
  “哈?”似乎昭信放棄的太輕易,這讓真一有些不敢相信。
  “或者你想留在這裏看我自 慰?”昭信雙手插在口袋裏,悠閒的姿態但卻讓人感覺到危險萬分。
  “不用了!”卡啦一聲將門鎖打開,真一快步走了出去,臨了還不忘將門口“清理中”的牌子翻了過來。
  回到餐廳裏,剛在座位上坐下來,一旁的伊娃便不滿地說:“真一,你不會是到洗手間裏和誰鬼混去了吧?”
  “沒有!”真一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呵呵,你要是再不回來,伊娃說要親自去洗手間抓你呢!”阿曼達也調侃了起來。

  第 72 章

  “呵呵……”真一傻笑著,心想還好伊娃沒來洗手間“捉姦”,“那個,西園寺呢?”
  估摸著還在洗手間裏解決自己的“需求”吧。真一想起自己故意接聽電話就是為了讓他停下來,不知道那傢伙會不會又在什麼“特別”的地方變本加厲向自己討回來。
  阿曼達聳了聳肩膀,“剛才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說事情已經談完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回來。”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再次開始震動,看了看信息,嘆了一口氣道:“唉,我們的西園寺先生似乎又有其他事情要忙了。”
  “真的?”真一伸長了脖子問道。
  一旁的伊娃好笑道:“怎麼看你的表情,西園寺先生不回來了你很高興?”
  “哪有,我是想說他還真忙啊。”廢話,他不回來了我當然高興啦,不然一邊吃飯還要一邊被‘騷擾’甚至‘視 奸’,哪里還有胃口……
  “算了,”阿曼達快速回了一個短信,“他最近投資了政府的一個什麼項目,確實有他忙的,沒有那個大冰塊在這裏,我們吃飯可以更自在不是嗎?正好伊娃你多吃一點,昭信那份就歸你啦!”
  女人和女人總是有很多話題可以聊的,從時尚到家居,真一真覺得自己被隔絕在外,不過至少可以吃個開懷了。
  末了,阿曼達似乎也感覺到真一沒說什麼話,於是提議道:“過兩天我和凱倫安還有他的女朋友莉迪亞要去打網球,真一也一起來吧?”
  “啊?我嗎?”說到凱倫安,真一不由得想起昭信的警告,雖然這個警告有點莫名其妙,但是老實說自己不把他的話當回事的後果還是挺嚴重的。
  “是啊,伊娃也可以來,雖然孕婦不適合運動,但是嘛,如果真一要上場的話,伊娃當然要來加油啦,而且曬一曬太陽對胎兒也有好處,不是嗎?”
  伊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我怎麼覺得你邀請真一是‘別有所圖’?”
  “哎呀,被你發現了,”阿曼達露出狡黠的笑容,“本來是想叫昭信做我的搭檔的,但是他後天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凱倫安和莉迪亞兩個人自然很合拍啦,同樣是運動員,我當然寄希望於真一啦!”
  真一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一旁的伊娃樂開了花,“別逗了,射擊和網球是兩碼事,如果要真一和凱倫安比射擊,那還有的一拼……網球,嘿嘿……”
  “重在參與,重在參與。”雖然伊娃說的是事實,但是真一還是小小的覺得受到傷害了,誰說他只擅長射擊的啊,他也很喜歡馬拉松,攀岩什麼的。
  不過更重要的是,他想起自己那次在酒吧裏莫名其妙就醉倒了,然後醒來時發覺自己在酒店裏,他見過的唯一的人就是莉迪亞,那個自稱是凱倫安女友的女人。雖然也許自己不該想那麼多,但是太奇怪了,一杯螺絲起子就能讓自己醉倒了?還有,是莉迪亞送自己去的酒店嗎?為什麼那次昭信……說是阿瑞斯把自己帶到那個酒店房間裏的?
  他有疑問,他需要答案。
  “呵呵,上一次真一騎馬的樣子真是帥呆了,所以後天在網球場上——我很期待哦。”阿曼達將他的思維拉回到現實中來。
  “不要給我丟臉!”伊娃也伸手狠狠捏了捏他的臉,女人暴力起來……真是沒話說。
  而此刻,昭信已經來到了孝臣的公寓門外,替他開門的是謙和,對方依舊笑得欠扁。
  “昭信,你的臉看起來很臭啊,不會我的電話正好破壞了你的好事吧?”
  昭信從他的身邊走進房中,孝臣穿著T恤盤坐在椅子上,雙眼很專注地盯著書桌上的電腦,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使他深深著迷了。
  就在謙和剛準備關上門的瞬間,有人將門抵住,隨即擠了進來。
  “緒方先生不歡迎我嗎?”一個年輕的女孩兒走了進來,她的語調微微上揚,有著清澈的質感,孝臣被那聲音吸引著轉過頭來,看見一張俏麗的笑顏。
  “艾麗,我怎麼會不歡迎你呢?只是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麼。”
  “只要是任何可能整倒盧森的事情,我都會來的很快。”艾麗隨意地走進來,孝臣呆呆地看著她來到自己的跟前,明明窗簾都被拉上了,但是那女孩的發梢卻折射出淡淡的閃光。
  “嘿,你就是孝臣•雷丁?那個差點把西園寺財團的賬務全部拷下來送給盧森的人?”艾麗挑了挑眉梢,用膝蓋撞上孝臣的背脊。
  “我是……”似乎意識到什麼,孝臣捂住自己的背,“我是有苦衷的。”
  “那誰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還在替盧森做事?”艾麗從一旁拉過一把椅子,就這樣大喇喇坐在孝臣的身邊,一旁的謙和則拖著下巴永遠一副欣賞好戲的摸樣。
  “好吧,就算我曾經替盧森做過什麼,但是我也已經將功補過了。”不知道為什麼,被眼前這個女孩誤解,會讓孝臣覺得很難受,“我已經替西園寺先生開發了一套防火牆和追蹤系統,甚至用這套系統追蹤到了兩個世界知名黑客侵入,鎖定了他們的所在區域與本機ID……”
  艾麗的嘴唇呈現出微妙的弧度,“我知道啊,上個星期報紙上還有說有兩個讓CIA頭疼了很久的黑客落網了,聽說很多大型企業都曾經雇傭他們盜取商業機密,盧森也因為這件事情被傳訊了。這就是雇傭黑客的不好,你不知道他的信譽怎樣,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反咬你一口。”
  孝臣沒有答話,他知道艾麗在暗指什麼,辯解是沒有用的,他默默轉過身,從硬盤裏調出一個加密文件來,“這是昨晚我從盧森本機中下載下來的一個文件……”
  “等等?你突破了盧森財團的防火牆?”艾麗歪著腦袋看向他。
  孝臣對於艾麗接二連三的懷疑感覺到更加難堪了,他抬頭望向昭信,對方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是的,我從打印機的端口入侵,這是所有防火牆最薄弱的地方,但是你放心,在我為西園寺財團開發的防火牆中已經彌補了這個缺點。從我下載下這個文件的第一時刻,我便開始瞭解密。這個密碼的長度是十二個字符,我試過了所有數字與字母的大小寫組合,都沒有辦法解開它。然後我想到盧森最近一直和俄羅斯的K黨交易,於是我把俄文字符也加了進去,然後得到了——第二個加密文件。”
  “雙重加密麼。”謙和笑了笑,“盧森這個老狐狸做事情還是這麼小心翼翼啊。”
  “但是如果是英語和俄文字母混排再加上數字,孝臣我很懷疑你是怎樣破解它的?就算是處理速度再快的電腦,沒有幾個月是試不出來的。”艾麗依舊一副懷疑的神色。
  “所以‘黑客’有‘黑客’的處理方法。”孝臣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利用這個叫做‘溫尼’的軟件,可以將世界各地的電腦聯繫在一起,只要‘借’每台電腦一點點處理能力,就能夠在幾分鐘以內將答案試出來。”
  艾麗笑了起來,“好吧,那麼你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將第二個密碼也試出來。所以不要再賣關子了,不如直接讓我們大家看看那個老混蛋這麼在乎的文件到底是什麼?”
  孝臣抿了抿嘴,望向昭信還有謙和,有幾分歉然,“第二個密碼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外,如果強行解鎖會損壞文件……”
  “還有你解不開的密碼?”艾麗的眉梢再次挑了起來,但是孝臣知道,這一次她不是在諷刺自己,而是真的感覺到驚訝了。
  孝臣的鼠標點了點,屏幕上便出來了一道函數題,“我的數學還不錯,所以能看出這道題的變量雖然沒有廣度但是卻很有深度……”
  “‘翠西的難題’……”艾麗盯著屏幕輕聲呢喃道。
  “什麼?”
  “三年前,美國著名導彈軌跡數學家翠西•羅德威登的丈夫被CIA以間諜罪秘密逮捕,隨後她逃離了美國,有人說她被暗殺了,不過看樣子她是逃到俄羅斯去了。”艾麗皺了皺眉,“大部分導彈專家都承認K-2戰略巡航導彈威力雖然驚人,但是發射之後的軌跡很容易被反偵察,並且這個缺陷難以彌補,傳言說翠西根據物理動力學原理設計了一道函數題,解開它就解開了如何完善那個導彈系統的答案。”
  “那我們怎麼辦?去哈佛大學還是麻省理工找一個數學家?”孝臣的臉皺了起來。
  “我們已經有一個很棒的數學家了,”昭信緩緩道,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似乎並不心急的樣子,“把它解答出來吧,艾麗。”
  艾麗愣了愣,笑了起來:“我想我可以用這道題的答案去申請博士學位了。孝臣,我需要你利用電腦來驗證我每一步計算的正確性。”
  “哈?”孝臣沒有想到艾麗竟然會開口請它幫忙。
  “電腦永遠不能代替人腦的創造性,而人腦也無法達到電腦的精准性。”艾麗從孝臣的打印機裏將紙張抽出來,鋪散在地面上,掏出眼鏡就這樣忽然開始了計算。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太陽升起的時候,艾麗依舊趴在地上不停的運算,而孝臣也在核對她的計算結果。
  九、十點的日光有一種清澈的魅力。
  真一背著球拍和伊娃一起去到和阿曼達約見的網球場。
  看見他的第一時刻,阿曼達便給出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呵呵,今天我們要重創凱倫安!”
  透過球網,真一便看見對面帶著運動帽,身著白色運動衣的凱倫安。
  “唉,模特就是模特,就算穿運動衣也是很有范兒啊。”伊娃走向場外的座椅,一副準備觀賞世界大戰的模樣。
  而真一的目光則放在了另一個倩影上。那個女子的長髮紮成了馬尾固定在腦後,有一種簡約和富有活力的美感,“那位……小姐就是莉迪亞嗎?”
  “嘿,你可是快當父親的人了,可別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亂瞄——而且莉迪亞是凱倫安的女朋友,這可是時尚界不爭的事實。”阿曼達好笑地拍了拍真一的背脊。
  如果這個女人是阿曼達……那麼那天我在酒吧裏見到的“莉迪亞”又是誰?
  “嗨,你就是真一嗎?”這個時候莉迪亞已經走了過來,朝他伸出了手,“我是亞伯的女朋友莉迪亞。那天騎馬回來,亞伯就一直在說終於找到一個很會騎馬的朋友了。”
  “啊,其實我騎的沒有他好。”真一走近莉迪亞,發覺她的鼻骨和自己那次在酒吧裏見到的女子不一樣。莉迪亞的鼻樑高挺但是鼻頭小巧,像是有拉丁混血。而那天的那個女人的鼻骨則表明了她相當純正的高加索血統。下頜的長度還有顴骨的高度也並不相像。
  不會真的是阿瑞斯假扮成女人到酒吧裏把自己放倒了吧……
  “真一?你怎麼了?”凱倫安的聲音響起,這一這才發覺自己仍然握著莉迪亞的手呢。
  “啊,對不起,我只是在想莉迪亞小姐看起來有些眼熟而已。”真一有些發窘。
  “當然眼熟啦,是美女你看著都眼熟!”場外的伊娃揮著可樂瓶喊道,隨即大家都笑了起來。
  看來,那晚的神秘小姐是誰,自己是找不到答案了。
  真一搖了搖腦袋,四個人寒暄了幾句便開始了雙打。
  阿曼達的球技還算不錯,真一和她搭配起來挺有默契。不過凱倫安也不是省油的燈,真一真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超人了,怎麼賽馬和網球都很精通啊。反倒是莉迪亞的反應並不如阿曼達快,這也使得凱倫安要時不時去救球。
  “哎呀!你們太壞啦!”莉迪亞貌似生氣地揮了揮球拍,“不要因為我球技不好就故意針對我啊!”
  看著凱倫安原本愜意的優雅因為疲於救球而蕩然無存的表情,真一哈哈笑了起來,“那不對付你,就對付凱倫安咯!”下一局是凱倫安那邊發球,真一用球拍將球挑起,球砸向凱倫安的左腳,對方輕輕躍起,那顆球便從他的鞋子下滾了過去。
  真一一面笑著一面後退回底線,但是沒有人發覺他的笑容已經僵在了臉上。
  凱倫安的那個跳躍相當輕盈,似乎是從空氣中緩然墜落一般,但就是這種感覺,讓真一忽然想起了一個畫面……
  一年多以前在悉尼,自己曾經追逐在阿瑞斯的身後,第一槍瞄準的便是對方的左腳。但是阿瑞斯輕輕躍起,子彈的火花只是濺在了他的鞋底上而已。
  可是,真一卻永遠記得阿瑞斯跳躍的感覺,似乎在說——你永遠無法抓住我。
  真一為自己的想法感覺到瘋狂。
  那只是一個跳躍而已……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更何況凱倫安和阿瑞斯長得太不像了。
  想到這裏,真一不由得嗤笑起來,說實在的,自己每次碰見阿瑞斯,他都沒有頂著同一張臉。
  就是這一刻的分心,一顆球砸了過來,真一感覺到自己的鼻子被狠狠地撞擊,然後莉迪亞的叫聲響了起來:“真一!我不是故意的!”
  “天啊,你怎麼沒躲開呢!”阿曼達也趕緊走了過來,便看見真一的鼻血流了下來。
  “嘿,真一……”凱倫安拉起球網來到他的身邊,托起他的下巴讓他仰起腦袋來,“我帶你去洗手間清理一下吧!”
  伊娃也走過來將毛巾遞給他,“你剛才在幹什麼啊?不是打的好好的嗎?怎麼美女的球你就躲不開了?”
  真一有些好笑,但是鼻骨卻在隱隱作痛。
  凱倫安領著他走到場外的洗手間去。
  水流將殷紅沖走,真一撐在洗手池兩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道:“還好沒把我的鼻子打歪。”
  一旁的凱倫安將毛巾遞上來,失笑道:“沒錯,那麼可愛的鼻子要是打歪了就可惜了。”
  “哈?”真一一邊擦著臉一邊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可愛這個形容詞不適用啊。”
  凱倫安的嘴上湧起一抹笑意,他換了一個更加愜意的姿勢靠在洗手池邊,目光如同流水般掠過真一的身體,“你知道嗎,上星期CK請我為他們的男士內衣做廣告。”
  “那很好啊。”
  “可是我拒絕了。”
  “為什麼?”以凱倫安的條件應該可以開個天價。
  “因為……導演要求我穿著內褲然後將水從頭到腳淋到我的身上,這樣我那個地方的‘曲線’就會被全世界都知道了。”
  “看不出來你還蠻保守的嘛。”真一好笑地伸手撞了撞對方的胸膛。
  不想對方竟然伸長胳膊,手指掠過自己胸膛上的凸起,原來自己剛才洗臉的時候,水流浸濕了前胸的一大片,不但形狀,甚至連顏色都似乎透過T恤呈現了出來。
  “我想導演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凱倫安的腦袋忽然探到了真一的耳邊,“性 感到色 情。”
  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應,真一向後退了一步,滿臉警界地盯著對方。
  “哈哈,”凱倫安咧開嘴笑了起來,聲音在洗手間裏回蕩,“你的反應真好玩!”
  真一嘆了一口氣,他不喜歡對方這樣的玩笑,特別是當他的氣息噴灑在自己的耳際時……
  驀地,他忽然又想起自己還沒搬去和伊娃住的時候,阿瑞斯將他按在床上,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說話的感覺。
  我到底怎麼了?
  難道我有妄想症嗎?

  第 73 章

  而凱倫安已經離開了洗手間,留下真一披著毛巾呆在原處。
  在那之後,莉迪亞和阿曼達來了一場女子單打,伊娃很是遺憾,還半開玩笑地說如果自己的肚子裏沒有這個小拖油瓶的話,也是一員猛將。說到此,真一不由得故自遐想,如果剛才擊中自己的那顆球是伊娃發出來的話……他應該已經在醫院裏照核磁共振了……
  “在想什麼呢?我不過給你開個玩笑,就生氣了?”凱倫安的手掌在真一面前揮了揮,讓他回過神來。
  “……”真一撇了撇嘴道,“有那麼點生氣。”
  “好吧好吧……”凱倫安一副舉手投降的模樣,然後將一瓶可樂遞了過去,“就當我向你賠罪還不成?”
  真一笑了笑,將可樂接了過來,擰開瓶蓋的瞬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是卻一臉平靜地喝了起來。
  打完網球之後,四個人在俱樂部的餐廳裏吃了一頓飯然後便各自回家了。
  真一拎著那瓶可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門外是伊娃的吼聲:“嘿——記得一定要洗澡啊!”
  苦笑了笑,真一大聲應和道:“知道了——女王——”
  一直懷疑與猜測不是他的作風,與其浪費時間和腦力,不如用最直接的方式解開自己的疑問。真一掏出手機,撥打了FBI探員莫妮卡的號碼。
  “啊哈,小早川先生,好久不見了……”莫妮卡聽見他的聲音還是有些興奮的,但是隨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會是阿瑞斯又寄了彈殼給你了吧?”
  “我打電話給你,確實是和阿瑞斯有關,但是他並沒有寄什麼東西給我。”
  “那是怎麼了?”
  “還記得上一次你們在我的公寓裏提取到的阿瑞斯的指紋嗎?”真一抿了抿嘴盯著手中的那瓶可樂,“我想寄給你一個可樂瓶,希望你能比對一下上面有沒有……阿瑞斯的指紋。”
  “……”電話那端的莫妮卡愣住了,隨即立馬回答,“沒問題,只不過我現在在波士頓,後天晚上才會到紐約,你先寄到我的辦公室去,我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會請人提取指紋。”
  “那麼就謝謝了。”真一將電話掛斷,準備好明天清晨就將可樂瓶快遞出去。
  同一時刻,趴在地上計算了一天一夜的艾麗忽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坐在電腦前的孝臣將那最後一張紙接了過來,劈裏啪啦敲打著鍵盤,然後發出興奮叫聲:“啊!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在桌子前下著國際象棋的昭信和謙和同時抬起頭來,孝臣的眼睛睜得很大,將答案填了進去,刷拉一下,文件被打開了,表格,圖片還有合同樣本。
  艾麗也跟著趴到了電腦前,隨著圖片一張一張顯現,她不由得驚嘆道:“盧森的膽子也太大了……這些……這些……天啊……還有攔截導彈和FOF導彈!”
  “要是把這個資料給國際刑警,看盧森怎麼翻身!”孝臣幾乎拍案而起。
  “那就發給國際刑警吧。”昭信的目光回到了棋盤上,“謙和,十步以內我就要吃掉你的國王。”
  “不會吧?又是你贏?”謙和的眉毛擰成八字形,但是卻絲毫沒有沮喪的感覺。
  “寄給國際……刑警?”孝臣回過頭來看向自己老闆。
  “沒錯,就寄給那位瓦倫丁先生吧。”昭信敲了敲桌面,示意輪到謙和走棋了。
  孝臣露出爽朗的笑容,在鍵盤上稀裏嘩啦敲了起來,“沒錯,那位瓦倫丁先生一定會像最棒的狗一樣咬住盧森不放,就算咬不死他也會讓他大出血!”
  忽然,他的背脊被狠狠拍了一下,艾麗的聲音響了起來,“沒錯沒錯!一定要整得他夠慘!不然我這一天一晚的煎熬就白費了!”
  孝臣笑了起來,這個女孩似乎終於認同他了。
  謙和的國王如同昭信所料,在十步之後被吃掉了,他只是微笑著托了托眼鏡道,“看來今天你算收到了一個很棒的生日禮物了。”
  “但不是最棒的。”昭信淡然道。
  謙和似乎了然於心一般,微微點了點頭。
  當伊娃站在鏡子前試穿明天準備出席昭信生日宴會的禮服時,真一忽然推門走了進來。
  “嘿嘿嘿!”她的聲音頓時揚高了八度,“就算我們兩關係鐵到可以穿一條裙子,你也不能不敲門就進來好不好!”
  真一將晨報呼啦一下打開,撐在伊娃的面前,“你看!你看!盧森因為涉嫌非法走私導彈正在被國際刑警調查呢!”
  “真的假的!”伊娃一把將報紙拽了過去,“天啊,連種類、價目都被曝光了,看來這次國際刑警拿到的證據比對付我和西園寺的時候要鐵的多啊!”
  “不管這次盧森能不能脫身……”真一的話還沒說完,伊娃已經拿起手機撥打電話了。
  “貝瑞利嗎?盧森財團的股價這會兒應該狂跌了吧?我們是不是應該買進?什麼?西園寺先生已經和你打過招呼了?這次是傑弗遜航運與西園寺財團的共同收購?太棒啦!”
  真一坐在床邊好笑地看著伊娃興奮的神色。
  放下電話的伊娃回頭看向真一,然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西園寺先生真的很奇妙……他竟然在這則新聞刊登之前就和貝瑞利先生打招呼說盧森財團今天可能會股價狂跌!”
  真一只是握著她的手點著頭,“我還以為你更想盧森在監獄裏呆一輩子呢。”
  伊娃深深吸了一口氣,靠進真一的懷裏道,“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麼,盧森就算呆在監獄裏,他還是盧森財團真正的幕後操縱者,要打倒他就必須要讓他破產……真一,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單純了?”
  “那要看你對單純的定義是什麼。”他拍了拍她的背脊,“你做出的這個決定是所有商人都會做的,而且你沒有像盧森那樣買個殺手把對手幹掉,已經夠‘單純’了,不是嗎?”
  “謝謝。”
  “嗯,不過伊娃……你怎麼越來越重了?”真一打趣道。
  果不其然,伊娃一拳頭掄了過來,“廢話,都快五個月了,能不重嘛!”
  “呵呵,那明天記得別穿高跟鞋啊,你自己腳疼不要緊,摔著寶寶就不好了。”
  伊娃白了他一眼,“放心,摔不著!”
  昭信剛開完討論收購盧森財團的問題回到家,剛從冰箱裏拿出礦泉水,門鈴便響起,一個快遞員站在門外,簽收了包裹之後,昭信看了看寄出地址和收信人,發現是空白,再看看附加信息,上面寫著Happy birthday,抿了抿嘴,思索了幾秒鐘,唇線不自然駁裂開來。
  拆開外包盒,裏面是一個小巧的黑色絨盒,緩緩打開,一隻嵌著月長石的領帶夾靜靜地躺在裏面,優雅地折射出如同月光一般的光澤,看似冰冷卻似乎有著莫名的深蘊。
  昭信的指尖掠過石頭的表面,細細摩擦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
  “我收到你的禮物了。”
  此刻,真一正坐在電腦前看著一部喜劇電影,正笑得天翻地覆的時候,手機響了,想也沒想就接了電話,昭信的聲音傳來的瞬間,真一差一點沒從轉椅上摔下去,好不容易穩住了身體,他有些失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寄的?”
  “我認得你的字跡。”
  真一撓了撓頭,嘆了一口氣道,“你不會當垃圾丟掉了吧?”
  “那可是寶貝,”昭信將手機擱在頸間,淺笑著,手指把玩著那個小巧的領帶夾,“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說不定還打算把它放到我的骨灰裏。”
  “喂,沒事你瞎說什麼呢。”我最討厭你這個調調……你給我的太多,而我不過給你一點,你就覺得珍貴。
  “你記得五年前的這一天晚上,我們在做什麼嗎。”昭信的聲音變得有些輕緩,讓真一不由得陷進對方的情緒裏。
  “我可不相信你記得我們在做什麼。”電影已經被關掉了,真一的腦袋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出神。
  “你和我在西園寺的本家比試劍道。”
  “啊,是那天晚上嗎?你該不會還在記恨我刺中你的咽喉吧。”
  “我們比試到很晚,然後倒在地板上休息,我轉過頭就看見你的側臉,很美好,很安靜,就好像不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真一嗤笑了一聲,“我怎麼感覺是一個藝術家在形容他的繆斯?我又不是女人……”
  “那時,我想對你說,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你可不可以陪著我到天明,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就告訴我你要去美國。”
  真一愣在原處,他怎麼能忘記在那之後,昭信是如何將他死死摁在地上,差一點就……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我要失去你了……不對,你的一切從來都不曾屬於我,真一。”
  “……你嚇到我了。”
  “對,我嚇到你了,所以從此以後你對我就沒有好印象了,不是嗎?”
  真一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淺笑道:“‘從此以後’這個形容詞用的並不對。”
  “你的回答很值得安慰。”
  但是你卻依舊讓我害怕。
  因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為你做到奮不顧身,是不是為了你放棄一切都可以。
  “真一,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
  “從此以後你不再會送月長石給別人。”
  真一偏過腦袋,輕輕笑了起來,“Just for you。”
  這一點,我相信我能做到。
  阿瑞斯回到房間裏,打開燈便看見美狄亞躺在他的床上,擺出一副性 感撩人的姿態,如果是普通男人,早就血脈噴張,可惜阿瑞斯可不想在床上斷送掉自己的小命。
  於是他只是拉過一把椅子,狀似愜意地坐到美狄亞的面前,“親愛的,你不是來和我談情說愛的吧。”
  美狄亞伸出手指晃了晃,“當然不是。”
  一個黑色的信封遞到阿瑞斯的面前。
  “原來是有‘工作’啊。”阿瑞斯將信封打開,看了看,隨即伸出手來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副無奈的模樣,“不會吧,這樣的任務克雷沙也接?”
  美狄亞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玩弄著自己的捲髮,“客戶出錢出的很大方。”
  “但是目標也不是那麼容易得手的啊,賠上我的聲譽不要緊,賠上我的小命那可就不值得了。”
  阿瑞斯將信封扔還給美狄亞,對方掏出一個小瓶,粉末灑在信封上,撕拉一下整個燒了起來,瞬間變成了灰燼,洋洋灑灑落在地板上。
  “沒辦法啊,克雷沙正在和路易斯鬥氣呢。”美狄亞撇了撇嘴道,“要是你真的送掉了小命,我會給你報仇的嘛。”
  阿瑞斯眨了眨眼睛,冷笑道:“那你提前給我準備好棺材吧。”

  第 74 章

  伊娃站在鏡子前調整著自己的髮髻,淡紫色的長裙有一種安寧的風韻,隆起的腹部增添了幾分母性。
  “我看起來怎麼樣?”她裝過頭來望向坐在不遠處的真一。
  “全世界的女人都沒有你美。”
  “Brioni的套裝也和你很相稱。”
  真一笑了笑,挽起伊娃的手,兩個人開車來到了菲爾國際展覽中心的宴會廳。
  看來這次生日聚會的手筆相當大,運輸業的名流除了正在被國際刑警調查中的盧森幾乎全都到齊了,再加上最近昭信正在和美國軍方合作導彈的開發項目,蒞臨的還有兩位少將和一位中將,這也就使得生日宴會的安全措施更加嚴密了。
  凱倫安挽著莉迪亞也進入了宴會廳,他看了看那幾個不斷觀察著賓客的黑衣保鏢,失笑道:“莉迪亞,就連窗玻璃都換成防彈的了,遠距離狙擊是不可能的。只能找機會接近西園寺了。”
  “那我只能說一句祝你好運啦。”莉迪亞拍了拍凱倫安,便故自走向了那一片名媛淑女,這個時候還是女人和女人之間比較有話題。
  凱倫安優雅地笑了笑,轉過身便看見真一挽著伊娃走進會場。他沒有直接上前寒暄,只是在賓客中緩緩移動著,不斷變換著角度玩味地欣賞著真一的每一個表情。
  這時候,生日聚會的主角也出現了,首先是那位中將在臺上說了一段很有幽默感的賀詞,大家哈哈笑了起來,然後昭信在臺上也簡單地說了幾句,大意就是希望大家今天放下生意盡情享受。
  真一仰著頭,便看見昭信胸前別著的那個月長石的領帶夾,不由得會心一笑。
  香檳開啟的聲音猶如禮炮,紅酒的香氛也在空氣中彌散開來,緩緩流瀉而來的鋼琴名曲為這個宴會增添了幾分高雅的氣質。
  伊娃沒有再往那堆女人裏面擠,而是在一個並不顯眼的地方坐了下來靜靜地品嘗美食。
  剛將餐盤放在伊娃的對面,真一口袋裏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打開一看,是莫妮卡的來電。他的心中猛地一顫,那種呼之欲出的預感讓他的手指都在顫抖。向伊娃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有點事情,真一便拿著手機走向賓客的休息室,碰巧的是第一間休息室明顯有一對愛侶在裏面……另外的兩間似乎也有人在做商務洽談,畢竟這是一個能碰見最有分量業內人士的機會。
  真一只好走到了會場外的走廊上,拿出手機回撥莫妮卡的號碼。
  “怎麼樣?”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都要從胸腔裏湧出來了。
  “我們確實在那個可樂瓶上套取到了他的指紋。”
  “你確定嗎?”真一咬緊牙關,他忽然感到異常的憤怒,那個混蛋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們一起騎過馬,吃飯,打網球,他竟然就這樣悄然無聲地潛進了自己的生活,就像每一次潛近他的目標物一般。
  “百分之百match。”莫妮卡也似乎在隱忍著什麼,“告訴我,那個可樂瓶是誰的?”
  “亞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自己的手機便被人按住了,他的頸椎也被狠狠掐住,動彈不得。
  “喂……喂……小早川先生?”莫妮卡的聲音仍舊響起,那只按住手機的手指輕輕一個撥弄,手機便被關掉了。
  “寶貝,不要回頭。”阿瑞斯那種愜意的音調在真一的頭頂響起。
  “你這個混蛋!”真一伸出胳膊肘向後頂,但是頸椎上扼住他的手指更加用力,疼痛感讓他的發力變得疲軟。
  “現在跟我走,或者你希望回頭沖進宴會廳裏拿可愛的沃爾夫小姐開刀?”阿瑞斯的語調柔和,聽起來就似情人間的私語,但是真一卻能感覺到刀刃在背的威脅感。
  握緊拳頭,他只能任由阿瑞斯從背後推著他走向安全門,打開門,兩個人沿著樓梯向下。
  “你到底想幹什麼!”真一的聲音因為憤怒而發抖,如果可以他真想回頭打爛阿瑞斯的臉。
  “你懷疑的太快了寶貝,”阿瑞斯的食指輕輕安撫著真一的頸部肌膚,“我本來還想就這樣一直很自然地陪在你身邊。”
  “開什麼玩笑?你把全世界的人都當成傻瓜了嗎?‘陪’在我身邊這種說法真的很噁心。”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兩層樓以下一個並沒有任何活動的宴廳,阿瑞斯不作言語,只是將真一推進某間空無一人的休息室,將門鎖上,然後嘩啦一下真一感覺自己栽進沙發裏,阿瑞斯則靠著門,嘴角含著笑意看著眼神如同刀刃的真一。
  “怎麼?你打算殺了我滅口嗎?”
  “哈哈哈……”阿瑞斯抱著手肘笑了起來,似乎連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就在那一刻,真一將手探進自己的西裝口袋想要尋找什麼,但是卻發覺口袋裏空空如也。
  “怎麼,你在找它嗎?”阿瑞斯伸出手來,一隻小巧的9毫米口徑手槍在他的食指上輕輕晃悠,真一氣急,估計是剛才推自己的時候從口袋裏順出來的。
  “你的手真快。”
  “如果我不夠快,可能已經死了很多次了。”阿瑞斯緩步走向真一,在他面前垂下身子,“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真一毫不閃躲地回視向他,猛然間伸手隔開阿瑞斯持槍的右手,另一隻手砍向他的肋骨,對方側過身子,一把將他的手臂折過去,將真一從沙發上扯了起來,拉到了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屬制衣架邊。
  真一一腳踹向阿瑞斯的小腿,對方輕盈地閃躲開,只聽見啪嗒一聲,自己的左手竟然被手銬銬住了,阿瑞斯用力一扯,真一便被他帶了過去,又是一聲脆響,手銬的另一邊銬在了衣架的金屬管上。
  阿瑞斯好笑地站在離真一不遠的地方,看著他費盡力氣伸長手臂想要抓他,可惜手指在離自己衣襟三釐米的地方便不能再上前了。
  “寶貝,你這麼費力地想要抓住我的樣子,會讓我以為你很愛我的。”
  “阿瑞斯!阿瑞斯!”真一大叫著,金屬管被他拉扯地卡啦啦響,但卻只是微微顫抖絲毫沒有掙脫的跡象。
  “這副手銬可是很貴的,不少有錢人為了享受S M還特別定做了呢。”阿瑞斯信步走到窗邊,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打開窗子,當著真一的面扔了下去。
  “你把我鎖在這裏到底為什麼——”真一怒吼著。
  “噓——”阿瑞斯的食指放在嘴唇上,“你叫這麼大聲是想把樓上的保安引過來嗎?”
  “你最好殺了我!不然我會吼到有人發現我為止!”真一剛作勢要再次大吼,對方猛地來到他的面前。手銬嘩啦啦一下子被拉到金屬衣架的頂端,阿瑞斯從口袋裏掏出一粒小藥丸。
  “還記得它嗎?上次在這裏也是你發現了我,我喂你吃了這個之後,你就說不了話了。”
  刹那間,真一閉緊了嘴巴,惡狠狠看著一臉閒情的阿瑞斯,對方只是笑了笑,“我最喜歡你看著我的眼神。”
  真一撇過頭去,暗自咬牙,可惡,所有的保安都集中到樓上的宴會了,根本沒有人在這一層巡視。
  “不過你要是一直這麼大叫,真有人發現你的話,會影響我的‘工作’的。”
  工作?阿瑞斯要殺誰?
  “你這樣一直不看我,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你會傷心就不是阿瑞斯•海辛了!
  “真一……”阿瑞斯的聲音忽然從玩世不恭的語調變得輕柔了起來,他伸長手指撩起真一耳邊的碎發,但是他卻對他的觸碰反感至極,只是甩過腦袋,但是阿瑞斯卻絲毫不在意一般,手指輕輕摩擦著他脖頸的肌膚,“你就乖乖呆在這裏吧。”
  做夢!我就算把手拉斷了也要出去!
  阿瑞斯忽然站了起來,將他拉了過去,除了那只被扣在鐵架上的左手,他整個人就這樣被對方攬進了懷中。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的唇舌整個覆了上來,真一向後仰著腦袋想要閃躲,對方卻從鼻腔裏發出近乎調笑的悶哼聲,火熱的舌就這樣席捲而入。
  真一奮力抗拒著,另一隻右手意圖掐入對方的側腰,阿瑞斯就似早就預料到一般,一隻手扼住真一的手腕,口腔裏的侵襲更加地狂放,那粒小藥丸就這樣從阿瑞斯的口中渡到了真一的口腔裏,真一想要將它頂出去,不料阿瑞斯的手掌竟然沿著自己的背脊滑到了腰間,甚至就那樣隔著西裝褲大力揉捏著他的臀瓣,指尖極度色 情地在穴 口處徘徊,真一一個吃緊,阿瑞斯的舌尖掃過他的舌頭側翼,下意識地吞咽,那粒藥丸被咽了下去。
  阿瑞斯從他的口腔裏退了出來,看著真一用右手拖著自己的咽喉,感受到自己的發聲系統似乎完全不受自己大腦的控制,無論怎麼用力也只能發出呢喃般的聲響,就和上一次一樣!
  他抬起頭,看著坐回沙發上的阿瑞斯,對方淺笑道:“它只能暫時麻痹你的大腦對聲音的控制而已,我保證兩個小時之後你仍然可以開口說話。”
  我開不開口說話不要緊,重要的是你的目標到底是誰!
  阿瑞斯將真一的手槍收進自己的西裝口袋裏,手指掠過真一的眉骨,“說實在的,我一點都不想對付他。因為這個世上,除了他以外你在任何人的身邊我都會不放心。但是很可惜,既然任務來了,那我就必須要解決掉他。”
  那一刻,真一睜大了眼睛。
  阿瑞斯的目標是昭信!
  真一發了瘋一般拖拽著那個手銬,金屬衣架被搖晃得有如地震一般。
  “寶貝,不要太用力了。因為在你掙脫之前,我應該已經解決掉他了。”阿瑞斯淡然一笑,將那間房間的門鎖上,真一聽著門外對方越走越遠的聲音,覺得連自己的心跳都被對方帶走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誰都不能傷害他!
  真一拼命地想要把自己的左手從手銬裏擠出來,可惜就算它嵌進自己的肌肉裏,血液沿著手銬一圈一圈回落下來,自己的左手仍然被禁錮著。
  為什麼會這樣!
  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手是一樣多餘的東西,真一真想就這樣把它折斷了。
  霎那間,他看見不遠處自己和阿瑞斯掙扎時落在地上的鑰匙扣,上面有一把折疊式的瑞士軍刀,那把刀很鋒利,只要自己心夠狠,砍掉左手也無所謂!
  真一委下身體,手銬隨著自己沿著金屬管滑落到地面上。他將身體貼在地上,伸長自己的腿想要去夠那串鑰匙扣,肌肉被拉伸到了極限,可是他的鞋尖距離那串鑰匙至少還有四、五釐米。
  “what's the funking fuck!”他在心裏大聲叫駡。
  真一急的滿臉通紅,汗水沿著額角流下來,他大力地垂著地板,還差一點一點啊!
  阿瑞斯離開了那個宴會廳,來到了走廊外,他的手上拿著真一的手機。
  會場裏的昭信魚貫地與來賓敬酒,他的女伴阿曼達也相當盡責地與一些大人物攀談。謙和笑吟吟地端著酒杯走到昭信的身邊,與他碰杯道:“咦,我怎麼沒看見小早川?”
  下意識回顧四周,昭信的目標鎖定在了遠離人群的伊娃身上,但是真一卻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這個時候,西裝裏側的手機開始震動,上面顯示出真一的手機號碼,昭信朝著賓客們禮貌式地點了點頭,便走向了來賓休息室。
  關上門,將手機接通,“你在哪里。”
  “你是問我,還是問小早川在哪里?”
  昭信的手指微微一顫,冷然道:“阿瑞斯•海辛。”

  第 75 章

  “很不好意思破壞了你的生日宴會,”阿瑞斯的手指玩弄著手機上的掛墜,不緊不慢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下兩層,是時候我們倆該好好‘談一談’了。”
  “你把小早川怎麼樣了。”昭信走到了休息室的門邊,一開門便看見了謙和,對方微微皺起眉頭看著他,昭信揚了揚眉梢示意他不要說話。
  “你放心好了,我要解決的是你,不是他。我們這一行也是有規矩的,從來不碰目標以外的人。
  但是不殺他不代表我不能做其他的事情啊。”最後一句話,阿瑞斯的聲音放緩,曖昧中帶著幾分挑 逗。
  昭信沒有回話,只是嘩啦一聲將手機的滑蓋關上,快步走了出去,謙和一把拽住了他。
  “你要去幹什麼?”
  “解決一件我一直想完成卻沒有完成的事情。”昭信說完,便晃開謙和的手走了出去。
  離開會場,幾個保安向他行了個禮便看著他推開安全門走進去。
  樓梯間裏並不算太暗,昭信一步一步走了下去,緩緩解開自己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扶手上,他知道,當他面對阿瑞斯的時候,身上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終於來到兩層樓以下的安全出口,昭信側過身子,伸手將門打開,瞬間而已,一記子彈便射入牆中,大理石牆壁揚起淡淡的塵埃。
  那是消音手槍打出來的子彈,聽聲音暫時無法辨別手槍的型號和子彈口徑。
  子彈上膛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異常的響亮,昭信握著槍離開側門,面對走廊,只有十幾米外宴廳的大門透露出些許的微光。
  昭信知道,這樣毫無遮擋物的走廊裏阿瑞斯是不可能藏匿的,他只可能是在那個宴廳裏。
  如果一直擔心對方會不會在自己走到門口時突然來一槍,那麼他永遠都不可能和阿瑞斯面對面的較量。
  聳眉一笑,他忽然覺得自己所有的顧忌都是多餘的,自己和阿瑞斯一樣都受過最殘酷的規避訓練,路易斯的子彈要命中自己,概率也不過百分之五十上下,就算對方是阿瑞斯,又能如何?
  他一步一步就這樣走進了那個宴廳,因為沒有宴會,所有的桌子靠著牆壁擺放著,只有正中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似乎動彈不得,他背對著昭信,整個背影被椅背遮擋,只能看見幾縷發絲,但是昭信認出來,座椅上的人穿著的是真一的那套西裝。
  而阿瑞斯,則笑著站在一旁,他的手指掐在對方的喉嚨處,那抹微笑仿佛淬了劇毒一般。
  “我還以為你不敢進來呢。”
  昭信沒有說話,只是向前走去。
  忽然之前,阿瑞斯將座椅上的人掐起來,嘩啦一下扔向昭信。
  自然反應一般,昭信側過身去,那個人影從他身邊摔過,阿瑞斯的子彈掠過昭信的側臉,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
  “我還以為你會很寶貝地想要接住它。”阿瑞斯攤著手笑了笑,看起來一副門戶大開的樣子,昭信知道對方無論用什麼姿勢,從那個角度,想要射擊都沒有問題。
  那個摔在昭信身後的塑料模特磕啦一聲,似乎關節被摔爛了。
  他沒有伸手摸去臉上的血漬,淡淡地看著阿瑞斯。
  對方離開了那張椅子,向前走了幾步,那只銀黑色的手槍在他的指關節處晃蕩著,在轉到某個角度的時候,扳機忽然被扣了下去,也就在那一瞬間,昭信的手臂忽然抬了起來,扳機還沒來得及及扣動,便被阿瑞斯的子彈打穿了槍膛,可是就在下一刻,昭信忽然閃到了他的面前,一個側身抬肘,手指在阿瑞斯扣著扳機的食指上一彈,如同魔術一般,槍便從阿瑞斯的指縫間滑落下來,他剛想要用另一隻手去接,昭信的手已經將他隔開,那只手槍嘩啦一下落在了地板上,這個聲音在空曠的宴廳裏顯得尤為響亮。
  被鎖在休息室裏的真一聽見這個聲音,全身的細胞都敏 感了起來,他拼命地拉扯著自己的左臂,金屬衣架搖晃得更加厲害,他真想就這樣把自己的左手擰斷。
  他拼了命想要從喉頭裏發出哪怕一點聲音也好。
  低下頭,眼淚快要落下來,忽然之間,金屬架底部那幾個嵌進地面的鉚釘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摸向自己的頸間,將那個伊娃送給自己的十字架掛飾摘了下來,將十字架的一頭嵌進鉚釘裏,開始轉動。這個掛飾是自己第一次來到紐約時伊娃送給自己的吉祥物,還好它不是純銀或者黃金打造的那種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而是七八十年代鐵制鍍銀的十字架。
  真一的手指用盡力氣,十字架的一端因為力氣太大而嵌進了他的指腹裏,血液沿著掛飾流入鉚釘的縫隙裏,真一聽見自己的骨骼在咯咯作響,就在第一顆鉚釘被轉出地面的時候,十字架的一端已經扭曲了,真一將它從自己的指腹中拔出來,立馬嵌進第二個鉚釘裏。
  要快!一定要快!不然就來不及了!
  同一時刻,阿瑞斯一個翻身轉到了昭信身後,手指還沒觸上昭信脊柱便已經撲了一個空,而昭信一個側壓,胳膊肘頂著阿瑞斯的胸口將他按到在地,一記悶響,他皺了皺眉頭,阿瑞斯不知何時又掏出了一把槍,槍口正散著熱,子彈穿透了昭信的肩胛,血液從高檔襯衫裏湧了出來,暈染成一大片紅色,可是即便是這樣,昭信還是不留餘地地準備擊碎阿瑞斯的胸腔。
  因為肩膀受傷,壓制對手的力度減弱的刹那便被阿瑞斯鑽到了空隙一個翻身起來,順帶一記手刀劈向昭信的脖頸。
  昭信也當仁不讓,身形快得讓阿瑞斯心中一驚,當疼痛傳來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肋骨恐怕被對手的膝蓋頂到骨折了。
  而那一聲子彈出膛的悶響,讓真一的身體愈加顫抖,他狠下心感覺到碎裂的十字架頂端紮進了自己的指骨裏,但是疼痛卻無法干擾他,第二顆鉚釘被拔出來的瞬間,十字架的兩端都已經毀掉了。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請讓我救他!
  請讓我救他!
  真一的雙手握住金屬管,手掌因為過於用力,能夠感覺到摩擦的灼熱,他費力地張大了嘴巴,肌肉因此而緊繃。
  阿瑞斯在心裏苦笑了笑,一個翻身剛準備再射出一槍,卻沒想到昭信不知何時從他的側腰解下了一把小巧的匕首,擲出去的瞬間將槍口掐住了。阿瑞斯感覺到自己手腕一震,還好扳機沒有扣下去,不然非炸膛不可。
  “哎呀哎呀,你把真一的槍都給弄壞了!小心他生你的氣。”
  一抹冷笑掛上昭信的唇角,“不要以為你一直提他的名字我就會被你挑釁。”
  阿瑞斯扯了扯唇角,忽然淩空一躍,手肘襲向對手,看起來相當輕盈的俯躍,昭信卻在其中看到了肅殺的氣勢。
  只有那一瞬,如果把握不好,自己的咽喉就會被砸斷。
  昭信睜大了眼睛,阿瑞斯接近的身影一格一格,就在他的手肘觸上自己喉結的瞬間,昭信的動作迅速無比,一拳頂起阿瑞斯的手肘,另一掌推向了他的肩膀。
  阿瑞斯畢竟身經百戰,瞬間的應變就是他能夠活到現在的理由。他順著昭信的力後撤,一個閃避,另一隻手已經扼上了昭信的側頸。
  那一刻血脈加速的錯覺,讓昭信的反應也更加靈敏,他另外一隻手的手指扣上了阿瑞斯的手腕,兩方的力量相互平衡著,只要有一方稍有鬆懈,丟掉的就是性命。
  阿瑞斯笑了笑,將另一隻還能活動的手戳進了昭信肩胛的傷口中,肌肉被刺穿的痛楚沒有讓他眨一下眼睛,但是報復一般,他的手掌也劈向阿瑞斯手上的肋骨。
  媽的!這下子連胃都被戳穿了!這次的任務真他媽划不來!
  真一的手掌因為過分用力而被磨出了血液,金屬架撼動著,最後一顆鉚釘在他心臟都因為超負荷的用力而快要停跳的瞬間,嘩啦一聲從地面被拔了出來。
  真一大喜過望,手銬沿著金屬管向下,從那個切口處拉了出來。
  他奔出休息室的門口便看見大廳的中央兩個膠著中的身影。
  昭信因為真一的出現而暗自鬆了一口氣,但是卻被阿瑞斯鑽到了空隙,幾乎一鼓作氣要捏碎他的咽喉。
  真一的腳尖觸上阿瑞斯被昭信打落的那一把小聲手槍,不做多想便舉了起來。
  阿瑞斯似乎明白真一的意圖,拉著昭信的咽喉想要將他轉向槍口。
  半秒時間都沒有,真一依然扣下了扳機,子彈穿透了阿瑞斯的手臂,昭信就在那一刹那反身一把將阿瑞斯壓在了地板上。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幾個穿著防彈衣的人持著槍沖了進來。
  “FBI!所有人把槍放下!”
  真一緩緩將槍扔在地板上,莫妮卡快步走上前將阿瑞斯帶上手銬拽了起來,並示意其他探員將槍放下。
  莫妮卡拽過阿瑞斯的臉,冷然道:“終於找到你了,阿瑞斯•海辛。”
  阿瑞斯抬起眼來看了一眼真一,調笑道:“準確的說,是他找到我了,而不是你們。”
  莫妮卡不以為意地將阿瑞斯拽向門口,大聲命令道:“馬上找醫生來!”
  很快,阿瑞斯被兩個探員架著,十幾把槍口對著,聯邦探員們已經很久沒有用這麼大的陣勢來抓捕罪犯了。
  莫妮卡走到真一的面前,看著他,點了點頭。
  她不用說話,真一也知道她想要說的是什麼。
  莫妮卡轉身,望向昭信,“很感激你,西園寺先生。如果沒有你我們抓不到阿瑞斯。我們也很抱歉作為聯邦探員沒有在他來襲擊你之前將他緝捕。無論你有任何需要,我們FBI都會極力配合,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治療你們的傷……”
  莫妮卡愣了愣,她發覺昭信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向自己。
  他的目光深邃讓人難以揣測,但是卻透露出難以言喻的心疼。
  他看著真一,那雙手上已經傷痕累累,從手腕到手掌再到指尖,殷紅的顏色幾乎要劃破昭信的眼球。
  那是射擊運動員的雙手,本就不該受一點傷。
  “莫妮卡探員,我覺得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你的政府會不會將阿瑞斯送上聯邦法院。”昭信淡淡道。
  莫妮卡似乎陡然驚醒,她開心的太早了,阿瑞斯的“工作”涉及了太多的機密。
  “多謝提醒,失陪!”莫妮卡立馬轉身而去,與迎面而來的謙和擦身而過。
  謙和倚著宴廳的大門,托著下頜看著昭信佇立在那裏望著真一的身影,還有真一因為體會到昭信的視線而不知道該把目光轉向哪里的窘迫表情。
  “嘿,昭信。你的私人直升機已經停在了頂樓,你可以不在乎自己肩上的傷勢,但是你不會任由小早川的雙手一直滴血吧——要知道清理地毯的時候,血漬可是最麻煩的了。”
  真一聽見昭信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的手腕被對方輕輕地握住。
  昭信每次握住自己的時候,力氣總是很大,甚至有些吃痛,但是這一次卻溫柔得仿佛時間都要碎落一地。
  真一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感覺昭信帶著他向外走去,對方觸著自己的手指還在顫抖,仿佛想要用力確認他的存在又如此矛盾地害怕傷害到他。
  直升機捲起的風浪迷了人的雙眼,昭信不說二話只是將真一托了上去。
  引擎的聲音很大,將心跳和言語統統遮蔽。
  昭信垂著頭,真一看不見他的眼睛,卻看見那已經滑落到了下頜。
  傻瓜,為什麼要這樣?
  我不是女人,不需要你密不透風的保護。
  我是男人,就算是為自己愛的人受傷,也會覺得快樂。
  真一用帶血的手指輕輕掠起昭信的發絲,吻上他的眼睛。
  直升機裏依舊嘈雜得除了引擎聽不到任何聲音。
  但是某個地方卻寧靜無比。

  第 76 章

  FBI為了追捕阿瑞斯的搭檔美狄亞,封閉了大廈的出入口,逐個盤查來賓身份。
  “這到底怎麼回事?”伊娃擠過人群找到了正在和FBI交談中的謙和,“而且我到現在都沒看見真一!”
  “沃爾夫小姐,你先別著急。”謙和將伊娃扶到了一邊,“小早川現在和昭信在一起,什麼事都沒有。”
  “什麼事都麼有?”伊娃揚了揚眉,不遠處的聯邦探員正在對每個來賓進行身份登記,“那他為什麼會和西園寺先生在一起?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要拿你做外交的那一套來敷衍我!”
  謙和微微嘆了一口氣,在伊娃耳邊小聲道:“FBI已經逮捕了阿瑞斯•海辛……”
  那一刻伊娃睜大了雙眼,“阿……瑞斯……這一次他的目標是誰?”
  “是西園寺,但是小早川發現了阿瑞斯的身份,但是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們,就被阿瑞斯帶走了。”
  “那真一有沒有事情?到底有沒有事情啊!”伊娃拽著謙和的袖口,緊張到了極點。
  “沒有,不但如此,他和昭信還一起抓住了阿瑞斯,他只是受了點小傷,所以和西園寺一起去醫院準備包紮一下。”謙和的聲音特有的溫潤,讓人不自然安心了下來。
  “那就好,那就好……”伊娃被他扶到了場邊的座椅上。
  阿曼達走了過來,一把拽住謙和,剛想要問些什麼,話到嘴邊卻改成:“昭信他沒事吧?為什麼我到現在還看不到他?”
  謙和輕輕將她的手鬆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他沒事。我保證今晚過後你一定還能見到他。”
  望著謙和的背影,她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一般。
  為什麼昭信要離開會場?那樣簡直就是製造空間讓阿瑞斯有機會殺了自己……而且為什麼是小早川和他在一起,而不是麻生或者謙和?
  阿瑞斯被探員帶到了大廈門口,那根斷裂的肋骨真是疼得他快笑不出來了,再加上不斷流血的手臂,他瞟了一眼左右兩邊,心中有些憤憤不平。
  我好歹也是個S級的殺手吧……
  當囚車的車門打開的瞬間,他揚了揚眉。
  不會吧?你們竟然想要像關動物一樣關著我?
  微微側過頭來,馬路對面,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女人走過。
  阿瑞斯淡然一笑,不錯嘛,美狄亞……危險來的時候你此次都跑的比我快!
  是的,就在阿瑞斯在宴廳裏與昭信對峙的時候,美狄亞早就離開了宴廳,換上清潔工人的工作服離開了菲爾國際展覽中心。
  此刻,她的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
  我親愛的阿瑞斯,你就好好享受聯邦政府的醫療服務吧。
  到達醫院三個小時之後,昭信肩膀裏的那顆子彈便被取出來了,包紮之後注射了幾針預防感染。
  離開手術室的時候,昭信第一眼便看見坐在座椅上的真一。
  “為什麼不在病房裏呆著?”昭信朝他身後的一聲做了個手勢,他們便陸陸續續散去了。
  “病房,你在開玩笑嗎?”真一爽朗一笑,“我只要縫兩針包紮一下就好了,可不比中彈的某人,還要進一趟手術室呢……”
  昭信沒有說話,只是將真一的左手抬起來,從手指到手腕,都被白色的繃帶包裹著。
  “你回病房吧,我現在準備回家。”真一試著想要將手抽回來,但是對方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我們一起走。”說完,昭信便走到了真一的前面,這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嘿!嘿!你不用留院觀察的嗎?”真一快步上前拉住他。
  “沒有打中要害。”
  “那你也應該留在醫院裏!”真一按住他,“就算沒打中要害也傷到了骨骼不是嗎?還有萬一傷口裂開或者感染了呢?”
  昭信卻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還有半個小時就十二點了。”
  “啊?”真一呆了呆,忽然明白了過來,“你是說你的生日嗎?”
  “走吧。”昭信揚了揚手臂,真一知道對著這個人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他決定了要做的事情,自己根本無法改變。
  兩人來的時候都是乘坐直升機沒有開車,來到醫院門口昭信作勢要打電話叫司機,真一只好好笑地攔住他,“大晚上的又要把麻生叫來啦?我們打車就好了。”
  一伸手,真一便攔下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他回頭朝昭信一樂:“怎麼?好久沒坐過出租了?上來吧!”
  昭信不再言語,坐到了真一的身邊,隨口便報出了自己在紐約市郊的那座別墅的地址。
  真一先是愣了愣,隨即莞爾。算了,自己都沒有陪他好好過過生日。
  路過一家24小時披薩店的時候,真一叫停,買了一盒意大利芝士披薩,一回到車上,就看見昭信微微皺起了眉毛。
  “買這個做什麼?垃圾食品。”
  “喂,你的生日宴會上好吃好喝的倒有不少,可惜我一樣沒吃著。現在這個點了,還有哪家高級餐館還營業麼?”真一有些好氣,伸手將盒蓋打開,芝士的味道在整個車廂裏彌散開來,讓人有一種十指大動的感覺。真一舔了舔嘴巴,肚子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那一刻,昭信的輕笑聲在他的耳邊蕩漾開來。
  “笑什麼?”真一撇了撇嘴,伸手想要去抓披薩,可惜他左右兩隻手的手指都因為被十字架劃破而上了繃帶,“早知道應該再多要一個塑料手套的。”
  昭信將盒子端到了自己的膝蓋上,托起一片披薩來到真一的面前,“吃吧。”
  真一想也不想便微低下頭,咬在那一片披薩的尖端,芝士被拉扯得很長,真一發出悶笑聲向後仰去,才把它扯斷。
  “嘗一下要不要?就算是‘垃圾’,有這麼多人愛吃,總歸有它存在的理由。”真一一邊咀嚼著一邊對一旁坐得像是貴公子一般的昭信道。
  對方就著真一咬過的地方,也吃了一口。芝士很廉價,火腿烤得也有些過頭了,也許自己真的是餓了,又或者身旁的人是真一,昭信覺得嘴裏的東西味道還不錯。
  “嘿嘿,把那塊給我是,就是那塊蘑菇很多的。”真一嚷了嚷。
  昭信有些失笑地將那塊披薩端起來,在真一面前晃了晃,看著他一嘴巴咬下去,腮幫鼓鼓地嚼著,很快那一塊就被咬到底了,只剩下被昭信捏著的捲邊的部分。
  真一側過臉去,將那一部分咬進嘴裏,昭信的指尖觸上他的唇,停了停,輕聲道:“我想好好抱你。”
  真一艱難地咽了下去,看著昭信,“喂!這裏是出租車上!”
  “司機聽不懂日語。”
  真一白了他一眼,小聲道:“真不懂了……叫你喂個披薩怎麼也能喂出‘色 情’味道來。”
  此刻,折騰了許久,宴會上的賓客們終於可以離開會場。
  阿曼達一離開菲爾國際展覽中心便撥打昭信的手機,無奈對方並不接電話,再看見伊娃和謙和也走了出來,便趕忙迎上去:“你們是要去看小早川和昭信嗎?”
  伊娃點了點頭道:“一起去?”
  三個人來到醫院,卻沒想到昭信並沒有留在醫院。
  “怎麼回事?”阿曼達看向謙和,“你不是說過昭信中彈了嗎?為什麼沒有留在醫院?”
  一個值夜班的醫生走過來解釋道:“這位小姐你不要太擔心,西園寺先生的傷勢並不嚴重。我們本來也是建議他留院觀察幾天,但是他堅持要離開,我們也不便勉強。”
  “那就是回家了?”阿曼達踩著高跟鞋朝醫院外走去,身後的謙和叫住了她。
  “既然他回家了就讓他好好休息吧,阿曼達!現在已經快兩點了,如果你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好嗎?他現在需要休息。”
  阿曼達頓了頓,“好吧,我先回家。”
  謙和掏出手機囑咐麻生將阿曼達送回去,然後回頭對伊娃道:“現在很晚了,我也送你回去吧。現在小早川應該也已經回家了。”
  坐上車,伊娃看著外面的浮光掠影,嘴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就算回到家,我也不會看到真一。”
  “啊?”謙和轉過頭來。
  “他現在應該是和西園寺先生在一起吧?”伊娃的笑容裏包含深意。
  謙和沒有說話,當車子轉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才開口道:“你怎麼發現的?”
  “因為我是女人。”伊娃嫣然一笑便不再多言。
  當車子停在市郊的別墅時,真一已經倚在車窗上睡著了。
  昭信將他拍醒,付了車費之後便拉著他走進別墅。
  燈被點亮瞬間,真一終於醒過神來。
  “困了嗎?去臥室睡吧。”昭信從背後推了推真一,看著他迷迷瞪瞪走上樓梯去了臥室。可是躺進床裏,真一的大腦卻慢慢清晰了起來。
  門被推開的聲音讓他的腦神經忽然一陣緊繃,感覺到那個人緩緩壓在了自己的身上,薄荷味道的吻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你刷牙了?”真一爬了起來,“那我也去。”
  “你怎麼握牙刷。”昭信坐在床邊看著真一走向浴室的身影。
  “那怎麼辦?一嘴巴披薩味。”
  “聽起來你好像準備好了要和我接 吻。”
  “喂!”真一聳起了眉毛,“我只是不喜歡睡覺的時候一嘴巴味道!”
  昭信起身,跟著真一來到臥室,替他接上水,擠上牙膏,將牙刷伸進他的嘴裏,為他刷牙。
  真一探著腦袋,齜著嘴,感覺薄荷味道的泡沫溢滿整個口腔。
  “今天不能洗澡了,你和我的傷口都不能沾水。”
  “恩。”真一點了點頭。
  “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可以幫你擦一下身上。”
  這一句話一下子真一差一點嗆到,“不要吧……好像小孩……”
  “恩,反正我也很喜歡你身上的味道。”昭信微微一笑,嘴角的凹陷頗有情 色意味。
  真一看著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你出去好了!我自己可以洗!”
  “不要。”
  “我自己洗!”
  昭信的臉忽然伸到真一面前,咬上他的鼻尖:“我要把我的‘真一’洗乾淨。”
  “那我不洗了。”真一朝浴室外走去,昭信從後面將他攬住,濕熱的吻印在他的後頸上,雙手緩緩向下,將襯衫的下擺拉起來。
  “你就不能偶爾做一個乖孩子嗎?偶爾我想要你做什麼的時候你就會做什麼?”
  真一撇了撇嘴,“洗就洗,廢話那麼多幹什麼。”
  說完便轉身繞過昭信,大喇喇坐到浴池邊,“放水。不過先說好,我也不希望你肩膀上的傷處碰到水。”
  “你合作一點我的肩膀就不會沾到水。”
  水放好的時候,真一便看見昭信緩緩將襯衫解開,很隨意地扔在瓷磚地上,真一一回頭,昭信連西裝褲都已經褪了下去,紋理清晰的腹部肌肉,修長線條優雅的雙腿,真一看著他的手指伸進底褲邊緣的瞬間,連忙阻止道:“嘿!嘿!你能不能留下這條!”
  臉離的太近了,似乎能夠感受到那個器官的熱度。
  “是不是你也打算穿著底褲洗澡啊?”昭信的聲音向上挑起,有一種玩味的感覺。
  真一懵了,良久說不出話來。

  第 77 章

  昭信笑而不語,直接坐進了浴缸裏,聽著嘩啦啦水從浴缸裏流出來的聲音,真一窘得真想拔腿就跑。
  “真一,為什麼你總是這麼不乾脆。”
  聽到對方的聲音,真一的思緒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也許,愛情和射擊是一樣的。既然自己已經挺好了槍瞄準了靶心,為什麼總是遲遲不扣下扳機。如果總是對那一瞬間的把握猶猶豫豫,錯過的也只會更多。
  真一聳了聳肩膀,轉過頭來,微微側著腦袋,“記得你說過,既不會弄濕我的手,也不會弄傷你自己肩膀上的傷口。”
  眼神裏的那幾分挑釁,讓原本帶著逗弄心情的昭信莫名地一陣心悸,眼神只能看著真一很乾脆地將西裝褲和襯衫解開,扔在洗手臺上。就在他的手指拉扯著底褲邊緣的時候,昭信微微一笑:“那一件,你可以留給我嗎。”
  真一挑了挑眉,不作言語,只是伸長腿邁了進去,面對這昭信坐了下去。
  這個浴缸比平常的浴缸要大上一些,但是兩個高大的男生一坐下去,不由得有寫擠。真一的小腿只好繞過昭信的側腰伸了過去,真一的小腿肚感覺到昭信的體溫在那一刻似乎比水溫的溫度還要高,他知道如果自己現在不放鬆,一會兒一定會很慘。
  “隨便擦一下就好了。”真一的胳膊肘放在浴缸兩邊,纏著繃帶的手則停留在半空中。
  昭信拿著毛巾,伸長手臂擦拭著真一的脖頸,鎖骨,擦過胸前的那兩粒茱萸,在水蒸氣的氤氳下顯得異常的誘人。
  昭信微微靠近真一,這也促使他必須將腿張得更開。雙腿間的肌膚以及後 穴在水波中若隱若現,但是真一卻一反常態,沒有別過頭去,而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昭信的臉上。
  昭信向前傾下身體,嘴唇來到真一的耳邊:“你今天‘乾脆’得讓我受寵若驚。”他的手繞過真一的腋下,毛巾沿著他的脊椎向下,在腰間緩緩擦拭著。
  “你動作不快點,水會涼。”真一惡作劇般也來到昭信的耳邊,輕聲耳語道。
  幻覺一般,他忽然覺得昭信的耳朵很紅,而自己的小腹上,似乎被什麼灼熱的硬物頂住了。
  真一微微愣了愣,感覺昭信的雙手直接覆上了自己的臀瓣,手指沿著浸濕的底褲向裏探去,揉捏著那裏的肌肉,指腹不斷摩擦著那縫隙,手指就著熱水的潤滑伸進那溫暖的後 穴中。
  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真一向後靠去,不料昭信的手指卻旋轉著越探越向裏去。
  “現在不放鬆,等一下會吃更多苦頭。”
  “那你快一點。”真一終於偏過頭去,而昭信則輕笑著親吻吮吸起他脖頸的肌膚。
  “水涼之前,我一定帶你出去。”
  這句剛說完,真一心中已經,昭信已經將第二根手指也擠了進去,沿著甬道的內壁揉捏探索著,真一下意識雙手離開浴缸的邊緣,摟上昭信的脖頸。
  昭信的淺笑聲在真一耳邊回蕩,“那你抱好我,不然摔下來我可接不住你。”
  下一秒,他的手指從真一的身體裏退了出來,手掌沿著真一的雙腿來到他的膝蓋,將真一的腿提到自己腰間,就著這個力度嘩啦一聲從水裏站了起來,真一心裏一陣驚呼終於明白剛才昭信為什麼要叫他抱緊自己。
  真一感覺到嘩啦啦水流落回浴缸中的聲音,昭信微微仰著頭欣賞著他那一瞬間驚訝的表情,一步一步離開浴室,踩在臥室的地毯上,然後將真一放倒在柔軟的床褥中。
  昭信被水打濕的發就這樣粘濕在他的背上。
  “你肩膀上的傷口是不是濕了?”
  沒有得到回答,昭信只是側過臉,含住真一的唇,將一切言語都封緘。
  昭信的舌掃過真一的齒關,舌尖頂了頂真一的舌尖,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真一的舌迎了上去,纏繞著,他抬起頭,似乎為了和昭信更接近,用顫著繃帶的雙手繞到他的腦後,輕輕吮吸著。昭信緩緩退讓,任由真一的頭抬得越來越高,尋求著自己的舌,終於到達某個角度,真一發覺自己已經坐在了昭信的腿上。
  “你不會……”話還沒說完,昭信一改前一刻的抑制,掠奪一般侵入真一的口腔,狂放地吮吸著,變換著角度就是為了尋找最緊密的契合處。他的雙手捏著真一的臀瓣,將他整個拖了起來,當真一的穴 口頂住昭信硬挺的頂端,還沒有進入便能感受到那裏要將肌膚都灼傷的熱度。
  又是騎 乘式!
  真一故意讓自己的身體向後仰,想要趁著昭信還沒有進去之前倒回床褥裏。可惜昭信早就猜到他的心思,鼻腔裏一陣近乎寵溺的輕笑聲,放開他的雙臀,而是摟住他的背脊,強迫他回到面對面坐著的姿勢。
  真一被昭信的唇舌糾纏著沒辦法發出聲音來表達自己的意見,但是他知道就算自己說了不喜歡騎 乘式,昭信也一樣不會放過他。
  就在此刻,昭信的雙手忽然猛地將真一的臀瓣掰開,鈴 口猛地將入口處的褶皺撐開,一鼓作氣擠了進去,腸壁被帶動著,真一緊閉著眼睛,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昭信的舌退出他的口腔,碎吻著他的唇角,聽著他因為緊張而拉長的呼吸聲。
  “沒什麼好害怕的,全都進去了。”
  真一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對方撐到了極致,昭信吮吸著他的下巴,手掌依然抓著他的臀瓣。
  “你現在……先不要動。”真一咬牙道,他很怕昭信一動自己那裏會裂開。
  “可以。”昭信回答的很輕,吻過他的臉頰,舌尖掃過他的耳垂。
  真一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那個龐然大物熱度非常,血液流過的頻率也清晰無比。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一次自己都非常憎恨昭信的那裏的尺寸真是讓自己承受不起。
  “我可以動了嗎。”昭信在真一耳邊輕聲問道,聲音被壓得很低,隱忍到讓人感覺到壓迫,“讓我等太久可不是明智的選擇。”
  真一一陣輕顫,昭信故意挪動了一下,鈴 口劃過甬道深處的敏感處,一瞬間真一感覺小腹一陣燥熱,昭信的輕笑聲性 感得讓真一直咽口水,“你看,你也有反應了,我可以動了嗎?”
  早死晚死,都是一樣!
  “你動吧。”
  昭信在真一的唇上碰了碰,很短暫卻很輕柔,“我是要抱你,不是要殺你。你為什麼不試一試閉上眼睛感受我?”
  真一抿了抿嘴,也覺得自己一直害怕得有些好笑,但是對“入侵”每一個人都會有本能的抗拒,更何況昭信總是入侵得很瘋狂。
  真一低下頭,吻上昭信的鼻樑,昭信也跟著仰起頭,不斷觸碰著真一的唇,下身也緩緩律動了起來。感覺自己的內壁附著在昭信的分 身上,隨著那律動而被摩擦得發熱,頂端不斷擦過體內的那一點,真一的所有感官隨著昭信的律動而起伏,當昭信退出時,他覺得自己仿佛從高處墜落,而當昭信挺進時,他有覺得自己忽然被托向至高出。
  似乎感受到真一已經適應了,昭信的背脊微微向後仰去,雙手將真一的臀瓣掰得更開,令得真一下意識將雙腿張得更開,他的衝刺則更加兇猛,真一的喘息跟著他的頻率加快,那氣息噴灑在昭信的耳際,被緊緊包裹的快 感讓昭信愈加瘋狂了起來。
  他大力嗜咬吮吸著真一的鎖骨,舌尖挑過胸前的那兩點便舔吮了起來。
  真一的內壁在那一瞬間收攏,將昭信的分 身緊緊吸住,正是這樣的阻力,反而讓昭信有了更加想要衝破一切的欲 望。
  向上頂的力氣越來越大,真一按住昭信的肩膀,不由得大叫:“慢一點!慢一點!”
  昭信卻直接將真一的腦袋按下來,挑開他的上唇,一陣不亞於身下動作的狂吻。
  真一不由得按緊他的肩膀,手指不經意掐住他肩上的傷口,那一陣疼痛沒有讓昭信停下來,反而他猛地退了出來卻在一瞬間頂了進去。
  真一放在昭信兩側的雙腿不由得用力想要讓自己離開昭信的力量範圍,卻不想對方直接將他的兩條腿拉開,大力拽向自己,分 身的頂端狠狠撞在那一點上,真一的呼吸停在那一瞬,頓時釋放了出來,噴濺在昭信的小腹上。
  然而昭信卻沒有減緩速度的傾向,真一隻覺得越來越承受不起對方的衝擊,雙手撐在昭信的肩膀上打算一鼓作氣從他身上站起來,卻沒想到昭信雙手扼上他的手腕,一把扯向身後,兩個人倒進床墊裏。
  真一心中小小鬆了一口氣,至少終於躺下去了,卻不想昭信的吻停留在他的耳邊,“也許我確實很想殺了你——”
  “喂!”真一驚叫感受著昭信忽然全部從他的身體裏抽走,將他的兩條腿拉了起來,半個背都離開了床墊,昭信跪立著,忽然之間整個挺了進去,又是一陣瘋狂的抽 插。
  感覺自己的內壁幾乎都快被昭信拉扯出身體,底部的囊帶不斷衝撞著臀瓣,真一連呼吸都不敢,雙手抓緊手邊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
  迷蒙間,他看見昭信就一直低垂著腦袋望著自己,似乎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真一伸長手,指尖掠過昭信的臉頰,對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身體,和他貼在一起。真一的手繞到昭信的背脊,將他牢牢抱住。
  “……我會在你身邊……”
  昭信的手掌將真一的後腦托起,下身一陣猛烈地撞擊,真一的背脊弓了起來,當那一陣熱流噴湧進他的身體裏,昭信的吻也落了下來,密不可分。
  窗外透露出一絲晨光,真一呆然地看著牆壁上的那個石英鐘,現在似乎是早上四點多了,郊區的天總是亮得很快。
  昭信的手指掠過真一臉頰上的亂髮,親吻上他的眉骨。
  真一有些疲倦地笑了笑,“我真的會以為你想殺了我的。”
  昭信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從脖子上將一個掛飾摘了下來,帶在真一的脖頸上。
  “別告訴我這是定情信物啊。”真一用已經發啞了的聲音道。
  “如果是定情信物,我更願意用手銬把你拷在我身邊,”昭信笑了笑,“但是我知道,任何束縛你的東西,你都會奮力掙扎,到時候你受的傷會比現在你雙手上的傷要嚴重的多。”
  “所以你現在換過一種方法來束縛我?”
  昭信淡淡嘆了一口氣,“有什麼能綁住你嗎?”
  “當然有。”真一的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那個掛飾,“你已經把我綁住了。”
  坐在車子裏,阿曼達看著昭信公寓一直沒有亮過的燈,忽然大笑了起來。
  “昭信,你知不知道這個世上有些東西是根本藏不住的……”
  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手機的鈴聲響起,阿曼達冷笑著接起電話,“爸爸,阿瑞斯失敗了。”
  “所以我要你直接殺了西園寺昭信。如果他死了,那麼紅蠍的生意就是我的。一旦和紅蠍合作,那麼我們就和政府的利益一致,而聯邦政府自然不會再讓國際刑警來糾纏我。”
  “爸爸,可是殺了人的話,我就……”
  “我的小公主,等你幫爸爸解決了西園寺,我自然有一千種方法來幫你開脫,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怎麼會讓你有事呢?只是現在你是唯一能接近西園寺的人了。”
  阿曼達挑了挑眉,我是你的公主,更是你的利用工具吧。
  你又能有多愛我?
  “阿曼達,你要相信爸爸,我不會讓你有任何危險。我已經為你想好退路了。”
  阿曼達頓了頓,手指在太陽穴處晃了晃,“爸爸,你給我點時間準備一下。”
  “那是自然的,什麼時候動手你告訴我一聲,我會全力配合你的。”
  “恩,好的。”講電話掛斷,阿曼達陰鬱地笑了笑。
  無論是盧森也好,昭信也好,我也好,永遠不可能事事都稱心如意。

  第 78 章

  伊娃端坐在沙發前,交疊著雙腿,手指時不時敲打著沙發扶手,看著消失了將近兩天的真一從玄關走進客廳。
  “鬼混回來啦?”
  冷不丁的一個問句,真一差一點心臟不保。
  “你怎麼沒去……上班?”
  “我在等你回來交代‘鬼混’的對象啊。”伊娃的笑容讓真一有些不寒而慄。
  “鬼混什麼啊?緒方先生沒告訴你……”
  “對啊,緒方先生告訴我——你鬼混的對象是誰了。”
  真一呆了呆,伊娃真的知道自己和昭信的關係了?如果她真的知道了,又會怎麼想?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但是看你總是一副沒有確定自己心意的樣子,所以我不戳破。”伊娃站了起來,用手撐著自己的脊椎,來到真一的面前,隆起的小腹撞了撞真一的腰,“嘿,你現在確定你的心意了沒有?”
  真一看著伊娃的表情,那是滿眼的支持和期待,他忽然整個放鬆了下來,她是伊娃,她最好的朋友,她會瞭解並支持自己的一切。真一笑了起來,“對啊,我確定了。比你確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還要確定。”
  伊娃翻了個白眼,“你那是什麼爛比喻啊。”然後轉身朝樓上走去。
  “緒方先生是怎麼和你說的啊?”
  “他?他什麼都沒說啊,”伊娃莞爾一笑,“是你自己露餡了。”
  “我?”真一愣了愣,自己很少在伊娃面前與昭信有什麼直接接觸啊。
  “還記我翻你襯衫的衣領問你那件襯衫是哪里來的嗎?”伊娃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梢,“那是Brioni,直到那天我們在專賣店裏碰見西園寺先生,我就在想真巧啊,他也穿這個牌子。還有那天你身上的精英香水的味道,我在西園寺身上也聞到過。我就想啊,真一什麼時候也用起這種商務男士香水了?最最重要的是,如果西園寺先生喜歡的是你,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總是那麼照顧我了。”
  真一聽到此,不由得搖了搖頭,看來自己露出的馬腳還真是很多啊。
  “真一,謝謝你抓住了阿瑞斯!”伊娃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但是你抓住阿瑞斯這麼大的事情,還有你手受傷的事情,還有你兩天不回家竟然不和我報備,所以我決定以後要好好懲罰你!”
  聽著那孩子氣的威脅,真一不由得輕輕一笑。
  就在此時,門鈴響了起來,來訪者讓他有些吃驚。
  “莫妮卡,你怎麼來了?你現在應該是在忙阿瑞斯的案子啊。”
  “小早川先生,我們需要你的幫忙。”莫妮卡皺了皺眉,似乎她覺得自己的要求並不合理,有些躊躇到底該怎麼說。真一將她請進客廳,一邊煮咖啡一邊聽她的敍述。
  “阿瑞斯現在讓所有負責調查的人員傷透了腦筋。我們的談判人員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不在乎所有我們開出的條件。”莫妮卡嘆了一口氣,手指用力地按著太陽穴。
  將咖啡放到她的面前,真一點了點頭道:“可以想像,那就是阿瑞斯。他什麼都不在乎,連他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中。既然這樣,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
  “我們需要知道他曾經的‘客戶’有哪些,但是他說除非……他能夠見到你,否則他一個字都不會說。”莫妮卡低下頭,手指撥弄著咖啡杯,等待著真一的回答。
  “他的‘客戶’裏也包括雇傭他暗殺伊娃父親的人吧?”
  “當然。”
  “好,我會和你們去見他。伊娃現在已經懷孕快五個月了,我不想她為這件事情而傷神。”
  “謝謝你,我們現在就去吧。”莫妮卡起身,“很抱歉時間有點緊,所以沒有好好享受你煮的咖啡。”
  真一和莫妮卡一起來到一座寫字樓的入口,這座寫字樓的底部是一座秘密囚室,專門關押還未接受審訊但是卻不能被外界知曉的一級罪犯。
  在見到阿瑞斯之前,真一還被要求簽署了保密協議。莫妮卡帶著真一進入電梯,用證件在電梯的感光器上掃描了一下,電梯一直向下,打開時眼前是白熾燈映照著的悠長走廊,走廊兩側每隔五六米便有一扇門,真一猜想說不定每一扇門的後面都關著某個重要囚犯。
  他知道不該問的,就什麼都不要問。但是他的心中還是止不住的好奇,到底阿瑞斯見到了自己,又能有什麼好聊的?
  那個傢伙不會是記恨自己開槍擊中了他所以要刻意報復吧……
  走到最深處的時候,莫妮卡停了下來,回頭朝他點了點頭。
  門被打開,從天花板到地面,防彈玻璃將房間隔為了兩個部分。整間房間,除了真一走進來的那扇門,便沒有其他的入口了,除了換風通道,連窗子都沒有。
  壓抑感讓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
  阿瑞斯就坐在玻璃的另一面,胳膊搭在椅背上,腦袋枕在胳膊上,一副很悠閒的樣子。
  真一走到玻璃前,將一旁的椅子拽過來,看向他。
  “我聽見你的腳步聲了,歡迎來到我的王國。”阿瑞斯微微仰起頭,眼神裏有幾分戲謔。
  “這就是你的王國?”
  “雖然空間不大,這確實是我的王國。不用舉槍,不用尋找目標,也不用假扮另一個人。”阿瑞斯的笑容不是愜意,而是平靜。
  “能告訴我,你要求見我是為了什麼?”真一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也因為阿瑞斯的表情而放緩。
  對方現在就似一個孩子,蒼白的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竟然有一種脆弱的錯覺。
  “呵呵,”他歪過腦袋,嘴上的笑意似真似假,“當然是因為我想你了。”
  “我開槍擊中了你,你想我倒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真一也用平靜的心情望向對方。
  “真一,你知不知道無論是誰,他的一生中都會有一次‘在劫難逃’。”阿瑞斯的手臂伸長,手指觸上玻璃,緩緩勾勒著另一邊真一的臉部輪廓,眼睛裏有幾分專心致志的味道,“你不該在悉尼的大街上一直追逐我,不該從火車的車廂之間擊中我,不該和我一起賽馬,不該在菲爾國際展覽中心認出我。”
  “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我罪大惡極。”
  “你什麼錯都沒犯過,錯的人是我,因為一直是我在渴望你的追逐。”
  “你殺了伊娃的父親。”
  “如果你覺得這是我犯的錯,我會為了你修正它。”
  真一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那麼你會指認盧森嗎?”
  阿瑞斯垂首一笑,高深莫測。
  “回去吧,真一。”阿瑞斯用一種哄小孩的聲音說,揮了揮手掌便將椅子轉了過去,似乎不願再說什麼了。
  真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沒有絲毫猶豫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在另一間房裏的莫妮卡跟了出來,“真是對不起小早川,看起來阿瑞斯又把我們給耍了,他根本沒考慮過招供。”
  “會妥協就不是阿瑞斯了,”真一無所謂地笑了笑,“來之前我就做好被他耍的準備了。”
  回到家,剛好趕上吃午飯,餐桌對面的伊娃若有所思地盯著真一,讓他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難道伊娃知道自己早上是去見阿瑞斯了?
  “孕婦,你能不能好好吃你的飯啊,你盯著我看又不能補充營養!”
  “唉,說不定——”伊娃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道,“我經常看看你,寶寶生下來也會比較像你啊。寶寶要是像你,說不定西園寺先生會願意做他的教父。”
  真一呆了呆,不由得微微放鬆了。
  自從被伊娃點破自己和昭信的關係,這個女人已經嘲笑自己很多遍了,“我拜託你好好吃飯吧,還有,昭信他不信基督也不信天主。”
  “他信你就好啦。”伊娃呵呵一樂,端著意大利面坐到電視機前,正好是午間新聞,先是國內外大事的報道,忽然之間插播一則緊急新聞。
  某大廈被懷疑有恐怖分子施放炭疽孢子,整座大樓都被緊急封鎖,甚至連整條街的人都被疏散了。
  “天啊,這個世界真是沒有哪里是安全的。”伊娃咬著勺子搖了搖頭。
  真一看見那棟樓出現在畫面裏的時候,不由得呆住了……囚禁阿瑞斯的地方不就是那裏嗎?
  鼻腔裏發出一聲悶笑,真一知道,那個傢伙已經跑了。
  所謂的炭疽孢子,應該是毒藥女王美狄亞為阿瑞斯施放的“煙霧彈”吧。
  真一看著一臉關注中的伊娃,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她阿瑞斯恐怕已經逃跑了的事實。
  同一時刻,阿曼達看著剛回到公寓的昭信,正在有條不紊地整理著西裝和領帶。
  “你兩天都沒有回公寓,醫院裏也找不到你,連電話你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
  “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不方便接電話。”昭信走過她,“我現在要去公司了,要我送你先回家嗎?”
  阿曼達垂首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歡多事的女人,但是你現在給我的感覺是你的心裏面其實有別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成為你的‘擺設’了?”
  “阿曼達。”昭信回過神來,沉默地看著她。
  “算了,送我回去吧。”阿曼達優雅地起身,“你沒事已經很好了,我的要求要是再多,就會變成‘奢求’了。”
  拎著包,阿曼達跟在昭信身後,來到車庫。
  昭信和阿曼達坐進車子裏,發動的瞬間,只感覺全身一震顫慄,仿佛一切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兩個人在同一時刻失去了知覺。
  半個小時之後,正在大使館裏處理文件的謙和忽然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
  “喂,請問是緒方謙和先生嗎?”
  “我是,請問您是誰?”謙和停下手中的工作,一種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只是打個電話告訴你,西園寺昭信在我們的手上,你只剩下最多八個小時了。”
  謙和心中一顫,但是語氣依舊平緩,“你的意思是,你綁架了西園寺昭信?”
  “我並沒有和你開玩笑,我們為他的車子安裝了電極,只要一發動引擎就會自動放電。不過你放心,電不死的。”
  “你們有什麼要求?”
  “我們什麼要求都沒有。”話音剛落,電話便被掛斷了。
  謙和趕緊打電話到昭信的手機上,可惜沒有人接聽。
  難道對方說的是真的?可惜他現在在華盛頓啊,根本趕不過去。對方說還剩最多八個小時是什麼意思?
  “喂,麻生嗎?我要你現在到你老闆的公寓或者公司去,如果有你老闆的消息就馬上告訴我!”
  半個小時之後,麻生的回復讓謙和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
  昭信公寓下的車庫是大開著的,車子已經沒有了。他和阿曼達的手機被扔在車庫裏,似乎就是為了告訴謙和,昭信確實是被帶走了。
  而公司裏也沒有見到他,連秘書也在奇怪為什麼快開會了,西園寺先生怎麼還沒有來。
  謙和呆坐在書桌前,皺緊了眉頭。
  到底是誰帶走了昭信?
  盧森嗎?如果是要威脅西園寺財團為他做什麼事情,他應該告訴我們到底要做什麼。
  還剩八小時是什麼意思?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也只剩下七個小時了。
  今天晚上的十二點前要是找不到昭信,是不是就真的意味著……
  謙和苦笑了笑,現在他要想的不是七個小時以後的事情,而是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晚上伊娃有一個應酬,真一給自己煮了一碗海鮮粥,準備一邊看看電視一邊好好享受一番。伊娃不在家,耳根子總算安靜了許多。
  就在此刻,莫妮卡打了一個電話來,不用她開口,真一也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
  “阿瑞斯是不是逃走了。”
  “沒錯,負責看守他的六名探員都死了。”
  “因為炭疽?”
  “一開始根據探員們的症狀我們以為是炭疽,但是經過化驗發現其實是某種神經性毒素,會毀掉肺部的呼吸功能……我很抱歉,你們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抓住了他,卻……”
  “他是阿瑞斯。”真一扯了扯嘴角,當那個人被警察銬起來的時候,他自己也會有一種不現實的感覺。
  但是那又怎麼樣?一次也好,兩次也罷,只要阿瑞斯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一定還能認出他來。
  “我打這個電話是為了提醒你……如果阿瑞斯再有寄什麼東西給你……”
  “我會告訴你們……”真一的話還沒有說完,門鈴便響了起來。
  竟然是一個送快遞的……不會真的是阿瑞斯把彈殼寄來了吧!
  “怎麼了?小早川?”莫妮卡的疑問聲將真一的思緒拽了回來。
  “好像是個送快遞的,可是現在已經五點多了。”真一皺起了眉頭,阿瑞斯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剛越獄就假扮快遞員來和自己打招呼了吧,“等一下我回撥給你。”
  真一將電話掛斷,來到門前,看著快遞員將一個手提箱般大小的東西送到了他的面前。真一微微鬆了一口氣,依照阿瑞斯的慣例,他不會寄這麼大件的東西給自己。
  在看看那個快遞員,明顯身形比阿瑞斯要矮小很多,這一點是再怎麼裝也改變不了的。
  他帶著狐疑的心情將包裝盒拆開,發覺裏面是一個槍袋。
  那一刻,真一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緩緩將槍袋的拉鏈打開,裏面竟然是分裝的來复槍!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人會寄槍給我?
  就連組裝說明也被放在了裏面,還有一封信,真一拆開一看,裏面的內容讓他覺得這一切仿佛都不是真的……
  小早川先生:
  西園寺昭信在我們的手上,在今晚的十二點,斯卡•盧森將會結束他在FBI七十二小時的拘留,你要做的就是用這把來复槍殺了他,否則你將永遠不會再見到他。順帶說一句,你可以選擇報警,因為我們可以選擇撕票。記住,盧森只能斃命在被釋放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記者最多,我們能夠在第一時間瞭解你達成了任務。
  祝你好運。
  那張信紙已經被真一的手掌汗濕,他撥打昭信的電話,接聽的人竟然是謙和。
  “昭信他在哪里?”
  “怎麼了?想他了啊?他在開會。”謙和的語調略帶調侃,完全聽不出有什麼事情發生一般。
  但是真一有一種感覺,昭信出事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寄給自己來复槍要自己去殺某個人,如果昭信平安無事,對方的這種舉動純屬多餘。他剛才已經檢查過了配給的子彈還有槍膛,都是真的。
  “謙和,我直截了當的問你,也希望你直截了當的回答,”真一沉下聲音來,“昭信到底在哪里。”
  謙和扶了扶眼睛,第一次他從真一的聲音裏感覺到壓迫。
  “我們已經確定,他和阿曼達被綁架了。”
  隨即,謙和將綁匪對自己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真一。
  “小早川,能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昭信出事了嗎?”
  真一微微一愣,他看了看桌子上泛著陰冷寒光的槍管,“因為有人也打了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告訴了我同樣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我到現在還是猜不透對方的意圖是什麼。難道只是為了讓我們恐慌?”
  “如果,我是說如果,”真一抽了一口氣,“你們在今晚十二點之前還是找不到昭信……會怎麼樣?”
  “……小早川,我不知道你有多瞭解昭信,對於他而言,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那一刻,真一的心緒忽然沉澱了下來,他用平靜的語氣對謙和說,“我等你們的消息。”
  掛上電話,真一走到桌前,將槍袋的拉鏈拉上,嘩啦一下背上肩,然後在桌上給伊娃留了一張紙條。
  孕婦:
  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你晚上回來喝了牛奶就乖乖睡覺吧。

  第 79 章

  真一開著車,行駛在繁華的紐約市區。現在是晚上七點半,因為下班高峰還沒有過,街道上還有幾分擁擠。
  不知道到底是誰稱拉斯維加斯為不夜城的,在真一心裏看起來,紐約也是一樣。
  風從車窗裏灌了進來,將他的發絲一條一條的撩起。
  他有些訝異自己心中的平靜,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去殺死某個人,哪怕他面對的是阿瑞斯,他想過的也只是抓住他而已。
  掛上謙和的那通電話的瞬間,他一下子想了很多。
  他知道,就算殺死了盧森,對方還是有可能會撕票,但是如果不殺呢?正如昭信所說,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真一深深吸了一口氣。
  爸爸,對不起。
  但是你也曾經說過,要保護自己重要的人,就不要對施加傷害的人抱有同情。
  以前真一覺得,昭信並不是自己的唯一。
  因為他世界裏還有父親,還有伊娃以及作為一個運動員的驕傲。
  但是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真一忽然之間明白,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不可能做到的選擇。
  他想起那天自己離開昭信公寓的時候,沒有回頭。
  但是昭信卻比自己還要更早一步猜透那結局。
  “You will die with me。”
  真一莞爾一笑。
  車子開過盧森即將被釋放的那個門口,已經有不少記者在等待了。
  如果人群密集,那麼自己就要儘量找到高一點的樓層,這樣的入射角度才能射中盧森的頭頂。
  真一將車停在某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然後背著槍袋,站在那一片鋼筋混泥土的摩天大樓下仰望。最後,他選中了斜對面的那一棟商務樓。
  原因無他,高度合適,最重要的是這棟樓隸屬於盧森財團,是一棟“不夜摟”。
  他低下頭,用帽檐遮住臉,儘量避開攝像頭,來到頂樓的門前,將門推開的瞬間,一陣風迎面而來,寬廣的天臺就這樣暴露在夜空之下,被紐約的燈火輝煌所環繞,就似一個世紀舞臺,而演員只有他小早川真一而已。
  真一將天臺的門鎖上,把槍袋打開,利落地將來复槍組裝起來,調整位置。
  入射角度很棒,從瞄準鏡裏可以清楚地看見一些探員從大門走出來準備回家的樣子。
  這個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謙和的電話。
  “小早川,你在哪里?我剛才打電話去你家,伊娃說你出去了。”
  真一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扶著槍架,“我心裏不好受,所以出來吹吹風。”
  電話那端的謙和皺了皺眉,他還想說什麼,因為這樣的小早川讓他感覺到陌生。冰冷而沉穩的語調,謙和有一種錯覺,和他對話的不是真一而是昭信。
  “有消息的話,就給我打電話吧。”真一將電話掛上。
  謙和,希望你能儘快找到昭信,可是當時間只剩下半個小時的時候,我將會關機。因為我不能再因為任何理由而分心。
  真一伸手,風從他的指縫中掠過。
  風速也是個大問題啊,他抿了抿嘴。
  在一片黑暗之中,阿曼達緩緩醒過神來。
  “到底……怎麼了……”
  “應該是有人在我的車子裏裝了電極,一旦發動引擎就會放電。”昭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聽起來依舊是不緊不慢,沉著有力。
  “……我們……被綁架了嗎?”阿曼達站了起來,腦袋還有一點發昏,她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雙手向前沿著鐵皮一般的牆壁摸著,“為什麼一點光線都沒有?”
  “我們應該是被埋在地下了。”
  “埋在地下?”阿曼達摸索著回到昭信的身邊,“你怎麼知道我們被埋了?”
  昭信敲了敲鐵皮牆壁,聲音聽起來是實心的。
  “這應該是一個小型的貨車車庫,你還沒醒之前,我已經粗略估計了一下大小,這裏面的空氣,足夠我們呼吸六到八個小時,只是不知道我們被封進來有多久了。”
  “那試試看能不能打電話啊!”阿曼達摸索著,卻發覺自己的手提包不見了。
  “手機已經被綁匪拿走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謙和他們能不能找到我們啊!如果,如果綁匪提出要求而謙和也答應支付贖金,我們是不是就會沒事了?”
  “阿曼達,你越緊張,消耗的氧氣就會越多,我們也會死的越快。”昭信的聲音依舊沉穩,聽不出任何感情。
  “你就不害怕嗎?我們可能會就這樣死在這裏,而且連屍體都沒有人找得到!”阿曼達的聲音發顫,已近崩潰的邊沿。
  “那麼,如果我害怕這個貨倉就會自己從地下上升到地面上?如果我害怕氧氣就會自己湧進來?我害怕謙和還有麻生就能找到我了嗎?”
  “那我們該怎麼辦?”
  “等待命運來臨。”昭信的語調讓阿曼達感覺到不可思議,她甚至可以從他的聲音裏感覺到淡淡的笑意。
  她不知道,那是因為昭信想起了真一。
  那一天他問真一,我們最後會有怎樣的命運。
  真一的回答很簡單,到最後的最後我們自然就會知道。
  趴在天臺上的真一,眼睛一直盯著瞄準鏡,他對風速的感覺也越來越敏銳,漸漸的,整個世界都從他的感覺中剝離出去,他變得更加耐心了起來。
  如果是為了昭信,他相信自己無論是六個小時還是六十個小時,他都能在這裏一動不動,靜待他的目標出現。
  時間漸漸流逝,被封閉在貨倉中的阿曼達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幽聲道,“為什麼到了現在這樣的時刻,你還是不願意抱緊我?為什麼我們之間總有界限?哪怕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最後一刻?”昭信緩緩站了起來,“為什麼我覺得現在還沒到最後一刻呢?”
  “我的意思是難道你就沒有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嗎?”
  “但是在我們倆窒息而死之前,你的人難道不會來把我們放出去嗎?”
  黑暗之中,阿曼達睜大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我不喜歡廢話,阿曼達。”
  原本因為缺氧而悶熱的空氣忽然間降至冰點一般,阿曼達不自覺地向後退去,直到自己的後背頂在了鐵牆上。
  “我知道你不喜歡廢話,但是剛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誰會來把我們放出去?”阿曼達的心臟瞬間跳的飛快,昭信知道了什麼?
  “你的手在顫抖。記得以前你說過,每當走秀之前,你都會緊張的手打抖,這一次你又是為什麼而緊張呢?”黑暗中,看不見昭信的表情,阿曼達就覺得更加可怕。
  “你怎麼看的見我在打抖……昭信,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她盡可能地調節呼吸,想要自己的聲音平緩下來。
  “盧森財團的公主殿下,你把我關進來不就是為了殺了我,好讓你父親盧森能夠成功與紅蠍帕比爾連成一線,這樣不管出了什麼事情,政府都暫時不會動他。而你選擇和我一起關進來,也不過是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罷了。”
  那一刻,阿曼達感覺自己的心臟從高處墜落下來,一切……都已經被拆穿了。
  正如昭信所說,自己是盧森的女兒,既然一切都已經揭曉,也省得她假裝的辛苦。
  鼓掌的聲音響起,阿曼達笑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發現這一切的。”
  “因為我送給你的那只蝴蝶頭飾裏裝有微型竊聽器。”
  阿曼達愣了愣……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她和昭信在一起五年多,他親手送給自己的東西幾乎沒有,除了那一個蝴蝶頭飾。
  每次只有自己和他約會或者出席酒宴的時候,才會特別把它別起來……平常自己還把它當寶一樣放在抽屜裏,看樣子自己所有和盧森在房間裏的秘密通話,全部都被監聽了。
  這真的是諷刺至極。
  阿曼達伸手,將別在自己頭髮上的頭飾摘下來,狠狠攥在手心裏。
  “孝臣一直在負責監聽這個頭飾發出的頻率,所以時間到了,如果你的人不肯把我們放出去,孝臣會通知麻生還有謙和我們在哪里。”
  阿曼達扯了扯嘴角,冷笑了笑,“我在你身邊五年多,看來你都沒有相信過我。”
  “你值得相信嗎?”
  “也是,你根本就不喜歡女人。你喜歡的是小早川真一吧?就是因為你喜歡他,你才會那麼照顧伊娃•沃爾夫,甚至於不顧自己的性命和阿瑞斯•海辛正面交鋒。”
  “沒錯。”
  “沒想到你回答的真夠乾脆的。”
  這個時候,箱子的頂部傳來沙土被鏟開的聲音。
  昭信歪過腦袋,望著阿曼達站立的方向道:“要不要猜一猜,是你的人還是我的人?”
  “無論是你的人還是我的人都無所謂。”此刻,一陣吱呀的聲響,鐵箱頂部的蓋子被整個掀開,新鮮的空氣混合著沙石的塵埃湧了進來,夜空中的星光傾斜而入。
  阿曼達的臉上帶著冷笑:“你知不知道你心愛的真一現在在做什麼?”
  “你是指端著來复槍準備暗殺斯卡•盧森?”昭信看著阿曼達,嘴角上是一抹一切盡在掌握的笑意,“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阿曼達擰著眉頭笑了起來。原來自己的一切佈局都被對方掌握了。但是既然昭信知道,為什麼不早點讓人把他從這里弄出去?他不怕小早川因為一直等不到他的消息會真的去暗殺盧森嗎?
  “我還知道,你還告訴你的部下,等盧森死了,就告訴警察殺死盧森的人是小早川真一。你只是猜想我喜歡真一,但是你並不確定真一是不是也喜歡我,因為他和伊娃是媒體公認的一對,而且伊娃還懷孕了。如果真一會因為我被綁架的事情而真的去暗殺盧森的話,你不但可以報復我,還可以報復那個一直把你當工具利用的父親。”
  這個時候,麻生將繩子扔了下來,“少爺!上來吧!”
  “所以,你已經派人攔下小早川了?”
  昭信伸手拉住繩子,回頭對阿曼達輕笑道,“當然沒有,因為我也有自己想要證明的東西。還有,阿曼達你現在該考慮為自己找一個最棒的律師,否則我的律師團會讓你一輩子呆在囚房裏。”
  謙和一把將昭信拉出鐵箱。
  “你有給真一打電話嗎?”
  “打過,但是他的聲音很奇怪,平靜到冷漠。”謙和側了側腦袋,回頭看見麻生將阿曼達從鐵箱里拉出來。
  “他應該是準備用阿曼達寄給他的來复槍射殺盧森。”
  謙和愣了愣,掏出手機撥打真一的號碼,但是手機卻已經關機了。
  “現在是十一點三十五,真一應該是為了保持安靜所以關機了。盧森預計十二點被釋放,加上一些手續的時間,他離開FBI紐約分部的時間應該是十二點十分左右。孝臣,你馬上進行三角定位。”
  “哈?”跟在謙和身後的孝臣呆了呆,“可是小早川的手機已經關機了,沒有信號,我要怎麼追蹤啊!”
  “我把我的定位芯片給他了,他一定還帶著它。”昭信頭也不回地坐進車裏,“孝臣你只要追蹤那個芯片發出的信號就可以了。現在我們馬上趕去FBI的紐約分部,相信到達之前孝臣就能告訴我們真一的具體地址了。”
  不遠處的阿曼達被麻生扣著,看著昭信驅車揚長而去。
  “你們老闆又贏了。”
  麻生無所謂地吸了一口煙,輕聲道,“準確的說,是你遇見他的第一天起,就註定你會輸。”
  天臺上的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真一從瞄準鏡裏,看見記者的鎂光燈在閃爍。
  大門打開的瞬間,盧森被律師和助理簇擁著走了出來。
  他臉上的笑容仿佛自己是好萊塢的大明星一般。
  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下臺階,記者們蜂擁而上,真一的呼吸與心跳全部暫停,扣在扳機上的食指如同命運的召喚一般將要按了下去。
  就在那一刻,一隻手將他的手腕托住,此刻盧森已經從瞄準鏡裏走了出去,真一倒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竟然發覺昭信就側坐在他的身邊。
  “看起來你真的很認真,不然連我已經坐到你身邊了都感覺不出來。”昭信將真一的手拉離來复槍的扳機,他的聲音有些輕,仿佛能夠靜止在風中。
  “你怎麼會在……這裏……”真一呆呆地望著他,不過一瞬而已,昭信就將他從那個只有目標的世界之中抽離。
  “你脖子上的那個掛墜,其實是一個微型定位儀。總有一天,會有不懷好意的人知道你對於我的意義,所以只要你一直戴著它,無論在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出來。只是現在,如果我不來,你打算怎麼辦?”昭信傾斜下身子,發絲掠過眉間,“你真的要扣下扳機嗎?”
  那一秒,仿佛是命運的審判。
  “我會。”真一一直保持著仰著腦袋的姿勢,他伸手觸上昭信的臉,那是溫的,這一切都不是在做夢。
  昭信……真的在自己的身邊。
  “為什麼……你會在這裏?你逃出來了?謙和和麻生找到你了?”真一一把將昭信抱住,感受著他的呼吸與心跳,“沒錯,你是西園寺昭信。你不會甘心受制於任何人。”
  昭信的手掌沿著真一的背脊向上,輕輕插進他的發絲裏,“誰說我不會受制於人?我一直受制於你。”
  “不管怎麼樣你回來了……你回來了……”那一刻,真一的眼睛有些發酸,是因為夜風太涼還是昭信的懷抱太讓人安心?
  昭信緩緩鬆開真一,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真一,你要知道重點不是我回來了,而是在於你。”
  “在於我?”真一看向昭信。
  此時,這裏似乎成為距離腳下凡塵最遙遠的地方,所有仰望的目光都無法觸及的高度。
  “你是小早川真一,你是世界著名的射擊運動員,你是小早川修介的兒子與驕傲,你是伊娃僅有的依靠,你的世界永遠明鏡無暇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昭信淺笑著,那是真一看過的最美好的表情,每一個起伏都恰到好處般讓人心悸,“但是當你扛上槍袋,來到這裏打定主意如果我無法得救你就會殺了盧森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放棄和失去的將會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
  昭信微微側過臉,他的表情在陰影中顯得隱約悱惻。
  “你放棄的是你的一切。”他的手指撫過真一額前的碎發,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從那雙眼睛裏逃脫,“你總是覺得內疚因為你總覺得愛我不夠多。但是現在你有沒有發覺,其實你真正為我付出和犧牲的遠比你想像中的要多的多。”
  瞬間,真一宛如明白了什麼一般,向後退了幾步,皺著眉頭問道:“其實綁架你的人根本就在你的掌握之內,是不是?”
  “是的。”
  “你也知道對方寄了來复槍給我並且威脅我要殺了盧森,是不是?”
  “是的。”
  “而且你也打定主意到最後一刻才會來阻止我,對不對?”
  “沒錯。”
  “你這麼做不是為了向你自己證明我能有多愛你,而是為了讓我知道原來我愛你比自己想像的要多的多……對嗎?”真一壓抑著呼吸,靜靜的看著昭信。
  昭信沒有再回答他,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如果結果不是現在這樣呢?如果我真的沒有你想像中那樣在乎你呢?如果這一次你真的輸的血本無歸呢?”真一吼了出來,說到底,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像昭信那樣付出一切也只是為了一個並不一定的答案而已。
  “對於我而言,沒有如果。”昭信平靜地說。
  真一眼中的世界變的朦朧了起來。
  “那一天你問我,我們會有怎樣的命運?我們的結局會是怎樣的?”
  昭信朝著真一走去,每一步都是一次篤定的心跳,“你說到最後的最後我們就會知道答案。”
  眼淚終於承受不住地心的引力,從真一的眼瞼中滑落。
  “其實你早就知道那個答案了,你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讓我也明白這個答案。”真一側著腦袋,笑了起來。
  “那麼,你現在明白了嗎?”昭信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我怎麼可能不明白!
  真一上前一把抱住昭信,很用力很用力,就連骨骼的顫抖聲都是如此的清晰。
  昭信輕輕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仿佛一顆在星星,穿越了塵埃的縫隙,在大氣中磨平了棱角,終於在破滅之前撞進了大地的懷抱。
  他伸手,抱緊真一。
  他當然知道個答案是什麼。
  在那個櫻花浪漫的時節,他登上公交車的車廂,看見車位那個倚著車窗假裝睡著的男孩……
  那個獨一無二預感早已降臨。
  而他願意用自己的一生一世來驗證它。
  “真一,你說的對,這是一次賭博。”昭信在真一的耳邊呢喃道,“我贏了你這一次,而你贏走了我的一生一世。”
  尾聲
  “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痛死我了!”
  產房裏傳來的叫聲讓人覺得膽顫心驚。
  “不會吧?有這麼痛?”伊娃伸手抓緊一旁的真一,“算了,要不我還是選剖腹產好了……”
  “伊娃,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啦,”真一趕緊安撫連臉都嚇白了的伊娃,“自然分娩的寶寶才健康啊,而且剖腹產的話肚子上被拉出一條大口子,不但不好看而且我聽說等麻藥過去之後比自然分娩還要痛啊!”
  “真的假的?”伊娃連五官都皺到一起去了,“可是……她叫的那麼慘……為什麼說今天是我的預產期啊?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啊!是不是其實寶寶應該繼續呆在我的肚子裏,他也不想離開我這個媽媽啊!”
  “伊娃,你先別緊張,要不我們先坐下來,看看電視,等會兒醫生來了做完最後的檢查再說好嗎?”真一很狗腿地跑去幫伊娃將電視打開,他知道伊娃才不是想把寶寶留在肚子裏,而是單純地害怕分娩的痛苦。
  電視裏正在播放著一項在曼哈頓舉行的船運業慶祝活動,鏡頭一晃,盧森那副媲美演員的笑臉晃過。
  “不會吧?我今天準備生孩子竟然還會看見這個老混蛋!這一定是不祥的預兆,真一,我們換一天生啦!換一天!”
  忽然,啪的一聲,畫面上盧森睜大了眼睛向後倒去,所有的現場嘉賓紛紛抱頭蹲在了地上,就連本來不屑看到盧森的伊娃也跑到電視機前盯著屏幕臉眼睛都不眨。
  “這是……怎麼回事?”
  電視裏,盧森的保鏢跑過來緊緊按住他的脖頸,可是他被擊中的是頸部的大動脈,不可能還有救了。
  真一呆在原處,他知道,那個開槍的人是阿瑞斯•海辛。一槍擊中目標的脖頸,這和殺死伊娃父親的手法一模一樣。
  撐在電視機前的伊娃,盯著盧森那失去呼吸的表情,喃喃道:“這是真的嗎?爸爸?這是真的嗎?”
  “伊娃……”真一上前想要扶住她,沒想到她忽然捂著小腹向下倒,“你怎麼了伊娃,你怎麼了?”
  “叫醫生來啦!我快要生了!哎呀!你這個豬腦我真不知道西園寺先生喜歡你哪一點啊!”伊娃大叫著,羊水沿著小腿流了下來。
  在經歷了十幾個小時的奮戰之後,伊娃終於生下了一個很可愛的兒子。
  就連遠在華盛頓與政府商談巡航彈開發計劃的昭信都在當晚便乘坐飛機飛回了紐約。
  他剛來到醫院的嬰兒室,便看見真一隔著玻璃目不轉睛地盯著保溫箱裏的小寶寶看。
  昭信微微笑了笑,從背後將真一一把摟住。
  “唉?你不是在華盛頓嗎?怎麼就回來了啊?”真一試著要將昭信的手指撥開,但是對方卻越收越緊,“你注意一點啊,這裏有很多護士經過的!”
  “沒關係啊,如果有記者在就更好。”昭信的唇掠過真一的脖頸,“我還沒和你一起照過相。”
  真一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再一看伊娃的寶寶正嘻嘻哈哈地望著他們笑。
  完了完了,女王陛下……萬一把你的兒子帶壞了,你可別怪我……
  “你有開車來吧?能送我回趟伊娃家嗎?我要給她帶一些換洗的衣物。”真一趕轉移話題。
  於是,昭信就把真一送回了伊娃的豪宅。
  當真一將伊娃的東西整理好的時候,卻沒想到又有一個送快遞的來摁門鈴。
  在他還沒拆包裝之前,昭信便搶先將那個快遞拿了過來,“我有看新聞,盧森死了。”不等真一回答,昭信便將那個盒子利落的拆開,當看見那個深藍色的絨盒的時候,他們便知道這又是來自阿瑞斯的信息。
  絨盒裏是一枚彈殼,還有一張小紙條。
  Love you forever.
  昭信不由分說便將那張紙條揉爛了塞進自己的口袋裏,當他伸手去夠那個彈顆的時候,真一趕緊摁住他的手道:“別……別……”
  “怎麼?你對阿瑞斯有意思。”昭信的臉側過四十五度,目光裏頗有刀刃的意味。
  “不是我對阿瑞斯有意思,是伊娃對阿瑞斯有意思……什麼啊,是這顆子彈要掉了盧森的命,我想它對伊娃會很重要!”真一將彈殼扯了過來,“沒事不要老說我對別人有意思好不好!”
  看著真一拎著包氣鼓鼓走出大門的樣子,昭信不由得微微一笑。
  紐約的初春有一種柔和卻充滿生命力的感覺。
  昭信跟在真一的身後,走在一片墓園裏。
  從樹梢的縫隙中透漏出的日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安靜而平和。
  這裏是靈魂的棲息地。
  真一在一塊墓碑前停了下來,他側過臉看了看一旁的昭信,淺笑道:“這一次,你只要聽我說就好。”
  昭信點了點頭。
  真一蹲了下來,看著墓碑上的那張照片,修介的笑容仿佛還在昨天。
  “爸爸,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真一歪著腦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仿佛修介真的就坐在他的面前聽他說話,“好消息就是伊娃生了一個很可愛的兒子……壞消息嘛,我猜現在你說不定已經知道了,那個孩子的父親其實不是我。”
  真一微微吸了一口氣,“我還有另一個有點好又有點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那就是我愛上了一個人,我很確定我要和他一直在一起,但是他不是爸爸你期盼的大美女,他是個……個性有點冷淡,總是板著臉,而且不能生孩子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還長的比我帥,美鈔比我賺的多……讓我很沒有面子。可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昭信就這樣站在真一的身旁,低垂著眼睛看著真一的表情。
  日光變換著角度,將拉長的陰影緩慢地收攏。
  真一站了起來,握緊昭信的手指,笑了笑道:“走吧,回家了。”
  昭信回首望向修介的照片,他的眉眼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昭信笑了笑,謝謝你,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
  而我,也會傾我所有來珍惜他。

——完——

番外

  感覺有人正在親吻自己的臉頰,真一抿了抿嘴,用手肘頂了頂身後的人,然後捲過被子再次睡了過去。
  
  昭信的手指掠過真一的額頭,輕輕撥開那幾縷碎發,“我去開會了,晚上一起吃飯吧。”
  
  “恩……恩……”真一無意識地哼了哼,再次睡了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和昭信一起回到東京。昭信是來開會的,而真一卻是來躲避媒體的。
  
  原因很簡單,伊娃的孩子沒有半點東方血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真一不是孩子的爸爸。社會名流的八卦新聞一向是媒體的最愛。在接連幾天的電話騷擾和公寓堵截之後,真一真的是受不了了,更可氣的是伊娃竟然抱著孩子拍拍屁股就坐飛機去布裏斯班度假了,只留下一個短信說什麼記者就交給真一這個掛牌老爸了。
  
  還好昭信解救了他,直接一輛車開進伊娃的公寓,將他帶走了,不顧媒體的相機快門聲劈裏啪啦。想到這裏,真一覺得有一點囧,說不定自己回到紐約的時候,那些八卦雜誌都不知道會把他同昭信的關係瞎掰成什麼樣呢。
  
  從紐約飛到東京要十幾個小時,本來是很無聊的事情,但是飛機上的電影恰巧都是真一想看很久的題材,七八部電影看下來,腦袋都發脹了,一回到酒店倒頭就睡。
  
  他知道當自己躺進床裏快要不醒人世的時候,昭信覆在他的身體上,親吻吮吸著他的嘴唇,手掌在他的臀部上揉捏著,但是真一太累了,只是哼了兩聲便睡著過去。
  
  現在,聽見昭信整理好著裝開門走出房間,他不由得偷偷在被子裏呼了一口氣。
  
  他也是男人,當然知道早晨的時候是某個地方最精神抖擻的時刻,特別是當昭信從後面摟住自己,那個硬物就頂在後腰上,要是他不裝睡,指不定現在已經陣亡了。
  
  真一坐起身來,抓了抓自己像是鳥窩的頭髮,嘿嘿一笑。
  
  不過平心而論,昭信還是相當克制的,因為昭信知道他是運動員,激烈的xing愛很容易讓真一受傷,還會耽誤他的訓練與比賽。想到此,真一不由得微微一笑,昭信對自己其實是相當體貼的。
  不過真一是“逃”回東京來的,除了衣服之外,連訓練用的氣槍都沒有帶。這樣也好,脫離訓練和那些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媒體還有那個不負責任的女王大人,自己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出了酒店,他看了看頭頂的太陽,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即便是在這個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大部分朋友都已經去到別的地方了,自己和父親的老公寓也賣掉了,就連曾經和水島還有長谷川他們經常光顧的遊戲廳也改成了壽司餐廳。
  
  真一漫無目地瞎逛,東京的人流量依舊很多,還好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不然自己只看見人頭看不見道路了。
  
  “真一?是你嗎?真一?”
  
  女子的呼喊聲在他身後響起,回頭的那一刹那,真一的眼睛不由得睜大。
  
  是千葉靜香!竟然是千葉靜香?
  
  千葉走過來,一把拍在真一的後背上,“天啊!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不會再有機會見到你了呢!”
  
  真一愣在人行道的中央,耳邊是車來車往的引擎聲,反倒是千葉將他拉到了路邊。
  
  “你不是在紐約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千葉的眼睛依舊明亮,只是多了幾分成熟,表情顯得更加的沉靜,有一種……母親的感覺。
  
  “你……懷孕了?”真一的嘴角緩緩向上揚起,他看見千葉已經明顯隆起的腹部,還有她撐著自己後腰的表情,和伊娃真的很像。
  
  “對啊,我一大學畢業就結婚了,現在就快要當媽媽了。”千葉呵呵笑了起來,比起學生時代的內斂,她現在顯得更加的開朗,“呵呵,雖然我有想過如果可以和你結婚就好了,你不會到現在還在等著我吧?”
  
  “對啊,我到現在還在等著你呢!”真一聳了聳眉毛,千葉是自己的初戀,他在紐約的日子確實想過她,甚至會幻想如果自己有一天和她在大街上偶然遇見了會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我這次回到東京就是為了尋找你嗎?”
  
  千葉看著真一的眼睛,裏面是老友重逢的喜悅,但是那並不是愛情。時間讓他們成熟,也讓一些東西變成了回憶。“少來啦!小心我老公聽見了把你打一頓!”
  
  “哦?你的老公在哪里啊?”真一裝出害怕的模樣,左顧右盼。
  
  “他去大阪的總公司開會了。”千葉很自然地走到真一身邊,“我和他就是在大阪認識的啦。後來他調任到東京來,我也就跟著他回到東京了。”
  
  “呵呵,我還在想在東京沒幾個朋友了呢,但是卻遇見你了。一定要請你好好吃一頓!”
  
  “那是自然的!”千葉很爽快地笑了起來,“不過你帶足了鈔票沒有啊?要知道孕婦的胃口可是很大的。”
  
  “你真的變了,千葉。”真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以前你可不會和我開這樣的玩笑。”
  
  千葉聳了聳肩膀,走到了真一的前面,似乎沒有要回頭的樣子,“因為以前我只會懷抱著希冀站在劍道部的門口等待你。等待……是一種心情,但如果只是等待,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
  
  真一站在原地,看著對方的背影,輕輕一笑便跟了上去。
  
  因為還沒有到晚餐時間,他便陪著千葉逛了逛商場,還特別在嬰兒用品部流連了將近兩個多小時,走出商場大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口袋裏的手機一陣震動,真一這才想起早晨昭信好像對自己說過要一起吃午飯。
  
  “喂,我剛想打電話告訴你呢,我遇見高中同學了,要一起吃飯。”真一摸了摸腦袋。
  
  “好的,晚上見。”
  
  “恩。”掛上電話的瞬間,真一看見千葉正用一種戲謔的目光望著自己,這讓他感覺到一陣窘迫,“怎……怎麼了?”
  
  “你剛才打電話的表情就像是接到了老婆電話時卻正在和自己的初戀情人約會。”千葉嘴上的笑意更深了,“記得讀高中的時候,你可沒有這麼在乎我。”
  
  真一嘆了一口氣,抱住肩膀道:“千葉,如果你不想把你的飯票氣走的話……”
  
  千葉揮了揮手臂,笑道:“知道了——不取笑你了!”
  
  然後,他拎著那兩袋嬰兒用品,千葉挺著肚子跟在他身後,兩人朝著高中時代最富盛名的清樂拉麵屋走去。
  
  紅燈在那一刻轉為綠燈,一排排車輛就這樣行駛而過。
  
  其中一輛車中,昭信緩緩放下手機,手指在手機的邊緣上滑動著。
  
  駕駛席上的麻生抿了抿嘴,車廂裏的氣氛有些低沉,雖然他知道通常在這樣的情況下閉嘴是最安全的,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麼。
  
  “那個,那個女人確實是小早川的高中同學……他至少沒撒謊。”麻生硬著頭皮,話說完了,感覺背脊上的雞皮疙瘩似乎都快掉下來了,唉……應該忍住什麼都不說的。
  
  後視鏡裏的昭信只是微微側了側腦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真一離開的方向,“他們看起來很配,不是嗎?”
  
  微涼的嗓音讓麻生的嘴角都快抽筋了。
  
  “這個,配不配不是‘看起來’的事情吧。”
  
  昭信沒有再說話,麻生很識時務地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他怕自己再所說一個字,他的少爺真的會把他賣給吃人連骨頭都不吐的緒方謙和。
  
  另一面,真一和千葉在清樂屋裏一邊吃著正統的日本菜式,一邊聊天,五年前的那些年少往事似乎近在眼前。
  
  “還記得那次在公交車上我們遇見了持槍劫匪嗎?”千葉撐著腦袋,晃著茶杯。
  
  “記得。”真一點了點頭。在那個公交車上,並不是他第一次遇見昭信,但確實他第一次擁抱他。現在偶爾想起來,也許在自己的手掌按在昭信流血的傷口上時,便註定了今天的結果。
  
  “當匪徒開槍的時候,你會毫不猶豫地抱緊我,保護我。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也許就是我那個時候會喜歡上你的原因吧。”千葉呵呵一笑,有一種孩子氣的天真,“可是下一秒,你就去保護你那個受傷的同學了。”
  
  真一不置可否,盯著手中的茶杯。
  
  “那一瞬我忽然明白,你會保護我,不是因為你有多喜歡我,而是因為我需要保護。你很善良,真一……你會保護所有需要你保護的人,你的親人,你的朋友。”
  
  “謝謝,我把它當成是你對我的誇獎。”
  
  “因為我不是那個你‘唯一’想要保護的人,所以我知道,最後我們也不會走到一起。”千葉笑了笑,伸出手來,手指戳上真一的肩膀,“付賬吧,世界冠軍。”
  
  真一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對方卻靠在座椅上好笑地看著他。
  
  那個笑容讓他明白,其實他什麼都不必多說。
  
  付了帳,將千葉送上了出租車,並且還將自己在紐約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她,囑咐她寶寶生下來之後一定要寄照片來分享。
  
  夜風一如五年前一樣涼爽,真一沿著馬路的邊沿漫無目的地走著,車燈一遍一遍掠過他的臉頰,不知不覺,他竟然就這樣來到了立野高中的門口。
  
  校門已經被粉刷一新,那一排櫻花樹似乎比五年前更加枝繁葉茂了,還有新搭建的自行車車棚,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
  
  除了……門口那個關東煮的小攤。
  
  老闆包著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的頭巾,就連招牌和推車都沒有換過。他現在正低著頭忙著收攤。
  真一緩緩走到他的面前,空氣裏關東煮的味道讓真一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就在老闆驀然抬頭的瞬間,呆住了,良久才反應道:“你……你不是世界冠軍……小早川嗎?”
  
  摸了摸鼻子,真一笑了起來,“對,同時我也是那個總愛到你的攤子上點魚丸和竹輪的小早川。”
  
  “真的是你!”老闆欣喜地握住了真一的手,“天啊,以前你到我這裏吃關東煮的時候,我做夢都沒有想過你會是個世界冠軍!”
  
  “我做夢也沒有想過……五年之後你還會在這裏賣關東煮。”真一也跟著笑了起來。
  
  “哈哈,是啊!其實三年以前我差一點就不做這一行了!你知道這是小本經營,賺不了什麼錢,再加上現在孩子們的口味也變了,我的關東煮……”
  
  “但是……你現在……”真一用眼睛瞟了瞟招牌。
  
  老闆笑了起來,“是啊,可就是在我決定不做的時候,有一個年輕人,就是那個曾經和你一起來吃過關東煮的學生……”
  
  “水島嗎?”
  
  “不是,就是那個長得很好看但是不怎麼愛說話的那個……”
  
  真一眨了眨眼睛,“你不會是在說西園寺吧?”
  
  “對對對!”老闆點頭道,“就是他!他給了我一筆錢,要我一直做下去。我說這怎麼可以,因為我根本賺不到錢啊!”
  
  “他說什麼?”真一有些好奇,昭信是個商人,他是不會做賠本的生意的。
  
  “他說,他不要我賺錢,他只想我做的這個味道能夠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他說他喜歡我做的關東煮,只要我做下去,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向他一樣喜歡我做的這個味道。”
  
  “是嗎?他是這麼說的?”真一有些不可置信,這真不像是昭信會說的話,要知道那傢伙可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啊。
  
  “對啊,他還說我的關東煮是他最愛的那個人第一次和他一起吃的東西。”老闆似乎在懷念什麼一般,“我也告訴他,關東煮也是我第一次煮給我妻子吃的東西呢。”
  
  真一輕輕吸了一口氣。
  
  一陣風襲過,他似乎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昭信在他的面前,舉著魚丸望著自己,沉默著,似乎在希冀著什麼。
  
  那一刻,自己似懂非懂,只是低下頭替他吹涼了手中的食物。
  
  千葉說過,等待……是一種心情,但如果只是等待,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的。
  
  昭信做的,遠遠不止是等待。
  
  當真一走在酒店的地毯上時,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那個電話。
  
  “喂,昭信嗎?”
  
  “恩?”不自然,電話那端的沉靜男子手指一陣輕顫。
  
  “我在想,如果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你,結局會是怎樣?如果我沒有去美國,結局又會是怎樣?如果……我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昭信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微微閉上了眼睛,“那麼多的‘如果’,聽起來就像是你準備要拋棄我了。”
  
  真一的輕笑聲有一些戲謔,又有一些了然。
  
  “我是想說,就算是有這麼多的‘如果’……結局也許會是多種多樣的,但是有一點是不會變的。”
  
  “什麼?”
  
  “我還是會愛上你。”
  
  房間門磕啦一下打開,昭信轉過身去,看見真一靠在門口,那抹笑意拖拽走他全部的思維。
  
  “It is written.”
  
  因為,你會讓它成為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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